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终极对决

(壹)

一群人灰头土脸地站起身,看着眼前的塌陷,皆难免心有余悸;但总算是有惊无险地逃离了炸弹危机,宋鸢跳身拥抱住唐仕桪,这才流下了后怕的眼泪。

“仕——仕桪,”宋鸢声息哆嗦地哭诉:“刚才——刚才有那么一刻,也就几秒钟,我——我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没事,没事!都已经没事了!”唐仕桪拍抚着女孩的后背:“最惊险的时刻已经过去了!”

就在这位刑警队长安慰的当口,音响传来戚剀浪**得意的笑声,表明这个嫌犯始终在监视警方的一举一动。

“唐队,怎么你的小女友还哭了?”戚剀残忍地笑道:“她不是应该感谢我——化解了你们之间关于柳桢的那个小疙瘩吗?”

“你这个混蛋!”逢慈感觉胸口冒火,代替队长高声咒骂:“你差点要了我们一行人的命,还感激你,不骂死你这个混账王八蛋就算好了!”

“除了骂人,你也就这点儿本事了吧?”戚剀发出懒洋洋的声音道:“有本事——你们警方来抓我呀!”

“你——”逢慈脸色暴紫,正要破口反斥,被队长抬手制止住了。

唐仕桪放开安抚的女友,则是用慢腾腾的语态道:“真正的强者即使在遭遇不公正及层层打击之后,依然能保持理智的宽容和勇敢,而不是成为一个嗜血的杀人机器!”

“哈哈!”戚剀笑言:“这强者是指你自己——唐队长,而这杀人机器是指我吗?”

“对啊!”唐仕桪面无表情地颔首:“你就是一个嗜血不眨眼的杀人怪物!”

“好了!别耍嘴皮子了!”戚剀并不生气道:“还有更精彩的任务在等着你们呢!”

由于被这个嫌犯揭开多年前的悔恨与愧疚,邵洪涛心中的难堪因无处发泄,便怒目而视地望向舞台的音响:“任务?什么任务?”

“马上你们就知道了!”

“等等!”唐仕桪高声道:“戚剀,你身为病理医生,对心理学也有一定的研究,所以——你用斯德哥尔摩综合征驯化屠术,让他成为了你手中的那把刀,代替你借刀杀人;此外,你利用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借用亲情的血浓于水,同样驯化了你的亲生母亲吕霞,让她成为了你这整个计划十分重要的一环;最后,你利用了根本毫无任何血缘关系的冯保罗,让他成为了你手中的那枚棋子,指哪打哪……这些招数还真是高明啊!”

“哈哈!”戚剀狂妄大笑地没有否认:“万象皆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因为情感依赖他人或是容易受到感动,这是人性的本质及本能,只不过针对这种心象研究且发展了这么多年以来,未必就是在打劫银行、性虐待、人口贩卖、极端主义、恐怖主义、经济压迫、金融压迫、政治压迫、宗教迫害亦或战争——这类极端的事件。”

“对!”唐仕桪颔首承认:“从理论上而言,利用任何情境下的情感依赖或是易受感动,都可以达到训化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目的。”

“既然提到此章——”空气中震动着戚剀惬心的奸笑:“唐队长,我还要感谢你们警方的帮忙啊!”

唐仕桪不明白道:“感谢我们警方?”

“是啊!”戚剀嚣张狂妄地笑言:“是你们警方帮忙成全了我亲生父母的爱情。”

郎雄皱了皱眉头,微露冰冷的不悦:“你什么意思?”

“正是因为有你们警方的助力,特别是感谢你们警方让我知道木森保存了那张他和我唯一的合影,也由此证明木森的心中还是很在意我的,就算依旧将我作为邻家小妹妹,但我的情敌吕霞不在了,所以我们可以重温那段少年的时光。这样——”葛容发出开心的狂笑:“我也才看到我最最心爱的男人对我也是一往情深,而并非是我一个人这几十年的单相思而已。”

葛容的声音居然出现在了音响,惊得众人的神态均是面露错愕:这个女人不是应该被关在1010号房间,跟她口中“最最心爱的男人”戚木森,由度宽、廖长和蒋快三人看管吗?

郎雄倒是没表现出多大的吃惊:“那真是要恭喜你呀!”

“哈哈!谢谢郎局!”葛容的声势巧笑灵动,好似春光动情的少女,以致那笑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剧烈宏大,宛如一条畅快跃动的河流,泠泠明艳自在地极乐流淌,是在全心真诚地感谢警方的成全。

唐仕桪正要挺身说什么,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赶忙掏出了话机,屏幕显示是度宽的来电。

“怎么了?”唐仕桪急忙接听了电话,其声音听起来有些发涩。

电话那头传来度宽心急火燎的回复:“老大,戚木森和葛容被劫走了!”

唐仕桪已经有了心里准备,料定般回答:“是被他们的儿子——戚剀劫走了?”

“不!”度宽答复:“屠术,那人多半是屠术!”

“什么?屠术?”这倒令唐仕桪始料未及:“说重点!”

度宽便语速飞快地讲述道:“您不是让我们在房间里看护他们吗?两分钟前,我们听到敲门声,以为是你们回来了,廖长便走过去开门,眼见一个身穿黑衣的蒙面男子闯了进来,那人看起来比戚剀强壮,跟我们进行了一番打斗,那黑衣人真够凶狠,把我们一气儿打趴下,就将戚木森和葛容给带走了。”

唐仕桪关切道:“你们还好吧?”

“没什么!就——就是受了些皮外伤。”可以听出度宽稍咧疼痛的低吟。

“好!”唐仕桪挂断电话道:“我们马上就赶过去!”

瞧出对方脸色严肃,郎雄自然上前关切:“怎么回事?”

唐仕桪正要回答,随而想起了什么,便环视了一圈放映厅:“对了!窦娟呢?”

这样,众人也才想起已经好半天不见那个女人的身影。

逢慈连忙凑近道:“老大,你解开密码锁,我们由于惦记嫂子的安危,跟你跑进放映厅,就把那个女人给忘了!”

“糟糕!”

唐仕桪预感大事不妙,便领着大部队回往密湖山庄,一排警车方才行驶至停车场,度宽、廖长与蒋快便跑出酒店,冲了过来,他们三人都不同程度挂了彩,尤其蒋快左脸肿得像是馒头,可知跟屠术打斗的激烈程度,他们跟走出警车的唐仕桪等人紧急汇合。

唐仕桪瞅见三人的伤势,越发拉下了阴沉的面色,他还没来得及发话,就听闻耳边“隆隆”作响,强风劈乱了他的头发。

突然,停车场上的那架警务直升机亮起了灯光,螺旋桨盘起了巨大的涡轮,将浓汤似的夜雾狂力铲碎,直刺夜色的心脏,一时间飞沙走石,迷得警方根本睁不开眼睛。

“怎么回事?”唐仕桪揉了揉刺痛的眼睛,睁开双目时,眼见身旁的宋鸢指向前方,可见十来米开外的直升机,是戚剀正坐在驾驶舱内,用阴厉的目光望向自己,很明显是在叫嚣:你抓得住我吗?

