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同归于尽2

(肆)

同一时间,上海海事局指挥船的甲板,莫中汉带队正站定在船头,邵洪涛、孟严、蒋快、苗佳佳等人依次排开在莫中汉的两侧,大家抬目焦急地望向嫌犯逃逸的方位,海面蓝晃晃的反光杀得人睁不开眼睛,这让每个人的心头愈加有种焦躁的不安。

孟严眼尖,指向远处的救生艇,面冲邵洪涛大叫道:“老大,那一定就是陆横生带着老局长逃逸的救生艇了。”

的确!茫茫大海只漂着那一艘救生艇,橙红色的艇身正是星梦奇缘号游轮标准配备的型号,这些信息均表明那必是陆横生带着人质逃逸的座驾。

“加快马力!”莫中汉抑制不住满目兴奋地高声:“赶紧追上那艘救生艇!”

与此同时,指挥船上空行驶的那三架直升机,也都以品字形的布阵面朝救生艇围合,从而形成了海空进军的夹击之势;当下,指挥船正昂首挺胸,雄赳赳气昂昂地剪破海面,指挥塔上的旗子迎风招展,满是一副高歌猛进的追剿之势,绝对在气势上已经占夺了先机及心理优势。

大头看清楚了上述场景,特别是望远镜里的指挥船被放大在眼前,瞧似正朝他们横冲直撞,犹若闯入进了望远镜,面冲他临门撞了过来,这惊得大头不自觉冒出了冷汗,救生艇内的空气本就既闷又热,更何况心头紧张的缘故,飙出的汗水射箭般涌出,竟是有如蒸桑拿似地满头冒出了腾腾的热气。

大头忧心忡忡地望向陆横生:“姐夫,看来又有场硬仗要打了!”

“那就打呗!”陆横生倒是没表现出有多害怕或吃惊,而是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强盗做派:“我倒也想看看——他们俞城市局联合上海警方到底有多厉害。”

大头不自觉打了个冷战,郎雄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望向不远处的这对绑匪,其面现沉稳冷静的睿智,明白胜负成败在此一举,双方之间最后的较量及拼杀是躲不过去了。

大概一刻钟左右,指挥船便带队追上了嫌犯的逃生艇,由于船身过于庞大,为了防止将救生艇倒吸灌入,进而造成不必要的事故发生,所以在距离目标约五百米的位置减速,它像是划水般缓缓行驶到了救生艇的身侧,因而完全遮挡住了嫌犯逃逸的方向。

三架直升机依然呈现品字状为指挥船保驾护航,它们如同悬崖勒马般抵在了其所在海域的前方,正高声喊话道——

“救生艇内的三名嫌犯,你们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和挣扎了,你们已经被我们警方包围,只有放下抵抗,举手投降,争取宽大处理,这才是你们目前可行的唯一出路!……”

当下,逃生艇已经停了下来,陆横生清楚抵抗无用,不如干脆摆出一副无所畏惧躺平的心态,反正警方的重要人质还掌握在他们手中,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大家一起同归于尽,谁都不得好死!

“爸爸,爸爸这是怎么回事?警察怎么追上来了?”原本,陆甜甜坐在船尾兀自悲伤,但听到警方的喊话,也不顾之前的矛盾,便跑来到了驾驶舱,面现惊慌失措的害怕。

“放心!”陆横生拍了拍女儿放在驾驶座靠椅上的手背,极尽慈爱地诓慰道:“有爸爸在,甜甜什么都不用担心亦或是害怕!”

是啊!母亲不在了,星梦奇缘号游轮也变成了一片火海,就算陆甜甜对父亲痛恨万分,但面对当时当刻的此情此景,她除了父亲与舅舅还能依靠谁?陆甜甜清楚当前已是非常时期,她只得收住悲伤,定定地望向父亲,并回头看向舅舅,好似在这一瞬间长成了一个成熟的女人,一个不再只是想依偎于强富耀怀抱里的成熟女性。

“姐夫,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在面对警方的海空四面围攻时,大头明显表露出了慌乱的仓促:毕竟,船上的那些打手,包括其最为得意的干将邢波在内,已经成为星梦奇缘号游轮的炮灰,所以眼下——没有人可以为他们抵挡警方的抓捕了。

陆横生保持其一贯的平稳及老辣:“向他们警方回话,他们的老局长——郎雄就在我们手上!”

郎雄因听到自己的名字,望了一眼密谋的驾驶舱,便摆出冷眼旁观的漠视,那是一种完全事不关己的淡然,好似这群歹人谈论的是跟自身毫不相关的另一个人,这让他感觉到既好笑又端稳,便继续闭目养神地积蓄力量。

“好!”大头便抓过操作台上的广播话筒大声回话道:“海上和天上的警察都听着,你们的老局长——郎雄在我们手上!”

指挥船的船头,邵洪涛听闻绑匪的上述要挟,表情不免一愣,胸口也是“咯噔”一紧,感觉心脏窒息得厉害。他平缓了好半天,这才直起了身子,看向五十米开外的救生艇,望见正站在驾驶舱舷窗前的陆横生,其身边的大头居然面冲指挥船竖起了中指——穷途落寇竟敢如此嚣张狂妄。

“靠!”邵洪涛脸色涨红地差点骂人,但他清楚当下不是激动或负气的时候,便抓住莫中汉的手求助道:“莫局,您一定要保证我们老局长的人身安全!”

