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爆头人质2

宋鸢面现好奇:“那你是怎么跟陆横生谈的,或者说——冯保罗作为你的代言人,为什么能在俞江夜景豪华游船跟陆横生进行人货分离的毒品交易?”

戚剀满是一副操控全局的自傲:“剿龙跟陆横生的交易没用我们谈,他们早前在密湖山庄就认识,陆横生看到剿龙自学化学,便以自己可以找到原料,制毒高利润作为诱饵,拉拢对方为其制造冰毒。”

宋鸢颔首:“冰毒又被称为厨房毒品,这意思是说——一个初中生只要拥有了一定的化学知识,就可以在厨房自行合成这种毒品。”

“对!”戚剀继续讲述:“剿龙一心想出人头地,他的家庭背景,我们之前也已经谈到——由于父亲生病,便放弃了高考,更是处处遭人白眼,因而自认为怀才不遇,由此抱怨命运的不公。……这种人我见多了,一心想要闯**出自己的事业,干出一番成就,得到外界的认可。那便是他自己种下的因,而我只不过是帮他结出了果。”

“所以——”宋鸢明白地点头:“你便利用冯保罗化学专业的身份,帮你结出了这个果?”

“哈哈!”戚剀用狂妄的口气道:“中学时代,剿龙学习成绩好,就算再有化学天赋,但他没上过大学,怎么可能跟冯保罗比?!”

宋鸢颔首明白地推理:“冯保罗被他的养父母虐待,你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将他拉入进你的复仇计划当中,并且一再强调——正是由于窦满舟对你们母亲吕霞的抛弃,继而造成吕霞当年不得不抛弃了他,因而也最终铸就了冯保罗被其养父母虐待的那些不幸。”

戚剀没有否认:“我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学习化学,就是想自行研发有毒药物,将其养父母神不知鬼不觉地毒死,但因为我去新加坡找到了他,为了加速杀人计划,他便改成了在养父母的私车上做手脚,从而制造了意外车祸的假象。”

宋鸢轻轻点头:“也就是说——你的出现,加速了他杀死养父母的脚步。”

“是啊!”戚剀并不以此为恶地笑道:“另外——你知道我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最喜欢的音乐是什么吗?”

宋鸢困惑地摇了摇头:“什么?”

“肖邦的早期作品——《华丽大圆舞曲》!”戚剀抬头像是在仰望无尽的星空:“每当受到养父母的虐待,他只有听了这首曲子,其华丽、轻快、简洁、优美的曲调——也才能最终暂时平息他心里面——那份层层不断加码了的仇恨与压抑。”

“哈哈!看来——你们兄弟俩还真是气味相投啊!”宋鸢总算是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理顺了这整个案件的经过:“特别是你——居然蛰伏了这么多年,绵密编织了这么大的一张网,真是费尽了心机,值得吗?”

“哼!有仇不报非君子,有冤不伸枉为人!”戚剀面露恶毒地闷哼:“他自认为是我的亲哥哥,所以——哥哥为亲弟弟做这点儿事难道不应该吗?我们是在为我们的共同母亲报仇雪恨啊!”

宋鸢怒目而视:“那你还借刀在我们警方的眼皮子底下将他害死?”

“哈哈!”戚剀冷漠而残酷地笑答:“但他到底不是我的亲兄弟啊!”

“这么说来,一切线索和真相都串起来了!”宋鸢洋洋洒洒地分析道:“由于你跟窦满舟没有血缘关系,因而你特意找来窦满舟跟你养母的亲生子——也就是冯保罗,代替你——或是挡在你身前,作为这整个计划的真正执行人。原本,你是想将这所有的杀戮行为到冯保罗那儿断底,毕竟,你的养母吕霞因为七年前自杀身亡,也算是跟这个世界彻底断掉了联系,所以就算我们警方深入调查,多半只能查到冯保罗的身上,而他在机场被屠术杀害,从而导致整个案件线索中断,最终不了了之,你是想把它做成一个无头公案。”

“挺聪明嘛!”戚剀笑道:“另外,我安排屠术杀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这个男人用傲慢的语气声讨:“那是因为他对我的母亲不够尊重。”

宋鸢奇怪道:“冯保罗怎么不尊重你母亲了?”