“靠!”这位刑警队长气得脑袋生烟:“这航空领队干什么吃的,都没人看好直升机吗?”

蒋快的表情战战兢兢,举手像小学生发言那般,小心翼翼地靠向唐仕桪:“唐——唐队,航空领队好像跑去二楼的厨房救火。”

“什么?救火!”唐仕桪就差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对对对!”度宽点头说道:“刚才,屠术把我们打翻后,便带着戚木森和葛容离开,我们正要冲出房间,感觉建筑物一震,正乘坐电梯来到大厅时,恰见航空领队带队赶往二楼的厨房。”

逢慈冲队长道:“老大,这肯定是戚剀引发的**。”

不想,逢慈的话音刚落,“轰隆”的声响天塌地陷,整个地面为之一震,摇得众人东倒西歪,像是瓶子里的水被被**了出去,泼洒了一地。

与此同时,酒店二楼的幕墙玻璃雨花般碎成了渣子,好似大雨倾盆,扎得浓雾亮光晃眼,甚至飙到了十几米开外的停车场,唐仕桪连忙抖肩护住身边的宋鸢,其他人也都兜头抱脸地护住了脑袋。

“啊!——啊!——啊!——啊!——啊!——”度宽和廖长等一行像是被暗器击伤了脸,一个个惨叫不绝地蒙住了面颊,可见鲜血从众人的指缝间涌出。

“操!”唐仕桪站起身,扶稳女友的同时,还没有挺直身板,便大声咒骂道:“连环炮是吧!”

唐仕桪望向驾驶舱内的戚剀,伴随直升机螺旋桨的“隆隆”声,可见起落架已缓缓离地,戚剀越加一副嚣张得意逃跑的狂势,他将操纵杆朝后一拉,机身便仰头冲上飞去,犹若他这个一飞冲天的狂徒,眼看就要向漆雾的夜色刺去。

这可把唐仕桪激恼了:“戚剀,你别想跑!”说着,这位刑警队长也不顾螺旋桨盘旋的狂势,便顶着烈风,就要飞扑过去。

“老大,危险!”逢慈环腰抱住队长,却见直升机的起落架闪出了一道黑影,刚才大家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机舱,没人觉察起落架的情况。

当下,那黑影就像是一只蝙蝠,双手抓住起落架的横梁,将身体逆风一**,便飞扑利落站定,距离唐仕桪一行不过七米。

离散的夜雾分分合合,越加衬得那黑影诡秘,逢慈则是一眼认出了对方:“屠术!那人是屠术!”

屠术穿着一套黑色轻便的防风服,逆风撩起的衣摆好似蝙蝠的翅膀,就在他站身落定的同时,由于其蒙着面罩,露出的一对眼睛,横了一目唐仕桪,并环眼看了一下在场的警方,显是在预估朝往哪个方向逃跑更加稳妥。

唐仕桪像是一只猎豹,密切关注对方的动向,也是胸含一股蓄势待发的狂力;屠术是另一头豹子,蒙面后那双露出的眼睛顺带观察情势,相互之间谁也没轻举妄动,似乎这一动就是片甲不留,当即对峙的情绪像是血压升高,便顶到了极限,两头豹子的眼睛皆迸出了电光火石般的凶悍与残忍。

终于,屠术发力狂奔,但他不过耍了个假动作,先是向左蹿去,眼见唐仕桪的动势,便改道转往右侧狂速离去。

“靠!给我追!”既然追上直升机无望,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先把这个杀手拿下,唐仕桪正要提步追赶,却是被宋鸢拖住。

“等等我!”

“你在这儿呆着!”唐仕桪一把拽开女友抓扯衣袖的手,望向郎雄:“老局长,小鸢就拜托您了!”

郎雄微笑地颔首:“你们放心去吧!”

唐仕桪感激地点头,便箭刺般冲了过去;宋鸢跨步急忙跟上,但被郎雄抬手阻拦。

“你在这儿给我好好呆着!”

“老局长!”宋鸢着急地直跺双脚。

郎雄依然保持不变的笑容:“小鸢,刚刚才救下你,你就别添乱了!”

“是啊!嫂子,您就别添乱了!”

逢慈说话的同时,紧步跟上了队长,度宽和廖长两人也都紧随其后;孟严望向邵洪涛,其眼神是在询问:我们要不要也跟上?

这位禁毒队长望向郎雄,是在征求老局长的意见,怎料,从浓雾的夜幕深腹冲出了一辆白色的国产奔驰,眼看面朝邵洪涛一行就要撞来,孟严便尖叫出声地推开了队长:“老大,小心!——”

那辆国产奔驰轮胎打滑,从邵洪涛摔倒的身侧堪堪擦过,轮风割得其面目生疼,就像是狠挨了一巴掌,车尾有如甩尾气般散开了夜雾,驾驶室内传出女人俏媚的笑声:“邵队,谢了!”很明显,这个女人是在感谢对方让出了车道。

“操你妈的!”孟严一把扶起队长,也没看清车内是谁,便一阵连珠炮似地恶声咒骂:“死婆娘,赶去投胎啊!”

蒋快却是眼尖,其双目错愕道:“是——是窦娟!”

“窦娟?靠!给我追!”邵洪涛也不等老局长回答,也像是唐仕桪箭刺那般,冲进了停车场泊着的警车,孟严和蒋快分别坐进了副驾驶与后车座。

就这样,唐仕桪和邵洪涛自动带为两队,一个追剿屠术,一个追击窦娟,只留郎雄呆立在原地,他左右看了看两侧追捕的下属,便抬眼望向头顶离去的直升机,可见机身红蓝两色正闪亮着的灯光,就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航管局,我是市局的老郎——是这么个情况需要沟通一下……”

(贰)

邵洪涛亲自开车,已经追出了山庄正门,由于正值后半夜,因此处道路偏僻,马路上没有来往车辆,自然也就方便了两车相互较量的你来我往。

那辆警车一个箭刺,便跟紧了窦娟的身后,女人望向后视镜追来的警方,嘴角微微一笑,好似就在等待这一时刻,因而就将油门踩到了底,滑翔般直射而去,形若从浓雾的夜色剪去一条刀口,夜雾如同淋漓的鲜血正要闭合时,邵洪涛脚踩油门就沿着那条“刀口”呼啸地跟了上去。

“操!”孟严坐在副驾驶,衔接之前的咒骂:“死婆娘,这还真赶去投胎啊!”

“看不出来——”邵洪涛则是一脸感兴趣的模样:“窦娟表面看起来柔柔弱弱,没想到飙车这么有本事,之前还真是小瞧了这婆娘!”

“老大,”孟严发出阴阴的鬼笑:“能跟剿龙那样的男人过日子,外表看起来再柔弱的女人——肯定也都不简单!”

邵洪涛颔首承认:“这话是说到了点子上!”

