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陈年旧事1

(壹)

沿着密湖山庄正门外的主干道,警车大概行驶了五百米的距离,便可见用霓虹灯管打造的露天汽车电影院的门头,颇有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复古效果,除了中文“俞星汽车影院”的字样,并且配以英文“DRIVE-IN THEATER”的花体文字,但因为并非对外开放,所以霓虹灯管未亮起。

入口处是一个十来平方米的售票窗口,窗口下方贴满了正在热映的电影海报,竟是跟普通影院同步上映的热门影片;门口拦着自动升降杆,由于没有对外营业,所以售票窗口也是一片漆黑,但可见窗户的玻璃贴着“设备维修,暂停营业!”的字样。

唐仕桪亲自驾驶警车,逢慈坐于副驾驶,窦娟坐在后车座,女人看了一下售票窗口的情况:“好像今天没有对外营业。”

“老大,”逢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那要不——我打电话给114,看能不能查找到影院负责人的电话。”

“查找个屁!”唐仕桪解救女友心切,容不得一秒钟的耽搁,因而加足马力,是要朝往露天影院内硬闯,直惊得逢慈瞪大了眼睛,他还没来得及惊叫出声,警车便“轰隆”一撞,如同一列气势汹汹的火车撞开了挡着的自动升降杆。

冲进露天电影院的车道,虽然夜色间浓汤着水雾,但可见车道尽头是一片数千平方米的停车场,停车场的一侧举着两块面积达到五百平方米的白色银幕,就像是两块巨大的户外广告牌,目测场内可以容纳数百个车位。

唐仕桪环视周围的情况,他摆动方向盘的同时,侧目地望向身后的女人:“室内放映厅在哪儿?”

窦娟指向停车场尽头一幢小型的办公楼:“那里就是!”

唐仕桪脚踩下油门,冲进停车场的同时,将双手控制方向盘,玩了个乾坤大挪移似的花式大漂移,反正这里的地盘够大,足够他展现辽阔技艺,那辆警车如同闯进浓汤的虎鲨,便甩尾摆开了重重的夜色迷雾,一撩雾气化开,就将警车停在了办公楼下。

这位刑警队长刚打开车门,便导弹似地弹了出去,其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直看得窦娟目瞪口呆,多半没见过如此矫健的身手。

逢慈却是见怪不怪,推开副驾驶的车门,望向身后的女人,其媚眼般眨巴了一下眉毛:“我们老大身手不凡吧?”

窦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瞪直目光,随而意识到应该表达点儿什么,便鼓掌直抒心中的钦佩,进而想起更准确的疑问:“这——这是爱情的力量吗?”

“对!”逢慈已经走下车门,便再次抛了个媚眼:“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窦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随而想起来此的目的,也急忙跟下了车门。

办公楼没上锁,三人走进建筑大厅,窦娟环视了一圈,指向走廊的里侧:“放映厅就在里面。”

唐仕桪快步冲了进去,外间的放映厅没亮灯,因而里面一片漆黑。这样,从隔壁放映厅的门缝透出的灯光就显得异常刺眼,刀砍般扎没进唐仕桪的心脏,这个男人的表情一愣,便姿态狂速地冲了过去,可见那门上挂着一只密码锁。

“小鸢,你在里面吗?”唐仕桪疯狂地拍打着门板:“快回答我——你在里面吗?我是仕桪,我来救你了!”

“仕桪?我在里面,你们都还好吧?”毕竟身为警察,即便实习刑警,宋鸢的声音还算冷静,没有受到过度的惊吓。

唐仕桪一颗心落回了肚子:“小鸢,你在里面就好!放心!我们都很好,你呢?”

“我也很好!”宋鸢表露安心的笑意:“你不用太担心!”

“我怎么会不担心?!”唐仕桪完全是一副急疯了的表现:“我马上进去救你!”

唐仕桪正要冲进去,手机铃响,屏幕显示是老局长的来电。

“小唐,你在哪儿?”郎雄在电话那头质询:“你的下属跟我说——你离开了山庄!”

唐仕桪便将身处的情况告知了老局长。

“那好!我马上带队赶过去!”

