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分手快乐

(壹)

晨曦斜照进俞城市人民医院手术室的走廊,汤敏惠冲出电梯,正在左右张望时,瞧见唐仕桪大步走来,便飞奔地扑了过去。

“怎么了?逢慈他怎么了?”

唐仕桪试图安慰道:“敏惠,你先别着急,医生还在做手术。”

“他是不是中枪了?”汤敏惠想起梦中的场景,感觉其胸口窒息得厉害,仿佛是自己的心口中枪,呼吸困难地喘不过气来。

“没有,没有!”度宽和廖长也走过来安慰:“嫂子,您放心!”

“手术多久了?”汤敏惠几乎是嘶吼地大喊大叫:“你们告诉我手术进行多久了?”

“大概——大概——”度宽看似拿不定主意,他先是望了望队长,又瞧了瞧同事廖长:“大概三个小时了。”

“什么?三个小时?”汤敏惠一脸崩溃的表情:“这么久?!是不是逢慈遇到了什么麻烦?他到底遇到什么麻烦了?”

手术室的自动滑门打开,一位医生助理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请问——谁是逢慈的家属?”

“我是!”汤敏惠立马冲了过去:“他怎么了?”

这位医生助理看了一眼女人:“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女朋友。”

“女朋友不行!我们要他家属来签字。”这位医生助理继续四处张望道:“他父母人呢?”

“签什么字?”汤敏惠着急的面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签字怎么就不行了?”

“你是他女朋友,又不是他老婆,”这位医生助理扬了扬手上的文件:“你在这病危通知书上签字负得了责吗?”

“什么?阿慈病危?”汤敏惠的话音未落,身体就如同沙袋般,脚下颓然一软,便摔倒向地面,闭眼晕厥了过去,吓得唐仕桪等人抬手的抬手,扶肩的扶肩,三个人乱糟糟地忙成了一团。

“敏惠,你不要紧吧?”

“嫂子,你可千万别吓我们呀!”

“是啊!嫂子,你可千万也别病危啊!”

“说什么呢?”度宽一个手刮子拍到廖长的头上:“有这么安慰人的吗?”

廖长委屈地抚摸着脑袋:“我——我这不是希望嫂子赶紧醒过来嘛!”

他们一个刮手,一个扶头,唐仕桪的身体一坠,差点没扶稳汤敏惠,气得吹胡子瞪眼,险些便张口骂人。

“给我扶稳了,闹什么别扭?!”

两人赶忙一个搀扶住队长,一个扶稳了汤敏惠,将女人扶到了走廊一角的座位上休息,也不清楚女人梦见了什么,于眼角流下了悲伤的泪水。

唐仕桪的心脏“突突”一跳,胸口一阵过油似地难受,脸色显得愈加手足无措,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面对院方下达的病危通知书。

“队长——”宋鸢提着一袋包子豆浆,走出电梯,正风风火火地走来:“我买了早点,大家赶紧趁热吃吧!”女孩走到座位前,眼见昏厥的女人,神态不免一愣:“这——这位是——”

“啊!”唐仕桪告知:“她叫汤敏惠,是逢慈的女朋友。”

“啊?”宋鸢吃惊道:“汤姐姐这是怎么了?”

“啊!刚才,医生让签病危通知书,吓到了!”唐仕桪交代女友:“小鸢,你在这儿照看好她,我过去处理一下病危通知书的事。”

“好!”宋鸢将早点递给男友,便坐到汤敏惠的身边,搂过女人的肩膀扶稳:“你们去忙吧!这里有我!”

“那就麻烦嫂子了!”度宽和廖长屁颠颠地跟随在队长的身后。

逢慈的母亲不到六十,由于早年跟丈夫离婚,独自将儿子抚养长大,她听到警方打去的电话,差点便晕厥了过去。

老母亲赶来医院,签了病危通知书,等到儿子做完了手术,身体疲惫不堪,加之受到惊吓,她老人家的体质本就不太好,便由唐仕桪安排度宽与廖长护送逢母回家休息。

夕阳斜斜地照进病房,窗外居然下起了雨来,打在玻璃上“沙沙”作响,淋得人心头也是湿漉漉地难受。

汤敏惠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急诊室的病**,她感觉脑袋有些昏沉,应该是低血糖的缘故,便不自觉扶了扶额头,靠着枕头坐了起来,正好听闻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宋鸢捧着两份盒饭走了进来。

女孩见汤敏惠醒来,面色一惊,便快步走了过去:“敏惠姐,您醒了?”

“逢慈呢?”汤敏惠着急地站起身:“逢慈在哪儿?”

“敏惠姐,您别担心!”宋鸢将盒饭放在床头柜上,抬手制止对方着急的举动,她用和善的语态道:“手术很成功,逢哥被送到ICU,医生正二十四小时密切监护。”

“什么?ICU?重症监护室?”汤敏惠的眼泪“唰”地流了下来:“那就是说——阿慈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

宋鸢也是满面难过地如实相告:“逢哥毕竟中了子弹,医生说——只要过了今明两天的危险期,问题就不大了。”

汤敏惠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感觉心口疼得厉害,好像是自己中枪穿胸,便捂护着心口,躬成了只虾米,一时喘不过气来。

“嫂子,您也别太难过!”宋鸢拍抚女人的后背安慰道:“我相信逢哥吉人自有天相,他会扛过去的!”

终于,汤敏惠喘匀了气息:“我——我能去ICU陪护他吗?”

“这恐怕不行!”宋鸢为难地解释道:“起初,逢哥的母亲也想进ICU陪护,但医生说逢哥需要静养,所以唐队就安排度宽和廖长将老人送了回去。”

“对了!逢慈的妈妈独自抚养儿子长大不容易,我应该去看看她老人家。”汤敏惠焦急地站起身,但由于急火攻心,加之低血糖的缘故,她一天没吃东西了,当即感觉一阵头晕目眩,便急忙坐了下来。

宋鸢连忙搀扶住女人:“敏惠姐,ICU有医生护士全天候监护,肯定比我们照顾得好,也更加专业!至于,逢哥的母亲那边,我建议您让老人家多休息休息,您也别太担心,还是先吃饭,补充体力要紧!”

汤敏惠再次潸然泪下:“逢慈都这样了,我怎么能吃得下东西?!”

“敏惠姐,”宋鸢极力安抚对方:“眼下正因是逢哥最危急的时候,您更要吃东西了,不然等明后天允许探望,您怎么有气力照顾他呀?”

