第四十三章 各自安好1

(壹)

六月底的一个下午,俞城市警官职业学院的阶梯教室内,宋鸢顺利通过了论文答辩,正欢欢喜喜地跑出了教室。

唐仕桪捧着鲜花等在教学楼外,他也不理会周遭望来的眼神,眼见女友小鸟般飞奔了出来,便第一时间将祝福的鲜花送了上去。

“恭喜恭喜!你这算是彻底从警校毕业了!”

宋鸢捧着鲜花,笑容比花还俏:“我爸妈说今天晚上想见你,也算为我警校毕业,走出象牙塔一起庆祝!”

“啊!”唐仕桪略露忐忑不安:“真——真要见岳丈和岳母啊!”

“是啊!”宋鸢挽搂住对方笑道:“怎么?你害怕了!”

唐仕桪作为市局刑警总队的总队长,其接手的各类命案都没怕过,怎么会承认害怕岳丈和岳母,便豪气地回答:“去就去!但我总要准备些礼物,更何况——这是第一次正式拜访你的家人,又是我的准岳丈和准岳母,总不好空手去吧!”

“哎呀!”宋鸢挽搂着男友笑道:“我爸妈没那么多穷讲究,他们很好相处,你人去就行了!”

“那也不行!最基本的礼数还是要做到!”

两人来到名府之都——宋鸢的住家,女孩的双亲已经准备好了丰盛珍馔的晚筵,宋鸢的父亲更是拿出珍藏的好酒迎接客人——即未来的女婿。

“伯父伯母——”唐仕桪一走进玄关,还没来得及换拖鞋,便抬起带来的一捆宝塔似的茶叶寒暄道:“也不知道您二老喜欢什么,再加上今天来得冒昧,所以我带来了一塔金瓜贡茶,希望二老喜欢!”

宋鸢的父亲目瞪口呆:“这——这可是普洱家族中的太上皇啊!太破费了!”

“哟!叔叔,您真是懂行!”那宝塔似的茶叶看着颇为壮观,茶饼密实,分量也足,六层塔身,加上塔尖,也有小十公斤,足有半人来高,每层塔身以金色的绸缎八瓣包扎,除此之外并没有花里胡哨的包装,但对方一眼就认出了这茶的品相,唐仕桪冲未来岳丈竖起了大拇指。

“那这‘太上皇’也太破费了吧!”宋鸢的母亲热情招待准女婿进门:“人来了就好!还带什么礼物啊!”

“伯母,这是应该的!”

宋鸢的母亲愈加不好意思道:“这礼物太贵重了!”

“妈——”宋鸢笑着挽搂住母亲:“人家里就是做这茶叶生意,这点儿‘贡品’算不上什么。”说着,女孩将手捧的鲜花也一起递给了母亲。

“就是!”唐仕桪为自己的装逼深感满意:“伯母,这金瓜贡茶有降血脂尿酸、减肥、预防糖尿病及抗菌消炎等保健功效,您和伯父可以放心喝,咱家还有。”这话说得巧妙,那意思是在强调以后我们唐家的东西,自然也是您宋家的。

宋鸢的父亲笑呵呵地招呼道:“那就赶紧进来坐吧!”

双亲径直将准女婿招呼进餐厅,可见桌上丰盛的各类菜品,既家常又不失待客的隆重,由此可知夫妻二老很是看重唐仕桪这个未来的女婿。

宋鸢的父亲难得高兴,为客人斟满了收藏的红皮茅台,破天荒也为女儿浅斟了小半杯,看来是对这个准女婿真的很上心。

“大家也不是初次见面了——”的确!不管是宋鸢在市人民医院的那次晕倒,还是在小区门外那番男人之间的谈话,这已经是双方第三次见面了。宋鸢的父亲继续道:“你也算是信守承诺,帮我们弄清楚了鸢鸢为何在医院晕倒的答案——”

“爸——”显然,宋鸢不好意思道:“您别老揪着这件事不放嘛!”

“总之——我很高兴!”宋鸢的父亲露出开心的笑容:“当时,我就说——我只相信我女儿的直觉。”他面冲唐仕桪满意地点了点头:“的确!你的信守承诺让我相信——我们鸢鸢的直觉是对的。”

宋鸢的父亲疼爱地摸了摸女儿的脑袋,这越加弄得宋鸢不好意思,但又露出洋洋自得的笑容,那意思是说:我的眼光很不错吧!

唐仕桪心中的大石头便彻底放回了肚子,他高兴地举杯敬酒道:“感谢一直以来,伯父对我的抬爱!”

“那我们大家干一杯吧!”

宋家三口,包括唐仕桪在内,四人觥筹交错,一起仰头干下。

当下,四个人便安坐了下来,宋鸢的母亲也显得很忻悦,正定定地望向这位准女婿:“小唐,你跟我们鸢鸢在一起,我和她爸爸都很高兴,我也看得出来——你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好男儿,一定会疼爱我们唯一的孩子。”

“那是自然!”唐仕桪疼爱地捏握住了女孩的手。

宋鸢的母亲目现严肃:“但我和鸢鸢的父亲对你只有一个要求。”

唐仕桪的神态一愣,瞧出准岳母的庄重,便坐挺了身板:“伯母,您请说!”

“我们唯一的要求就是——”宋鸢的母亲望向丈夫,眼见对方握住了自己的手,夫妻露出琴瑟和鸣的默契,便继续说道:“警察的工作实在是太危险了,更何况你们身为刑警,每天面对的是穷凶极恶的匪徒,所以——我觉得你们可以考虑一下更加安全稳妥一些的工作。”

“妈——”宋鸢面冲母亲不满:“怎么我第一次带仕桪来家里做客,您就让人家失业啊?”

“你母亲哪里是让你们小两口失业,”宋鸢的父亲帮妻子说话道:“我们这不是为了安全起见,让你们换个更加稳妥的职业嘛!更何况,你们两个一旦结婚,那随时都有可能有孩子啊!”

“有孩子还早呢!”宋鸢一副头大的表情,正要高声辩解什么,却是被唐仕桪握住手腕,她瞧出男友自信的眼神,那意思是表态:我来说服咱爸妈。

队长的能言善道,宋鸢当然见识过,便以为对方必然会据理力争,说服这对老两口,也就颔首没说话。

岂料,这位刑警队长一脸缴械投降地点头:“可以!”

原本,宋鸢的双亲以为对方不答应,还会说上一通保家卫国的大道理,但没料到如此轻飘飘地就应允了,倒是女儿明显一惊,高声嚷嚷地不同意:“这怎么能行?我今天刚论文答辩,拿到了毕业证书,实习期也刚满,我还没说不当警察呢!”