邵洪涛铆足了劲儿,上肢前倾,浑身发力,他将油门踩到了极限;窦娟也改变了直行的策略,而是以来回曲折的蛇形方式压制警车上位,同时不减车速地狂飙,这可激恼了被压制的警车。

邵洪涛感觉热血上涌,所以就将油门一踩到底,两车便接龙般在无人过境的马路蛇形穿梭,将夜色浓雾撞得七荤八素,邵洪涛眼看就要超车抵住嫌犯,便腾身踩紧油门,发现已到了极限。

不想,窦娟见警方跟她并驾齐驱,便干脆侧过车头,竟是冲警车撞了过去,吓得邵洪涛脚踩刹车,国产奔驰便从其身侧擦肩而过,窦娟回头带着一抹傲慢的笑意,透过驾驶室的车窗玻璃风采撩人。这样,邵洪涛一行才发现其嘴唇涂抹毒艳的口红。

窦娟平日里的妆容偏向生活化,这让她此时看起来像是个艳鬼,更何况是在这种空****的夜街,于夜色浓雾的渲染下,越发增添了一抹诡异妖魅的气氛。

“靠!”这位禁毒队长拍打了一下方向盘:“这是在上演致命**啊!”

“是啊!”孟严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或恼:“大红唇!这是想用实际行动跟我们警车来个互动亲吻啊!”

“队长,”蒋快则是面露严肃地自荐道:“要不——我来开车?”

“对啊!”邵洪涛左手把住方向盘,用右手一拍脑门,犹若将自己敲醒:“我忘了!你小子没别的本事,就车技好!”

“对!”孟严也是颔首赞同:“老大,您就是因为车技特招将这小子揽进了我们市局。”

“是啊!”邵洪涛满目的不屑:“这小子愣头傻脑,我能把他招进局里,多半是他们老蒋家的祖坟冒青烟。”

听闻两人的打趣,蒋快倒也没生气,他清楚自己的脑子不算灵活,眼下就占得这一个优点,只想将事情做好,将嫌犯绳之以法,因而露出嘿嘿地傻笑。

警车直线狂飙,根本没停,孟严帮忙扶住方向盘,邵洪涛挤着座位之间的缝隙,跨步坐到了后车座,蒋快跟队长贴身而过,趁着无人驾驶的空档,一屁股梭进了驾驶室,急忙把住方向盘,专注前方,可见窦娟已经超出了二十来米的距离。

蒋快动作娴熟,两次脚踩油门,汽车火箭炮般“突突”了两下,同时他及时降挡,以匀速的方式,手挂自动挡,“突突突”三下,手脚配合娴熟自然,车速骤然上升,喷发向前的那一瞬间,简直要将邵洪涛和孟严给**了出去,那警车便形若突击炮似地狂射而去。

不消两秒钟,再次跟窦娟并驾齐驱,那个女人见驾驶室换了司机,是个年轻的生瓜蛋子,竟是右手握住方向盘,左手支颐打开了车窗玻璃,并且附带抛了个飞吻,中间隔着的孟严实在没能忍住打了个寒战,他只恨不能像蛇那般褪去一层鸡皮疙瘩,所以便动作夸张地抱紧自己,引得窦娟一阵浪笑。

“靠!”没想到,蒋快一摸方向盘就上脾气,并不是其骨性里生瓜蛋子的模样,他也不顾手上缠裹着绷带,稍一用力,烫伤的手掌生疼,却是撒开油门,随而接连两脚,加速度地一溜烟,这次换成警车将浓雾的夜色剪去了一条刀口,大概相距二十来米的位置,蒋快手握方向盘横摆一冲,就断在了窦娟的面前。

三人同时望向那辆正在追击的国产奔驰,但窦娟完全没有要减速的意思,居然踩满了油门面冲他们撞来。

“靠!这女人是疯了吗?”孟严副驾驶室的车窗玻璃恰迎女人撞来的攻势,其难免带出恐惧的声势,嗓子也是咳嗽似地一哑。

与此同时,夜空传来奇怪的声响,道路两侧的树木发出“噼啪”乱响,枝叶有如被飓风狂躁鞭笞,那是螺旋桨失控下坠的声势。

蒋快摇下车窗玻璃,感觉一股风暴临面,他偏头望向窗外的夜空,正见一架直升机明显失控了般,由着螺旋桨的惯性于夜空中原步兜圈,就像是圆规在滴溜溜地盘旋,但飞机尾翼明显是在拖后腿,终于晃晃悠悠地转满了三圈,便急速朝下坠来。

蒋快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闻“轰隆”一响,那爆炸的声势正凌空撕裂,一瞬间将夜色照成了白昼。

就在撕裂的夜空重新合并为一体的瞬间,直升机变成了一只火球,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自由落体,燃烧着的空气发出剧烈的“噼啪”声,这使得其下坠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越来越迅猛像是一个张着满口火焰正吞噬着的怪兽。

邵洪涛发出撕裂的尖叫声:“蒋快,小心,后退!”

蒋快的反应还算迅猛,一个滑腕转盘,就将警车溜出了数米来远,那团火球“轰隆”狂炸,当街砸在了警车离开的位置,一柱火光冲天,加之温度太高,狂热的气浪夹杂着飞机摔碎的零部件当头撞来,即使隔着车窗玻璃,他们三人皆忍不住抬手挡了挡脸,脱落的螺旋桨削铁如泥,沿着车顶挡板狂削而去,撞得邵洪涛三人像是在纸盒里来回晃**,他们三个紧忙抓住了就近的扶手,呼吸稳定住身体的重心,所幸有惊无险没有受伤。

窦娟车速狂飙,神情太过专注,其脚下的油门更是踩到了极限,这摆明了是发誓要跟警方鱼死网破,因而根本没注意夜空的异样,等火球从天而降砸落在地,她的面色一惊,脚踩紧急刹车已经来不及了,便当脸撞入巨大的火球之中。

“轰隆”一响,第二次爆燃,邵洪涛等一行惊呆了,也顾不得危险的可能,便跳下车门,面朝爆炸的方向跑来。

轰隆!——轰隆!——又是两爆炸响,它们分别来自直升机和国产奔驰的爆炸,熊熊的火势不仅将这两响爆炸包裹在一起,更是将直升机和轿车的残骸包裹在了一起,卷入漫天火光贪婪恐怖的血盆大口当中。

邵洪涛顾不得火势燎人,他只想看到嫌犯的情况:窦娟如同个火人,尖叫地推开车门,那凄烈的声音响似鬼哭狼嚎,宛如来自地狱里的孤魂恶鬼。

这让邵洪涛想起爆炸的星梦奇缘号游轮,除了那些无辜的船员与陆横生的手下因为浑身着火嚎似恶魔,他更是亲眼目睹了强氏兄弟一前一后坠入进大海。但这里可没有冰冷的海水灭火,窦娟浑身呼啸的火光依着夜风,将她当刻便卷没进了火焰的焚毁。

邵洪涛脱下外套,冲火球似的嫌犯一阵乱扑,但火势非但没有减弱,更是沿着棉质的衣料,烧疼了这位禁毒队长的手指,痛得他面色一抽,连忙捂住了受伤的手背。

“老大,您不要紧吧!”孟严抓过队长的手指,查看其手部的伤势,发现燎起了一串葡萄般大小的水泡:“糟糕!这么多水泡!”孟严摆出了心疼的目光。

“快救她,救她啊!”邵洪涛顾不得肢体疼痛地大叫:“赶紧救嫌疑人!”