就在唐仕桪尝试打开密码锁的同时,郎雄将大部分警力带到隔壁的汽车影院,包括邵洪涛及其下属也都一并赶了过来。

“怎么样?”郎雄焦急跨步地走来:“宋鸢的情况怎么样?”

“小鸢在里面,情况还好,状态也比较稳定。”唐仕桪犯愁地望着密码锁:“但这门要密码才能打开!”

“要什么密码?!”邵洪涛不客气道:“直接破门而入啊!”

说话的同时,邵洪涛侧过身子,绷起肩膀,起范带动右臂的肱二头肌,就像是一头发怒了的狂狮,便朝房门撞去,但见堪堪只剩半寸,门内挤出戚剀的声音——

“我奉劝邵队不要鲁莽行事,不然——倘若触动了什么意想不到的机关,门外的各位也不想让宋鸢小姐成为第二个柳桢吧?”

邵洪涛的面状一愣,便急忙刹停了步态,其懵逼地望向四周:“哪——哪来的声音?”

孟严指了指门缝内透出的亮光。

“操!”这位禁毒队长痛斥道:“这家伙是有透视眼吗?”

“没有透视眼,估计有监控眼!”唐仕桪抬头望向走廊尽头的监控器,可见电子眼闪烁红点,正在运行工作的状态。

“靠!”邵洪涛抑制住骂人的冲动,面冲那电子眼竖起了中指。

“哈哈!”放映厅的音响系统传来了戚剀狂妄的笑声:“别浪费时间在这种无用的小事上了,还是赶紧想办法救出你们的同事,也就是你们唐队的小情儿——宋鸢吧?”

“小情儿”这三个字暧昧得实在刺耳,惹得在场的所有人望向唐仕桪,这位刑警队长的脸色微微一红,便立马咳了咳嗓子。

宋鸢在放映厅内则是无所顾忌地破声大骂:“戚剀——你别在那儿指手画脚,栽在你手上是我大意了!”

“小鸢,别跟他一般计较!”唐仕桪试图让女友放宽心:“放心!我们这么多人,一定能救你出来!”

“哈哈!”戚剀狂笑:“这还没过门,就如此生死与共、伉俪情深,这还真让人感到羡慕啊!”

“少废话!给点儿提示吧!”唐仕桪拨弄密码锁,顺水推舟地高声道:“你这四位密码锁,如果每个位置的数字都可以重复,那就是十的四次方,有一万种组合;但即便每个位置的数字不重复,也有五千四十种组合,你总要给我们一点做游戏的提示及诚意吧?”

“哈哈!算得挺快嘛!”戚剀再次发出狂妄的笑声:“那好啊!我就提示你一句——这密码锁的暗号是你跟小情儿约定的一生一世!”

“一生一世?”

逢慈不免好奇道:“难道是1314?”

“我跟小鸢约定的一生一世,这个混蛋怎么会知道?!”唐仕桪一边压声,一边尝试着解锁。

逢慈随口道:“难道是嫂子告诉他的?”

“一生一世,1314,真爱永恒——Eternal Love。”邵洪涛冷嘲热讽地笑道:“唐仕桪——你跟你的小情儿还真是老派啊!”

锁扣“咔嗒”一响,房门自动打开,果然是一生一世,唐仕桪面露开心,随而冷脸地望向监控镜头:“柳桢去世这五年来,我好不容易才从某人当年所造成的泥淖,重拾生活的信念,我当然要向人家小姑娘负责,承诺一生一世”

显然,唐仕桪所指某人正是自己,邵洪涛像是嘴角被蛰,面色肿胀得有些难看。

“是啊!”郎雄也是认可地轻轻颔首:“这才是一个男人的责任及担当!”

唐仕桪已经推门,快速冲向观众席,可见银幕上是其带领警方冲进放映厅的画面,进而可知戚剀正在用电子眼监控这里的情况。但唐仕桪无心理会这些细枝末节,见宋鸢被捆在第二排中间的位置,便第一时间奔了过去。

“小鸢,你没事吧?”