唐仕桪五指交叉地握住女孩:“跟在我身边,你就愿意了!”

“哎呀!这真是太好了!”宋鸢的母亲回过味来,生怕对方改口,便急忙追问道:“那小唐,你不会说话不算数,诓我们老两口吧?”

“伯母,怎么会?”唐仕桪真心实意地回答:“我是真想给我和小鸢,以及我们的孩子,一个平和安稳的未来。”

宋鸢的父亲连连称赞地颔首:“还是小唐识大体顾大局,来!我们爷俩干一杯!”

之后,宋鸢的双亲跟唐仕桪相处得极为愉快,将女儿晾在了一边,宋鸢倒像是个外人,没精打采地吃得无滋又乏味。

晚饭后,唐仕桪坐了会儿,就起身告辞离开,宋鸢本来不想搭理他,但经不住母亲让送送,便不开心地将他送到了小区门口。

路灯照耀的步道,唐仕桪装作没看出女友的生气,便谈兴甚浓道:“你爸妈还是很亲切啊!”

宋鸢停下脚步,像是找到一个发泄的出口,气势汹汹地望向男友质询:“你真想辞职不干警察了?”

“是啊!”唐仕桪理所当然地点头:“我都已经答应了咱爸咱妈,你总不能让我说话不算数吧?”

“咱爸咱妈?”宋鸢冷笑道:“你都没征求过我的意见。”

唐仕桪则是一把搂过女孩:“这不很好吗?”

“你别想用糖衣炮弹来说服我!”宋鸢挣扎地推开对方,却是被男友搂得更紧。

“小鸢,你别生气,先听我说!”唐仕桪低垂下脑袋,烁烁地注视向女孩:“其实,我做这个决定也不单单是因为你父母。”

“你什么意思?”这样,宋鸢才认真地望向男友。

唐仕桪也没有急着回答,从口袋里掏出那条铂金挂件的戒指项链,动作极尽温柔地戴回到了女孩的脖子上:“这项链不许再弄丢了!”

“哎呀!”宋鸢扭动着身体道:“我问你话呢!”

“其实——”两人正好站在路灯下,唐仕桪低头对视女孩,眼神透露出内疚的波动:“我这么做也有愧疚之意!”

宋鸢的脸色一惊:“愧疚之意——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唐仕桪便背手牵着女孩,继续朝往小区门外走去:“我对不起逢慈。五年前,柳桢被绑架,他为了护我,手臂受伤;五年后,这个傻小子又为了护我,心口中了一枪,这次差点命都没了!”

“啊!”宋鸢明白地点头:“所以——你想将这队长的位子让给他?”

“也算不上让!”唐仕桪回答:“这都是那小子自己挣来的。更何况,我没有看好自身的武器,导致他受伤严重,女友也跟他闹掰了,我这心里面还是充满了愧疚与自责。”

宋鸢心疼男友道:“但这不完全是你的过错啊!”

“算了!不说他们了!”唐仕桪想起了什么:“对了!小鸢,我听说你爷爷是咱公安系统的老同志。”

“嗯!”宋鸢颔首:“我也是跟我爷爷打电话聊天,才知道他曾经是老局长的顶头上司,一路坐到了你这个位置。”

“什么?我这个位置?”唐仕桪面露吃惊:“你是说刑警总队的总队长?”

“是啊!”宋鸢点头:“但那时候俞城还没直辖,他就是一支队长。”

“那也很厉害了!”唐仕桪追问:“那之后呢?”

宋鸢回复:“之后他身体不太好,就病退了!”

“病退?那——”唐仕桪犹疑且尝试地问道:“他现在——”

“你放心!”宋鸢见男友谨慎的面貌笑了起来:“我爷爷的身体健朗着呢!他现在在丽江开了一家茶馆,整天逍遥快活地喝茶,就知道晒太阳遛狗,享受生活。”

“什么?”唐仕桪瞪大眼睛:“你爷爷现在开茶馆,而且就开在丽江?”

“是啊!”宋鸢颔首:“每年春节,我们全家就去丽江度假,我爸爸就陪我爷爷喝茶晒太阳遛狗,享受生活。”

“靠!”唐仕桪自责地摇了摇头:“我以为你爸爸没见过那么大的金瓜贡茶,以为这么名贵的‘太上皇’能镇住你父亲,结果——我这分明就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啊!”

“哈哈!”宋鸢开心地笑了起来:“因为具有保健功能,我爷爷就喜欢喝这金贡,我们全家每次去丽江度假,我父亲自然陪他喝这金贡,不要说你这茶塔,我爷爷那仓库里堆满了茶山,我老爹没戳穿你,那给你这位刑警队长留面子罢了!”

“哎呀!露怯了,露怯了!”唐仕桪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光:“我装什么逼啊!你怎么不提前跟我打招呼啊?”

宋鸢满腹的无辜:“我提前跟你打招呼了呀!”

“打什么招呼?”

“我说我爸妈没那么多穷讲究,他们很好相处,你人来就行了!”宋鸢无奈地摊手道:“但你非要回趟你们家的茶庄,领那么一座茶塔,我拉都拉不住,而你觉得倍儿有面子!”

唐仕桪听出女友故意刺儿他,摆明了看自己的笑话,不免流露出了委屈道:“我那不是惦记着第一次见老丈人和丈母娘,所以就想好好表现一下嘛!”

“哈哈!”宋鸢更加肆无忌惮地笑言:“说白了——你还是大灰狼的霸道总裁范儿上瘾!”

尽管当年在警校初遇老局长,郎雄满意于他没有那些富二代装腔作势、拿腔拿调的坏习惯,但男人在心爱的异常面前总想孔雀开屏,将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装逼在所难免,这也是爱的表达,唐仕桪自然不以为耻辱,反而认为自己爱得深沉,是对宋鸢的掏心掏肺。

“那好吧!”唐仕桪当刻就想通,加之他的脸皮又厚,便开心地点头:“这么说来,我跟你爷爷应该有很多的共同话题了。”

宋鸢满面防备:“什么共同话题?”

唐仕桪笑道:“比方说啊!——谈谈破案或是茶道什么的!”

两人走到了小区的正门外,也算是化解了之前的不快,宋鸢面冲男友挥手告别,正要返身转回向小区,则是被唐仕桪一把拉住。

“哎!小鸢——”唐仕桪腻腻歪歪地抓住女孩:“既然你父母都已经肯定了我们之间的恋爱关系,要不去我那儿,让我们的关系更进一步!”