然而,隔着直升机和轿车所带来的冲天火光,衬着背景浓墨色的沉郁夜幕,窦娟如身处地狱的火焰幽灵,她不再发出尖叫连连的疼痛,而是挺直了后背,瞧似正眼巴巴地望向邵洪涛等一行,其融化的眼珠子散出了阴魂的鬼气,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哈哈!哈哈哈哈!——”怎料,虱子多了不觉痒,火焰燎身不觉疼,窦娟竟是放声大笑道:“邵队,这倒也省了你们警方审讯的不少麻烦呢!”显然,女人的言下之意是在强调:她要带着犯罪的所有秘密坠入进万劫不复的地狱深渊。

由于直升机的爆炸太过突然,方才的注意力都在窦娟身上,这样——邵洪涛一行才看到机舱内的戚剀、戚木森及葛容像是在拍打舷窗玻璃,这一家三口大声喊着救命,则是被碳化定格了的瞬间,特别是葛容那侧的舷窗玻璃在其用力的捶打下龟裂纵横,但饶是这个女人习武厉害,也没有任何逃跑的可能了,这使得三人的尸体显得万分阴森且恐怖。

邵洪涛看似想明白地颔首说道:“这是你策划的?”

“哈哈!”窦娟的眼睛已经完全融化了,这使得她的眼窝只留下了深深的黑洞,但女人却是抬脸望向同样漆黑的夜色,像是一只燃烧着的恶鬼狂笑:“爸爸、剿龙,我帮你们报仇了,现在——我就来找你们!”

话毕,窦娟凭着热源辐射的方位,她将身体毅然决然地一转,便重新投入直升机与轿车拥抱的冲天火光之中,女人发出了绵绵不绝浪似恶魔的笑声,好像要吞没了这黑暗无边的幽冥地狱。

(叁)

密湖山庄这边,唐仕桪带队气喘吁吁地追到酒店湖区背后的一片树林,可听闻屠术在密林间奔跑及刮过衣服料子的窸窣声响,那防风服采用尼龙面料,抽打枝叶的摩擦声尤为响亮,即使在夜色浓雾之中,唐仕桪也能辨别嫌犯的逃跑方向,所以也就加紧了步速地直追而去。

逢慈、度宽和廖长落在队长身后,他们见唐仕桪追剿飞奔的身影,三人也都跑进了黑绰绰的树林,可听闻黑暗间传来踩断树枝的“咔嗒”声,前后亦逃跑或追击的脚步声,以及呼吸越来越浓重的喘气,这使得追剿的气氛愈加紧张且急迫。

虽然暮色搅动露水的夜雾造成了视线受阻,但穿过一对形似鬼怪的并枝毛榉,唐仕桪看到前方正晃动着的黑影,认出那正是逃逸的屠术。那嫌犯看起来有些累了,速度便逐渐放缓了下来,并传来气喘如牛“嗬嗬”破嗓的气吟,其体力听起来也已经达到了极限。

唐仕桪加紧步速,双臂犹若展翅的飞鸟,一串轻巧伶俐的腾跃,其双手抓住一棵毛榉的枝干轻轻一**,一个漂亮的大回环翻身,木桩般扎定在两树之间,就拦住了屠术的去路。

屠术看到临面撞来的黑影,便急忙刹停了惯性的步姿,防风服发出撕裂肌肉似的摩擦声,硌得人牙齿猛地一酸,可知由于动作过大,这个杀手拉伤了肌肉,因而屠术便咬牙吞下了疼痛的表情,这使得其面部肌肉呈现凶暴的残忍,但好在屠术的脸上蒙着黑布,唐仕桪看不到其神情的变化。

两人眼睛对着眼睛,屠术的目色漆亮如光,纵使隔着防风的外套,唐仕桪也能察觉屠术肌肉所传来剧烈而强大的血脉偾张,其肌理导来热气腾腾的狂躁杀意,这使得周围的空气也是骤然升温,热得人嗓子有些发干,从而预示着一场搏杀在所难免。

但唐仕桪还不想刀光剑影,竖耳倾听下属赶来的动静,面冲对方显露淡意道:“屠术,我们终于见面了!”

“哼!”屠术冷笑地挺直了脊背,让呼吸尽可能保持平顺:“是啊!唐队,久闻大名,我们终于正式见面了!”

唐仕桪像是手中挥舞着一把钢刀,落刃切开夜色的浓雾般直斩要害:“你就是戚剀手中的那把刀?难道,你都不会觉得害怕,犯下了如此累累血案,导致夜夜恶梦缠身吗?”

“哈哈!没有!”屠术露出一副享受杀戮的笑容,这使得他的眼睛居然稍显柔和,没有之前急忙刹停惯性的步姿,其摆出架势时那番凶暴的残忍:“请唐队长放心!什么小说里现世现报、六道轮回、后怕啊心虚啊什么的——这些在我身上一点副作用都没有,这说明我屠术命硬,就连牛鬼蛇神都怕我!”

“是吗?”唐仕桪冷冷一笑:“居然连牛鬼蛇神都怕你,但我们警方可不怕,我们警方专治牛鬼蛇蛇,不许动!”

说话的同时,这位刑警队长快如闪电,探手从腰口拔出了枪械——那是一把92式半自动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嫌犯;不想,也是在唐仕桪拔枪的瞬间,屠术一个爽利凌空的转身,便抬脚踢飞了对方手握的武器。

这一脚非同小可,震得唐仕桪手臂发麻,附带屠术的军靴鞋底扬起的沙土,迷了唐仕桪一脸,这位刑警队长“呸呸呸”地吐出沙末,身体后退的同时,急忙睁眼保持安全的警戒范围,可见对方满是一脸阴险的邪笑,表明自己分明是大意了。

唐仕桪阴沉下面目,是完全没料到对方出手如此迅猛,并横眼望向手枪被踢出去的落点;他正要飞身跑过去,屠术便夹风带雨地冲他迎门劈来,那手掌的力道少说有也上百公斤,唐仕桪有过之前的教训,明白抬臂硬抗肯定骨折,所以一个打挺的跃起,就躲开了杀手的斜砍,落地的瞬间狂蟒翻身,其单膝起势,目刺向杀手,眼神间满是防备的警惕。

“哈哈!有两下子!”屠术摩拳擦掌地面现开心,有心要跟这位刑警队长玩玩,便将防风服外套给一把扯下,露出其油亮强劲的手臂肌肉,他更是活动着筋骨,将每根手指关节捏出“咔咔咔——”令人牙根发酸的痛感。