作为此次行动任务上海方的指挥官,莫中汉没有说话,但他轻轻地颔首,便抓过下属手中的高音喇叭,厉声喊话道:“那就谈谈你们的条件吧!”

救生艇的驾驶舱内,陆横生和大头并排站在舷窗前,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特别是陆横生见小舅子竖起了中指,满腹的志得意满,便摁下了广播键:“那好啊!怎么个谈法?”

“那咱就不啰嗦,打开天窗说亮话吧!”邵洪涛从莫中汉的手中抢过喇叭不客气地叫嚣:“至少,让我们看看我们的老局长是否安全,没被你们虐待或是弄伤了什么吧?”

陆横生没有回答,转身望向郎雄道:“郎局,那我们就出门现现身,也好让您的一众下属放宽心。”

“好啊!”郎雄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他站起身,扭动脖子,松快了一下筋骨:“那咱就陪陆总亮亮相吧!”

陆甜甜还没太明白是怎么回事,她瞧见父亲冲舅舅递了个眼色,感觉心脏仓促地一撞,像是将她撞到了一边,便慌忙闪身到了一侧。

“甜甜,你在舱内呆着,不要露面。”

陆甜甜的面容一惊,随而意识到大事不妙,便本能地拉拽住父亲:“爸,你们要干嘛?你们这是要干嘛?”

“甜甜听话——”陆横生难得嘴咧淡笑,露出一抹父爱的柔情,其话语更是极尽疼爱道:“你在舱内好好呆着,无论发生什么,或是听到了什么,都不要露面!”

父亲的郑重交代,这令陆甜甜越发紧张,她望向了一侧的舅舅:“爸,您和舅舅到底想要干嘛?”

“甜甜,听话!”大头对外甥女道:“听你爸爸的话!在舱内呆着,不要露面。”

“不!”陆甜甜尖叫的哭声俨然是其精神世界的彻底崩塌:“你们别去,你们哪也别走,爸爸您别走,别离开甜甜,别离开我!……”

陆甜甜一边哭叫,一边拖拉住了父亲和舅舅,似乎她倘若不这么做的话,就连这两位最后的至亲都将失去不见。她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一切,失去了母亲,失去了爱人强富耀,而当下眼看就要失去了父亲和舅舅,因而其攥握的手指便更加使力,脑袋则是不肯撒手地拼命摇头。

“甜甜,听话!”大头是在摆脱外甥女的拉扯及挽留,但女孩的力气太大,他又不能太过使劲,只得求助地望向姐夫。

陆横生回头看向女儿,虽然他什么话都没说,但目光带出威慑,正久久地凝视着对方,大概持续了一分来钟,这才面露笑容,摸了摸女儿的脑袋:“甜甜,看好这艘救生艇。”

显然,这个男人的言下之意是在强调:这可能是我们最后坚守的阵地了!

陆甜甜的面色一惊,不自觉撒放开手指,眼见父亲走到船尾,舅舅押解人质跟在其身后,“哗啦——”一响打开了舱门,强烈的阳光直射得她睁不开眼睛。

船尾的舱门打开,正好面冲指挥船的船头,与邵洪涛等一行面对面,头顶是恼人的直升机轰鸣,更何况还是三架同时布阵。

救生艇的船尾是方两米来宽的平台,为了给陆横生让出门口的位置,大头便押解郎雄移至平台;邵洪涛等人眼见老局长性命暂时无虞,心脏一阵狂喜的跳跃,便压制住激动的情绪,是让自己的状态不至于失控。

“老局长,您没事吧?”

“没事!”尽管郎雄被大头用凶器比住了脖子,但他的答复却是中气十足,其喉结在匕首锋利的边缘处上下滑动,而他却是毫无任何惧色地大义凛然道:“我好得很,不用为我担心!”

“是啊!”陆横生从不足一米高的舱门钻了出来,嘴角浪**着风轻云淡的笑意,他更是一语双关地先声夺人:“只有郎局是安全的,我们也才能沾郎局的光,也是安全的,是不是啊?”

陆横生走出舱门,救生艇稍稍一**,由于见大头带着郎雄——两人身体一耸,指挥船上的众人心头“呯呯”一紧,但好在救生艇的底盘还算稳定,老局长没有被**下船身,而是目光坚定地望向对面的指挥船。

“自保安全?”邵洪涛感觉胸膛内的双肺简直快要被气炸,他大发雷霆地指向星梦奇缘号游轮爆炸的方位,可见数海里之外依然火光冲天:“陆横生,你造成了如此罪孽,还想活?你数数你到底杀死了多少人?”

“是啊!”莫中汉也是满腹的气愤难平:“就连那些跟着你拼死卖命的兄弟——你一个也没放过!”

“他们既然选择了为我拼死卖命,就应该有牺牲的觉悟!”陆横生面现草菅人命的凶狠:“更何况,我已经承诺——帮他们照顾好他们的父母亲人。”

“哼!那只不过是你的口头支票吧?”邵洪涛毫不客气道:“陆横生,你已经破产了,你们景生置业已经彻底破产了!”