宋鸢听出大灰狼想要吃掉小白兔,便吃吃地坏笑,吊对方的胃口:“你的胆子可真大,在我们家门外,就敢提这种既黄又色、大逆不道的要求,看我老爹不修理你!”

“我就提了怎么了?”唐仕桪一把抓住女孩,跟女友贴身面抵着面,也不顾周围过往的路人,冲其咬耳朵道:“你爸爸在餐桌上都提到我们随时可能有孩子,他那是在催我赶紧把你给吃了啊!”

宋鸢面色羞红,既害臊又期待:“但——但也不能你说吃就吃啊!”

唐仕桪越加搂紧女孩,他也不管不顾宋鸢紧张地望向周围,用其英挺的鼻子轻蹭着女孩的鼻头,露出讨价还价的坏笑:“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吃啊!我的小白兔,大灰狼都快等不及了!”

宋鸢见对方商量的口吻既可怜又蔫坏,便捂嘴闷笑道:“那就等我再想想吧!”

宋鸢转身要跑回小区,却是被唐仕桪拖拽住,他也不等对方反应,就来了一个深情的拥吻,直吻到女孩喘不过气来,瘫软在其怀中,才慢慢地放开,擦抹了一下女友嘴边那丝亮晶晶的唾液。

不远处,宋鸢的父母看见女儿跟心爱之人的亲吻,母亲拉握住丈夫的手,泛起激动的眼泪花子,父亲也一时激**得心潮澎湃,便低头拥吻其深爱着的妻子。

(贰)

七月初,逢慈心口的伤势痊愈,出院还不到一个星期,就赶往俞城市公安局报道;他在电梯内遇见了邵洪涛、孟严、蒋快,以及苗佳佳在内的禁毒总队。

“哟!”邵洪涛搂过逢慈,亲切地称兄道弟:“小逢,你胸口的伤都好了?”

“都好了!”逢慈拍开对方的亲近:“感谢邵队的关心!”

“你我兄弟何必这么见外!”邵洪涛愈加露出油腻的笑容:“更何况,我们禁毒总队跟你们刑警总队还一起强强联手侦破了毒品杀人案。”

“是啊!”苗佳佳也在一旁附和:“小逢,就算你伤好了,也该在家里多休息些日子啊!”

逢慈不咸不淡地回答:“再呆我就要发霉了,所以来局里看看。”

“你回来也好!”邵洪涛一副高深莫测的坏笑:“据我所知,你们刑警总队,会有人事变动。”

“人事变动?”逢慈的表情一凛:“什么人事变动?”

邵洪涛意味深长地回答:“这就要问你们队长了!”

电梯门开,正是禁毒总队所在的十四层,邵洪涛等一行便笑闹地离开,只留下逢慈独自错愕的面目,电梯门慢慢关闭。

一来到刑警总队所在的楼层,逢慈便快步直入队长办公室,眼见唐仕桪坐在办公桌前发呆,手里拿着一份《毒品杀人案枪支丢失说明情况报告书》。

逢慈的面色一愣,随而明白了什么,他走到办公桌前关切道:“老大,你那手枪被屠术抢走,局里决定如何处理?”

唐仕桪长长地叹了口气:“可能——我这个队长保不住了!”

逢慈一脸的惊诧:“怎么?”

唐仕桪恹恹烦闷道:“反正——我也厌倦了不停抓捕嫌犯的这种生活和工作节奏。”

“老大不能啊!”逢慈着急地将身体前倾:“倘若你走了,队长这个位置怎么办?”

唐仕桪漠不关心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凉拌!”

逢慈的心脏“咯噔”一惊:“难道,是准备安排邵洪涛?”

“哼!那家伙倒是想!”唐仕桪讽刺道:“虽然邵洪涛对我这刑警总队总队长的位子暌违已久,但还是先带好他的禁毒总队吧!”

“也是!”逢慈颔首:“当年,柳桢的事件发生,老局长也很自责,他正好跟当时禁毒总队的总队长同升副局,那边人员大调整,便推荐邵洪涛担任了这总队长一职。”

“嗯!”唐仕桪点头:“所以——他还是先带好自己的兵吧!”

“那——”逢慈疑惑道:“那这刑警队长一职?”

“有你啊!”唐仕桪抬头满含信任地望向助手。

“什么?我?”逢慈瞪大眼睛地不可思议:“不行!老大,我怎么能行?我资历不够!”

“你怎么不行?”唐仕桪并不在意道:“你前任女友说的对!柳桢遇害时,你帮我挡了一刀,抓捕屠术,又是因为我的疏忽,居然让嫌犯抢走了我的枪械,击中你胸口,差点人就过去了!”

逢慈难以置信地望向对方:“老大,我跟敏惠在医院花园的那番争吵,你——你都听到了?”

“嗯!”唐仕桪颔首:“我还听说你们两个的分手,也是由于我的缘故。”

“没有!”逢慈颓丧着脸色回答:“敏惠想结婚,而我不想耽误她,所以就——不过这样也好!我以后就可以放心大胆专心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唐仕桪叹气道:“你们两个多好的一对啊!在一起有六七年了吧?”

“正好六年!”逢慈像是回忆曾经的美好:“敏惠大学毕业那年,我向她求的爱,我们两个便确立了恋爱关系!”

“唉!”唐仕桪自责道:“我觉得这事还是跟我有关,敏惠也是由于整日为你担惊受怕,更何况这次——你受了这么严重的伤;那要不——我抽时间,跟你与她说和说和?”

“老大,你就别自责了,人各有志,不必强求!”逢慈淡笑地表态:“我觉得这样挺好,我也暂时不想谈恋爱,这不仅耽误人家女孩,还老让人家担惊受怕,如此一拍两散,反倒省心,也省事了!”

“那怎么能行?”唐仕桪关切道:“你总不能打一辈子的光棍吧?”

“我看淡了,这种事情随缘吧!”果然,逢慈一副随缘的漠然。

唐仕桪不肯死心道:“这些天,汤敏惠都没跟你联系?”

“没有!”逢慈摇了摇头:“以前也闹过几次分手,但每次我一示软,我们就和好了!昨天,我还给她打了电话,却是无人接听,看来——这次她是铁了心要跟我了断。也是!我们这工作不仅辛苦,更是危险,弄不好还拖累了家人。”

“我记得你说过——你们在高中时就有好感。”唐仕桪颇为惋惜道:“能追回来还是追回来吧?这么多年的感情不容易。”

“算了!”逢慈叹气:“一切随缘吧!”