看来,这刀光剑影是躲不开了,唐仕桪在牙根发酸的“咔咔”声中,只一秒钟的思索,便主动占夺先机,其强势的体态猱身而上,好似冲破了夜色的子弹,双掌翻腕浑似鹰爪,就面朝屠术的下巴处捏来,十指直捣杀手粗大的咽喉。

屠术在这毒品杀人案中作刀,至少为戚剀除掉了五人以上,用嗜杀成性来形容也不为过,加之他刚才那番连牛鬼蛇神都怕他的凶暴言论,皆表明了这个男人可没这么好对付。

果然,屠术倒是一点没慌张,他顺着唐仕桪的动势,身体后仰,长出脖颈,反肘一抬,不仅躲开了咽喉要害,并且架住对方的鹰爪,其另一只手回腕外推,就将唐仕桪的双手反掌负后。

但唐仕桪也不是吃素的,其被架住的鹰爪反推拳花,身体侧**,抬膝侧踢,直击杀手的软腹;屠术见情势危机,连忙撩膝,护腹抵上,两人膝盖碰触的同时,两力相抵,退身反弹,双方滑步退后数米,皆感觉到胸口一窒,是抵到了心口呼出的气腔。

唐仕桪在警校多是练习擒拿巧劲,屠术毕竟是练过拳击,实打实地跟沙袋较劲,招招式式全是要人命的打法,那是对其亲生父亲——广域传媒投资控股有限公司董事长萧启诺的怨恨和愤怒,相比之下,唐仕桪可没这么大的力量及恨意。

这位刑警队长也没想一举拿下对方,他用眼角余光瞥了瞥左侧手枪被踢出去的落点,那动作飞快,只一闪而过,是为避免屠术瞧出其心中的企图。

“不错啊!挺能耐打!”屠术显然更加来了兴致,其嘴角咧出一抹棋逢对手的坏笑,这次他将被动转为主动,扫拳形似铁锤一般砸去。

唐仕桪闪步灵巧地躲开,明白四两拨千斤才是自己的优势,因而防御不急不躁,两人较量了十几个回合,体力皆有些顿入了疲态,相对而言——屠术的拳风则是略占上风。

唐仕桪感觉手臂酸得厉害,他几个回掌都被对方接住,拳脚也没讨得任何的好处,累得他呼呼喘气,但好在按照预期目标,两人的较量打打停停,距离落枪处不过两米,他便斜眼飞快地扫了下露枪的那片草丛。

为了掩饰心中的打算,唐仕桪盯视杀手的眼睛,他用喘口气的间隙问道:“屠术,是你将电子眼安装在密湖山庄地下赌场的包厢内——莲花顶灯的罩座里是吧?”

屠术没有否认,却是迎话接招:“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因为自一开始你就是戚剀从挑战拳击馆物色的杀手,由你作为他手中的工具,所以你通过安装电子眼的方式,录制下了剿龙分别跟秃鹫和强富荣两次交易的视频,你先是为剿龙杀人灭口了看似暴露警方内线身份的曾徒,然后通过在邵洪涛的跟踪车上安装跟踪器,知道他们准备去曾徒的住处查探线索,所以你早就将那第一份复制有交易视频的U盘藏在曾徒的住处,并且将卧室床板的厚度掏出一个三厘米见长的格子,故意装作藏在那么一个隐秘的地方,从而营造是曾徒所为,便用神秘电话以二十万元酬金作为诱饵,让深陷赌债急需用钱的毛刺去拿,你好在警方面前杀死毛刺。”

屠术笑道:“但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唐仕桪络续条理清晰地回答:“因为你这第一层杀手身份——是为剿龙杀人灭口,表面看似为他服务,担负清理门户的要责,但实则是在帮戚剀做更大的局,将我们警方的视线引至剿龙的身上。”

“唐队很厉害啊!”屠术拍手道:“你是怎么做出这一切严密的推理?”

“我们来暗访剿龙位于密湖山庄的地下赌场,你突然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我们面前,并且将那第二段复制有交易视频的U盘故意遗落在我的车前,我就已经有所怀疑。”唐仕桪顿了顿继续:“但当时我只是怀疑,之后冯保罗在我们警方眼皮子底下遇害,他的挑战拳击馆被爆炸,进而带出你在那里更多的信息,我就更加确定你背后不止一个幕后老板,或者说——你真正的幕后另有其人——他正是戚剀。”

“就这点分析?”屠术颇为遗憾道:“我做的工作可不止这点。”

“还有就是——”唐仕桪语态缓慢地分析:“无论是冯保罗的挑战拳击馆,还是窦娟的俞味河鲜,你表面答应大头的挑衅,跟他在擂台上对决,但实则将我们引到这两个地方,其根本目的就是受戚剀的指使——将冯保罗和窦娟暴露给我们警方。”

“哦?”屠术的眼神透露出引导的傲慢:“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者说——我这么做有什么终极意图?”

“终极意图?”唐仕桪快速回答:“现在回想起来,按照你和你背后的真正老板——也就是戚剀,早前商量的策略,你故意把我们引去挑战拳击馆,就是想将我们警方的目标圈定在冯保罗身上,这样——你在机场的卫生间将他杀人灭口,将所有的线索都引到了这个替罪羊的身上,特别是——你装作去拳馆为你这表面上的第二个老板处理他疑似假扮秃鹫的那只秃头硅胶道具,由此一来——戚剀和他的亲生母亲葛容也就可全身而退,这所有的线索也都到冯保罗的身上断底,这招还真是好谋划、好手段、好计策啊!”

“哈哈!”屠术狂妄地笑道:“那你知道我现在是在为谁做事吗?”

“为谁?”唐仕桪的神态一愣:“你是说——你这背后还有第三个老板?”

“是啊!”屠术目色淡定地点头。

唐仕桪认真地想了想,随而表情难以置信道:“难道?难道是窦娟?”

屠术笑而不答的面状已然回复了这一切。

(肆)

不想,这位刑警队长的话音还未落,一响炸裂撕碎了浓雾的夜空,炽烈的火焰简直要将视网膜烧融;唐仕桪忍耐眼角的刺痛,可见于西北角的夜空炸起了一团火球,那是戚剀一家三口劫持警方的直升机,正逃离去往的方向,竟是照亮了整片夜晚。

就算没有看到飞机坠落的火灾现场,唐仕桪也被这惊天动地的气势给震慑住了,感觉冲天的火光几乎要将眼睛融化,因而不自觉张大了嘴巴,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屠术则是一点不感到吃惊,而是欣赏自己的作品那般,望向爆炸源坠落的飞机,其瞳孔映射着机毁人亡的狞恶惨状,这让他目光里的笑意越加炯炯有神,是摆明了对此戏剧效果极为满意。

“你——”当即,唐仕桪明白了什么,于脑海间迅速闪回:十分钟前,屠术就像是一只蝙蝠,双手抓住直升机起落架的横梁,将身体逆风一**,便飞扑利落站定,距离自己不过七米……其表情愈加难以置信地望向对方:“你——你在那直升机下方安装了炸弹?”