“那正好!那就由你们警方跟我们一起下地狱吧!”大头仗着手中挟持的人质,用匕首抵住了郎雄的脖子,其压下的刃端流下了一道殷红的鲜血,在阳光的照射下触目惊心地骇人。

“不要!”邵洪涛感觉到一阵晕眩,耳边传来唐仕桪的尖叫:不要!——

那是来自于五年前——穿透了柳桢生死现场的尖叫声。

(伍)

与此同时,密湖山庄的1010号房间。

“我不相信——”戚木森震声地指向卧室道:“那你们就先说清楚——这个女孩到底是怎么回事?”

戚剀、戚木森、葛容的目光齐刷刷地望向卧室门口,他们先是听到房门“咔嗒”一响,三人看见倒地的女孩,戚木森像是被吓到了,继而震惊地望向儿子,随而求救般瞅向葛容,好似是在讨教这姑娘是怎么了,她怎么能说出这么可怕的话来:你们母子俩为什么计划跟我们警方作对?

“对!”宋鸢正搀扶着门框艰难地贴靠,其语态平静地重复之前的质询:“你们母子俩为什么计划跟我们警方作对?”

毒品杀人案发生的这两个月,或者说从戚剀跟其亲生母亲——葛容的频繁见面算起,戚木森这些年生活在老人福利院,完全沉浸在缅怀爱妻吕霞的沉痛和回忆当中,他根本就没关注过儿子的所思所想,更不要说是计划了这么久且心思绵密的报复之举了。

“姑娘,你在说什么?”葛容就像是这里的女主人,她微笑地大跨步走了过去:“你说——我和我亲爱的儿子跟你们警方作对?”

宋鸢到底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丫头,瞧似被对方气势汹汹的彪悍给唬住了,她本能地缩着脖子是想回避,但因为药物的镇定劲儿还没过,所以半边麻痹的身子侧躺在地,就像是被点穴似地无法起身。

宋鸢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对母子左右夹击,慢吞吞地蹲在了自己的身边,这让她越加感到害怕,虽然身体正努力想躲,但四肢如捆绑着使不出力气,犹若被罩入进了梦魇的泥潭。

“你们?你们这是干嘛?”戚木森的表情有些着急,明显受到了莫大的惊吓,便快步朝往女孩的方向靠了靠:“这——这小丫头是什么人?她是警察吗?”

“爸,这您就别管了,回餐桌上吃饭。”

戚剀搀扶父亲回往餐桌,但戚木森则是定着不动,更加狐疑地望向儿子和葛容,特别是这两人什么时候由于母子关系走得如此之近,近到让他这个做父亲的都始料未及,不知该如何应付及面对。

宋鸢看出戚剀父亲的状态完全游离于儿子的复仇计划之外,瞧似全然被蒙在了鼓里,对眼前的发生一无所知,但这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她明白必须抓住此机会,便大声道:“戚老爹,您的好儿子跟您的这个小老婆——他们背着您不知道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勾当,您肯定不想助纣为虐,成为他们的同伙亦或是帮凶吧?”

“伤天害理?助纣为虐?”戚木森的身体一颤,腿脚也是连连后退,是怎么也没料到这个陌生的女孩会用如此严重的词汇来形容自己唯一的爱子,便难以置信地望向戚剀:“她——她在说什么?”

“爸——”一直以来,戚剀在计划中自信扮演掌控全局的智者形象,但眼下的情景明显失控,完全超出了其预料之外,因而面露急切道:“您别管!”

宋鸢明白这个突破口抓对了,她也顾不得深究后果,便大着嗓门高声质询:“你们该不会是想杀人灭口吧?”

显然,女孩是在间接求助戚剀的父亲保护自己。

“什么?杀人灭口?”戚木森再次震悚地望向儿子:“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木森,你别着急,听我跟你说!”葛容的态度极尽和善,看似是要为儿子解围,便淡笑地走到爱人身边,眼见戚木森的反应,她从口袋突然掏出什么,朝往对方的口鼻处一喷,戚木森的神状一愕,还没反应过来,其目光有些失焦,身体便当即瘫软,幸亏被儿子给一把搀扶住了。

因为事发突然,戚剀的神情一愣,本能地扶稳父亲,这才随着女人的动势,看到葛容的手里拿着一瓶白色喷雾的麻醉剂。

葛容望向满目惊恐的宋鸢,女孩正扭动着麻痹的身形,显然是要摆脱女人的魔爪。这越发刺激了对方,葛容慢慢地蹲回到女孩的身侧,其嘴角露出邪笑地打量玩味道:“小丫头,你的话太多了,打搅了我们一家三口首次的团圆饭,还是好好再睡一觉吧!省得继续碍事。”

说话的同时,葛容将麻醉剂紧贴女孩的口鼻喷了下去,宋鸢别过脑袋,是想避开喷雾,但是避无可避,她眨巴了一下眼睛,察觉目光有些涣散,便再次昏厥了过去。

此时此刻,戚剀已经将父亲搀扶到客厅的沙发上,他见宋鸢昏睡,便踱步走过去,俯视躺在地上的女孩。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葛容淡淡一笑:“唐仕桪一定为他这个小女友的失踪急疯了吧?”

戚剀也是一副玩味的表情:“应该是!”