“那好吧!”唐仕桪点头回应:“既然你们两个想清楚了就好!”

“那老大——”逢慈绕回之前的话题:“因为我受伤,你这队长就当不稳了,这没道理啊!”

“你这伤还只是其次。”唐仕桪回复:“关键是屠术用我的枪让你受伤,归根结底还是我没看好自己的枪械,这是我身为队长的失职,而且是极度失职!”

逢慈一再为队长说好话:“只能说那个杀手太强悍了,我去跟老局长说!”

“别!”眼见助手气势汹汹地甩身出门,唐仕桪起身拉住对方,言辞充满了恳切之意:“其实,这也是我和宋鸢合计之后的意见。”

“小鸢?”逢慈面现糊涂:“什么意思?”

唐仕桪越加厌恼地感慨:“我当警察这二十来年,风里来雨里去的日子过够了。更何况,上天赐予了我这么好的一个女孩,我要懂得珍惜,特别是小鸢之前被戚剀绑架,现在想想还是后怕,所以——”这位刑警队长坐下身子,十分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我决定带着心爱的女人退隐山林,去过和谐、安稳、幸福的日子。”

“和谐、安稳、幸福的日子?!”逢慈面露自嘲的笑意:“这曾经也是敏惠一心想要的家庭生活。”

“所以——”唐仕桪展现一个男人对家庭所应承担的责任与担当:“我要珍惜枕边人。”

“什么?枕边人?”逢慈先是无法相信,进而噗嗤地笑出声:“怎么?老大,你已经把人家小姑娘全垒打了?”

“那是我媳妇!”唐仕桪一脸的洋洋自得:“迟早要为我生儿育女,怎么?全垒打是我们感情好,这是真爱的表现!”

“行行行!真爱的表现!”逢慈吃吃笑够了:“那你和宋鸢都辞职,两人不干警察了,未来准备干些啥?”

“可以干的事情有很多啊!”唐仕桪面冲助手勾了勾食指,眼见逢慈靠近,便面露神秘道:“小逢,你不知道小鸢的爷爷——其实也是我们俞城市局的老公安吧?”

“是吗?”逢慈颇感意外:“这——这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就是因为她爷爷是老公安,”唐仕桪双手交握地放在腿上,将身体挺靠椅背,慢条斯理地讲述:“考大学时,小鸢的双亲死活不让女儿报考警校,但女大不中留,别看那小丫头表面文静,主意可大着呢!”

“噢!”逢慈明白地点头:“所以——她就私自报考了咱市警官职业学院?”

唐仕桪打响指地回答:“正确无误!”

“这样也好!”逢慈笑着打趣:“不然,那只小白兔怎么有认识你这大灰狼的机会啊?!”

“那是!”唐仕桪满脸的开怀,越发显露其大灰狼本性的洋洋嘚瑟,那条藏不住的尾巴简直快翘上天了。

逢慈奇怪道:“但这跟你们未来的打算有什么关系?”

唐仕桪便润了润嗓子继续:“小鸢的爷爷退休后,便跑到丽江的文化街开了一家茶馆,日子过得滋润且舒坦着呢!”

逢慈明白地颔首:“这么说来,你们是准备跑去投靠宋鸢的爷爷?”

唐仕桪点头承认:“反正小鸢的爷爷需要帮手,况且又惦念小孙女心切,那我们就过去帮忙呗!”

“行啊!老大,”逢慈抑制不住地开心道:“你这倒插门女婿还真是划算,等老人家百年归西,你就是那茶馆的正牌掌柜了!”说话的尾音,其竖起了夸赞连连的大拇指。

“说什么呢!”唐仕桪横眉瞥了一眼助手:“既然那是小鸢的爷爷,那也就是我爷爷,我当然要祝福他老人家长命百岁,什么百年归西?能这么说话吗?有这么说话的吗?”

“啊!对对对!都是我嘴欠!”逢慈假意扇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我也祝小鸢的爷爷,也就是老大的爷爷长命百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岁岁年轻!”

“这还差不多!”唐仕桪笑成了一朵花:“那就借你吉言了!”

随而,逢慈忧虑道:“那逃脱的屠术怎么办?”

“我已经告破了毒品杀人案,赢了邵洪涛,至于——对于我而言是否亲自抓到案件中的那把刀已经不重要。”唐仕桪起身信任地拍了拍助手的肩膀:“但也许——这对你是个很好的机会,我相信你一定能把那个杀手给挖出来!”

果然,七年后——即二零一九年在“萧家之谜”的案件中,屠术以自生自灭的方式被警方绳之以法,但这些都是后话。

(叁)

当月中旬,在俞城市公安局的大礼堂内举行了毒品杀人案的表彰大会。市委市府的领导们都来参加会议,并且由市委副书记亲自给逢慈等个人或团体颁发了立功荣誉奖章,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果然,唐仕桪对好哥们楚慎没有食言,他不仅跑去了老局长那儿请功,还给法医鉴定中心和经侦总队也都一起邀功论赏,而那个破解了冯保罗总经理办公室台式电脑的网警小伙,也均荣膺了个人荣誉的嘉奖,尽管不是首功,但也皆大欢喜。因而,除了禁毒总队闷闷不乐,整个礼堂皆是喜气洋洋。

虽然汤敏惠没办法进入现场观礼,但她正坐在附近碧泉茶轩的大堂内,并位于窗边观望对面市局的情况。

表彰大会结束后,老局长带着唐仕桪和邵洪涛等人,包括逢慈在内,亲送市委市府的领导们离开,特别是一些熟悉的领导,比如市委副书记等人,双方站在门口路边的人行道正在相互问候地寒暄。

“哎呀!”郎雄拉住市委副书记的手:“表彰大会后有庆功宴,为响应国家号召反腐倡廉,我们是在自己市局的食堂内举办庆功宴,老领导就留下来一起吃顿便饭吧?”

“郎老哥,不是我不想!”市委副书记微笑地拍了拍郎雄的手背:“你我之间这都多少年的交情了,老哥还用得着这么客套,但市委那边确实有事,不然——我们老哥俩另外约时间喝两杯?”