“我没事!”宋鸢本想面现强大地望向众人,特别是展露笑容地看向男朋友,但突见神貌焦急的老局长跟在队长身后,其他人也“呼啦啦”地跑来进行营救,特别是唐仕桪的助手逢慈满目关切,其内心脆弱的一面撒欢般跑了出来,化成了一股既惊喜又感动的泪泉。

唐仕桪心中一颤,连忙蹲下身子,握住女孩的手:“小鸢,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

“啊!没事!”宋鸢努力抑住哭腔:“我——我就是看到大家都来了,老局长也来了,感觉有些突然。”

郎雄一脸温和的笑意:“我们大家当然要来救你了,特别是你看仕桪这心里急的,生怕你有什么差池。”

“都怪我不好!”宋鸢哭着讲述道:“我看到戚剀在我们家附近出现,我就想看看他的行动去向,好给队长打电话,实施抓捕行动。但没料到一路跟踪到这儿,被他打晕,让大家担心了,是我不好,粗心大意,给局里带了这么大的麻烦!”

“这怎么能怪你?”唐仕桪站起身,轻搂住女孩的脑袋,疼爱地安抚道:“戚剀他那个混蛋是有心把你引到这儿来,设套绑架你!”

“对啊!”逢慈也在一旁安慰:“嫂子,你就别自责了,也是通过你,我们知道戚剀藏身在这儿,嫂子——你可是立了大功!”这家伙夸张地竖起了大拇指。

宋鸢噗嗤一乐:“逢哥,还是你嘴甜,最会说话。”

“好了!别贫嘴了!”唐仕桪招呼助手道:“还不快过来,帮忙解开绳子。”

“好好好!”

逢慈正屁颠颠地凑过去帮忙,舞台的音响传来戚剀的声音。

“慢着!”戚剀阴狠地笑道:“唐队,你不想再出现柳桢那样的意外或是悲剧了吧?”

唐仕桪的面色一冷:“你想干嘛?”

“既然你们决定一生一世相守在一起,就不应该对彼此有所隐瞒——”戚剀顿了两秒钟继续:“该是把当时的发生告诉你的现任女友了吧!”

宋鸢奇怪地望向男友:“仕桪,他这是什么意思?柳桢的意外遇害存有什么隐情吗?”

唐仕桪没有说话,目光望向邵洪涛,很明显是在指责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邵洪涛不自觉压低了眼神,可瞧出其些许心虚及惶恐,显然柳桢的意外遇害在这位禁毒队长的心中留下了极为不堪的阴影。

唐仕桪面冲银幕,望向银幕上的自己,就像是与戚剀对视:“你刚才说——密码锁触动有什么机关,所以奉劝我们不要鲁莽行事,但我看——这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哈哈!那你可以试试!”戚剀发狠道:“拿你现任女朋友的性命做赌注。”

当即,这话拿住了唐仕桪,其担心犹豫了一下,恰好听闻邵洪涛高声怒斥:“你这个混蛋,到底有什么阴谋?”

戚剀根本没将这位禁毒队长放在眼里:“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吗?”

“你——”

邵洪涛正要说什么,被唐仕桪横声打断:“好了!你到底想怎样?”

“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戚剀的语态更加淡漠:“你以为解救你现任女友像刚才解开密码锁那么简单,用一生一世就能搞定,所以还是乖乖听话,坦诚相待——告诉她——柳桢的意外身亡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宋鸢愈发好奇地望向男友,尽管感觉周围的气氛压抑,她没有直问出口,但目光却是问询:仕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柳桢到底是怎么死的?……

这一系列疑问触及唐仕桪和邵洪涛的友谊根本,也正是由于柳桢的意外身亡,两人自警校建立的情谊拉爆,成为了此生的世仇,唐仕桪错开了目光,认为不该在此关键时刻追究两人的矛盾,所以便明确对女友的提问采取回避之意。

宋鸢早就看出两人的矛盾,便只得将目光望向邵洪涛,这压得对方喘不过气来,他像是一只炸毛了的斗鸡,眼神扫视向无处不在的凶犯,高声咒骂道:“我操你妈!戚剀,你这是挑拨离间!你这家伙处处针对我,到底什么意思?”