葛容走到了沙发边,望向熟睡中的爱人,蹲下身子,尽显柔情,她正用手指爱抚戚木森的面庞。尽管这个男人跟自己相差悬殊,特别是视觉年龄上的悬殊,但她对初恋——也是至今唯一的爱人情感如初,于眼神间满含温柔似水的疼惜。

“也应该告诉他,我们在哪儿了!”显然,这个“他”指的正是宋鸢的男友——唐仕桪。

戚剀明白地点了点头,便横身抱起了女孩,将宋鸢放回到卧室的**。

他盯视着女孩大概看了五六分钟,这才晃过神想起什么,便走到一侧的茶桌前,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贴到茶桌的下方——那正是葛容以容莎莎的身份扮演服务员,将监听器贴放在当时还是强富耀与陆甜甜幽会的这个房间——那枚一模一样的监听器所贴位置也恰是分毫不差。

戚剀慢慢地站起身,抖了抖迎战的情绪,他用一脸诡笑的自言自语道:“唐队,我们终于可以面对面地正式通话聊天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郎朗蹡蹡的笑声好似从地狱现身,仿佛恶魔般萦绕在耳边绵绵不休。

……

唐仕桪先是听到一阵狂笑,随而便闻讯有人似在说话,那声音由远及近,好像戚剀的声音:“唐队,我们终于可以面对面地正式通话聊天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位刑警队长身体一愣,就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这样,他才发现自己在刑侦技术科的勘察车上睡着了。

逢慈、度宽、廖长也都东倒西歪地躺在了后排的座位呼呼大睡,毕竟——昨天晚上熬了一个大通宵,加之这些日子为案件奔波,全队已经是精疲力竭,抓住机会便赶紧补觉。

唐仕桪伸了个懒腰,便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屏幕显示十六点零七分,这距离上午的事故已经过去了八个小时。

宋鸢,应该暂时没事吧?她现在到底人在哪儿?肯定是被戚剀母子绑架了?……唐仕桪显得有些焦急,他望向前方的车祸情况,刑侦技术科还在勘察现场,便走下车门,活动了下脖子,正在盘算接下来的安排,楚慎兴冲冲地跑了过来。

“老唐,”楚慎兴奋地满面放光:“我分五组人马,逐一排查了未名路及其附近的所有监控,发现了一条很重要的线索。”

唐仕桪的脸色为之一振:“什么重要的线索?”

“我们在未名路隔壁的一条支巷——看到葛容拦了辆出租车离开。”说话的同时,楚慎将拿着的手机递给对方,可见屏幕正好显示葛容身穿审讯了一夜、逃离囚车时的那套衣服,女人招手拦了辆出租车,便坐入进了后车座离开。

唐仕桪连忙扫视了一目屏幕右上角所显示的时间:“八点零五分。”

“对!”楚慎颔首回答:“正是发生车祸三分钟后,这个女人趁你们昏厥,便逃离囚车,趁乱溜到这个巷口,拦了一辆出租车离开。”

“这么说来——”唐仕桪语气笃定道:“这一切多半是她跟她的好儿子——戚剀——两人一步步计算好了?”

“对!”楚慎赞同:“这每个环节皆步步惊心,好似齿轮般相互咬合在一起,可以说——是分秒不差!”

“人才啊!”唐仕桪按捺住情绪,这才没有国骂出声,并伴随后知后觉地点头道:“难怪,葛容让我们送她回市局,她是掐着点儿,知道那辆宝美AutoⅡ与我们警方的囚车必在此相撞,因而她好借此隐遁不见。”

“对!”楚慎颔首:“这是他们母子俩的好算计啊!”

唐仕桪追问:“那联系出租车司机了吗?”

“已经联系上了!”楚慎开心地点头:“他正在往我们这边赶。”这位刑侦技术科科长看了下手机显示的时间:“应该马上就到了!”

果然,附近的巷道口——正是葛容招手出租车逃逸的位置,传来了一阵“啪啪啪——”的喇叭声。

两人急忙跑了过去,那个司机五十多岁,看来倒也老实本分,一下车门,就面朝他们走来。

“你们是警察吧?”

“对!”唐仕桪快步走过去,随而想起了什么,他背身朝楚慎摊了摊手,对方先是一愣,当即领会明白,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唐仕桪调出葛容乘坐出租车离开车祸现场的那段视频:“这个女人是坐你的车离开了吧?”

司机接过手机,仔细地看了看:“啊!对!今天一早出车,她是我的第一个客人,我还奇怪——”他指向车祸的方位:“那边看起来好像发生了车祸,所有的路人都朝车祸现场跑过去,只有这个女人却是面朝相反的方向跑来。”

唐仕桪急切追问:“你把她送到哪儿了?”

“密湖山庄。”

“什么?”唐仕桪难以置信道:“你是说老火车站附近的那片密湖山庄?”

“是啊!”

这位刑警队长继续想问什么,其手上拿着楚慎的话机铃响,对方便一把抓了过去。

楚慎看了一眼屏幕接听:“有什么事吗?”

刑侦技术科的一名下属大声道:“科长,我这边有新发现!”

楚慎多半没料到般神情一愣:“什么新发现?”

