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爆炸时刻1

(壹)

戚剀住处的客厅内,葛容和唐仕桪相互对峙而坐,窗外的第一缕晨曦照进房间,唤醒了这个看似漫长遥遥的无边黑夜,天色总算是亮了起来。

刑侦技术科已经返回了市局,房间里就只剩下葛容、唐仕桪、逢慈、度宽与廖长等五人。

葛容也像是被晨光唤醒,她宛如一株盛开的向日葵,正抬头凝视着窗外的太阳,由其目光带出了慈母般的笑意:“不管再漫长的夜晚,太阳都照常升起!”

“是啊!太阳都照常升起!”唐仕桪从窗外的阳光望回到了嫌犯的身上:“你用斯德哥尔摩综合征,训化了巴成为你所用,在星梦奇缘号游轮的走廊尽头,当他用刀比住你脖子的那一瞬间,你有没有想过你有可能被他误杀?”

“他这不是没有误杀我嘛!”葛容摸了摸脖子上的纱布,其微笑地表明一切尽在掌控之中,包括此时此刻她对警方的全盘掌控,面恬笑意地望向眼前的刑警队长。

唐仕桪面无表情地不为所动:“那你以什么理由教唆——让他回到南京?”

“两周年忌日。”葛容淡笑地回答:“我说——该是回到他曾经倒插门的餐馆看看,如果他想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真正男人,就应该跟过去那个怂包男子彻底告别!”

自始至终葛容抓住巴成的这个软肋,并且采用她的方式加以训化及引导,唐仕桪颔首明白道:“你这蛊惑,也只有巴成着道啊!”

“是啊!”葛容满不在乎地笑言:“像唐队如此强大的男人——怎么会被这种小伎俩所蛊惑?!”

“没必要扯到我身上,还是说案件本身!”唐仕桪保持不动声色地冷淡道:“两年前——即二零一零年的六月二十六日,你攒掇毛刺一行在国际禁毒日那天聚众溜冰,但在酒吧包厢正式溜冰前,你接了个电话说有急事,便起身离开——其实,这是你故意安排的吧?”

葛容也是不动声色地冷淡笑言:“我为什么这么做?”

“你当然是为了避免成为瘾君子,但更重要的一点是——”唐仕桪停顿地观察对方的反应:“是你向我们警方报的案吧?”

“对!”葛容也不否认:“我定上闹铃,佯装接听电话,说有急事离开,一离开酒吧包厢,我就用酒吧外的公用电话,举报了包厢内的聚众吸毒。”

唐仕桪点头补充:“你为了帮你儿子除掉窦满舟身边的人,首要任务就是要打入进俞城的毒圈,你便通过在酒吧的舞台,主动勾引认识了毛刺。”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这跟我儿子戚剀没关系,纯粹是我的个人行为!”葛容风轻云淡道:“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嘛!”

唐仕桪好奇地询问:“那你又是如何搭上了秃鹫,成为他表面上的女友。”

“只要我葛容想做的事情——”葛容自负地盯视对方:“就一定能做到!”

“也是!”唐仕桪故意刺激道:“但唯独没做到的是——让真正心爱的男人爱上你。”很明显,其真正心爱的男人是指戚木森。

但葛容却是满不在乎:“人生匆匆几十载,活到我这种年过半百的时候,你就明白活出自我比外界的眼光更重要,失去也比得到更重要,因为——往往失去也更让人刻骨铭心,这才是真情真爱的意义。”

“也是!”唐仕桪点头欣赏地佩服:“就像我之前在挑战拳击馆跟葛女士交手之后的那番话——看得出来,容小姐是当代女性的代表典范,想什么就做什么,想怎么做就放手大胆去干,实在比我们这些男人都潇洒自在,更是身怀胆识及魄力。”

“正所谓‘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葛容淡笑道:“唐队现在才四十,一旦过了五十你就明白,人生难得自在一场。”

“哈哈!是啊!人生难得自在一场!——这话说得好!”唐仕桪拍手的同时,抓过逢慈的笔录本,也不理会助手的错愕,推放在嫌犯的面前:“那就请葛女士将这几个字赐笔在下如何?”

葛容的面色先是一愣,随而警觉地望向对方:“我为什么要写这几个字?”

唐仕桪看似漫不经心:“这好作为我钦佩葛女士的人生格言啊!”

葛容则是恍若明白道:“你是想证明留在秃鹫的住处——所搜出的那五个字吧?”

“那五个字?”逢慈一脸雾水:“什么五个字?”