戚剀愈加狂傲地回答:“我的生母葛容按照我的吩咐,在密湖山庄的1010号房间安装监听器,而你也知道作为我的幕前代言人,冯保罗看似是这整个计划的策划及执行者,所以母亲就向他汇报了此事,但那家伙认为我母亲自作聪明,总在我面前抱怨或是找茬。”

宋鸢难以置信:“那是因为他不知道容莎莎——也就是葛容,是你的亲生母亲。”

是啊!戚剀为了制造自己跟冯保罗是同母异父的亲兄弟假象,他怎么可能透露自己跟葛容是真正的亲生母子的关系?!从而自掘坟墓,断掉冯保罗其幕前的身份,以及他身为执行人的功能,而这才是冯保罗在整个计划中最为重要、也是最为点睛之笔的价值所在。

“所以——”戚剀露出阴狠的面色:“他就要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

“但这根本就是借口!”宋鸢实在无法理解:“是你为自己大开杀戒所寻找的借口!”

“随你怎么说!”戚剀狂妄地大叫:“老子高兴,痛快,痛快!这真是太他妈地痛快了!”

将跟养母的初恋情人——窦满舟有关的所有人赶尽杀绝,这让戚剀感受到既痛快又解气。

宋鸢恢复其之前冷峻的面色:“但我的意外出现——让你的计划彻底破产。”

“对!”戚剀颔首承认:“你的意外出现,让我始料不及,因为你根本不在我的计划之内,我也完全没料到当年那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女孩——则是成为了一名人民警察。”

宋鸢不屑地回答:“但就算没有我,相信以唐仕桪的能力,也一定因为你成为窦满舟的主治医师——这是一个败招,他迟早会顺藤摸瓜,揭开你的真面目。”

“哦?”戚剀笑道:“你跟你男朋友还真是恩爱啊!对他的工作能力给予了这么高的评价。”

“那是当然!”宋鸢一脸自傲,便扯回了正题:“那现在来说说——你是怎么争取到窦满舟的主治医师,并且为他亲自开刀的这个机会了吧?”

“原本,这也在我的计划之外。”戚剀淡定地回答:“我本来是想将窦满舟身边的人一个个解决掉,这不仅包括他那个埋藏在地下的女婿剿龙,更是将他女儿窦娟找机会杀了;但没有想到——剿龙被贵阳警方击杀前,他就因突发心脏病,入住进了我们医院,我是向华院长最得意的门生,现在又是心胸外科最具实力和前途的副主任医师,向华院长由于身体缘故不能主刀手术,那他不推荐我推荐谁?!”

“必然加偶然——”宋鸢明白地点头:“也是在这一切的相互作用下,从而造就了你编织这么大的一个局。”

“哈哈!是啊!”戚剀叹气地笑道:“现在回想起来,这还真是好大的一个局啊!”

宋鸢难以理解:“难道,你就这么恨窦满舟?”

“养母的去世让我很伤心也很难过,早前我原本没想报仇。”戚剀悲伤且痛恨道:“但五年前,窦满舟突发中风,正好是我的教授向华院长亲自为他做手术。当时,我作为导师的助手,在一旁辅助观摩。看到手术很成功,他的女儿来医院探望父亲,父女俩其乐融融的相处,这让我恨到了极点,凭什么破坏我们戚家之人居然如此逍遥且快活?因而我发誓——一定要为养母报仇!不然,我的养母就自杀得太不值得,也太没有价值和意义了。”

戚剀身为向华院长的助手,眼见手术台上躺着的窦满舟,以及之后在病房,他的女儿窦娟无微不至对父亲的照顾,每天更是变着法子给窦满舟做好吃的,父女俩更是有说有笑地和乐相处;相比之下,戚剀不仅再也吃不到养母的手艺,更是感受不到了养母活着的温度——吕霞躺在浴缸像是一朵等待盛开的睡莲,女人永远安静且漂亮美丽皎洁地睡着了。

“所以——”宋鸢摇头叹气:“你这整个计划谋略了五年之久?”

“对!”戚剀回答:“我要神不知鬼不觉将窦满舟和他周围的人一一铲除,然后将自己摘干净,因而每个细节我都反复斟酌,从而确保万无一失。”

“万无一失?哈哈!——”宋鸢笑道:“但人算不如天算,你没想到我突然横插一杠,无意间闯入进了警方的调查当中。”

“是啊!这还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戚剀叹气地惋惜:“如果不是你的出现,现在我跟我的生母——葛容,该是在泰国的某个小岛上度假了吧!”