“那好吧!”郎雄颇露遗憾,眼见市委副书记的专车开了出来,便招手拦住车辆,邵洪涛便屁颠颠地跑去打开后车门,一行人将领导送上车,并挥手目送轿车离开,这才转身走进了大门。

汤敏惠看到逢慈身穿警服,一身精神抖擞的面貌,胸口别着刚刚才颁发的荣誉勋章,其完全没有了之前身负重伤时的命悬一线。眼见前任彻底伤好无虞,女人便放心地轻轻颔首,稍许表露惆怅的感伤,但这也算是了结了其一桩心事。

尽管已经看不到那个帅气的初恋爱人,但汤敏惠坐在落地窗前一动不动,夕阳正倾斜地照在了女人的身上,这让她看起来像是一尊金色耀光的维纳斯雕塑,神情带出了坚毅的诀别。汤敏惠是来跟初恋爱人告别,她也是在跟初恋的青春告别,她更是在跟那段曾经刻骨铭心的初爱告别。

女人放在茶桌上的手机响了,她拿起来看了一眼,便急忙接听了来电。

电话那头传来费雷的声音:“敏惠,你在哪儿啊?不是说好——今天见我父母吗?”

“啊!”汤敏惠赶紧擦抹掉眼角边的泪花,迅速站了起来,并面带微笑道:“好!我马上就过去。”

当刻,汤敏惠最后望了一眼马路对面的俞城市公安局,其眼神间满含依依不舍,但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转身告别了她今生的初恋。

当天晚上的庆功宴吃到十点过,由于唐仕桪所带领的刑警总队与逢慈分别获得集体及个人二等功,而邵洪涛的团队只是象征性地获得了嘉奖,前者风光无限自是压了他们禁毒总队一头,从市局领导到各部皆纷纷向唐仕桪和逢慈等人祝贺敬酒。

唐仕桪身为队长丢枪一事,因为积极上报到组织,没有在表彰会上通报批评,又由于逢慈跑去正局与副局那儿多次活动,老局长没有明确表态,而是表明他自有安排,这引得邵洪涛的不满,认为老局长实在偏心。

其实,唐仕桪跟郎雄早已私底下达成了内部协议,说他迟早要解甲归田,而他推荐逢慈为刑警总队的接班人,这个想法也恰恰正中老局长的下怀,两人便协议唐仕桪以副队的身份带逢慈一段时间,一旦时机成熟,等到逢慈彻底上手了这总队长一职,他就可以带着心爱的女人归隐山林,过自由自在的神仙日子去了。

当下,唐仕桪与逢慈被众星捧月,连敬三巡,两人已经蹿蹿倒倒,相互搀扶,醉醺醺地回到了主宾席;邵洪涛坐在隔壁的邻桌,他独自一人正喝着闷酒,眼见对面的唐仕桪和逢慈红光满面,就气不打一处来,愈加闷酒得厉害,甚至抓起酒瓶直接灌下。

此时,孟严望向正在敬酒、串花般的市局女孩们,特别是物证处的尤欣颖,那个女孩身姿挺拔,体态曲线凹凸有致,正在跟旁人有说有笑,这家伙眼睛都瞪直了,擦抹了一下嘴边的口水,便坐回到位子,压声招呼队长:“老大,这毒品杀人案告破,最近比较闲,您之前承诺的脱单派对——是不是可以找了机会操办一下了?”

孟严是在提及两人盯梢龙星皮鞋厂时,邵洪涛提到毒品杀人案的侦破,如果自己的禁毒总队赢了唐仕桪的刑警总队,他就给大家搞次福利,召集局里的未婚姑娘,给自己的兄弟们一起举办个脱单派对。但眼下落败得如此厉害,邵洪涛根本就没这心情。

“脱单派对?”这位禁毒队长面色发狠,他正气恼地握紧了酒杯,一脸恨不得将杯子捏碎了的气势:“脱什么单啊?我咽不下今天的这口气!”

“啊!”孟严收回打望的视线,眼见队长的恼怒,便立马同仇敌忾,面现愤愤不平道:“是啊!唐仕桪不仅枪械丢失,也没抓到屠术,凭什么他们刑警总队二等功,我们就只捞了个集体荣誉的嘉奖?”

“老局长说了——”邵洪涛将酒瓶顿在了桌面,用手背擦抹掉嘴边的酒沫,狠狠地注视着邻桌的情况:“逢慈受那么严重的伤,差点命都没了,其言外之意是衷心护主有功,算是给他们刑警总队的一份鼓励吧!”

“老局长那是在和稀泥,生怕我们不满找他闹!”孟严越说越气恼:“为了追剿毒贩,我们禁毒总队顺着长江沿线,从俞城途径武汉、南京,一路追到了上海附近的海域,游轮爆炸,险些命都没了。虽然陆横生一行跟戚剀一样也都自取灭亡,但好歹陆甜甜是由我们押送回俞城,交给贵阳警方的吧?凭什么就捞个了嘉奖,我不服!”

“老子还不服呢!”邵洪涛也是越想越憋屈,越想越窝火,气恼得握拳捶在了桌面:“老子风里来火里去,要不是蒋快那蠢货开车躲闪得及时,老子已经被那坠机砸成了肉饼,也跟他妈戚剀一家三口葬身火海,我就算做鬼也要把唐仕桪给灭了!”

“就是!”孟严口沫横飞:“老局长这也太偏心了!”

“蒋快呢?”邵洪涛左右张望,眼见那家伙跟苗佳佳正在相互敬酒,便面冲孟严道:“叫上蒋快和苗佳佳,咱们一起去向功臣敬酒!”

这边,唐仕桪与逢慈坐在餐桌前,逢慈一边缓着酒劲,一边珍爱地摸了摸胸口挂着的荣誉奖章,宋鸢则是兴奋地坐在了逢慈的身边,正艳羡地看着对方身上的那枚勋章。

“逢哥,把你这奖章给我看看行吗?”

“行啊!”逢慈取下奖章递给了女孩。

宋鸢珍爱地护在手心,摸了摸上面的金盾标志,以及盾牌上的五颗星星,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把唐仕桪给逗笑了。

“小鸢,你还不是获得了咱刑警总队的集体三等功,这有什么好羡慕的?”

“但这不一样!”宋鸢珍爱地抚摸奖章道:“这可是个人二等功啊!集体荣誉根本没法比。”

岂料,逢慈却是一脸认真地望向女孩:“小鸢,但我觉得你的功劳可是比这个人二等功有意义多了!”

“我的功劳?”宋鸢吃惊地看向对方:“我——我有什么功劳啊?”

“你当然有功了!”逢慈溜眼望向身旁的队长:“正是因为你的出现,老大才从那段悲伤痛苦的往事,彻底抽身走了出来。所以小鸢,我应该感谢你!”