“哈哈!”唐仕桪倒也不再拐弯抹角:“看来,葛女士是间接承认了这个字条是你留下的。”

说话的同时,这位刑警队长从衣兜里掏出物证袋,可见那是一张普通的纸条,却用娟秀的字体端正写着:挑战拳击馆。

逢慈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队长是想让葛容写下字迹,以比对这物证袋内的笔迹,从而判断是否为同一人所为。

原本忙碌了一夜,度宽和廖长正半梦半醒,两人靠在墙角里打瞌睡,但听到队长的上述话音,也都好奇地围了过来。

“对!我留下这个字条的目的就是将你们警方引向冯保罗。”葛容发出响尾蛇般“沙沙”的笑声:“想必,这就是唐队长想要听到的答案吧!”

“嗯!”唐仕桪颔首,神态圆满道:“看来——这一晚上,跟葛女士的对话收获颇丰。”这位刑警刻意避免了采用“审讯”一词。

“好了!”葛容露出些许疲倦,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扫视过在场的众人:“审讯了我一晚上,我也有些累了,请把我送回市局吧!”

女人的哈欠像是会传染,度宽与廖长也都哈欠连天,逢慈则是忍住哈欠的冲动,面露意外的吃惊:“你让我们把你送回市局?”

“是啊!”葛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度宽和廖长吓了一跳,两人的瞌睡立马醒了,是在防止女人的潜在攻击,却是被队长抬手制止住了。

“看来——”唐仕桪浅笑盈盈:“葛女士的确是累了!”

葛容正回眸望向对方,恢复最初的少女娇羞:“眼下,你们刑警总队应了解一下陆横生那边的抓捕情况如何。”

逢慈满是不客气地回敬:“葛女士还真是管得宽啊!”

然而,唐仕桪坐着没动,认真地观察女人:“果然,葛女士对我们俞城市公安局了如指掌。”

“算不上了如指掌,只是表达一下小小的关切而已!”葛容笑言:“那边应该是禁毒总队的邵洪涛队长,赶去上海执行抓捕任务了吧?”

唐仕桪察觉心脏“突突”一愕,当即有种心惊肉跳的不好预感,这种预感似乎要撕裂开了他的胸膛,这位刑警队长明显感觉到大事不妙,随而意识到跟这个女人就案件本身之外所聊的话题太多了,便拿出了其队长的派头,转冲度宽和廖长交代道:“你们两个把她押上警车。”

“好!”

眼见下属押送嫌犯离开的背影,唐仕桪望向正整理笔录的助手:“小逢,你打电话给孟严,向他了解一下那边的抓捕情况。”

“啊!好!”逢慈瞧出队长的面色很焦急,便点了点头,掏出了手机,急忙拨打孟严的号码,但重拨了三次,显然没有打通:“没人接听!”

唐仕桪推测:“估计他们追到了公海,海上没有信号。”

通常国际邮轮自带WIFI,这个是邮轮公司自己的卫星信号,所以陆横生命令大头指示邢波执行一系列任务的举动,双方是采用手机的微信通话功能进行沟通,因而逢慈直接拨打孟严的号码根本行不通。

唐仕桪掏出手机,想了一下,拨出号码,但由于没人接听,不免皱了下眉头,便拨打郎雄的办公室座机。

“老大,你怎么了?”逢慈瞧出队长的心情很糟糕。

唐仕桪的面目冷得像是块冰:“老局长的手机和办公室的座机都没人接听。”

“那要不——”逢慈建议道:“给师母打去电话问问。”郎雄作为俞城警官职业学院的名誉教授,师母自然是指其夫人。

“也好!”唐仕桪思索了一下颔首:“我也很久没问候师母了。”

这位刑警队长立马拨通郎雄夫人的电话,相互寒暄了一番,便直接切入主题。

“什么?”唐仕桪的脸色惊变:“老局长去上海了?……今天凌晨零点过,他给您给打电话,说他去上海办事?……好好好!我知道了。师母,您好好休息,老局长那边肯定是有什么急事,您也知道我们的工作性质,这边有什么情况,我会尽快跟您取得联系,请您放心!”

逢慈紧张地望向队长放下手机:“怎么?老局长连夜赶去了上海?”

“嗯!”唐仕桪颔首:“肯定是邵洪涛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那我们怎么办?”

“我们先把葛容押回市局,然后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说话的同时,他们来到楼下的院子,度宽与廖长已经将葛容押进警用囚车的后车厢,唐仕桪和逢慈一左一右地坐进驾驶室和副驾驶,便紧急返往市局的方向。

(贰)

当下,这辆警用囚车还没开出戚剀住处的院落,逢慈刚系好安全带,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掏出话机,看了一眼屏幕,显示是汤敏惠的来电,便面带笑容地接听了电话。

“敏惠,你该不会又是一晚上没睡吧?”

“那你呢?”电话那头传来女人不高兴的质询:“昨天晚上,你又没回家?”