“错!”屠术将双臂抱胸的同时,摆出一副优越感的笑容:“我安装的不是炸弹,而是无线电干扰器,从而导致了驾驶舱内的电子讯号失灵。”

“无线电干扰器?但你为什么这么做?”唐仕桪难以理解道:“戚剀不是你老板吗?”

“哈哈!”屠术冷酷地回答:“杀手的老板——只能用金钱来定义。”

“原来如此!”唐仕桪明了地轻轻颔首:“所以——你反水了,改成了为窦娟卖命?”

“对!”屠术倒也并不否认:“杀手不都是为钱卖命嘛?!”

想来,窦娟自从父亲遇害,再加之这些日子跟警方打交道,特别是早前唐仕桪亲自带领法医鉴定中心主任前往密湖山庄,要求她提供一份DNA样本,就是为了证明她跟冯保罗同父异母的血亲关系,女人顺而结合自己所知晓的那些内情,进而推测父亲的主治医师——戚剀必是这整起案件的幕后黑手,所以便采取买通了屠术,摆明了让对方为她报仇。

“是你听你幕后老板的安排——制造秃鹫跟我父亲同归于尽的假象?”

“那不是我亲自动的手。”屠术实话实说:“包括按照剿龙的吩咐,将那二十公斤冰毒带去贵阳,我也只是照章办事而已。”

窦娟咬牙切齿道:“但是你通知了贵阳警方。”

屠术依然是那脸实话实说的冷淡:“我那也只是听幕后老板的吩咐,照章办事而已。”显然,这幕后老板恰是指戚剀本人——或者是其幕前的代言人冯保罗。

窦娟清楚以自己单薄的个人力量,不是面前凶犯的对手,便只得将其为己所用。

“那好啊!既然人死不能复生,我也不想追究这些了。”窦娟说道:“剿龙制毒贩毒,他死在贵阳警方的乱枪之下,那是他罪有应得,怪不得旁人。但你背后的老板戚剀,为了向我父亲寻仇,设了这么大的一个局,他这是在针对我,针对我们窦家,我窦娟不甘心!”

“你幕后老板给你多少酬劳?”窦娟抬起十指认真道:“我给你翻十倍的佣金。”

……如此一来,屠术就变成了为窦娟办事。

“为钱卖命?”唐仕桪望向眼前这个蒙面的杀手:“但戚剀不是你的老师吗?我们警方在你上班的挑战拳击馆发现了人体解剖图等证物,那应该是他给你的物品吧?”

“老师又能怎样?!”屠术淡漠的脸色毫无人性:“他教我杀人就像他做手术那样,说那很容易,并且一再强调——说这也是一种情绪发泄的突破口,既然他是老师,我听他的话了呀!况且,我为他做了那么多,但他并未说我不能杀他啊!”

屠术居然能将这话说得如此有理有据,这着实令唐仕桪感到不可思议地摇头:“那是因为他没想到要对你进行任何的防范!”

“哈哈!哈哈哈哈!——这就是他失策的地方啊!”屠术的毫无人性实在让人感到太可怕,以致其全无人类最为基本的情感肌理,让人意识到他毫无道德底线,那是一种将父亲的所有仇恨皆投射在了对全人类的漠视与敌对。

七年后,唐仕桪的助手——那时候的俞城市公安局刑警总队的总队长逢慈于萧家之谜的案件再遇屠术,这个男人表露唯独对其亲生母亲萧家大院的管家周妈和小妹妹冰语的疼爱,对待其他人也同样是这种毫无道德底线的残酷,但这唯一的疼爱也恰是残留于其体内难得的人性与温情,也是唯一他跟这个世界和解对话的桥梁与理智,但这些都是后话。

“轰隆”一响,那应该是直升机坠落在地的第二次爆炸,由于爆炸源距离这儿不远,可感知整个地面为之一震,好似陨石撞击地球所引起的强势震**。

唐仕桪借此颠簸抓住一旁的大树,并趁机看了一眼两米开外的落点,草丛里正闪烁着枪械黑沉的亮光——正是那把92式半自动手枪;这样,屠术也侧目看了一眼草丛内的情况。

“老大,你在哪儿?”唐仕桪不及收回目光,听闻树丛间传来逢慈的喘息声,他正大步跟近队长所处的位置,因听到耳侧传来的爆炸声,逢慈面露震惊的同时,一眼看到对峙的两人,便立马防范地凑到队长身边。“老大,戚剀逃逸的那架直升机爆炸了!”

“嗯!”唐仕桪盯视屠术颔首:“是这家伙在飞机底部安装有无线电干扰器。”

“什么?”逢慈甫现吃惊:“他——他不是戚剀雇佣的杀手吗?”

“杀手只为钱卖命!”唐仕桪冷笑地望向对方:“是不是啊,屠术?”

“哈哈!唐队挺上道嘛!”屠术仰天长笑的同时,一个快速利落的扑身,便一把抓起草丛里的枪械,起身黑洞洞地比向唐仕桪,其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根本就不给警方任何反应及对抗的机会。

由此,唐仕桪这才发现面前这个神秘莫测的杀手——其手臂比一般人略显修长,指甲正泛出月白色的冷光,表明他当时的身体还很健康,这也使得双方之间的气氛愈加有种不可预料的凶险。

毕竟身为刑警队长,唐仕桪的神貌还算镇定,于嘴角淡出浅浅的笑意:“当下的局面好像有些不太好看啊!”

“好不好看——这就要看唐队的态度了!”屠术故意抬了抬手中的枪械,并且将手动保险拉拽得“咔嗒”一响,其右手食指抚摸女人的身体那般,滑动着扣了扣扳机的位置。

“我什么态度?”唐仕桪冷下的脸色表明:他不会给嫌犯任何逃跑的机会。

“哈哈!”屠术仰天大笑,正要说什么,恰在此时,树林里传来了气喘吁吁的呼吸,是度宽和廖长冲这里跑了过来。

不知何时浓雾已经淡去,两个墨黑色的影子浮现,好似从夜色现身的云气。

屠术倒是既不着急也不心慌,反而发出呵呵开怀的笑声道:“看来,你的下属们都已经到齐了,那就跟他们道声别吧,唐队!”