说话的同时,逢慈举起酒杯,仰头一口干下,这弄得宋鸢面露很不好意思。

“其实——”女孩嚅嗫道:“是我应该感谢市局为我培养了这么好的一个男人。”

“你说什么?”唐仕桪抬起面容,望向心爱的女孩:“一个好男人?”

宋鸢被看得羞怯,将脸别向了一边:“我什么都没说,省得有人翘尾巴,尾巴都快要翘上了天!”

“哈哈!”唐仕桪开怀地笑道:“看来,我没有听错啊!”

“哎呀!”逢慈眼见两人之间隔空放电,忍不住抱住身体打了个寒战:“两位就不要在我这样一个失恋的loser面前秀恩爱了!”

三人正有说有笑,唐仕桪抬头恰巧撞见邵洪涛望来那双嫉妒的眼神。

唐仕桪瞧出对方有心找茬,便笑容淡若地支开女孩道:“小鸢,你去给老局长敬酒!”

“好!”宋鸢将荣誉奖章还给了逢慈,也没察觉有任何的异样,便开心地站起转身离开。

这样,逢慈也瞧见了自邻桌瞅来的那双嫉怒的眼神:“老大,你看邵洪涛——那棒槌正嫉妒地看向我们。”

“他们有什么好嫉妒的?!”唐仕桪一副谁都不鸟的吊样:“那是你用命搏来的,有本事他们也用命搏啊!”

“我们继续喝酒,懒得搭理他们!”唐仕桪拿起手边的酒杯,跟逢慈相互一碰,便仰头干了下去。

(肆)

邵洪涛带队撵来,高高举起了酒杯,面露夸张的挑衅。

“哟!兄弟恭喜啊!”

“同喜,同喜!”唐仕桪站起身,逢慈连忙为队长斟满,唐仕桪便高举起酒杯,话里有话道:“我们两队此次强强联手,联合办案,这次毒品杀人案的侦破,兄弟你带领的禁毒总队功不可没啊!不然,怎么能获得这集体荣誉的嘉奖?”

显然,这位刑警队长的言下之意是在强调:一个区区集体荣誉嘉奖怎么能跟我们刑警总队的二等功相提并论!

邵洪涛的脸色惊变,其他人也面目难看,唐仕桪这话摆明了是扇他们禁毒总队的脸面,讽刺他们的功劳根本就上不得台面。

当即,邵洪涛暴怒出声:“唐仕桪——你还好意思在这里阴阳怪气?你身为咱俞城市公安局刑警总队的总队长,不仅让冯保罗在你们堂堂总队眼皮子底下,于机场的卫生间遭人杀害;之后,你们也没抓住屠术,还让你的助手逢慈为你挡了枪子儿,险些命都没了!”

“你——”逢慈为队长义愤填膺道:“毛刺还不是在你们禁毒总队的眼皮子底下惨遭屠术杀害。”

“哟!”邵洪涛倒是没生气,用阴阳怪气的腔调:“唐队,您这刑警总队的总队长是怎么当的?看来——是拿兄弟们的性命不当回事啊?不然,小逢干嘛这么卖命地为你叫屈?”很明显,这家伙是在挑拨唐仕桪跟助手之间的兄弟情谊。

逢慈当然不受其挑拨:“我为抓屠术受伤,跟我们队长没关系!”

“哟!”邵洪涛越发怪声怪气道:“你这堂堂队长给下属们灌了什么迷魂汤啊?培养出的兄弟还真是衷心护主啊!”

“什么衷心护主?!”唐仕桪义正辞严地反驳:“一、我们刑警总队除了执行任务,平日里没有上下属之分,大家都是兄弟,自然也就没有衷心护主这一说;二、我从未想过要独占功劳,否认咱自家兄弟的舍身取义,更是救了我唐仕桪一命!”

邵洪涛越发胡搅蛮缠地咄咄逼人:“众目睽睽之下,大家都看着,你倒是想独占功劳,但有机会吗?”

双方针锋相对地吵吵闹闹,引来同事们统统围聚过来,宋鸢、度宽与廖长也赶来到了事件的核心,站在唐仕桪的身边。

“仕桪——”宋鸢挤到男友面前,拉了拉对方的衣袖,压低声息道:“怎么回事?怎么我刚离开,你这边就吵起来了?”

“你——”宋鸢本来脸皮就薄,听闻对方的话语如此露骨,分明暗含权色交易的指控,自是气得她嘴唇都在发抖,胸口凝塞,一时不知该如何为自己争辩。

唐仕桪将女友挡在身后,他分明有意要回护对方:“你们针锋相对我就好了,不要伤害宋鸢!”他环视了一目邵洪涛及其下属:“再者说了,之前我们两队开会,在我们刑警总队的大会议室门外,我已经向各位公开了我和宋鸢的情侣关系。我现在可以明确地告诉各位——我们是在认认真真地交往,而且是奔着结婚去的,更没有权色交易这一说,倘若谁在那儿胆敢张口白牙地乱嚼舌根,我不说要撕烂她的嘴,那是泼妇该干的事情,但我唐仕桪必定让造谣之人吃不了兜着走!”

这位刑警队长将目光落在苗佳佳的身上,那个女人自知理亏,她空有一腔爱慕唐仕桪的心思,但人家根本就不放在眼里,只得缩着脖子躲在队长的身后,这惹得邵洪涛白了她一目,那意思是在指责对方多事——没本事唇枪舌战就给老子闭嘴!

邵洪涛面转唐仕桪不依不饶:“那就说说——你独占功劳这件事吧!”

逢慈正要张口说话,被唐仕桪抬手阻拦:“我独占功劳?我唐仕桪独占什么功劳了?”

邵洪涛爆发地大叫:“凭什么你们个人二等功、集体三等功,好处都被你们占尽了,而我们禁毒总队就仅仅是嘉奖的份儿?”

唐仕桪慷慨义正道:“这是几位局长合计评定的结果,更有政治部的层层审核把关,并且上报给了市委市府,经过上面的研究决定!”

“经过上面的研究决定?”邵洪涛面现狂躁:“小逢,我就不说了,他该得这个人二等功,但你唐仕桪凭什么拿这三等功的集体荣誉?”

唐仕桪冷冷道:“邵队,你该不会认为我只手遮天,给老局长吹吹耳边风,就能拿下这么大的集体荣誉吧?”