“敏惠,你知道我们这个案子到了最关键、最紧要,也是最紧张的时刻,我们审讯了一晚上嫌犯。”逢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我现在都快要困死了!”

汤敏惠心软地收起责备的口吻:“那你们现在在哪儿?”

逢慈扫了一眼窗外的街景,揉了揉发酸的山根,便努力强打起精神:“正在返回市局的路上。”

“那好吧!”汤敏惠关切道:“知道你工作忙,但也不能亏待自己,早饭要吃,还有——”女人闷声压低了嗓门:“如果可以,在办公室偷偷小憩一会儿。”

“哈哈!”逢慈忍不住笑了起来,眼见队长望来的目光,立马正襟危坐地挺了挺胸膛。“我知道!你呢?你到店里了?”

“是啊!”此时此刻,汤敏惠靠在宝美Auto 4S店的服务台前,正无精打采地用抹布擦拭着桌面:“我因为一直担心你,你也不来个电话,而我怕打去电话,正好耽误你工作。”

“宝贝,我知道你担心我,今天晚上,今天晚上我忙完就回去,在家里乖乖等着,不许胡思乱想!”很难想象,逢慈跟女友之间也会如此嘴甜如蜜。

宝贝?唐仕桪手握方向盘,回脸望向身边的助手,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那好吧!”汤敏惠只得无奈地回复:“你别太累了,也要保护好自己。”

“你也别太辛苦。”逢慈腻腻歪歪的口气:“下班后回家,乖乖等着我!”

“好!”汤敏惠正要说话,突然听到店后的修理厂传来嘈杂且慌乱的声响,便急忙竖耳倾听——

“这车怎么动了?”一个修理工叫道:“它怎么动了?”

“不知道啊!”其他修理工也纷纷传来了嘈杂的惊呼。

“哎呀!”前一个修理工大叫:“它——它冲出去,它居然冲出去了!”

段厂长也是着急忙慌地直拍大腿:“拦住它,快给我拦住啊!”

“这简直就是无人驾驶啊!”

……

汤敏惠呼吸有些急促,听闻男友察觉的询问:“怎么了?”

“啊!好像背后的修理厂发生了什么事!”汤敏惠一边说着,面朝修理厂跑去:“好了!我不跟你说了,我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好吧!”逢慈微微颔首:“你去忙吧!”

囚车行驶在宽阔的大马路上,唐仕桪眼见助手放下了话机,满面幸福安心的模样,正露出自己完全不自知的傻笑。

“哟!宝贝?”唐仕桪酸牙醋齿道:“跟你的小甜心这么甜蜜啊!”

“老大——”逢慈满是诉苦地愁眉不展:“我这好几天都没回去了,在电话里腻味一下也是应该的。”

“什么好几天?”唐仕桪打趣道:“你就一晚上没回家!”

“啊!是啊!”逢慈眨了眨疲惫的眼睛:“我们先是在市局审讯了葛容大半天,发现她在拖延时间,那棒槌便急忙带队赶往上海方向,然后这一晚上,又是在戚剀的住处审讯了葛容一夜,我又因为惦记着那棒槌在上海执行任务的情况如何……总之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我感觉像是过了好几个晚上。”

“的确!感觉这一夜太他妈地漫长了!”唐仕桪面露玩笑的神态:“从这儿绕两个街区,就到了你女友的4S店,要不我开过去,你跟她打声招呼?”

“不要了!”逢慈果断地摇头:“这囚车太过招摇,就算敏惠身为准警嫂,见惯了大场面大世面,但架不住她店里的那些小丫头受不起如此惊吓,那万一被吓出了心脏病怎么办?我可承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

“那好!”唐仕桪摆动方向盘:“我可是给了你小子探亲的机会了,你可别说我不关心下属的情感问题啊!”

“好了!”逢慈接招道:“我们赶紧回市局吧!这后车厢还押着嫌犯呢!”

逢慈正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目后车厢的情况,可见葛容被度宽和廖长看守在侧坐的中央,整个人的状态还算冷静且平淡,大概是感应到自己望去的眼神,嫌犯抬头是在看向自己,逢慈察觉心脏“突突”一跳,便装作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

同一时间,汤敏惠跑到店铺背后的修理厂,刚来到门口,迎面飙来了一射黑影,她也没看清那是什么,吓得本能地将身体一躲,就见一辆红色的跑车从身侧擦过,险些便将她碾成了肉泥。

那——那是——

汤敏惠惊诧地瞪大了眼睛,心脏“噗通噗通”鼓噪得厉害,实在难以形容当时的惊魂未定及满腹幸运,直到厂长带着两名修理工气喘吁吁地跑来,她这才回过了神貌。

“那——那不是戚剀升级版的宝美AutoⅡ吗?”汤敏惠望向段厂长:“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无——无人驾驶!”一个二十来岁的修理工满面不可思议地干瞪眼,显然是被眼前的情景给吓坏了。

“无人驾驶?”刚才,那车飙得太快,自己躲闪及时,才没有被碾成肉泥,所以汤敏惠根本没来得及注意车内的情况。

“对!”另一个稍显稳重的修理工也是骇得语无伦次:“是——是无人驾驶!”