“你要干嘛?”度宽冲在前面,正好听到此言,便更加急步地面朝队长跑来。

屠术用双手端稳黑洞洞的手枪,眼看就要用食指抠按下了扳机——

“老大,小心!”逢慈冲后腰拔出了手枪,用手肘顶开队长的同时,横身挡在唐仕桪的面前,抬手准备开枪,却是被屠术抢先了一步,“呯”地一声枪响,子弹过膛而出,微弱的火苗照亮了夜色。

就在生命恍惚的弥留之际,这个男人一再反复回想中枪前残留的记忆:当时,屠术的左手慢慢地抬起了一把黑洞洞的手枪,他似乎还冲自己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逢慈记得那笑容里掺杂着永别了的意味……

逢慈先是听到一声剧烈的枪击,空气中明显传来了“嗖”的一响,那是子弹破空穿透的撕裂声,他感觉被弹头的贯穿力朝后一顶,子弹击穿了胸口的正中心,那恰是心脏带动肺叶一颤,一注鲜血从心口的位置飙射出来。

但逢慈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是察觉身体有些无力,以及血液带走体温所剩下的彻骨寒意。他抱紧身体打了个寒战,便干脆仰头倒躺在地上,这才发现四周的环境真安静啊!自己好像躺在静谧的寰宇,正被这满天的星光所包围。

头顶的漫天星辰距离自己竟是如此之近,如果此时此刻敏惠能在自己的身边多好,我们该是有多久没在一起看夜空数星星了?……

当刻,唐仕桪、度宽与廖长从不同方向面朝他紧步走来,逢慈感觉后脑勺一暖,自己被队长抱了起来,枕在对方的腿上。

“对!”度宽和廖长也都神色焦急地异口同声道:“逢哥,你忍忍,我们马上送你去医院,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逢慈望了望队长,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喉头滑动了一下,心口导来一阵剧痛,止不住的鲜血随着心率的**汩汩涌出,这导致他眼前一黑,便侧头晕厥了过去。

(伍)

“啊!逢慈,阿慈!——”

汤敏惠做噩梦般惊醒了过来,满头的大汗淋淋,用手捂住了胸口,像是被子弹击中了心脏,疼得她面趴在**,抓抱枕头硌住胸膛,以缓解恶梦所来带的惊心动魄及一系列难受的痛感。

终于,汤敏惠喘匀了气息,感觉心口的难受得到缓解,便坐起身望向窗外的黑夜,看起来天色似乎快要亮了,其喃喃自语地面露担心:“逢慈,他——他该不会遇到什么麻烦了吧?”

汤敏惠将脸埋进双臂环抱住的膝盖,一种虚脱无力萦绕心头,其应是心中默算着时间:他该是有两天没回家了吧?!尽管之前的白天——两人在自己工作的4S店见过面,但逢慈因工作来去匆匆,这让女人对他担心不已。

汤敏惠感觉有些口渴,便趿拉着拖鞋,打着哈欠,路过客厅,来到厨房,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温开水,正一边喝着返身回往卧室。她再次路过客厅时,察觉气氛有些异样,就懒洋洋地望向沙发,从窗户透进薄雾的暗夜,拢紧了坐着的一个人影,愈加衬得这个不速之客诡异阴森,吓得女人还没来得及大张开嘴巴,杯子便跌落,摔碎了一地。

“哈哈!”屠术坐在暗夜里,他脸上蒙着面罩,只露出一双寒烁冷彻的眼睛,好似一只凝聚夜色的鬼魅道:“汤小姐——现在才发现我啊!”

由此可知,这个男人坐在汤敏惠与逢慈同居租赁的这套房子已经静候多时。

汤敏惠吓得身体一哆嗦,其眼角余光被什么一挂,便低头看见放着装饰柜的手机,那柜子距离自己不过半米之遥,心里评估了大概半秒来钟,她试图以夜色作为遮挡,挪步移向手机的方位。

“我认为——汤小姐最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屠术的声音炸响,在他说话的同时,从防风服的口袋里赫然掏出了一把92式半自动手枪,这正是那把他抢夺唐仕桪、击伤了女人男友——逢慈的枪械。

汤敏惠大张开嘴巴,惊得身体冻成了冰棍,客厅瞬时冷成了冰窟,女人一动都不敢动,生怕身体轻轻一牵,便牵动了不速之客手中的这把行凶的武器。

伴随“咔嗒”一声轻响,墙上的挂钟显示夜里五点整,夜光的指针扎得人眼睛一疼,女人感觉狂飙的心跳,好似一只正给气球打气的充气筒,眼看就要将她的心脏给充爆了。

不想恰在此时,装饰柜上的手机骤然铃响,屏幕显示是逢慈的来电,那铃声显得急躁而迫切,惊得汤敏惠险些心脏病发作。

铃声响了十几下,大概由于无人接听,便自动熄灭了下去;就像波澜起伏的湖水恢复了平滑如镜,这是无风到令人感觉极度窒息的寂静,比起刚才那串炸响的铃声还让人感到恐怖万分。

汤敏惠觉察心跳狂飙到极限,这也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她不得不用说话的方式,将胸膛内充盈到即将爆炸的气体放出:“你——你是谁?”

“汤小姐,请放心!”屠术的语气淡笑着绅士风度,完全不是弑杀时的那番冷酷:“我不请自来,唐突到访,其实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来拿一件戚剀留在你这儿的物品。”

“戚剀?”汤敏惠大为震悚,停止身体的颤抖,而是不可思议道:“他怎么会有物品留在我这儿?”

“哈哈!”屠术露出愈加好笑的表情:“戚剀这就不厚道了,他将那么重要的东西放在你这儿,却不知会汤小姐一声,那万一汤小姐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将那么重要的东西给弄丢了怎么办?”

那么重要的东西?听闻对方的一再强调,汤敏惠瞧出男子并非要了自己的性命,便逐渐止住了心中的恐惧,而是略显好奇挺直了身子:“什——什么重要的东西?”

“戚剀,”屠术的眼神带出柔和的温度:“前几天,他是不是请你吃过晚饭?”

“是啊!”汤敏惠点头的同时,这才发现面前这个神秘的男子居然目含笑意,其实他的眼睛很好看,浓眉深目,眼梢细长,并且充满了沉默而深邃的冷彻阴郁,这让他看什么都是无动于衷的淡漠,让人自觉不可亲近。

那正是逢慈夜里回到两人的家中,汤敏惠不知道那天戚剀发送短信,问她今天的晚饭还好吧!恰巧被逢慈看到了信息,并将之删除,所以天亮时男友也才会用那种粗鲁暴力的**方式占有报复她。

当天下班时,戚剀卡点来到店里,直奔服务台的位置。

当时,汤敏惠正准备下班,眼见走进来的客人,她还没来得及面露反感,就听闻对方笑道:“汤小姐,感谢我之前多次来贵店,你的耐心推荐及讲解,所以为了表达诚挚的谢意,我能请你吃晚饭吗?”

汤敏惠的神状一惊,原本是想拒绝,但脑袋拐了个弯,便笑容淡若地回答:“好啊!我还没机会感谢戚先生选购我们4S店的产品。”

“那请吧!”

戚剀做了个邀请的手势,两人走出了店面,他亲自绕身打开宝美AutoⅡ副驾驶的车门,汤敏惠微微颔首,礼貌地坐了进去。

“我以为你会像往常那样拒绝我。”戚剀一边切割牛排的同时,一边将微带血丝的牛肉送进口中,于嘴角流下了鲜艳的肌红蛋白,这使得其暧昧的笑容有些诡异。

汤敏惠有礼有节地回答:“怎么会?就像我之前说的——我还要感谢戚先生选购我们4S店的产品。”说话的同时,女人便举起手边的红酒杯,冲对方做了个干杯的手势。

“这么说来——汤小姐你是答应我的追求了?”戚剀将红酒一口干尽,他在放下杯子的同时,眼见女人也放下酒杯,神情显得很激动,便一把抓住汤敏惠的手,用大拇指腹抚摸女人的手背。

汤敏惠打了一个寒战,条件反射地抽回手臂:“戚先生,我跟我男朋友的感情很好,年底准备结婚。”这后半句话是女人硬生生加上去的。

“这么说来——”戚剀显露失望,他将后背贴抵着座椅,有些不肯相信的样子:“我——我是彻底没机会了?”