“吹没吹风你自己清楚!”邵洪涛这话纯粹就是无理取闹,发泄其心中的不满与气急败坏。

“既然大家都在这儿,那我唐仕桪就把话撂明吧!”唐仕桪环视众人,眼见周围黑压压地一片,似为了表达自己的决心,他干脆站在身下的座椅,高出了众人大半个身子:“身为市局刑警总队的总队长,手上的枪械即代表了人民所赋予的权利,代表了正义,代表了舍身取义,代表了除暴安良……但我没有保护好这把正义之枪,我这个队长当得失职——”

逢慈预感队长要说什么,脸色惊变,是要拉唐仕桪下来,但又怕将队长摔着,难免有些畏手畏脚:“老大,你有什么话别在这儿说,咱私底下说,犯不着跟一群二板凳叫真!”

“孟哥,”蒋快小声耳语道:“这是在局里,咱别把事情闹大了!”

唐仕桪站在椅子上,更加显得身量顶天,他扫视现场的众人,恰好俯瞰宋鸢正仰头微笑地望向他,女孩就像是瞩目自己心中的大英雄,一脸崇拜鼓励的激赏,那意思是无言地强调:亲爱的,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全力支持你!

“既然我有负于手上的这把正义之枪,也辜负了局领导的多年栽培,以及同事们的性命及安危的重托——”唐仕桪从逢慈的身上扫向邵洪涛,这位老对手的瞳孔骤然呆凝,分明预料到了什么,便听闻对方络续说:“所以我在此宣布——辞去这俞城市公安局刑警总队总队长的职务。”

“什么?”尽管心中已经多少笃定,但听闻唐仕桪亲口说出,邵洪涛有些无法相信,好似耳朵产生了耳鸣。

度宽和廖长也均是一愣,带队叫道:“老大,不行啊!您不能辞职啊!”

“我已经决定了!”唐仕桪从椅子上跳下,一把挽住女友,两人相视一笑,摆明了这是双方商量后的结果。

“老大,您不能辞职啊!”

“是啊!唐队,你不能辞职啊!”

“队长,您辞职了,我们怎么办?”

唐仕桪甩头潇洒地回答:“凉拌!”便愈加搂紧了身边的女友,宋鸢则是小鸟依人地乖巧,将脑袋靠在了男友的肩头,这让苗佳佳越发醋意上涌,狠狠揪住了衣服的下摆。

“唐仕桪——”邵洪涛面落接受事实的冷静:“你在这大庭广众下,当着全局的面儿提出辞职,这也就意味着你不能反悔,出尔反尔!”

“是啊!”孟严也附和地起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八匹马也追不回我!”唐仕桪举起握住女友的那只手背,像是给女孩一个永世的承诺,竟是抬握亲吻了宋鸢的手背,羞得对方面色通红,苗佳佳更是一把揪掉了衣服下摆的扣子。

度宽与廖长左右抱住队长大哭:“老大,我们舍不得你!”

“是啊!呜呜!……我们还舍不得嫂子!”

“去去去!有你们两个什么事!”逢慈尊重队长的选择道:“老大,我会永远支持你的任何决定!”

“果然是我的好兄弟!”

……

唐仕桪的下属围在他身边,大家乱哄哄地闹成了一团,只有逢慈因早知队长心意,特别是见他跟宋鸢如此心心相印的幸福,于眼神间充满了面带笑容的祝福。

蒋快满腹的失落,完全接受了现实,知道自己永远也得不到宋鸢了;不过他也没有特别难过,失落之后便是一身轻松,甚至长长地吐出了口气,也就随而卸下了心中的单相思。

度宽和廖长赶忙拨开了人群,他们二人冲到了郎雄的身边,左右抱住老领导放声大哭:“老局长,我们队长提出辞职,您不能答应他啊!”

“是啊!”廖长也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您赶紧说说他吧!”

“好了,好了!”郎雄哭笑不得道:“看看你们这像什么话!”

郎雄见唐仕桪走到他身边,白了对方一眼,又见其胸口佩戴的集体荣誉奖章歪在了一边,便将勋章扶正说道:“我接受唐仕桪同志的辞职!”

邵洪涛之前还心怀疑惑,认为唐仕桪不过说说而已,当下听到老局长的话音,心脏先是一愣,进而面露惊喜,但他高兴还不及两秒,就听闻郎雄继续宣布:“但我现在以俞城市公安局局长的身份,任命唐仕桪同志为俞城市公安局刑警总队的副总队长,既然大家都认为逢慈同志的个人二等功没有任何的水分及争议,那你身为副总队长,我给你一年的时间,多培养培养这位得意的下属,直到你们刑警总队再次步入正轨。”

显然,老局长摆明了这是当众宣布两人私底下达成的内部协议:逢慈将是刑警总队总队长接班人的身份,这惊得逢慈目瞪口呆,更是一时说不出话来,现场传来了一片哗然,当刻便是热烈的掌声。

“靠!”孟严这才回过味来,面冲邵洪涛傻瞪眼:“老大,我们上当了!”

邵洪涛也是脸色冰冻到了极点:老局长的这招既狠又辣,表面看似给唐仕桪降职,并以一年的时间为期,将他的助手逢慈扶正,他便可全身而退——带着心爱的女孩归隐山林,这招实在是高明啊!更是令他们禁毒总队猝不及防。

“好!”唐仕桪露出其大灰狼似的惯常坏笑,并面冲其身边的小白兔眨了眨眼睛,宋鸢也是掩嘴偷乐,猜到这肯定是他跟老局长达成的内部协议。这位刚任命的刑警副队长便带领下属们齐刷刷地冲老狐狸敬了个军礼:“刑警总队一切悉听老局长的安排!”

邵洪涛的双肺都快气炸了,手握拳头“咯咯”作响,他眼见老局长望来的眼神,只得佯装镇定地强颜欢笑。

(伍)

一年后如约,俞城市公安局刑警总队的副总队长办公室内,唐仕桪正在收拾物品,听到敲门声,见助手站在门口,一副吃惊的错愕。

“老大,”逢慈面现着急,快步走了进来,按住对方正在整理的搬家纸箱:“你还是要辞职啊?”

“是啊!”唐仕桪点头:“我不是答应了老局长,这一年将你带上路,你表现得很好啊!”

“可是——”

唐仕桪抬臂制止助手的话音:“而且,禁毒总队那边整天盯着我,动不动就阴阳怪气说我食言,出尔反尔,我都快烦死了!”

“是不关禁毒总队那边的事!”唐仕桪笑言:“但小鸢的爷爷多次打电话,催我们赶紧过去接他的班,让他老人家好好地享享清福;小鸢的父母一听当然高兴了,他们就盼着女儿能马上脱离这警察队伍的苦海,以免让他们老俩口整天担惊受怕,唉!——盛情难却,我这也是没办法啊!”