“无人驾驶?”汤敏惠再度望向段厂长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好歹段厂长也算是见过大世面,其脸色由之前的震愕,已经恢复了神状如常,便解释整个事情的经过:“这辆跑车不是停在我们维修厂两天了吗?我忙完手头上的活儿,就想检查有什么毛病或是问题,刚才小梁拿来了工具,我正准备靠近检修,不想那跑车居然莫名启动了,我们还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看到那车身一动,像是被人脚踩油门,朝大门口冲了出去,结果你就跑来了。”

果然,那辆宝美AutoⅡ之前停着的位置,可见地上摊放着各类检测工具,一只塑料工具箱被碾成了一地的碎片,由此可知这无人驾驶的力道不小。

汤敏惠不自觉摸了摸胳膊,感觉那工具箱代替自己被碾成了肉泥,好半天才从方才的震悚中回过了神来:“那——那辆跑车没人驾驶它,就——就冲了出去?”

“是啊!”那个二十来岁的修理工就是小梁:“所以说是无人驾驶嘛!”

汤敏惠张了张嘴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从没遇见过如此离奇的事件,因而满脑袋是断片般的一片空白,神志更是缺氧似地不知所措。

同一时间,相隔4S店两个街区的未名路,可见道路的两侧多是清幽典雅、延续着传统文化的特色小店,如:传承蜀绣的锦庄、学习制作陶器的瓷艺坊、制造宣纸的明孝府等……尽管此处远不及其他街道那般热闹或繁华,但则有其自身偏安一隅的清修与疏淡。

唐仕桪为了避免太过招摇,便故意选择了这条僻静的街道,由于很多店面中午才陆续开门,因而这里就显得特别清宁,街道两边连路人都很少见。

原本,葛容的状态冷静而平淡,但她就像是嗅到了什么,抬头望向囚车对面的车窗玻璃,看似是在观察道路两侧的街景。

“这是哪儿啊?”

度宽正在打瞌睡,听闻女人的问题,睁开迷迷瞪瞪的眼睛,看了一眼窗外的街景:“未名路,怎么了?”

葛容的嘴角扯出轻轻的笑意,她瞧似是在期盼着什么好事,抬目望向窗外的街景,有如张望自己的情郎——此生此世翘首以盼的珍贵爱人。

度宽也没当回事,他和廖长累了一晚,眼见对方闷头打盹,自己也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便继续闭目养神。

当前,囚车行驶到了一条支巷口,葛容嘴角的那抹笑痕愈深,她犹若化身成为一个邪恶的女巫,眼神是藏不住的欣喜若狂,简直燃烧出了亢奋的激动,于心中倒数着五四三二一……就像是她预期的那样,支巷内窜出一道红色的闪电,逢慈正坐在副驾驶,当眼看到飙出的跑车,脸色哗然惊变。

“老大,小心!——”

唐仕桪也瞧见了,急忙手打方向盘,但已经来不及了,那道红色的“闪电”披荆斩棘般狂速撞来,有如裹着火焰造成强烈的视觉冲击力,正以摧枯拉朽的惊天狂势横冲直入,是要将警方的囚车拦腰斩断的架势。

“咚”地一震,宝美AutoⅡ撞击囚车的车头,爆起一簇火光似的强势冲击,将囚车抵至了路边人行道的一棵大树;“轰”地一响,那棵大树被震断主干,巨大的树冠霍然垂落,便劈头盖脸地砸在了囚车的挡风玻璃上,车内一片暗沉的昏厥,貌似沉入无边的大海。

唐仕桪感觉脑袋一疼,便闭上眼睛,晕厥了过去……

(叁)

轰——轰——轰——轰——轰——

这接连数响的滔天连环爆,像是无法控制的山呼海啸,整个星梦奇缘号游轮瞬间便被吞噬进通天彻海的火光之中,那些小喽啰浑身燃烧着火焰,好似来自地狱里的恶鬼,一个个鬼哭狼嚎地惨叫,他们也不管会不会游泳,是否拥有适应大海的水性,就纷纷尖叫地跳入进了冰冷的海水之中。