“也对!”汤敏惠收住哭腔,不再悲天悯人,面现勇敢无畏,便拿起了饭盒,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就算味同嚼蜡,她也要一口一口地吞咽进肚子,为之后的照顾积蓄能量。

宋鸢眼见女人坚强的神貌,特别是强迫自己吃下东西的样子,附带回想起逢慈就像是一位兄长,特别是其平日里对自己那些种种的好,始终把她当成个小妹妹来关心及疼爱,因而绷不住哀感的难过,为了避免失态,快步走出病房,她将身体背靠着走廊墙面,用喉腔压制住了哭泣的痛心。

唐仕桪从走廊一头踱来,正在查看手上的缴费单,抬头恰见女友哭泣,其面色自是一愕,便快步走了过来。

“怎么了,小鸢?你怎么哭了?”

“啊!没什么!”宋鸢止住失态的举动,平复下了难受的情绪,这才哽咽地回答:“敏惠姐醒了,我见她伤心的样子难过,也希望逢哥能赶紧渡过难关。”

唐仕桪探头望向病房的情况,正见汤敏惠强迫自己吃饭的样子,心头也是一揪,不免一脸叹气的感伤。

“我最不擅长应付这样的场面了!”唐仕桪望向女友道:“那这儿就交给你了,我还要赶回局里,戚剀一家三口和窦娟葬身火海,我要写现场的情况报告,向老局长汇报。”

宋鸢回忆火场的情景忍不住打了个寒战:“那大火烧到天亮才扑灭,真是吓死人了!”

“是啊!”唐仕桪用手指揉了揉发酸的山根:“邵洪涛指挥赶去的消防队,楚慎带队刑侦技术科,以及戴勤带队法医鉴定中心都赶到了案发现场,我在医院守了一天,回局里向老局长初步汇报情况后,估计还要跟他们几方连夜开会。”

“那你去吧!”宋鸢面露同情地点头:“你放心!这里有我,我会照看好敏惠姐。”

“那就辛苦你了!”唐仕桪明显想起什么:“对了!你向我未来的岳丈和岳母报平安了吧?”

“岳丈和岳母?”宋鸢拐了个弯才反应过来,脸色不自觉一红,狠灭了对方一眼:“谁——谁说我父母是你岳丈岳母了?”

“迟早的事!”唐仕桪“嘿嘿”一乐,疼爱地刮了一下女友的鼻子,其满眼宠溺的笑容:“我问你——到底向他们报平安了没?可别把我岳丈岳母给急坏了!”

“报了!”宋鸢摸了下鼻头:“你把我交给老局长,我就打电话报平安了!”

“乖!果然是我听话的好媳妇,那我就先走了!”唐仕桪温柔地摸了摸女孩的脑袋,但似乎觉得不够味,便一把抓抱住女友,来了一个深情告别的舌吻,他用舌尖不停地探索对方的口腔,几乎深至女孩稚嫩的咽喉,女友发出**似的低吟。

宋鸢完全意乱情迷地陶醉其间,她用双手勾住男友的脖子,相互之间亲吻得欲罢不能,直吻得自己喘不过气,便笑闹地推开了对方。

“哎呀!”宋鸢抹了抹沾满口水的嘴巴:“你这人真讨厌!这是在医院,这么多人看着呢!”

“你还不是一副陶醉的享受。”唐仕桪望向女友被自己亲得嘴巴都肿了,嘟噜着粉嫩的光泽,便露出满面坏笑道:“再者说了——我吻自己的老婆,他们管得着吗?!”

说话的同时,两个医生从他们身边经过,大概在走廊那端就看到了他们二人的拥吻,所以看怪物般望向这对“胡作非为的狗男女”。

宋鸢羞得脸都红了,跺着脚既气又好笑,眼见回头不时望向自己的医生,便推着男友赶紧离开:“讨厌!快走了!”

唐仕桪也不说话,用大拇指腹擦抹了下唇角,暧昧地含在嘴里细细品味,是在回味悠长地体味女友口水的甜美滋味,让这位刑警队长嘴角的坏笑带着一股魅惑的暖意,却是羞得女孩越发脸红。

宋鸢蒙着脸,跑进了病房,恰见汤敏惠已经吃完晚饭,正在收拾饭盒,赶忙走了过去。

“敏惠姐,您别起来,我来,我来!”宋鸢帮忙收拾好了饭盒,扔进墙角一侧的垃圾桶。

汤敏惠也不说话,表情看起来萎靡不振,便仰面倒躺在病**,目光荒荒地盯视着天花板,只觉那墙漆白得太过刺目,便用右臂挡住了眼睛,眼角再次滴落下一珠泪水。

宋鸢察觉女人的悲伤,但她也不打搅对方,坐在床边的陪护椅,病房内是静默流动的清冷空气,可见窗外的晚空也是浓黑如墨,注定了这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小鸢——”突然,汤敏惠放下挡住眼睛的手臂,像是恢复了一点人气,目光烁烁地望向女孩:“你不用在这儿陪我了,我已经耽误了你一天,你回家吧!”

“啊!”宋鸢立马回过神来:“没事!敏惠姐,反正我也没什么事。”

“你不回家吗?”汤敏惠再次往回天花板。

“那您回家吗?”宋鸢试探道:“要不——我送您!”

“不用了!”汤敏惠转身侧躺,面冲窗外的夜色:“我想在这儿守着,就算看不到阿慈本人,但也离他近,至少——让我这心里面感到安心。”

宋鸢观察女人的状态,她瞧出对方将自己晚饭前的那番劝说听进心里,也是为防止汤敏惠对自身的照顾产生逆反心态,便起身告辞道:“也好!那敏惠姐,您好好休息,我明天一早给您带早饭过来。”

汤敏惠没有说话,她闭上眼睛,一珠泪水跌落至了嘴角,那疼痛的滋味既苦又咸,好似子弹“嗖”地一声穿过了她的胸膛,疼得她仿佛心脏碎成了两半。

汤敏惠用双手捂按住心口,好半天喘不过气来,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窗外已经黑透,雨水已经停了,而宋鸢也早已离开,急诊室就她一个人。女人默默地坐起身,望着窗外的夜色发呆,似乎是在思考能为男友做些什么。

当天夜里由于吃过晚饭有力气,汤敏惠来到重症监护室外的走廊,坐在休闲椅座上望着自动的滑门,就算她没办法进去照顾心爱之人,但至少坐在这里让她感到了安心——特别是女人感觉自己的心跳跟逢慈融为了一体,这样——男朋友就不会有生命危险,甚至心跳停止的危机了吧?!

(贰)

俞城市人民医院的重症监护室,汤敏惠陪护了整整一个星期,逢慈这才苏醒过来,转入进了普通病房;之后的恢复就比较顺利了——半个月后,逢慈的胸口拆线,可起床活动身子,便由汤敏惠搀扶着在医院的花园内四处走走。

这天,汤敏惠送逢慈的母亲离开,返回花园,来到男友晒太阳的休闲座椅前,还没坐下来,就被对方拉住,腻歪地撒娇道:“媳妇,这些日子照顾我,你家里医院两头跑,真是辛苦了!”