“密湖山庄的1010号房间重新传来了监听动态。”

“监听动态?”楚慎没反应过来地皱了皱眉。

“对!”下属回答:“您不是让我有时间听听从挑战拳击馆带回——冯保罗办公室的那套台式电脑吗?特别是其电脑的监听频道,所以每天下午,我在办公室忙完手头上的技术比对工作,就会听一下。”

楚慎感觉其心跳加速地一窒:“那然后呢?”

“然后——”电脑那头传来兴奋的声音:“我刚才监听,大约十分钟前,那频道没有任何消息,我本来放下耳机,准备像往常那样放弃,但不想听到了一阵杂音。”

“杂音?”楚慎的心跳已经完全停止。

“对!”下属开心地补充道:“那杂音之后,似乎是嫌犯戚剀留下了一段自言自语,我马上给您发过去。”

“好!我知道了!”

眼见楚慎放下话机,唐仕桪凑过去追问:“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楚慎正要张嘴回答,听到手机传来接受信息的提示音,他打开微信功能,便传来了一段诡笑的狂言:“唐队,我们终于可以面对面地正式通话聊天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郎朗蹡蹡的笑声好似从地狱现身,仿佛恶魔般萦绕在耳边绵绵不休。

“这是?——”唐仕桪错愕地瞪大了眼睛,这简直跟他梦境中的发生一模一样,难免吓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楚慎则是明白地颔首:“这应该是戚剀在密湖山庄的1010号房间正在跟你打招呼。”

唐仕桪的面目一懵,明显没能转过弯来:“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楚慎抬了抬手机回答:“戚剀多半在之前强富耀和陆甜甜私会的那个房间——重新放置了监听器,他这是在跟你打招呼。”

“恐怕——这不仅仅是打招呼那么简单吧?”唐仕桪明了地轻轻点头:“他这是在向我提出挑战!另外——”这位刑警队长顿了顿说道:“这是他多半向我们警方透露消息,他们一家三口正在密湖山庄团聚,很明显——这是对我们警方**裸且肆意妄为的挑衅之举。”

楚慎点头认可:“多半——你女朋友宋鸢也在那儿。”

逢慈睡醒,因没看到队长,便走下勘察车,正面朝两人走来。

“老大,你们在干嘛?”

唐仕桪心急火燎地望向助手:“通知老局长——”当即,他回想起通过跟郎雄的老伴——即师母上午有过联系,猜测对方多半赶去上海,因而无法部署抓捕任务,便改口道:“马上集结队里的所有成员,紧急赶往密湖山庄。另外,给副局打电话,请求他批准调派一个中队的特警,也紧急赶往山庄。”

逢慈满腹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来不及过多询问,便跟随在两人身后,他按照队长的要求紧急拨打了电话。

(陆)

五年前的某个傍晚,柳桢意外遇害的命案现场,周围传来闹麻麻的喧嚣声,唐仕桪正抱住脖子喷血的爱人失声痛哭,邵洪涛则是一脸不知所措地望向眼前的发生,周围的人们乱糟糟地跑来跑去,突然从天而降的大雨将现场淹没,他的视野里满是鲜血的喷涌而出……那番锥心刺骨的记忆怕是这辈子都无法忘怀了!

怎么回事?邵洪涛不自觉地捂按住心口,感觉心脏正难受地“砰砰”直跳,一股抑制不住的痛楚排山倒海般朝他压了过来:难道过去了这五年,自己还是心存有自责的痛意,对柳桢的意外身亡感到愧疚?

一时间,邵洪涛察觉天旋地转,满眼皆是血色的恐怖,随时都有晕厥过去的危险。

“老大,你没事吧?”孟严焦急地望向对方,一把搀扶住了邵洪涛。

大概紧张了一晚上,也算跟绑匪斗智了一晚上,邵洪涛有些低血糖,但他立马便稳定住身姿,回到现实,发现自己所代表的警方正跟陆横生等一行相互对峙,可见老局长郎雄的脖口被划出了一道血痕。

“陆横生——”邵洪涛面冲救生艇大叫:“让你的小舅子不要做傻事!你可以跟我们警方谈条件,无论什么条件,我都一定答应你!”

“噢!”陆横生与其小舅子并排,他看了一眼人质,回头望向邵洪涛,似乎对眼下的局势很满意,便面带诡笑地反诘:“你的意思是说——无论我们提出多么苛刻或是无理的条件,你都答应?”

“对!”邵洪涛凝眉点了点头:“有什么条件你就提吧!但是警告你的小舅子,不许伤害我们局长。”

陆横生便撇眉望向郎雄道:“你这位下属——还挺懂得心疼人啊!”

郎雄忍耐脖口处的伤势,其喉结于凶器前正来回地滑动,就像是一颗随时被剖开的李子,这让他愈发艰难地回应:“但——但你这位小舅子——却不懂得心疼人啊!”

“郎局,您这话可就不对了!”大头用粗大的手臂越加箍紧了人质的脖子,好似正用舌头舔舐耳语般,压声冲对方的耳边邪恶道:“我挺疼人!这不——疼得您老都流出了鲜血。”

郎雄抿住嘴巴,忍耐住了疼痛,懒得跟这种泼皮一般计较,便傲挺着脖颈,神状黜邪崇正,一身正义凛然。

“好了!”陆横生清楚当下保命要紧,手上的人质便是对付警方最大的利器,他可不想看到这利器还没用在刀刃处,就出现了什么舛讹,甚至不必要的麻烦。“大头,不要闹了!以免惹得对面指挥船上的一众小喽啰们不满,耽搁了我们的正事!”