一时间,豪华游轮宛如人间地狱的修罗场,让人感觉心脏在沸油里来回翻滚,口鼻因为灼烈的热浪而喘不过气来,就好似将烈焰吞入进了肚子,五脏六腑瞬间便被气化掏空。

这就是邵洪涛此时此刻的感觉,气浪正焚烧似地灼心,面部像是被烤化了般,容貌五官也被糊成了一团,热燎得他根本睁不开眼睛,只得暂时屏住了呼吸。

终于,顶着热浪艰难地气喘了半分来钟,这位禁毒队长正控制气息的节奏,疼痛地张开了眼皮,眼珠仿佛蜡球那样快被烘熟,漾出浑浊磨砂似的透视效果,一时看不清面前的发生。

邵洪涛通过“熟透”的眼球,先是察觉到烈焰的光感,随而那光感的效果聚合成了具体的人形,是那些看不清相貌的小喽啰们浑身着火,正慌不择路地鬼哭狼嚎跃入进了大海,由此可以感知整艘星梦奇缘号游轮已然变成了人间惨境的油锅炼狱。

当即,邵洪涛意识到其听觉系统也伴随着爆炸的轰鸣,约莫失聪了一分来钟,便跟随晃动着的人潮,恢复了乱糟糟的视听感受,眼前的惨状实在令他不忍直视,身体也是感觉疲惫不堪,便靠在一旁的椅子,正呼呼地闷头喘气,是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老大,你没事吧?”孟严像是一只被烤熟了的虾米,又好似一只着了火的地狱男爵,他拍了拍身上的火星,便连滚带爬地来到了队长的身边,其衣服被强烈的冲击波撕成碎片,满是衣不遮体的狼狈,但是好在精神还不错。

“老局长呢?”邵洪涛顾不得身体疼痛,咬牙起身的同时,环视周围的情景,眼见被火光吞噬的游轮,其越发焦急的面色:“怎么不见老局长?还有——还有莫中汉呢?”

不仅是郎雄与莫中汉,包括陆横生、大头、陆甜甜也都不见了踪迹,唯独陆母的尸体正死不瞑目地侧脸望向自己,周围是浑身着火的小喽啰们好像皮影戏般在光火里流窜,一个个惨叫连连地坠入进了大海。

突然,一个活人从大火中冒出,犹如来自地狱里的鬼火,呼啸出声若鬼怪的哀嚎,那是强富耀的声音,其身后跟随同样烈焰熊熊的哥哥强富荣。

两人冲他们火龙似地撞了过来,幸亏邵洪涛反应快,便将孟严猛地一推,那条“火龙”前后脚从他们的身边刮过。这位禁毒队长侧脸,强忍住熊焰的炙烤,就见小强总冲到甲板一头的栏杆,他竟是作势要翻出栏杆跳海。

“富耀,别跳!”强富荣好像没感受到火烧般的疼痛,迎着海风冲到栏杆前,这让他整个人都包裹在烈焰熊熊的火势当中,恰似一只狰目獠牙的火龙。

但已经来不及了!强富耀骑坐在栏杆上,身体看起来疼痛难忍,面目狞恶地支撑不住,便狂叫一声坠入进了大海。

“富耀——”强富荣依势抓住栏杆,冲身朝弟弟扑了过去,其形若火龙摆尾,也坠入进了大海,可见那栏杆上触目惊心地留下了两道碳化的痕迹,表明这是强氏兄弟俩生前曾经活着的印记。

随着强氏兄弟的前后坠海,邵洪涛打了个冷战,显然是被震惊到了,他这才意识到火灾的实感:但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由于爆炸来得太过突然,加之经历了上述心惊肉跳,邵洪涛的脑袋瞬时便断片,他闭上了眼睛,是在努力回想着爆炸发生时——那瞬息转变及惊心动魄的一霎那……

半个小时前,第一缕阳光从天边的鱼肚白慢慢晕染到了船体中央,也由此消散了海面所剩无几的浅雾,整个洋面宛如拨云见日般重现天光——表明太阳仍旧照常升起!

除了绑匪跟警方的对峙,强富荣正用枪孔抵住了陆母的太阳穴,从而导致现场的气氛当刻坠入到冰点。

“别!”陆甜甜用哀求的口气道:“强哥,你——你可千万不要伤害我母亲,我母亲是无辜的!”

“放心妹妹!既然你是我的准弟媳,你母亲就是我的姻伯母,我怎么可能伤害我的姻伯母?!除非——”强富荣唬下面色,恨视向陆横生道:“既然他们警方不便对老嫂子下手,但我强富荣怕什么,黑白两道通吃,就算我没杀过人,但我卖过假酒啊!比起心狠手辣,我也可以硬下心肠,只要能让我的弟弟活命!”