“你还知道我辛苦啊?!”汤敏惠白了对方一目:“那等你伤好后,准备怎么补偿啊?”

逢慈一手环抱住女友的细腰,将脑袋腻味在了对方的肩头,没皮没脸道:“肉偿,以身相许!”

“德行!”汤敏惠噗嗤一乐,心中甜美如蜜,便打开男友不安分的手:“那你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啊?”

逢慈收住嬉皮笑脸,认真地想了想回答:“再过两年吧!”

“什么?再过两年?”汤敏惠双臂抱胸,像是浑身炸毛,一脸不悦的神色:“那时候,你三十二,我三十岁,我都是老姑娘了!”

“哎呀!什么老不老的,还不是跟现在一样年轻。”逢慈哄女友道:“这次抓捕任务,我表现突出,局里肯定会重用我,眼下正是我事业的上升期,婚期可以缓两年再说。”

“怎么?”汤敏惠拉下脸不高兴:“逢慈,你还要继续干警察?”

“是啊!”逢慈瞪大眼睛奇怪道:“不干警察我能干嘛?”

“你能干的事情有很多啊!”汤敏惠努力说服男友:“比如,正好——我们总部最近在招男销售,阿慈,就凭你的个人能力与才干,我相信很快就能升任为主管,跟我平起平坐。”

“我的老天,姑奶奶——你还是饶了我吧!”逢慈连连摆手讨饶:“卖东西?我可没这本事。”

“没这本事可以学啊!”汤敏惠以自己为鉴道:“大学毕业,工作不好找,我也以为自己不适合做销售,但这几年干下来,我不是也干得很好,而且每个月都超过了那几个小丫头的业绩总和。”

“算了!”逢慈一再摆手:“你还是饶了我吧!”

“是你该饶了我吧!”汤敏惠后怕道:“这次,你出了这么大的事,差点命都没了。”

“敏惠,我知道你关心我,对我好!”逢慈再次腻味地将脑袋靠在女友的肩头:“但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好好的?”汤敏惠的心底蹭地冒火,身体也是霍地站了起来:“逢慈,你可真行啊!为救别人的女朋友,导致五年前自己的手臂受伤——”

女人说话的同时,生气地从肩头一把拉下逢慈的病号服,可见其左肩膀的肱二头肌处那条长达四五厘米的伤口,那道愈合的伤疤触目惊心,想必当时肯定是伤得不轻,汤敏惠既心疼又难过,则是死死紧咬住嘴唇,这才强忍着没有悲哭出声。

“这不都好了吗?”逢慈着急忙慌地拉上衣肩,就像是被强暴了的小媳妇,似乎这样就能将伤口藏匿不见。

“都好了?!”汤敏惠气得脸色乍白:“那这次是怎么回事?这次教训还不够深刻吗?子弹穿过胸膛,你差点都没命了!”

逢慈讨好地去拉女友的手腕:“敏惠,你在现场的话,我也会救你!”

“幸亏我没在现场!”汤敏惠闪身躲开男友的亲昵,再次保持其双臂抱胸的冷冽:“哼!不然,哪还有你建功立业,受如此重伤,险些命都没了,讨好你们队长的机会?”

唐仕桪来医院看望助手,原本他路过花园,正巧见逢慈跟女友腻歪,便悄悄地走了过去,准备吓唬两人一跳。但听闻他们之间的上述对话,便站在附近的一棵大树背后,表情颇露意外的吃惊,是没想到自己给助手的女友留下如此不好、甚至是不堪的印象。

“敏惠——”逢慈也有些生气:“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见死不救?”汤敏惠的眼眶充满了泪花:“那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整天为你担惊受怕,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更可气的是——我因为不是你明媒正娶的老婆,居然连病危通知书都没办法签,你知道我当时的那种心痛和难受吗?”

女友的难过让逢慈立马心软:“敏惠,你别哭啊!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哪用你签什么病危通知书啊?!”

“是!”汤敏惠颔首承认:“我是没签,是你妈签的,差点把她老人家给吓死!刚才,我送她出医院,她还在念叨这事。”

“哎呀!”逢慈试图将危机降到最低:“我刚才看咱妈不是好好的吗?跟你还有说有笑!”

“那是你运气好!”汤敏惠忍不住流下了眼泪:“碰到了个好医生,救了你一命。”

“对对对!”逢慈点头附和:“等我伤好了,是应该好好谢谢人家主刀医生。”

“这是重点吗?”汤敏惠擦抹着眼泪花子,一屁股坐在了休闲座椅,心疼得满腹憋屈无处发泄:“你以为你下次还能碰到这么好的主刀医生?”

“对对对!这种差点要命的凶险一次管够,是不能继续碰到。”逢慈贫嘴道:“再者说了,这么好的主刀医生当然要留在咱俞城市人民医院,为广大病患造福!”

汤敏惠简直恼怒得肺都快要气炸了:“你以为下次还有这么好的运气——能躲过同样、甚至比这更要命的凶险?”

“敏惠——”逢慈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女友的衣摆:“我当好这个警察,不就是希望能尽心尽责、惩恶扬善、除暴安良,减少社会的不稳定因素,这其中也自然包括保护你的个人及人身安全。”

“我要你保护啊?!”汤敏惠在心中狂骂:你中枪的那个凌晨我险些被戚剀手中的“那把刀”给一起击毙了。

“好了!”逢慈尝试地缓和气氛道:“敏惠,我们就不要为这种小事争论不休了!”

“这怎么会是小事?你差点就没命了!”汤敏惠态度强硬地站起身:“不行!你必须转行!”

“敏惠,我累了!”逢慈的脸色苍白如纸张,他捂了一下心口的枪伤,女人只得闭嘴不言。

男友受了如此严重的伤势,可以说用“拣回一条命”来形容都不为过,汤敏惠知道不能逼得太紧,只得闭嘴什么都不说,便硬着心肠转身离开。

“那好!”女人离开了两三步才道:“我回去了,晚点给你带晚饭过来!”