虽然匪首的嗓门不大,但这一艇一船相隔不过十米,救生艇的发动机也已经熄火,因而便导致彼此拉开的距离愈加剑拔弩张,显然邵洪涛一行听到了陆横生的出言不逊,但老局长在绑匪的手中,所以他们也不敢太过愤怒,从而导致局面无法收拾,甚而危及老局长的性命。

邵洪涛深呼吸一口气,明显是在压制住火气,其语态试图委婉道:“陆横生,你到底怎样才肯放了我们局长?”

“很简单啊!”陆横生居然言辞张狂地指向警方的指挥船:“就把你们这船留给我们!”

“什么?”不仅邵洪涛惊得目瞪口呆,就连莫中汉都是瞠目结舌,是无法相信对方竟会提出这种无理荒唐的要求:“你让我们把指挥船留下来?”

“是啊!”陆横生面不改色地回答:“这样,我们通过指挥船离开,也好把你们的老局长放在救生艇,大家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是不是啊?”这个男人邪笑地望向郎雄:“郎局?”

“不要管我!”郎雄一副视死如归地临危不惧:“不要给犯罪分子任何的幻想,更不能被他们牵着鼻子为所欲为!”

“不行!”邵洪涛决不能牺牲郎雄的性命作为抓捕嫌犯的任何代价:“老局长,我一定要平安将您解救回俞城,以便给师母有个交代。”

郎雄正要挺胸高喝地说话时,但被陆横生的笑声凶恶打断:“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个男人的狂妄越笑越猖獗,越笑越肆无忌惮,越笑越走火入魔,犹若海面涌起的风云变幻,好似天象瞬息的惊涛骇浪……他好不容易才逐渐平息了下去,将目光毒蛇般望向对面的指挥船。

“郎局,您这位下属还真是对您关心入微啊!”陆横生将话锋一转:“但我记得您这位下属的全名叫邵洪涛吧?!现任俞城市公安局禁毒总队的总队长。”

郎雄阴沉下了面色:“你想说什么?”

“哈哈!”陆横生便搬弄是非地继续高声:“二十五年前,他的父亲担任重案组组长,那也是你第一次参与抓捕毒贩的任务,我记得你们警方把那个案件叫作七一七毒品案吧?!……重案组组长在抓捕毒贩头目的同时,为了保护你,不幸中弹身亡,这些——您向这位小兄弟还原了当时的情景吗?”

邵洪涛的心脏“咯噔”一惊,这是扎在其心头的一根利刺,老局长曾经提过类似的问题:你对你父亲的牺牲——有没有怨恨过我?他也反复琢磨这个问题的答案,但过去了这么多年,他好像没什么恨意,就像他自己回答的那句:刑警也好,禁毒也罢,执行任务出现牺牲的情况,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好啊!”郎雄倒是没表现出任何的慌张,他正斜睨着目光,望向身侧的匪首:“既然你主动提起——陆横生,我正好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陆横生稍显意外:“什么?”

郎雄则是条理清楚地质询道:“二十五年前,无论是在我们警方的审讯室,以及在看守所——检方对你当年贩毒案件的核实讯问,包括你在法庭上的自辩,你一次次声称说你不知道当时的行为是走毒,因为你只不过是一个跟班的小喽啰,所以主观并不知情那就是毒品,而是被人利用实施了贩卖行为,因而不构成犯罪。”

“怎么?”陆横生斜睨向人质:“我这么说有什么问题吗?”

“对!”郎雄淡笑:“这对于一个想方设法逃脱法律罪责的人当然没问题。”

大头紧了紧手上的凶器:“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郎雄感觉脖口一热,被再次戳疼了伤口,但他不为绑匪的要挟所惧道:“其实,你姐夫才是那个最大的毒贩,他将他的小跟班推到幕前,因为被我们警方当作毒贩头目击毙,所以你当年便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死者的身上。”最终,这位局长大人将目光盯视在陆横生的身上。

“爸爸——”陆甜甜扑到救生艇的舱门口:“原来当年,您刑满释放回到家中,跟母亲说什么您是被冤枉,这根本就是欺骗我们母女俩的谎话,你这个大骗子、恶棍,现在把母亲也给活生生地害死了!”

“甜甜——”陆横生满是心痛地辩解:“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这么做是为了你和你母亲。那时候,你母亲刚怀上你,你知道我因为自己马上就要当爸爸了,有多开心、多兴奋以及多自豪吗?我只想把这全世界最好的东西给你。但我一个中学物理老师能挣多少钱,八十年代也就五十来块钱,所以我只能选择铤而走险!”

“陆横生——”邵洪涛大声高喝:“你这是以父爱之名,为自己的罪行找借口!那时候,比你挣得少的,生活艰难的,大有人在,难道大家都不活了?大家都不心疼自己的妻女?!”

“哈哈!找借口?”陆横生摆出邪恶的笑容:“真是可惜啊!郎局,您这么多年才后知后觉啊!”