那时候,网络上还没有流行凡尔赛一词,但唐仕桪这低调堂皇的表现,简直就是凡尔赛本词无疑了,直逗得逢慈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了!别笑了!”唐仕桪抱起收拾好的纸箱:“把我送到小鸢家吧!正好——我们兄弟俩在车上也好说说话!”

逢慈便亲自开着长安便车,将队长送到宋鸢所在的小区,汽车刚刚停在小区的正门口,就见宋鸢小白兔般面朝两人开心地跑来。

唐仕桪走下副驾驶,搂抱住女孩,便亲吻对方的头发:“老婆,家里的行李都收拾好了吧?”

“收拾好了!”宋鸢笑着回答:“咱爸妈说了,等他们退休,也搬去丽江养老。”

“你们都走了!”逢慈走下驾驶室,甫现寂寞的神色:“那等我退休了,也搬去丽江养老。老大,你可要负责养我啊!”

“等你退休,还有几十年呢!”唐仕桪面露嫌弃:“还是先干好你这个准队长吧!”

三人正说着话,门口值班室探出一个花白的脑袋,那个看门的老大爷面冲女孩高声:“宋鸢,你男朋友是叫唐仕桪吧?”

“对啊!”宋鸢大声回答:“怎么了?”

“这是他的包裹。”说话的同时,老大爷将一个包裹递出了值班室。

“谢谢,大爷!”宋鸢蹦蹦跳跳地跑过去,接过包裹,正要转身离开,她低头看了一眼包装,面露奇怪道:“大爷,这上面怎么没有收寄件人的地址啊?”果然,那包裹的封面只用打印纸留有“唐仕桪”的名字。

“我也觉得奇怪!”老大爷看了一眼包裹上的信息:“这是今天一早我从门岗醒来,就见放在值班室窗台上的包裹,我见这包裹上的名字不就是你男朋友吗?”

“怎么了?”唐仕桪察觉有异,跟助手走了过来,眼见女孩手中拿着的包裹问道:“怎么?这包裹有问题吗?”

“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宋鸢放在耳边摇了摇,但听不出有什么声音,便递给男友道:“里面的东西应该不重!”

唐仕桪接过,便随手打开,里面是一个包装气泡袋,他打开气泡袋,手指一哆嗦,一支黑色的92式半自动手枪跌落在地,惊得身旁的两人皆是同露震悚,就连老大爷也都吓得面色一呆。

“枪?”逢慈拣起地上的那把手枪仔细打量:“老大,这是屠术抢走你的那把枪啊!”

由于,马路对面就是公交车站,一辆公交车驶入进站内,大批乘客涌入向车厢;唐仕桪和逢慈不自觉对视了一眼,两人便一起朝马路对面狂速奔去。

与此同时,龙湖国际假日酒店的天河宴会厅内,被装饰为婚礼的舞台,汤敏惠跟费雷正在司仪的主持下进行结婚仪式。

“我愿意!”

“我也愿意!”

在温馨浪漫的音乐声中,新郎和新娘正深情相拥,引来了宾客们的热烈掌声。

舞台下方,费雷的父母满是一副激动的表情,母亲的怀里抱着一个满月的婴儿,孩子正咬着手指香甜地入睡。

仪式结束后,新郎与新娘在大厅一侧临时隔出的休息室换装,两人脱下西式的白纱和燕尾服,换上了大红喜色的中式礼服,汤敏惠正坐在化妆镜前补妆,身体突然一抖,是被费雷从身后搂抱在怀中。

“敏惠——”费雷将下巴放在女人的肩头,望向镜子里两人合照的影像,满面幸福的笑容:“之前,我们才认识三个月,你就决定嫁给我,而且把证都扯了,你现在后悔了吗?”

“你问我后悔?”汤敏惠放下手中的口红,望向镜子内的新郎笑道:“我把孩子都给你生了,刚刚也才拜堂成亲昭告天下——我是你费雷的女人,也是星星的母亲!”

“但——敏惠你到底看上了我什么呀?”费雷面现不解:“我既不帅,又没有钱——”

汤敏惠转身,将食指竖在新郎的嘴边,是阻止对方继续说下去,并且拉起了男方的双手,面露诚恳的真心,将费雷的手掌按在自己的心口:“在我看来——你有比这些更加重要、也更为宝贵的东西。”

费雷越加疑惑地望向新娘:“什么?”

汤敏惠抿嘴笑了笑:“你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时的情景吗?”

“啊!”费雷颔首:“记得!在市人民医院的大门口,你差点撞车,我把你推倒了一边。”

“对!”汤敏惠认真地注视新郎的眼睛:“你保护了我的人身安全。”

费雷则是老实本分地回答:“但——但我那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汤敏惠将脑袋依偎地靠在新郎的胸口,这是她从未有过的安心,因而面露幸福的笑容道:“但——这也说明我们的感情是过命的生死之交啊!”

费雷没听清:“什么?你说什么?”

“啊!没什么!”汤敏惠摇了摇头,站起身拉住新郎:“客人们都等着呢,我们赶紧出去敬酒吧!”

同一时间,唐仕桪、逢慈和宋鸢来到小区的监控中心,却被保安队长告知他们查看的那个时间段的监控画面没有。

“为什么?”宋鸢无法理解道:“为什么零点到今天早上六点这段时间的监控没有?”女孩险些便飙出你们保安部玩忽职守之类的话来。

唐仕桪点头明白道:“也就是说——屠术等了整整一年,将枪还回来,是一直在等这个时间点?”

“对!”逢慈赞同队长的看法:“老大,屠术就在等这个神不知鬼不觉的机会,让我们无法抓住他。”

宋鸢一脸紧张地望向男友:“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唐仕桪没说话,他将枪托一抖,取出弹夹数了数,面露安心的宽慰,望向逢慈:“除了打伤你的那颗,这里面的子弹一颗不少。”

“那就好!”逢慈满怀斗志道:“这样,我们可以将这枪和包装盒带回刑侦技术科,看能不能找到屠术的指纹或是DNA什么。”

唐仕桪却是并不乐观地摇了摇头:“屠术耐心等了整整一年的时间,这个男人的心思如此缜密,所以我们能想到的,他自然也都想到了,因而不会留下任何的作案痕迹。”

然而,这两个男人怎么也不会料到:这枪械是汤敏惠于婚礼的当天凌晨亲自还到了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