“敏惠,”逢慈起身,甫现柔情:“今天晚上你就别来了,这些日子为照顾我,你太辛苦了,就在家里好好地休息一天。”

汤敏惠回头正望向对方,眼波流动着泠泠的伤彻,她也没有回答是或不是,便继续朝前大步地离开,当路过唐仕桪所藏身着的大树后,那位刑警队长赶忙朝树后挪了挪,望向女人离去的背影。

唐仕桪回头,发现逢慈正回往病房,为避免不必要的误会,他从另一侧赶往住院部,抢在助手之前来到病房,便装作正背身观察房间内的情况。

“老大,你来了?”身后传来逢慈略显吃惊的语态。

“你去哪儿了?”唐仕桪慢慢转身望向助手:“我在病房等了你老半天。”

这是一套两人间的病房,同室病友昨天办理了出院手续,今天还没有新的病人入住进来,所以也就没人戳破这位刑警队长的谎言。

“啊!”逢慈淡笑地回应:“我这胸口拆了线,医生说可以适当运动,因而就去花园里转了转!”

“怎么?”唐仕桪装作漫不经意地问道:“今天,敏惠没来医院照看你?”

逢慈手扶床尾,坐回到了病床:“她最近两天太辛苦,我让她回去好好休息,今天晚上就不要来了!”

“也好!”唐仕桪见助手躺下,便快步走过去,为他盖好被子,轻轻颔首道:“你女朋友最近是很辛苦,正好——今天晚上我留下来,陪你说说话。”

“怎么?”逢慈面现吃惊:“戚剀的案子已经了结了?”

唐仕桪点头:“毒品杀人案暂时告一段落,相关报告也已经提交给局里,因为嫌犯都已经死了,所以案宗不递交到检察院,也不用立案走法院程序,只是目前唯一的遗憾是——屠术至今下落不明。”

“那把枪械——”逢慈是在提及队长被屠术抢走的那把枪支。

唐仕桪打断道:“小逢,你就别想那么多了,还是赶紧把伤养好!”

逢慈瞧出队长一副愁容不展的烦闷,不便刺激对方,不再对此多言,两人便随意地谈了谈队里的其他情况。

“对了!”唐仕桪像是想起了什么:“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点那天晚上,我们在密湖山庄寻找小鸢时,窦娟为何会出现在那儿,并且假称是去那儿拿取她跟剿龙的婚戒。”

“为什么?”逢慈立马便来劲地坐直了身板。

唐仕桪回答:“我带队搜查了窦娟跟剿龙的住处,发现她的书房其实就是针对密湖山庄的监控室,可达到与山庄监控系统同步监视的效果和目的。”

“嗯!那密湖山庄本就是他们窦家的地盘。”逢慈明白地颔首:“也就是说——戚剀虽然破坏了山庄内的监控系统,以防止我们警方对他在山庄里的行动进行掌控,但窦娟在她的住处,却是将戚剀和我们警方的举动时时掌握得一清二楚?”

“对!”唐仕桪点头:“因而这个女人收买屠术后,其实是带有看热闹的心态,跑来密湖山庄看戚剀的最终下场。”

逢慈叹气地摇头:“但没想到——则是把她自己给搭了进去。”

“是啊!”唐仕桪颔首:“这就叫作——多行不义必自毙!”

“只不过——”逢慈惋叹道:“在这起案件中——戚剀的父亲戚木森最无辜,却是以那样的方式葬身火海。”

尽管逢慈因为中枪,没有看到窦娟跟戚剀一家三口同时葬身火海的惨烈场面,但听闻度宽与廖长描述现场的残酷画面,以及刑侦技术科拍摄的一系列现场照片,皆体现了当时的火灾现场到底有多恐怖:活生生地将这四个人统统都给烧死了!

“还有就是俞味河鲜的那个大堂经理,”唐仕桪继续讲述:“经过经侦总队的调查,发现他跟窦娟的确存有不明交易的账户往来。”

逢慈明白道:“这么说来——我们之前审讯窦娟,将她送回俞味河鲜,那个大堂经理将地下拳场打黑拳一事统统揽到了自己的身上,他的确是跟窦娟进行了私底下的黑幕交易?”

“对!”随而,唐仕桪想起了什么:“还有——贵州那边的看守所也进行了清查,反正陆横生已经死了,他那一线的内鬼也得到了清剿,很快就查出帮陆横生造成强富荣心率失常的民警是谁,便清理出了警察的队伍。”

“嗯!”逢慈点头悲叹:“度宽给我看了上海警方的尸检报告,强氏兄弟俩也真是死得够惨啊!”

“这也是他们罪有应得吧!”唐仕桪看似冷漠无情地回答:“总之,一旦沾上了毒品,便是万劫不复,没什么好值得同情!”

逢慈追问:“那陆横生的独女——陆甜甜呢?”

唐仕桪叹息地应道:“陆甜甜的精神有些错乱,被送到贵阳精神病院进行调养,也不清楚能不能恢复正常。”

逢慈面露不忍:“一个富家千金,突遭如此变故,父母和舅舅都不在了,男朋友也葬身大海,想想也真是怪可怜的。”

“你还是别操心人家了!”唐仕桪笑道:“赶紧把自己的伤养好!”

“我这不养着嘛!”逢慈伸了个舒服的懒腰:“工作这么多年,也难得给自己放个长假。”

“对了!”唐仕桪面落严峻:“昨天,市局接到上海警方的来电,说上海星梦国际旅行社有限公司——”

“啊!”逢慈放下胳膊:“就是星梦奇缘号游轮所属公司?”

“对!”唐仕桪继续道:“那家公司收到了一笔巨额款项,是从冯保罗位于新加坡花旗银行的账户转账到他们公司的账面,并且在银行转账的短信里留有一句话——这是赔偿给星梦奇缘号游轮那些无辜的死难者!”

逢慈的面色惊愣:“是屠术?”

“对!”唐仕桪颔首:“没想到——那个杀手还有点儿良心。”

逢慈却是嗤之以鼻:“多半是为了让自己得到安心吧!”

“但好歹——”唐仕桪难得露出激赏的浅笑:“他没有私自吞下陆横生跟戚剀交易的那笔巨款。”

汤敏惠回到家中,实在感到疲惫不堪,几乎是站都站不稳,便仰身倒躺在沙发上,看着窗外下沉的暮色,她察觉自己的心跳也正一点点地没入进了心湖,就连呼吸也一起沉没进了冰冷刺骨的湖水之中。

汤敏惠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她拿着的手机滑落在地,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窗外的霓虹也都逐一熄灭,女人像是被噩梦惊扰了般,猛地挣扎了一下,好似浮出水面,便惊醒了过来。

汤敏惠睁开眼睛,看向窗外的夜色,猜测多半已经是后半夜。她坐起身,看了看双手,话机不在手中,便查看向茶几,茶几的下层是用条制木板钉制而成,所以隐约可见地板的情况,手机正躺在那儿稍稍反光。