相较部下的情绪激动,郎雄平静地摇了摇头:“其实我早就猜到了,但苦于没有证据,而你的手下死了,这也就意味着死无对证,你想怎么说都可以。”

邵洪涛站在指挥船的船头,由于将双手抓摁住了栏杆,手背青筋暴起,心脏好似在沸腾的辣油里翻滚,因而疼痛得窒息般难受,便不自觉地按住了胸口。

孟严对当时的情况多少从案宗资料上有所了解,他用掌心正安抚着队长的后背,是为了让邵洪涛能够保持冷静,不被绑匪带偏了节奏。

“老大,你一定要冷静,不要上了绑匪的当!”

“我知道!”邵洪涛缓顺气息的节奏道:“我不会让这两个坏蛋的阴谋得逞!”

终于,邵洪涛呼吸顺畅,挺直了脊背,高声喊话道:“是啊!当时,只判了你三年,还真是便宜你了!”

“所以——你不应该恨你们老局长吗?”陆横生继续挑拨离间地浪肆狂笑:“当年,他为了立首功,造成你父亲为了保护他而牺牲,他不应该为你父亲的意外身亡负责及偿命吗?”

邵洪涛将身体驱前,差点便扑出了船栏:“最应该偿命的那个人是你!”

“不行!老局长,我一定将您平安救出,不能再发生像我父亲那样的悲剧了。”邵洪涛望向身边的莫中汉:“怎么样?策略性答应他们吧?”

莫中汉显得很犹疑:“我没办法代表上海海事局的态度。”

“可是——”

尽管听不到指挥船上的对话,但陆横生瞧出两人的表情异样,便低笑地望向邵洪涛道:“怎么?邵队,你刚才可是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无论我们提出多么苛刻或是无理的条件,你都答应。这保证可还热腾腾地冒着热气,就不算话了?!”

“这——”邵洪涛为难地望向其身旁的莫中汉。

“好!既然你们警方说话不算数,我就要了你们老局长的命!”大头凶相毕露,抵紧了手上的凶器,郎雄的脖口处便再次压下了一道血痕,老局长露出疼痛难抑的皱眉。

(柒)

虽然老局长钢铁硬汉,并且保有军人的风范,他为了公安的正义事业更是已经将个人的生死置之度外,但架不住下属们的担心。

“不要冲动!”邵洪涛抬起手势:“有话好好说!”

“那好啊!”陆横生阴狠道:“那就把指挥船交出来!”

“什么?”孟严望向队长:“老大,这混蛋居然让我们交出指挥船。”

“是啊!”大头混世魔王地配合道:“如果你们想让这个老家伙活命的话,就乖乖听我姐夫的话——把指挥船交出来!”

莫中汉冷嘲热讽:“陆横生,就算我们把指挥船交给你,你会开吗?星梦奇缘号游轮的船长可是已经被你给炸死了!”

“哈哈!”陆横生仰天狂笑道:“这个就不劳烦各位领导们担心了!”

“不要听他们的,不要被嫌犯牵着鼻子走!”郎雄难受地咽了口吐沫,便控制住喉结处的疼痛,骤然拔高了嗓门:“难道,你们都忘了警官学院的校训吗?”

“报告老局长!”邵洪涛挺定身姿:“一入警校,校训为戒,终生示警,不敢有怠!”

“那好!”郎雄高声命令道:“那就背给我听!”

邵洪涛便带领孟严和蒋快稍息立正地回答:“忠诚、严格、求实、勤奋!”

“对!”郎雄高声道:“中国人民公安大学、中国人民警察大学、中国刑事警察学院——这三所全国最具代表性的警校,以及全国各个省市也都有自己的警官学院,这些警校大部分的校训最为重要且首要的一点便是——忠诚,所以你们要忠于党、忠于人民、忠于国家,而不是忠于我!”

当即,邵洪涛“唰”地流下了眼泪,明白老局长的此般用意,必要时——他将选择跟嫌犯玉石俱焚,为忠诚信仰的同时,其绝不留念于贪生,更不会给他所带队的俞城市公安局涂抹上任何的灰迹或是污点。

“姐夫,没想到这个老家伙还有点儿威信!”

“哼!”陆横生则是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那又怎么样?现在——这个‘威信’还不是握在我们手中。”

“对!”大头颔首:“所以要对其好好利用!”

郎雄装作没听到两人的压声,他身为这里的最高指挥官,绝不低头地昂扬着脖子道:“所以,你们不能在犯罪分子面前认怂,更不能在我面前认怂,我郎雄担任俞城警官职业学院的名誉教授,我所教出的学生没有一个怂包!”

“老家伙想找死吗?”大头用凶器抵紧郎雄的脖子,其豹头环眼横目狰狞,眼看就快要喷出血来。

恰在此时,莫中汉的眼皮轻轻一跳,是看到救生艇的正面一个黑影没入海面,就像一只海豹潜入水下,便消失在了艇身的背后,好似一抹幻觉藏匿不见。

怎么回事?难道是我眼花了,所以出现了幻觉?莫中汉正在诧异间,突闻陆甜甜的声音,女孩已经冲到了救生艇的后门。

“爸爸!”陆甜甜矮着身子恳求:“不要再做错事了!眼下,母亲已经死了,我不能再失去您和舅舅!”

“你母亲就是被那个混账打死的,怎么?”陆横生面现魔鬼似的凶相:“你还想做强富荣的弟媳,别做你的春秋大梦了!”