强富耀躲在哥哥身后,他的身体稍稍一愣,便吃惊地抬眼望向哥哥的侧脸。

陆母也由之前吓得魂不附体,脸上慢慢地浮现惊愕的恐惧,她的脑袋微微一动,便感觉太阳穴抵来的压迫感,其身体正因害怕而瑟瑟发抖,口齿不断地哀求:“横生、黔墩,你——你们救我,快救我啊!”

“姐,你别着急!”大头安抚对方:“你别动,可千万别动!”为了避免给姐姐带来更加严重的心理恐慌,他强忍住了以免造成枪械走火之类的话音,则是将目光死死地防范着强富荣。

陆甜甜也是一副哭泣地央求:“强富荣,你——你不要伤害我母亲,我母亲可从来没做过伤害你们兄弟俩的事啊!”

“不要伤害你母亲?”强富荣冷面地将目光从女孩的身上扫视向大头:“那我弟弟之前被你舅舅绑架呢?”

“那你冲我来呀!”大头挺起胸膛顶过去,眼见对方面射凶狠的目光,并用枪口顶住自己的姐姐,陆母更加恐惧地瑟瑟发抖,他只得强压住暴怒的气焰,以免进一步触怒了大强总,继而是无法收拾的局面。

“别!”陆甜甜泪流满面地哀求:“强哥,你不要伤害我母亲!”

瞧见女友正求助般望向自己,强富耀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便继续装龟孙子地躲在哥哥的身后。

“哼!”强富荣面冲女孩冷笑道:“这就要看你父亲对他妻子是什么样的态度了。”

这样,不光是陆甜甜和大头,包括在场的警方一行,众人都将目光纷纷落在了匪首——陆横生的身上:邵洪涛与孟严两人相并,又由于距离陆横生最近,眼见剑拔弩张的此般对峙,尤其强富荣将枪口死抵在人质的太阳穴,食指正扣动着扳机,自是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惹恼了瞧似失控的局面;郎雄跟莫中汉虽然还算冷静,但两人皆不自觉皱起了眉头,是没料到会面临如此棘手的局面。

“这还真是一个漫长的夜晚啊!”陆横生无视众人的万分紧张,他放下手中的茶杯,便慢慢地站了起来,顺带伸展了个懒腰,回脸望向迎面正升起的那轮日出:“终于,太阳照常升起!”

“是啊!太阳照常升起!”郎雄淡笑道:“但夜晚还是那么长的夜晚,只是这一晚上发生了太多太多的变故,特别是某些人坏事做得太多,自然将心理时长外延,由此也就觉得这一夜似乎怎么也过去不了。”

“哈哈!”陆横生大笑,注视向对方:“郎局这是在含沙射影,拐着弯骂我啊!”

“我拐弯了吗?”郎雄面带微笑地不客气道:“我就是在直截了当地骂某些人啊!”

“哈哈!”陆横生倒是一点没生气:“能得到俞城市公安局现任局长的如此抬举,这是我陆某人的荣幸啊!”

“是吗?”郎雄面敛笑容地咄咄逼问:“那陆先生面对当下的情景,准备如何解决?”其斜睨的目光瞄向一侧的强氏兄弟和人质,那意思是在点明:当下的情况无论是对陆横生还是他们警方而言都极为不利。

陆横生将皮球踢回来道:“郎局希望我如何解决?”

在如此胶着的气氛下,两人像是老对手那般——居然秘而不宣地相视一笑。

与此同时,第一缕晨曦照进游轮一楼餐厅附近的卫生间,落在蒋快的脸上,是暖融融的瘙痒,蒋快不自觉动了动眉头,便睁开眼睛苏醒了过来。

这是哪儿?蒋快坐起身,环视向周围,感觉后脑一疼,这才想起脑勺被人猛击,是邢波将自己抓来到了这儿。

蒋快强忍住疼痛,仔细打量着四周,这里正是他发现混合**炸药的那个卫生间。蒋快感觉手臂一疼,双手于身后捆绑,自己正坐靠在盥洗台下方的实木柜子前,因为地上摊有水渍,他感觉裤子湿透,屁股冰凉地难受,所以像是挪窝般动了动身子。

操!蒋快暗骂自己着实麻痹大意了,就听闻门外传来了邢波的臭骂。

“你们两个真行啊!”邢波痛斥道:“连个警方的毛头小伙子都看不住!”

卫生间门外的走廊,那两个之前领蒋快去餐厅吃夜宵的兄弟俩——贵土与贵根,耷拉着脑袋被骂成了孙子状,正一个劲儿地点头哈腰赔罪。

“对对对!波哥,是我们兄弟俩大意了!”