汤敏惠便俯身摸向茶几下方,不想身体一哆嗦,手指抽搐地一疼,便本能地收回了手掌。

这些日子为照顾逢慈,汤敏惠向店里请假,医院跟家里两头跑;那天晚上,屠术夜闯客厅,女人失手打碎了水杯,之后只草草地清理了下地面,因而难免残留有玻璃的碎碴。

当下被玻璃割伤,鲜血“哗哗”地涌出,都说十指连心,那疼痛直抵心脏,疼得汤敏惠冷汗直冒,一屁股坐回到沙发上。也是在这同一瞬间,所有委屈泪如泉涌,所有心绪昭昭难抑,女人难过得心如刀绞,竟是捂脸放声大哭,直到把自己哭得昏天黑地,发泄了连日来的心口之郁。

终于,汤敏惠哭够了,这才打起精神,感觉脑袋昏昏沉沉,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走到电视柜前,拉开柜门,她先是看到了一只白色的便携式医药箱,可见箱子一侧正是屠术留下的那把92式半自动手枪。

汤敏惠抱出医药箱,坐回到沙发,对手上的伤势进行了简单的消毒及包扎;她回到电视柜前,将医药箱放回原位,这才拿起那把枪械。

“就是这把枪击中了逢慈?”汤敏惠喃喃地自语,摸了摸漆黑的枪身,她将黑洞洞的枪孔转向自己的心口,就好似听到了子弹破空而过的声响,“嗖”地一响,带出风声,便直入男友的心口。

汤敏惠吓得手指一哆嗦,枪械跌落在地,发出坚硬的声响;她呆呆地盯视凶器,继而像是想通了什么,便擦干净脸上的泪迹,目射坚毅的决断。

汤敏惠走进卧室,抱出笔记本电脑,放在茶几的桌面,挺身端坐在电脑前,打开电源开关,屏幕灯光亮起。她在桌面新建了WORD的文档,便手指翻飞地在文档的排头——郑重其事地打下了“辞职信”这三个字。

(叁)

第二天一早,汤敏惠带着保温桶装的营养粥,来到俞城市人民医院的住院部,正巧见唐仕桪打着哈欠从病房里走了出来。

“唐队?”

“啊!是敏惠啊!”唐仕桪连忙收住哈欠:“昨天晚上我没事,就来医院,陪逢慈说说话。”

“啊!”汤敏惠礼貌地致谢:“那真是辛苦唐队长了!”

“还是你辛苦!”唐仕桪客气道:“这段时间,你没日没夜地陪护在小逢的病床边,小逢说你昨天难得早回去,所以他让你在家里好好休息,我就留了下来。”

汤敏惠再次礼貌地颔首:“对了!唐队,我能单独跟您说说话吗?”

唐仕桪先是一愣,迅而便瞧出女人严肃的表情,明白有重要的话要跟自己说,便点头答应道:“好啊!”

他们二人来到走廊尽头的自动售货机旁,唐仕桪给自己和汤敏惠要了一杯热咖啡,两人坐在旁侧的休闲椅座,女人将挎包与保温桶放在一侧的空椅,显然是有重要的交代表明意图,这让唐仕桪不自觉挺直了脊柱,其表情显得有些拘谨及庄重。

“怎么?”唐仕桪这才注意到女人的手指裹有创可贴:“你受伤了?”

“啊!没事!”汤敏惠看了看手上的伤势,便瞧似随意地借题发挥道:“比起阿慈心口的伤情,我这点儿小伤算得了什么啊?!”

“啊!对!”唐仕桪颔首承认:“小逢——这次是为了救我,差点丢了性命,我会将详细情况向上级汇报,一定要给小逢记大功,评个二等功应该没问题。”

“唐队,我觉得记不记大功这事不重要!”汤敏惠稍显得有些激动,毕竟男友险些一命呜呼,她只想一心保佑逢慈的平安:“我可不想成为什么烈士家属,整日为阿慈的性命担惊受怕。”

“敏惠,你放心,你的心情我十分理解!”唐仕桪安慰对方道:“我相信——这种事情不会再出现第二次了!”

“不会再出现第二次?”汤敏惠自然不肯相信:“五年前,我男朋友为了解救您的未婚妻,逢慈的手臂被绑匪划了一条四五厘米长的伤口,那伤口深可见骨,现在那伤疤都触目惊心,还没完全消退。这次可倒好,子弹直入心脏,差点命都没了,你怎么向我保证,怎么向逢慈的母亲保证?”

唐仕桪立马哑言,不知该如何回答:的确!逢慈两度为救自己和柳桢身负重伤,自己实在愧对这位至情至性的兄弟。再者说了,刑警本就面对各种各样的穷凶恶徒,无论是调查现场及抓捕现场都凶险难测,他有什么本事能保证下属在执行任务时,生命就是绝对的安全?甚至他连自己的人身安全都无法保证!

“怎么样?唐队,您连自己的人身安全都无法决定吧?”汤敏惠见话说得差不多了,该是帮男友拿出决断的时候,便从挎包内取出一封白色的信件。

“这是什么?”唐仕桪接过信封,看到封面的排头,脸色倏地惊变:“这——这是逢慈的辞职信?”

“对!”汤敏惠直视对方的眼睛,完全没有为代辞一事感到心虚,而是表明这就是自身的态度。

唐仕桪皱眉犹疑地看向女人:“这是逢慈的意思,还是你的代笔?”

“这是不是他本人的意见,您都会亲自问他是吧?”眼见唐仕桪没有说话,汤敏惠明白自己没有料错,因而将保温桶提交给对方:“唐队,麻烦您把这早餐带给逢慈,他一个人可能吃不完,您就跟他一起分了吧!”其言下之意是在挑明:你们兄弟俩也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将这辞职信一事合计一下。

“好!”唐仕桪接过保温桶,目送女人离开,这才回到病房。

逢慈醒了过来,正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喝水,瞧见队长走了进来。

“咦?”逢慈见队长将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这不是我们家的保温桶吗?”

“嗯!”唐仕桪点头:“刚才——敏惠来过,她给你送来了早饭。”

“她人呢?”逢慈坐直身子,望向病房门外:“她为什么不进来?”

唐仕桪撒谎道:“说是有事,就先走了!”

说话的同时,这位刑警队长将营养粥倒进保温桶的碗盖,递给对方,两人将早饭分吃了个干净。

唐仕桪走去卫生间,将保温桶清洗干净,回到病房放在床头柜,便风轻云淡地问了句:“小逢,你要辞职?”

“没有啊!怎么了?”逢慈正在喝水漱口,听闻队长突然问此,其神情莫名其妙。

唐仕桪心道:果然如此!他将那封辞职信便放在了床头柜的柜面。

“这是什么?”逢慈拿起信件,匆匆扫过了排头,取出内文的信纸,脸色倏地惊变。

“这是刚才,你女朋友送来早饭时——”唐仕桪观察助手的反应:“顺便提交给我的!”