“是您先绑架了富耀!”陆甜甜泪流满面地哀求:“爸爸,不要再执迷不悟了,您跟舅舅收手吧?!求你们现在就收手吧!”

“我的傻女儿啊!”陆横生仰天闭眼地长叹道:“你觉得我现在还能收手吗?”

“就是!”大头也是一脸完全不在乎生死的狂妄:“砍头不过碗大的疤,咱黔墩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这么说来——”邵洪涛不客气道:“陆横生,你承认你包下那艘星梦奇缘号游轮,是想带着毒品和配方跑路,好跑去东南亚东山再起?”

“哼!”陆横生喷出冷笑:“你们有证据吗?你们警方办案不是最讲究证据?”

“既然没证据你跑什么路?”郎雄淡淡地瞥向对方。

陆横生用睥睨的口吻回答:“老子乐意!”

“这就是证据!”邵洪涛望向孟严,对方反应了一下,这才想起什么,急忙从身侧的甲板抱起一个油纸包裹递给队长——那正是郎雄之前在游轮底部发现的包裹。

“对!”这位刑警队长接过,发现由于太重,便高举过头顶,就像是董存瑞举着炸药包道:“这就是证据!”

“你还是不肯承认是吧?”邵洪涛一把撕开包裹的油纸,突然传来了钟表般的滴答声。

孟严的脸色惊变:“老大,这包裹里有炸弹!”

邵洪涛等一行还没来得及错愕,就听闻陆横生魔鬼似的邪笑:“是啊!我就在等这一刻!哈哈!这一刻让我等了好久,那就来个二踢脚的连环爆吧!只可惜啊!这动静没有游轮上足具威慑力,但眼下的情景也够用了!”

这个男人拿起手机摁下按键,邵洪涛正将包裹抛向了空中,“轰隆”一声狂势的炸响,汹涌澎湃的气浪有如一堵墙般将站在船头的所有人掀翻到甲板上,那是五十公斤的冰毒随着爆炸声齑碎如粉,大雨倾盆似地淋了船上众人的满身及一脸。

“去死吧!”指挥船对面的救生艇也受到不小的冲击,大头挥舞着凶器,朝往郎雄的脖口处抹去。

老局长已经闭上眼睛,表明他绝不留念贪生,却于眼缝间看到当前的画面:眼底的海面微微晃动,似乎有怪物即将冒头,可见于半空中爆炸的耀目火光,刺激得人睁不开眼睛;一个湿淋淋的黑影正长身而起,形若海豹从自己的身侧滑过,郎雄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见大头捂住了脖子,被一根钢筋穿喉而过,正瞪大错愕的眼睛跌入进了大海。

这是怎么回事?郎雄这才瞧清楚,强富荣好似被碳化了的水鬼,正黑乎乎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唯独一双变形了的眼睛还算黑白分明,饶是身为公安局局长,见惯了各种命案现场,但他还是被眼前的情景噤若寒蝉,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陆甜甜被吓坏了,正发出刺耳的尖叫,也越显得神情错乱,相比之下——其身边的父亲陆横生还算镇定自若,将女儿猛往舱门里推。

“甜甜,你进救生艇!”

“不!”陆甜甜偏斜着眼睛,尽管感到无比害怕,不敢正视,但她大着胆子打量这个木炭的男人:“你——你是强哥?”

“我弟弟死了!”强富荣扭曲狰狞的面目比水鬼还要可怕千倍万倍,其嗓子被焦炭得厉害,发出鬼怪般的撕裂道:“我要跟你们这群绑匪拼命!”

“什么?富耀死了?”这样,陆甜甜从母亲的悲恸中抽离出身,呆呆地望向面前的男子,不再是之前害怕的样子:“富耀死了?他——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还不是被你的好父亲和好舅舅活活给烧死了!”强富荣望向大头落水的地方,除了殷红的血迹正渲染开来,已经不见其沉没的身影。

陆甜甜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不会!富耀不会死的,他不会死!”女孩蒙住脸嚎啕大哭:“我的富耀不会死,我们说好我要当他的新娘,我们春节就结婚,我们春节结婚啊!——呜呜!我们就春节结婚啊!……”

“哼!”陆横生阴冷道:“强富荣,你被烧成了这副鬼样子都没死,你小子还真是命大啊!”

“对!我就是来向你索命的!”强富荣的心中充满了仇恨,感觉不到身体碳化的疼痛,他像个疯子般面朝陆横生冲了过去。

救生艇后门的平台本就狭窄,郎雄感觉船身一晃,便本能地背贴艇侧,就见强富荣犹若一只射出的导弹,死死地抱住陆横生坠入大海。

“咣当——”溅起了巨大的水花,沾了水的强富荣好似一截沉铁光亮的紫檀木,他不顾陆横生的奋力挣扎,紧紧箍抱的双臂固似牢笼,其目光安谧地跟郎雄对视,便仰脸沉没向海底的最深处……

强富荣这是用跟大头和陆横生同归于尽报仇的方式审判了自己与敌人吗?

郎雄忍不住打了个冷战,用手臂支撑住身体平衡,便望向正慢慢地沉没进海底的这两人:特别是那副决绝的架势表明就算是死——强富荣也要拉着陆横生垫背,两人一起坠入进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