“哈哈!”没曾料想戚剀倒也并不否认:“我是挑拨离间,针对你呀!但我说的也是事实,你是欠你的好战友及好哥们——唐仕桪一个未婚妻啊!”

宋鸢实在忍无可忍地叫道:“戚剀,你把话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年,”戚剀兴风作浪地娓娓道来:“这个男人为了跟你男朋友——现任俞城市公安局刑警总队的总队长争功,让一个名叫柳桢的幼儿园老师不幸遇害。”

唐仕桪的脸色一灭:“知道的不少啊!”

郎雄自觉听得差不多了,该是由自身出面平衡道:“你这家伙在此关键时刻,是想挑起我们的内部矛盾?”

“哈哈!——”戚剀居然将火势引燃向老局长:“郎局,您不应该为当年柳桢的遇害担负责任吗?”

不光是周围的干警,郎雄的表情也是稍稍一愣,随而便痛心疾首地承认道:“对!我是应该为柳桢的死担负责任。”

“老局长——”唐仕桪是在阻止对方说下去。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宋鸢彻底懵了,是没想到老局长也被牵扯了进来,唐仕桪和邵洪涛满脸垂头的悔恨,这种种迹象皆表明柳桢的遇害必有隐情。

(贰)

五年前,郎雄由刑警总队的总队长,即将升任为市局的副局长,此般好消息顺风似地传遍了整个局内。

“恭喜老大,贺喜老大!”

刑警总队的总队长办公室内,郎雄坐在自己总队长的位置,唐仕桪双手抱拳表达祝贺,与邵洪涛快步迎了过去。

“是啊!”邵洪涛也是满面乐呵呵地开心:“老大先是担任副局长,穆局向来看重您,这副局其实也就是过渡一下,等后年穆局正式退休,这正局的位置肯定就是您的。”

郎雄为人谦和礼遇,素来不喜欢好大喜功,他只想踏踏实实地一心破案,特别是在其负责刑警总队时,破案率为百分之百,这也是当时的正局穆老大对他器重的主要原因,以期在他退休前能够坐到正局的位置,这也算是作为警察生涯的职业圆满了。

郎雄冲邵洪涛笑道:“还没正式宣布,不要这么高调嘛!”

“就是!”唐仕桪也是一脸高兴地直眨眼:“低调,低调!”

“那你们两个呢?”郎雄扫过面前这两位得力干将:“我升任为副局长,那这刑警总队总队长的位子——”他拍了拍面前的办公桌:“你们两个准备怎么办啊?”

唐仕桪明知故问:“什么怎么办?”

邵洪涛却是不客气地回答:“我觉得我跟仕桪都有机会。”

“对!”郎雄微笑道:“你们两个都有机会。”

“那——”唐仕桪拖长着语调试探:“老大的意思是——”

郎雄扫过两名下属期待的目光,毕竟这是升迁及展现能力的好机会,唐仕桪和邵洪涛自然都想获得这总队长的机会。

“你们也知道——我这人并非单一看重业绩。”郎雄观察两人的反应继续道:“但特殊情况——这也的确是权衡个人能力及领导能力的重要指标,所以你们二人既然分别担任一组与二组的小组长,那我就在此——此时此刻布置一份挑战书:在这一个季度内,你们两个谁破案率高,这刑警总队总队长的位子就是他的。”

“好啊!”男人天生就喜好战,就算是好兄弟也不能免俗,唐仕桪像是接过了挑战书,回头挑眉地望向邵洪涛:“我还真没带队跟你们二组好好竞争过,眼下这是个好机会,这挑战书我接了!”

邵洪涛笑着应道:“咱朋友是朋友,哥们也是哥们,但工作上我这人素来认真,也喜欢一争高下,我可不会让着你!”