唐仕桪轻轻颔首:“我也觉得——这不是你的个人意愿!”

“昨天下午,我们还为这事吵了一架。”逢慈因为生气,感觉胸口一窒,便捂了捂略显疼痛的心口。

唐仕桪明白地点了点头:“你女朋友知道你不会辞职,因而——她是想通过这种自作主张的方式向你施压,以及向你表明她的个人态度。”

“无论她什么态度,我都不会辞职!”逢慈挺直身板,缓缓喘气的同时,怒目切齿地发狠道:“更何况,屠术还没抓捕归案呢!”

唐仕桪抓过助手拿着的信纸:“那这辞职信你怎么办?”

“老大,你就别管了!”逢慈的脸色愈加生气道:“我跟敏惠谈。”

唐仕桪瞧出助手正在气头上,便回想昨天下午在医院花园,听到两人之间的那番对话,由于不想将他们情侣俩之间的矛盾激化,便警告对方:“小逢,再怎么说,你女朋友也是为了你好。更何况,你在鬼门关走了这一遭,抢救你的时候,人家敏惠急得晕厥了过去,你可别话赶话,让人家女孩难堪!”

“老大,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中午,汤敏惠带着午饭和晚饭来到医院,唐仕桪已经赶回了市局,逢慈正用手机浏览新闻,听见脚步声,抬头望见走进病房的女友。

“敏惠,你来了!”

“嗯!”汤敏惠将不锈钢多层保温饭盒放在床头柜上,同时看到旁侧的保温桶,装作漫不经心地随口道:“早饭吃了?”

“嗯!”逢慈颔首:“跟队长一起吃的。今天一早过来,你怎么不到病房来看我啊?”

汤敏惠将装有午饭的那层饭盒递给男友,意味深长地回复:“你们兄弟俩说悄悄话,我怕惹人嫌。”

“说什么悄悄话,不过都是些局里的事情。”逢慈接过了饭盒,观察对方的反应:“你吃了吗?”

“吃了!”汤敏惠将勺子递给男友,便闷头坐在了陪护椅上,她看似正在用手机忙碌地联系工作。

之后,两人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双方之间隔着冷彻的沉默,俨然谁都不愿意戳破彼此膈应的那封辞职信。

逢慈一边吃饭,一边望向女友,汤敏惠正站起身,走到窗边打电话:“欧主任,您好!……啊!我这边暂时走不开,我男朋友这段时间住院。……不好意思,让主任您担心了!……”

逢慈吃过午饭,见女友放下手机,面露关切之色。

“怎么?公司催你回去上班?”

“没有!人事部打电话来问问情况。”汤敏惠将床头柜上的纸巾盒递给男友:“不过——我照顾了你半个来月,虽然请了假,但店里的那几个女孩办事总不牢靠,我是应该抽个时间回店里看看。”

“啊!”汤敏惠放下纸巾盒,望向男友,其心头“咯噔”一惊,心道终于谈及此章,便坐在了陪护椅上,有心要好好谈谈:“唐队都跟你说了?”

逢慈压抑心中的怒火:“你怎么不经过我同意,就私自递交了辞职信?”

汤敏惠则是一副淡定的泰然自若:“我经过你同意了呀!”

逢慈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同意了?”

“你昨天在花园里说——你当好这个警察,不就是希望能尽心尽责、惩恶扬善、除暴安良,减少社会的不稳定因素,这其中也自然包括保护我的个人及人身安全。”汤敏惠振振有词地大声说道:“那我的个人人身安全——这自然也包括我为你整日心力交瘁,你也不想我成为烈士家属吧?”

“你这是胡搅蛮缠!”逢慈感觉胸口一疼,但他当刻闭上嘴巴,是为避免疼痛出声。

“我怎么胡搅蛮缠了?”汤敏惠用力拍打着心口,眼眶不自觉蓄满了泪水:“你执行任务这几天没回家,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多害怕,以及多恐惧吗?”

“你为我担心?”逢慈也因为生气,话赶话地不客气:“所以趁我不在的这几天,你正好跟戚剀偷偷幽会吧!”

“我跟戚剀偷偷幽会?”汤敏惠难以置信地望向对方:“这是人话吗?我什么时候跟戚剀偷偷幽会了?”

“这怎么不是人话了?”逢慈厉声反驳:“我执行任务的前一天,看到他亲自开着他那辆新买的跑车,送你回家。”

汤敏惠回忆两人唯一一次吃饭的情景:“我那是拒绝戚剀的追求!”

“随你怎么说,我又没在现场!”女友单方面跑去向队长提交了辞职信,居然她都不跟自己商量一下,逢慈自觉丧失了男人的脸面,一时也就口无遮拦。

“你——”当即,汤敏惠像是明白了什么,先是瞪大眼睛,随而轻轻点头:“所以那天早上,你跟我**,那么用力,原来是在发泄心中的不满啊!”

汤敏惠甩手离开,但由于用力过猛,不小心打在了床头柜,正好打在玻璃碴划伤的伤口,疼得她脸色一咧。

这样,逢慈才看到其手上包扎的创可贴,面露关切:“敏惠,你这手怎么了?”

“没什么!就受了点儿小伤!”汤敏惠忍耐着疼痛抽回手臂:“别转移话题——我问你到底辞不辞职?”

“怎么?你这是威胁我?”逢慈也更加不服气,摆出大男子的凶狠:“如果我不肯辞职呢?”

“既然你不肯辞职,那我们就分手吧!”其实,汤敏惠没想分手,但因为火气上涌,是跟男友杠上了,两人皆是硬抵硬,这话有意激对方,便狠狠地回视逢慈。

“呦!”门口传来邵洪涛的声音:“这小两口怎么说着说着,就闹起了分手?”

他们二人回头,眼见邵洪涛带着孟严走了进来,汤敏惠连忙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是不想在外人面前表现得过于失态。

逢慈面现不待见的神貌:“邵队,怎么想起到医院来了?”

邵洪涛方着步子走到病床边,他看了一眼助手,孟严将手里提着的水果篮放在床头柜上,这才说道:“尽管你我分属不同的总队,之前我也有拉拢你之意,被你给拒绝了,但大家好歹也算是同事一场,你受伤了,我来看看,这也是应该的。”

逢慈阴阳怪气地客套:“让邵队您费心了!”

汤敏惠不想在外人面前多作停留,便大步朝外走去,背冲男友丢话道:“我去店里看看,就不打搅二位的探访了!”

说完,女人“啪”地一响,便用力地摔响了房门,留下逢慈满腹的苦笑。

邵洪涛望向汤敏惠离开的背影,悄悄地闷头一乐,语态颇露挖苦道:“你这女朋友还挺有个性!”