汤敏惠面带微笑地回答:“到时候,我会亲自送婚礼邀请函到医院,邀请您参加我和逢慈的婚礼。”

之后的用餐索然无味,趁汤敏惠去卫生间的空档,戚剀快速坐到对面的餐位,他拿起女人留下的挎包,便摸了摸那挎包的副兜,很明显塞进去了什么东西。

与此同时,屠术靠在西餐厅街对面的一棵大树后,正在观察餐厅大堂的情况,恰看见了戚剀的上述行为,这也是他此时此刻来到爱琴海公寓的理由。

汤敏惠回想当时的情况,表情自是一愣,简直不敢相信:“难——难道,我那挎包?”

眼见屠术点头,汤敏惠急忙走进卧室,拿出那只挎包的同时,是在摸索着副兜的情况,其脸色不免一愣,那副兜的一侧开了个口子,女人便尝试地摸出了一张新加坡花旗银行的银行卡。

“这——”

“这就对了!”屠术摊开手心:“想来,汤小姐也不想招惹任何的麻烦吧?”

汤敏惠没有回答,而是将烧红的烙铁脱手般,顺着茶几的边缘滑向屠术,被对方接握在手中。

气氛再次陷入静默恐怖的尴尬,汤敏惠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因而将身体站成了一根冰棍,紧绷着背脊更是一动不敢动,似乎稍有差池,就会遭遇被杀灭口的厄运。

突然,装饰柜上的手机再度铃响,屏幕显示是逢慈的来电,那铃声还是急躁而迫切,惊得汤敏惠险些心脏病发作。

黎明前岑寂的夜色暗墨如海,这也越加拉长了无尽的铃声。那仅仅只响了十几下吗?但为什么感觉空气好像凝滞不动,时间被冻结在无法透光的黑洞,就连墙上的挂钟都是一声不响,保持世界末日似的混沌与不堪。

由于一直保持惊弓之鸟的状态,女人的面状看起来有些虚脱,汤敏惠虽然硬挺着身子,但左腿承受着全身重量,以便让自己的神志稍稍放松。

屠术像是玩味似地欣赏汤敏惠的一举一动,其右手食指勾着手枪把手,像是在指扣间打滑般旋转,着实让人胆战心惊,害怕那凶器随时皆有擦枪走火的危险。

总算屠术将手指一捏,便握住了打滑的枪械,停止了上述擦枪走火的行为,其嘴角含笑道:“汤小姐似乎看起来很紧张啊!”

汤敏惠控制住狂飙的心跳:“我——我已经经把你要的东西给你了,你还想怎样?”

“那就打搅了!”屠术站起身,看了眼窗外,可见天边扫来淡淡的日出云开:“天快亮了,我也该走了!”

听闻屠术走向玄关的方位,毕竟是预备的准警嫂,尽管汤敏惠心跳如鼓,但那个问题反复在心口徘徊,差点压得她险些透不过气来。

“等等!”汤敏惠也说不出为何就在这个不速之客拉开房门,即将离开的当口,她冒着生死危机,居然脱口而出道:“你就是戚剀手中的那把刀?虽然我不知道毒品杀人案的具体详情,但逢慈之前将卷宗带回家,放在客厅的茶几,我便随手翻了翻。”

女人的言下之意是在表明:我多少对这个案件及案宗所提到的那个杀手——也就是你有所了解。

屠术的目光略显意外,他关上抓住的门把手,“咔嗒”的闷响惊得汤敏惠身体一颤,他走回到客厅的入口处,目光研究似地望向女人,随而低笑出声:“看来,汤小姐还挺有胆识啊!我之前还真是小瞧你了!”

“你——你是怎么为他第一次杀人的?”汤敏惠的腿脚稍稍后退,面现出无法理解的悲悯:“一个人怎么——怎么能无缘无故杀人呢?你跟那些被杀害的死者无冤无仇吧?”

屠术偏头正凝视向对方,尽管他的脸上蒙着面罩,但这使得他的眼睛黑白分明,所以也就越加显得炯炯有神,直盯得女人心里发毛,生怕对方像是吸血鬼般面冲她扑来。

汤敏惠不自觉用双手抱住寒彻的手臂,这才听闻杀手毫无情感及人性地回答:“拿钱办事,替人消灾——这是我身为杀手应该做的事。看来,汤小姐似乎也认为我做的不错啊!哈哈哈哈!——”

汤敏惠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意识到面前的男人太可怕了,那黑色的面罩下方可见笑陷的凹痕,屠术就像是顶着一张人皮面具的魑魅魍魉,其眼底甫现朦胧的笑意着实让人感到不寒而栗,女人便再次将自己瞬间冻成了一根冰棍。

装饰柜上的手机三度炸响,屏幕显示依然是逢慈的来电,那铃声也越显得急躁而迫切,汤敏惠便满目恐惧地望向身侧亮起的那方屏幕。

汤敏惠也顾不得跟对方客套,因为担心男友的情况,她一把抓过话机,便摁下了接听键。

“敏惠——”岂料,电话那头传来唐仕桪的声音。

汤敏惠的神态一愣:“唐队?”

这位刑警队长的音色听起来很着急:“敏惠,我们打了这么多次,你为什么不接啊?”

“啊!”汤敏惠望了一眼面前的男子,看不清对方的表示,因而便随口撒谎道:“前几天没睡好,今天难得睡沉了会儿,刚才没听见。唐队,怎么了?”

“逢慈出事了,你赶紧来俞城市人民医院吧!”

“什么?逢慈出事了?”汤敏惠感觉心脏一抽,附带想起之前的梦境,便急切地追问:“他怎么了?”

“你别问这么多,赶紧来医院吧!”

“好!”汤敏惠放下手机,整个人处于混沌无措的状态,突然听到房门“哐当”一响,吓得她身体一悚,屠术已经离开了房间。

汤敏惠连忙跑到玄关处,打开房门,走廊一片漆黑,不见屠术的身影。

汤敏惠将虚脱的身体靠在门框,随而想起了什么,便疾步返回卧室,换好外出的衣服,回到客厅时,由于踩到了地上的水杯碎片,她察觉拖鞋鞋底一硌,满地皆是玻璃的反光。

但汤敏惠来不及打扫,当目光扫过茶几,察觉有什么异样,便看向桌面,其身体不自觉打了一个寒战,那里赫然放着那把92式半自动手枪。

女人似乎看到了那手枪喷出一柱火苗,男友便站在自己面前慢慢地倒了下去。

“逢慈——”

汤敏惠大叫地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