“谁要你让了?!”唐仕桪好兄弟般怼了一下对方的胸口:“你我兄弟各自八仙过海,凭本事吃饭,不管谁坐到这总队长的位子,都能让对方心服口服,这不仅能服众,也是对这个位子的最大尊重。”

“你们两个能有这样的觉悟就好!”郎雄满意地点头:“通过竞争上岗,这也是为了让你们带好自己的兵及自身的队伍,等升任为总队长,也才能震得住脚,让一众下属们心服口服。”

“是,老大!”唐仕桪跟邵洪涛双双稍息敬礼,两人亦敌或友地相视一笑,便一起接下了这份挑战书。

……

此时此刻,三人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也均是一副感慨及伤感,特别是郎雄略浮后悔自责的模样。

“唉!”郎雄叹气:“我也没料到会造成那样的后果。”

唐仕桪大声道:“老局长,您可千万不要上了那龟孙子离间的当!”

“是啊!”邵洪涛也是连声惊呼:“老局长,这家伙诡计多端,他是在挑拨我们,我们可万万不要上了他的当!”

“邵洪涛,你有什么说话资格?!”戚剀冷笑道:“当年,柳桢不正是由于你的冒进而死于非命吗?”

全场气氛一片冰冷,邵洪涛寒冻如霜,唐仕桪闭上双目,眼角沁溢出泪水,是对当年的记忆痛苦万分。

逢慈也是仇恨地盯视邵洪涛,明显对这个男人恨之入骨,直恨不得抽其血食其肉。

“戚剀——”宋鸢大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年,两人接下挑战书的第三个月,邵洪涛所带领的二组破案率始终落后唐仕桪的一组,这让邵洪涛多少有些着急上火,但又不便在唐仕桪的面前表露。

这天下午快下班时,郎雄将两人叫到自己的队长办公室。

“怎么样?”郎雄笑道:“你们两个最近的破案率如何?”

邵洪涛的面色一黑:“我这边还差点。”

“不着急!”唐仕桪笑道:“这不距离老大一个季度的期限,还有一个星期吗?”

唐仕桪的话音刚落,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屏幕显示是柳桢的来电,他便摁下了拒绝接听的按键,是想着这边开完会回拨过去。

但没料到来电声不绝,显是有什么急事相告,郎雄望向唐仕桪道:“接听吧!万一是跟案子有关呢?”

唐仕桪心里犯嘀咕:柳桢能有什么案子?!但还是依领导言,走到队长办公室门口接听了来电,则是一个不太熟悉的声音急切道:“请——请问是唐仕桪唐警官吗?”

“对啊!”唐仕桪奇怪道:“我是唐仕桪,请问您是——”

“我是柳桢的同事。”

“啊!”唐仕桪立马反应过来:“你是柳桢的好朋友贺静?”

唐仕桪和柳桢自从三年前,通过南城小学的那起跳楼案,两人相识,并且快速确立了恋爱关系;恋爱期间,唐仕桪多次去幼儿园接送柳桢,柳桢的同事们不仅羡慕两人的相识浪漫,更是羡慕唐仕桪身为刑警工作如此繁忙,但只要有时间必定接送女友上下班,因而被女方的工作单位民间评选为典型顾家的好男人,这自然也就认识了不少柳桢在幼儿园的同事及好闺蜜。

“对!”贺静的口气显得愈加焦急:“唐警官,您女朋友被人质绑架了。”

“什么?”唐仕桪的脸色一愣:“桢桢被绑架了?但这怎么可能?她不是在你们幼儿园上班吗?”

“但——但刚才发生了一些意外,”贺静的声音竟是带出了哭腔道:“您——您还是赶紧过来吧!”

“到底发生了什么意外?”唐仕桪还是有些没太反应过来:“分局呢?分局的同志赶去了吗?”

“南城分局已经派人过来了,但我看他们搞不定,所以就给你打去了电话。”

“好!那我马上带队赶过去!”