逢慈不咸不淡地反诘:“恐怕——邵队该不是来看我女朋友有没有个性吧?”

“那是当然!”邵洪涛回到了正题:“除了来看你,我们也为你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好消息?”逢慈意外地皱眉,那意思是在强调:你这个棒槌能带什么好消息?不跟我们刑警总队作对,我就算是烧高香了!

“是啊!”邵洪涛保持微笑道:“你救你们队长护驾有功,又受了如此严重的伤势,这二等功肯定是跑不掉了!但——”

“但什么?”逢慈没兴趣听对方卖关子。

邵洪涛冷嘲热讽道:“你们老大没能看好自己的枪械,从而造成你受如此严重的枪伤,但好在他将此情况积极上报,就看上级领导们的研究意见吧!”

逢慈的脸色一灭,很明显对自己的功劳没什么兴趣,也瞧出了这棒槌趾高气昂踩队长,这让他心情万分不爽;更何况,女友刚才跟他闹分手,心口也是在隐隐作痛,便躺下了身子,背身地送客道:“邵队,我累了!请你们出去吧!”

“嘿!”孟严为自己的队长抱不平:“逢慈,你这是什么态度?我们好心好意来看你,这还没说上两句,你就下逐客令了?!”

邵洪涛却是制止助手:“也好!既然我们的心意送到,就不打搅伤者休息了!”

逢慈听闻两人离去的脚步声,翻身望向惨白的天花板,由于胸口导来疼痛的生冷,便难受地捂按住了心口,并且轻轻地平复下了气顺的呼吸。

(肆)

虽然之后汤敏惠照常送早中晚饭赶来医院,但放下那只不锈钢多层保温饭盒转身就走,两人的冷战已经持续了整整一个星期。

汤敏惠甩开对方的拉扯:“你不是说——你没在现场,随我怎么说,不过都是在粉饰太平罢了?”

“哎呀!我那是混账话!要不你打我两下?!”说着,逢慈抓握住女友的双手,便轮番往脸上假意扇掴,逗得汤敏惠紧绷的面色噗嗤一乐。

“哎呀!笑了,笑了!”逢慈也是眉开眼笑道:“敏惠,你还是笑起来最好看!”

汤敏惠的脸色一沉:“那天说那么过分的话,我真不想搭理你了!”

“对对对!是我混账!”逢慈见女友的表情有所松动,便抬了抬胸口裹着的绷带,装出讨乖卖萌的可怜相儿:“敏惠,你看我这为人民、为组织、为领导受伤的样子,就别跟我斤斤计较了!”

汤敏惠白了男友一目:“就是看你这可怜样儿,我才一天三顿地送饭过来,不然真不想管你了!”

“我知道我心爱的女人对我最好了!”由于汤敏惠站着,逢慈腻歪地搂抱女人的腰肢,将脑袋贴靠在女人的肚子处,弄得对方既痒又好笑。

“好了!别腻歪了!”汤敏惠推开男友:“这是在医院,公共场合,被外人看见了像什么话?”

“那你不生气了吧?”逢慈拉近女友,仰脸望向对方,像是一只撒娇使欢的小狗,就差伸出舌头讨好女人,逗得汤敏惠再度噗嗤一乐。

“好了!先吃饭!”

这样,两人的关系也算重归于好。

这些日子,汤敏惠也多彻夜守护在逢慈的病床边,每当看着男友熟睡的面容,她会没来由地意识到心痛,感觉心如刀绞地痛彻心扉,有时候甚至难过得喘不过气来。

“逢慈,如果你真不肯辞职离开警察的岗位,那很可能最终换来的将是我会离开你。……我这不是危言耸听,我真的会离开你!”汤敏惠轻声说话的同时,难过地抓握住对方的手,她不停地亲吻爱人的手背,早已是泪流满面:“因为——因为我真的没办法再次承受一遍你的死里逃生,我真的没办法!……就像你们队长没办法承受当年柳桢的离开,但好在他现在有宋鸢,而他现在有宋鸢啊!……”

随着女人的喃喃自语,如水的月光照进病房,汤敏惠感觉实在太累了,便面趴在床边沉沉睡去,其眼角还挂着一抹欲坠未坠的泪珠。

逢慈醒来时,如水的月光雾纱般披在女人身上,他看到了女友眼角边的那颗泪珠,不免心疼道:“敏惠,你梦到了什么?怎么还哭了?”

逢慈轻轻地埋下脑袋,亲吻女人眼边的泪水,他们相互之间都没听到彼此爱得如此深沉,也许在这一时刻就注定了两人的终将错过。

午后的阳光照进病房,逢慈吃过午饭正斜靠在床头,这么多年奔波各类大案要案,他难得休养了这么长的时间,也算是给自己放了一个长假,便接过了汤敏惠递给他削好的那只苹果。

汤敏惠用纸巾擦拭水果刀,放在了床头柜上的水果篮,突而她感觉反胃得厉害,便忍不住低头一阵干呕,脸色显得苍白如纸。

逢慈面露担心,正在坐起身时,其胸口的伤处一疼,他连忙紧了紧身子,这才喘气地问道:“怎么了?”

“啊!没事!”汤敏惠抑制呕吐的难受:“估计这些日子照顾你,有点儿疲倦罢了!”

逢慈越发心疼道:“我看你最近吃饭都没什么胃口,觉也睡得很不踏实,你要多吃点儿,你看你脸色这么苍白,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你快点好起来,我就不用这么操心了!”汤敏惠背贴椅座,抬手顺了顺胸口:“别说我了!你考虑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逢慈漫不经心地咬了一口苹果。

汤敏惠冰冷着面色:“想好辞职了吗?”

“怎么又是这个话题?”逢慈的脸色显得很不耐烦,可想而知他们就此论题,多次有过商榷亦或争执。

“怎么?”汤敏惠生气地发泄道:“你还要继续坚持下去?一定要我为你担惊受怕,甚至让我失去你是吗?!”

“敏惠,你别这么悲观嘛!我这不是没事?”逢慈去拉女友的手,被对方用力地甩开。

“没事!什么没事?你差点就死了!”汤敏惠霍地站起身,指向自己的心口,其流着眼泪说道:“就差那么一公分,我们就天人永隔了!”

逢慈也露出不好受的难过:“敏惠,我知道这一个月,你照顾我很辛苦!”

“我在乎的是辛苦吗?”汤敏惠一副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的恼怒:“我在乎的是你这个人,我在乎的是你的生命,你的健康和安全!”

“对!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逢慈点头承认:“敏惠,我知道你一直关心我,但不会有下一次了!”