蒋快一边聆听着外面的训斥,一边闭上眼睛背靠实木柜门,他刻意将后脑贴抵坚硬的木板,是在以此忍耐且缓解脑袋被拍晕时的那疼重击,并顺带回忆他是如何将这两个小喽啰给击晕的——

两人赤诚相对地并排在小便池撒尿,蒋快走到盥洗台前正在洗手,可见盥洗台下方的实木柜子,墙上的金属纸盒已经没有纸巾了。

蒋快心念:天助我也!便大着嗓门说道:“这没纸巾了,不知道这柜子里没有没!”

那个绑匪阻拦已经来不及了,蒋快打开柜门,赫然见里面是个黑色的矮桶,心跳“突突”一诧:这里也有黑桶!

“哎!你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贵土骂骂咧咧地走了过来,眼见蒋快已经打开了桶盖,可见里面装有淡黄色的粘稠**,一股刺鼻的酒精气味正迎面扑鼻。

就读于警校时,蒋快粗浅地学习过各类炸弹方面的知识,他立马反应道:“硝化甘油?”继而脸色惊变:“糟糕!这——这是**混合炸药?”

蒋快的心中立马拉响了警报:陆横生该不会是想跟我们警方玉石俱焚吧?!

“哎!我跟你说话,你到底听到没有?”贵土已经走到对方的身边,蒋快长身而立,一招快速地劈砍至耳根,男子便倒地昏厥了过去……

对了!那桶**混合的炸药呢?蒋快就坐靠在实木的柜门,尽管双手被绑,但手指还能灵活自如,他便背身抠了抠门板,听闻房门“吱呀呀——”的声响,当刻吓得其冷汗直冒,额头的汗水便“唰”地流下。

蒋快便急忙背身截住门开,但好在邢波正在训斥下属,根本没有察觉卫生间门内的轻响。

蒋快心惊地喘了口气,便稳定住紧张的情绪,偏头望向实木的门缝,但由于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楚,他只得将身体慢慢挪了过去,屏住紧张的心跳,轻轻将门缝张开,更多的天光涌入进柜子,却是不见之前那只黑色的矮桶。

糟糕!蒋快的心头“咯噔”一惊,像是被惊惧重击胸口:老局长和队长他们有危险了,我必须要马上离开这儿,告知他们这艘游轮到处都藏有混合**炸药一事。

蒋快便试图挣脱捆绑的绳子,但无奈绳扣捆绑得实在太紧,把手腕勒得生痛,这让他心里愈发着急:怎么办?我现在该怎么办?

突然,门外传来那两个小喽啰中哥哥贵土的问话:“波哥,这桶里装的是什么呀?为什么让我们轻抬轻放?”

邢波阴冷的语态道:“不该知道的少问!”

“对对对!”弟弟贵根诺诺连声:“波哥说让怎么做,我们兄弟俩就怎么做。”

“抬到那边的角落去!”

在邢波的指令下,兄弟俩将矮桶抬到了走廊一侧的墙角处,放炸弹般轻手轻脚地生怕有任何的闪失。

眼见两人四平八稳放下**炸药,邢波便暗暗地松了口气,望向两人中的弟弟命令:“去看看卫生间的情况,那个小警察醒了吗?”

“好!”贵根屁颠颠地推开房门,正好瞧见蒋快已经闭上的眼睛,对方气息也是均匀平缓地呼吸,便回头复命:“还没醒!”

“真是麻烦!”邢波大步走过来,看了一眼卫生间的情况,确定蒋快果然没有醒来,这让他越发面现恼怒,冲那两个小喽啰命令道:“把他带到三楼的娱乐大厅,以方便统一管理!”

“好!”那兄弟俩便争先恐后将蒋快送到三楼的娱乐大厅。

原本嗡嗡作响的大厅立马安静了下来,特别是人质们眼见邢波带队走了进来,众人还沉浸在大副被击毙的恐惧当中,警方这边的人质区域还好,毕竟见惯了各类生死大案,船员那侧则是瞬间安静了下来,唯恐成为了下一个大副,特别是瞧见两个小喽啰,抬着那个不知是生或死的小警察走进大厅,吓得船员们瑟瑟发抖,生怕有什么坏事发生。

蒋快被扔在了地上,疼得他闷哼了一声,但因为意识到自己正处于昏迷的状态,便强忍着肢体的疼痛,哼哼唧唧地翻了个身,也是趁此机会虚眼偷瞄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且同时附带进一步思考接下来的战略方案。

一个同事先是一愣,由于双手被捆,便扭动着身子,蹭到蒋快的身边:“小蒋,你没事吧?醒醒,你快醒醒啊!”

另一个同事却是冷嘲热讽:“你理他干嘛?他就是一叛徒!”