唐仕桪回到队长办公室,向老局长汇报上述情况。

“什么?你女朋友被绑架了?”郎雄望向邵洪涛:“洪涛,你也跟着一路。”

“那我把小逢也叫上一路。”说话的同时,唐仕桪走出办公室,是要叫上助手同行。

邵洪涛正要跟出去,却见郎雄起身,便一把拉住他,压低嗓门道:“毕竟是仕桪的女朋友,我怕他做事情太过冲动,所以叫你跟着一路,也是希望你能控制住局面。”

“好的,您放心!”邵洪涛颔首的同时,拍了拍队长的手背,是让郎雄放宽心。

毕竟具体情况不太清楚,也为避免不必要的干预,引起不必要的行政麻烦及矛盾,唐仕桪、邵洪涛与逢慈仅三人便前往了报案现场。

半个小时后,他们赶来到了柳桢工作的南城幼儿园,远远地望见幼儿园门口围了一大堆人,路边停着四五辆分局的警车,人群不时传来了害怕的惊呼,这使得案件核心的情况似乎很不乐观。

唐仕桪一行快步来到人群外围,虽然看不到事件核心的情况,但那一惊一乍的人潮牵动其心脏加速得厉害,竟是有种血压上涌的心慌。

逢慈左右张望,只见密密麻麻的后脑勺堵在了面前,回脸正好瞧见唐仕桪的面色很难看,甚至捂摁住了心口,以避免过于气急的不冷静,便连忙搀扶住对方:“组长,你不要紧吧?”

唐仕桪也顾不上身体不适,就将助手朝往人群推了推:“小逢,你去看看怎么回事,是不是柳桢遇到了什么麻烦?”

“好!”逢慈颔首,便向人群内挤去。

那时候,邵洪涛跟唐仕桪还是哥们,眼见兄弟气急胸闷,便好心好意地安抚:“仕桪,你先别慌,具体情况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要不——我们先找分局的同志问问情况?”

唐仕桪抚顺胸口,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闻人群里传来了一个大嗓门。

“怎么这么多围观的群众,这不影响我们警方解救人质吗?”那是南城分局领导头大的声音:“快快快!快把这些人疏散开来,特别是不要在这里聚众,以免刺激绑匪!”

分局领导一边说话的同时,一边排除万难,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他旁边跟着两民警,正呼呼喘气地领命,回头就去劝导那些围观的群众。

当下,分局领导正愁眉苦脸地擦拭着满脑门子的汗水,他第一眼没认出唐仕桪,因而表情颇显得不耐烦:“哎呀!我说——你们这些看热闹的怎么还堵在这儿啊?!这都已经下班了,赶紧回去奶孩子吧!我这正烦着呢!”

唐仕桪则是一眼认出这位分局支副队长,三年前他代替郎雄到各区分局指导工作,南城分局正是这个领导负责接待:“包队长几年没见,别来无恙啊!”

分局领导抬头,神色蓦地一愣:“唐——唐组长,您——您怎么在这儿啊?”

唐仕桪克制其心中的担忧,越加展露风轻云淡的笑意:“我女朋友在这幼儿园工作,听说发生了绑架案,所以就过来看看。”

“您女朋友?”分局领导立马面现警觉:“她叫什么名字?”

“柳桢。”唐仕桪的脸色抑制不住有些着急:“不会真是她吧?”

分局领导目色一诧,但还没来得及说话,逢慈擦抹着汗水挤出人群,一脸慌张的神色大步走来。

“组长,不好了!”逢慈气喘吁吁地报告:“被绑架的那个人质正是嫂子!”

“什么?是桢桢!”唐仕桪险些吐血倒地,幸亏被助手一把搀扶。

“您先别着急!”逢慈喘匀气息道:“目前,绑匪的情绪还算稳定。”

“快,快带我去案发现场,快!”

唐仕桪拨开逢慈的搀扶,由于部分围观群众在分局干警的劝说下纷纷离开了案件外围,眼前的视线一下子便清朗了很多,可见幼儿园大门围着黄色的警戒线,大院深处的一幢建筑明显对峙两派,正在上演绑匪与警方对峙的情景,便跌跌撞撞地朝往案件核心走去。

逢慈和邵洪涛对视着一愣,也都急忙跟进幼儿园大门,那位分局支副队长也赶紧跟在了他们三人的身后。

(叁)

幼儿园教学楼的大门外,绑匪拿着一把木质刀柄的钢刀比划着柳桢的脖子,虽然女人看起来很害怕,但好歹是准警嫂,所以没表现出过于失态且苦苦哀求的神状。

南城分局七八名干警手比枪械,就站在建筑物下方的阴影里,其中一名干警正在劝说绑匪:“你把刀放下!有什么话咱好好说!”