“什么?下一次?你还敢跟我提下一次?”汤敏惠试图强忍住哭腔:“你觉得你下次还有这么好的运气吗?你觉得你下一次还能躲过子弹,还是像现在这样——可以再次幸运地死里逃生?……之前是帮你队长挡刀,现在可倒好,子弹差点就击中了你的心脏。”

空气中仿佛传来了“嗖”的一响,那是子弹破空穿透的撕裂声,整个病房寂静得有如真空的坟场。

汤敏惠显露停顿,试图控制住情绪,但她越想越难过,指着自己的心口,忍不住大声悲哭道:“你知道你被推进手术室的那个瞬间,我有多担心、多绝望,以及多无助吗?……好像击中心脏的那个人是我,是我的心脏被击碎了!”

终于,汤敏惠多半哭够了,她抽出男友的抓握,将身体虚脱地倚在了床头柜:“当时,在手术室的门外,我听到嗖的一声,是心脏被击碎了的声音,我就在想——这个男人是不是将永远离开我,我们将天人永隔。”

“敏惠,别难过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逢慈的眼眶也涌溢着动情的泪水。

“你已经三十岁,而我也满二十八了,我想要一个和谐、安稳、幸福的家,这难道有错吗?”女人再次止不住地泪流满面,她平静地望着病**的男子——那个被公众所认定为英雄的男人:“我想要个孩子,我想要你平安无事,我希望我们一家三口都能平安无事,这难道有错吗?”

“敏惠——”逢慈满面悲伤地克制:“但总要有人维护这个社会的治安与稳定。”

“哈哈!——”汤敏惠突然大笑道:“维护这个社会的治安与稳定?是啊!总要有人去做!……但为什么就一定是你——逢慈?……你还真把自己看成是一个超级大英雄啊!——Superman,整天就想着如何解救及维护世界和平!……但我就是一个小女人,我就想着我们的小家能够平平安安、无痛无灾,顺顺当当地过一生。”

逢慈极力想说服对方:“敏惠,我们做人不能那么自私,更不能只想着自己。”

“什么?我自私?我只想着自己?……”显然,这话将汤敏惠彻底激恼,她摆出一声无言的自嘲,实在是感觉到太累了,累得心力交瘁,累得体无完肤,累得丧失了自我……终于,她收敛心中的无数美好和期待——那是对于两人未来的无数期盼及规划,面现冷峻地回头望向对方:“那好啊!——我就不挡着你逢警官的舍己为人、克己奉公及大公无私了!我们分手吧?!……我再也受不了整天为你担惊受怕过这鬼日子了!我感觉很累,我整个人都快要垮了,我都快要虚脱了!……”

眼见汤敏惠甩身离开病房,逢慈驱身向前,是想拉住对方,但他感觉胸口处一疼,便重重地坐回了病床,手上的苹果摔落在地。

原本,汤敏惠气势凛冽地走出了医院大门,但她就像是耗尽了身上所有的气力,双腿绵软无力地逛**在人行道上,其浑浑噩噩得如同一具行尸走肉,由于发出嘤嘤的哭声,汤敏惠完全沉浸在刚刚分手的悲伤之中无法自拔,毕竟付出了极为宝贵的六年光阴,以及所有真心真意的初恋情感啊!

汤敏惠没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来到了马路上,眼见开来了一辆公交车,就要跟女人迎面相撞,从街边的步道上冲出一人,对方是将汤敏惠扑倒在地,所以救了女人一命,汤敏惠跟费雷两人四目相对……

“你不要紧吧?”说话的同时,费雷将女人搀扶了起来,附带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啊!我没事!”汤敏惠苦笑地摇了摇头,便擦了擦脸上的泪迹:“谢谢——谢谢你救了我一命!”

“啊!没事!”费雷打量着对方,放心地微微颔首:“既然你没事,那我就先走了!”

“啊!等等!”汤敏惠伸手拦住男子的去路:“请问,你叫什么名字?方便留给我一个电话号码吗?有机会,我请你吃饭,以寥表谢意!”

都说结束一段感情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始一段全新的恋情,汤敏惠决定彻彻底底地放手试试,便主动抓住把握一段全新的情感,而不是默默地做一个警察背后乖巧且懂事的女人,总是在一个个无尽的夜晚等待着心爱的男人回来,直到有一天却是接到电话告知这个男人深受重伤差点就死了——逢慈差点就死了!

“啊!没必要!”费雷轻快地回答,便抬步继续离开。

“不!我一定要你的电话!”汤敏惠竟是飞扑过去,小鸡护食般拦住对方。

费雷险些撞到女人,幸亏及时刹停步态,他吃惊地望向汤敏惠:“你——你这是干嘛?”

汤敏惠的耳边传来了多日前,逢慈在医院花园的那番言语:敏惠——我当好这个警察,不就是希望能尽心尽责、惩恶扬善、除暴安良,减少社会的不稳定因素,这其中也自然包括保护你的个人及人身安全。

这其中也自然包括保护你的个人及人身安全——既然这个男人保护了自己的人身安全,是不是也就意味着男子是其命中注定:“我这人从来便是有恩必报,如果你不让我请吃饭,寥表谢意,我这一晚上都不安心。”

费雷笑了起来,相比其普通的外貌特征,笑起时因为露出了牙齿,居然还有些好看:“既然你这么坚持,还是我请你吧!”男人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屏幕显示为傍晚的六点过:“正好——也到了饭点,”他指了指马路对面的一家餐馆:“我们就在那儿吃吧!我看环境还比较干净!”

“好啊!”

那天享用晚饭时,两人聊得很开心,也都聊了聊各自的家庭。

“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费雷奇怪地望向面前的女人:“怎么了?”

“我看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没有女朋友?”那时候,汤敏惠绝不会料到这个将工作之外的全部时间用来打游戏的男人是个游戏控。

“啊!”费雷礼貌地回答:“平时工作比较忙,没时间!”

“那我当你女朋友吧?”汤敏惠看似心不在焉地喝汤。

汤敏惠保持温和的笑意,并不为自己的建议大惊小怪,而是自带光晕那般泰然安定。

半晌,费雷才咳出了嗓门:“为——为什么?”

“不为什么!”汤敏惠收敛笑容,面现落寞的自言:“我想结婚了!”女人在心底淡淡地回答:我年龄已经不小了,时间不等人,等不了逢慈事业的上升期,我只想要一个和谐、安稳、幸福的家。

其实,汤敏惠最初只是有报复之举,报复逢慈对自己的话语决绝,但她在费雷身上获得了从未有过的安定,就像这夜餐馆暖晕温和的柔光,那是跟前任确定恋爱关系以来,首次让她二十八岁渴望安定下来的心——找到了渴盼已久的平和及最终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