“他不是去吃夜宵了吗?”第三个同事也凑近查看蒋快的状况:“他这是被打晕了还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显然,这不干净的东西包括有麻醉剂之类的药物。

那个冷嘲热讽的同事依然口不择言:“我看他倒是睡得很香啊!”

蒋快以身体为遮挡,虚着眼睛快速扫描,便探清楚了大厅内的情况:以邢波带队的绑匪大概有七八人,那些坏蛋只是持有土枪,于人数上并不占据优势;更何况,船内到处皆藏有桶装的混合**炸药,显然大头和邢波没将内情告知这群打手,例如带他去吃夜宵的这两名兄弟,因而眼前是扭转局势的最佳时机,不然大家都会同归于尽。

不光同事们惊呆了,船员也是惊慌失措;邢波面色一拧,也不说话,举着土枪,“霍霍”地走了过来,将枪孔抵住了蒋快的脑门。

“再他妈乱喊乱叫,老子他阿妈毙了你!”

蒋快也不甘示弱,将脑门朝前一顶,眼神跟这个男人硬抵硬,完全不是其之前的怂样,而是迸射出了警察的正义之光。

(肆)

“哈哈!哈哈哈哈!——果然,在我的精密计划下,一切皆配合得天衣无缝啊!这该是我们一家三口团圆的时刻到了!哈哈!哈哈哈哈!——”

戚剀望着电脑屏幕的画面,发出了肆意汪洋般的狂笑,那浪**的笑声就像是在浪打浪,又像是一片漫入进房间的潮汐,将整个套房都淹没在了这惊涛骇浪的嚣张与狂妄当中,好似来到了恶魔的世界。

密湖山庄的1010号房间,晨曦落照在卧室的**,宋鸢依然是熟睡的样子;前景是戚剀坐在茶座的电脑前,正查看未名路发生的车祸情况:原本清僻的街道穿梭奔跑着前来看热闹的人们,有人正拿起手机神情慌张地说着什么,多半是在拨打122交通事故报警电话。

那分明是一种阴谋得逞的洋洋得意,嚣张狂妄的笑声似迎面打来的巨浪,险些将戚剀本人湮灭。但很显然,这个男人十分享受且沉浸在自己所造成的此番混乱当中。

也恰是被这惊涛骇浪的笑声给震醒,戚剀身后的宋鸢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女孩正望向笑声传来的方位,其眼神间透射出了一股冰冷。

当时当刻的未名路,巨大的喇叭声贯彻耳蜗,唐仕桪面趴在方向盘上,感觉脑袋正疼痛得厉害,响彻云霄的喇叭利剑似地直刺入心脏,他不自觉地捂按住胸口直立起了身子,喇叭声当刻戛然而止,但余韵却是贯彻耳鼓,震得他脑仁隐隐作痛。

唐仕桪先是察觉面前的空间有些暗沉,抬头望向挡风玻璃,蓦地感觉一阵刺眼,是车头那截霍然砸落的巨大树冠被围观的路人们合力搬开。

唐仕桪不太适应那光线,便本能地抬手遮挡强光,这才注意到挡风玻璃前晃动着无数流动的人影,一个身穿制服的交警正用力地拍打着车窗玻璃,因见他醒来,便大声高问:“你不要紧吧?”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我这是在哪儿?是在睡梦中吗?但为什么疼痛的感觉如此尖锐且真实?颅腔内充满了嗡嗡作响的震感,眼睛看东西些许恍惚发花,鬓角边有些黏糊糊的冰凉,是我流血了吗?……唐仕桪便抬起手臂,摸了摸发冷的鬓角,果然额头冒出了汩汩的鲜血,但血量应该不多,且稍稍有些凝固。

这样,唐仕桪真正看清楚了挡风玻璃外的情况,那辆无人驾驶的宝美AutoⅡ将囚车怼到了路边人行道的大树,它将副驾驶座的那侧车头撞出了一个巨大的凹陷,所以跑车的大半个身子几乎镶嵌进了囚车的顶端。

“糟糕!”后车厢传来度宽的惊呼:“葛容不见了!”

果然后车门大开,几个好奇的市民探头,是在打量车内的情况。

“靠!”唐仕桪拍打方向盘,手指一滑,碰到喇叭,喇叭再次发出响彻云霄的声响利剑般直刺入心脏。“这一定是戚剀策划的。”

逢慈见队长几乎爆炸,面状小心翼翼地问道:“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通知刑侦技术科!”这位刑警队长面色充血地暴怒道:“给我查,一个个监控视频地查!我就不相信把未名路及其以外的监控视频统统查遍,会找不到葛容的下落,除非她遁地消失不见!”

“好!”逢慈掏出手机:“我立马通知楚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