唐仕桪的步态越走越平稳,由于他看到了绑匪控制的人质,柳桢将脖子稍稍后倾,其姿势以一种很不舒服的状态背贴匪徒,从而可保持身体平衡的同时,又能够适度跟绑匪维持距离,这使得女人的状态显露抗拒,但又不得不强忍其内心克制的恶心和抵抗。那时候,柳桢怀孕三个月,肚子还没有显怀。

因而,唐仕桪清楚自己在这时候决不能掉链子,必须保持身为警察的冷静与职业操守,便加紧步伐走过去的同时,其眼角余光感觉一刺,便抬头望向了天际线,可见天空正沉云密布,偏西的落日残阳如血,好似暗含杀戮的预感。

然而,唐仕桪没心情品味这预感,几乎小跑冲向了案发现场,那位分局支副队长急忙并身跟在其身侧,是为方便保护这位上级领导。

“僵持多久了?”

“啊!”因为唐仕桪的提问太过突兀,包副支队长显然没反应过来。

“我问你——”这样,唐仕桪才回脸看向对方:“你们分局跟绑匪僵持多久了?”

“啊!”包副支队长快速回答:“差不多已经一个小时。”

“什么?”唐仕桪定住脚步,目光寒彻如冰道:“一个小时?”

包副支队长吓得身体一哆嗦,唐仕桪见逢慈和邵洪涛跟上,明白自己带有个人情绪色彩,表情太过苛责,也就不再说话,他继续朝往案件的中心大步走去,也逐渐看清楚了那个绑匪的相貌,脸色再次一凛。

绑匪看起来不到三十岁,身高大概一米七五,面皮白白净净,戴了一副无框眼镜,其典型的书生模样,他的右手不应该攥握凶器,更不要说如此威胁人质了,而是应该手握粉笔,并且是白色的粉笔,在绿色的黑板上轻快写字。

唐仕桪只是觉得这绑匪眼熟,仔细一思量,便脱口而出:“这不是三年前,在幼儿园隔壁的南城小学教学楼顶寻死觅活的那个白面老师吗?”

“对!”包副支队长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就是他!”

三年前,唐仕桪代替郎雄到南城分局指导工作,包副支队长正主持召开座谈会,就接到了110的报案,唐仕桪和逢慈也随同赶来到幼儿园隔壁的那所小学。但由于并非直接管辖职责,这样的小案件也不必市局插手,唐仕桪便由分局内部自行处理,解救了这个跳楼自杀的小学老师。

当时,唐仕桪遇见了一见钟情的柳桢,他根本没想过要了解案件情况,眼下便紧急补课般问道:“三年前,他为什么跳楼自杀?”

包副支队长如实回答:“经我们调查,绑匪名叫郭毅,现年二十七岁,他目前担任隔壁小学四年级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从教五年,说是患上了抑郁症。”

“抑郁症?”唐仕桪追问:“什么原因患上了此症?”

包副支队长回复:“他没说,但学校那边的反应——可能是担任班主任,教学压力大太。”

“教学压力太大?”唐仕桪似乎不太信服这个理由:“他目前是担任小学四年级的班主任,那三年前,他带的这批孩子也就小学一年级,离升学还早着呢,压力能大到哪儿去?”

“唐组长,您可不知道,现在不光老师压力大,学生压力也大啊!”包副支队长喋喋不休地抱怨:“就拿我那孩子说,今年读小学五年级,眼看就要选初中了,学校晚自习,各种习题做到深夜,看得我这个家长都心疼。”

唐仕桪暂没正式结婚,柳桢肚子里的孩子也没出生,但他清楚现在的娃娃读书、升学、竞争,包括学习才艺等各方面的压力都很大;虽然教育部门年年提减负,但社会竞争压力如此之大,你好意思让自己的孩子输在起跑线上?!

两人正说着话,已经来到了绑架案现场,柳桢眼见男友的到来,脸色稍稍有些错愕,身体也不自觉前倾,她将颈动脉抵住了钢刀的刃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