“度假——”

宋鸢正要说什么,突然感觉视线模糊,她像是喝醉了酒,又像是被下了药,眼前的男子笑容迷幻,这让她更加意识到脑袋晕眩得厉害,便晃了晃脖子,本是想保持清醒,却是加重睡意,就将脑袋一歪,面趴在电脑桌上睡了过去。

戚剀站起身,久久俯瞰睡着的女孩,拍了拍双手:“跟你说了这么多,我这份交心也算是有诚意了吧?该干正事了!”

男子望向电脑的显示器,屏幕展示其住处的情况,葛容看似不经意抬头望向镜头的位置,其眼底寒射而出的冷笑分明正在跟儿子彼此对视,这表明她的任务即将完成。

(肆)

星梦奇缘号游轮的顶层甲板已经空了,就只剩下邵洪涛和孟严,以及陆横生与大头及大头的两名打手。

陆横生抬眼看了看从淡雾一角返航的上海警方的直升机,打量了五六秒钟,便眯缝走到邵洪涛及其下属的身边,特别是当瞧见孟严护在队长的身侧,大头的两名打手正按照自己的命令,拉拉扯扯孟严离开,则是强遭对方拒绝。

孟严扭动着身子奋力反抗道:“不!我哪也不去,我就在这儿!”

“小孟——”尽管邵洪涛身姿立得笔挺,但由于体力消耗过大,所以没有了之前最初绑架时的那股底气:“你不必陪在我身边。”

“我——”孟严正要说话,便察觉额头压来了一堵黑影,他抬面仰视陆横生走了过来,眼见其下属闪到了一边,便摆出一副仇视的敌意。

陆横生的表情淡淡一笑,他蹲下身子,俯瞰向两人,便将目光盯视向孟严:“这位警察同志,虽然我不知道你叫什么,但你似乎很执着留在你们队长的身边啊!”

“总之,我——我哪儿都不去,”孟严越加护紧在邵洪涛的身侧:“我——我要陪着我们队长。”

“衷心护主,勇气可嘉啊!”陆横生站起身,俯瞰两人的同时,望向大头说道:“那就让他留在这儿吧!”

此时,上海警方的直升机已经返回游轮的正上方,在俞城警方直升机动力不足的螺旋桨之间,便加大了“轰隆隆——”作响的马力。

陆横生抬眼望向返回的直升机:“正好!也让警方看看我们如何优待人质,想必——兄弟们都饿了,”他望向大头身边的一名打手:“你去通知下面的兄弟,看厨房有些什么吃的,补充一下体能。顺便——”陆横生见对方正要离开,便特意重点强调了一句:“端些吃的给我们这两位尊贵的客人。”

陆横生一边说话的同时,一边特意望了下邵洪涛,见对方目不斜视,根本不看向自己,他倒也没在意,则是给下属递去“去吧”了的眼神。

苗佳佳依然在直升机的舷窗前,俯瞰甲板上被清扫一空的人质,这让她有种不好的预感,正感觉心跳加速得厉害,恰巧望见归队的上海警方的直升机,其紧张的心绪放回了肚子,便不自觉地长舒了一口气。

“苗姐,”驾驶舱再次传来领队的担忧:“我们的油量坚持不住了,如果再不加油的话,就直接坠海了!”

苗佳佳恢复如常的面色:“通知上海警方,我们要到他们的指挥船补充燃油!”

“好!”领队急忙拿起了对讲机,正忙不迭联系上海警方,这两架直升机便跟返回的那架擦肩而过。

陆横生望向俞城警方离去的飞机,正是之前上海警方的直升机往返的位置,很明显清楚了什么似地轻轻点头。

“看来,上海警方的指挥船是在那个方向。”陆横生指了指淡雾背后隐约可见指挥船的影子,其好似一廓磨砂玻璃纸背后的皮影戏。

“那应该有些距离,”大头明了地颔首:“我们可以让做准备了!”

陆横生没有回答,但神状却是默认,他抬头望向甲板上空只剩下了上海警方的直升机,跟坐在舷窗边的莫中汉目光对视,前者的表情暗含笑意,后者的神态冷静应对,两人看起来都是一脸不好惹的样子。

“怎么样?”陆横生是在对这位上海市公安局的副局长大声喊话道:“上海警方听着——既然要谈判,就下到甲板上来啊!”

莫中汉坐在副驾驶舱,由于视野开阔,可以总览全局,他俯瞰飞机身下的甲板情况,从邵洪涛和孟严落魄的身影,扫回到陆横生等一行绑匪的身上。

“那好啊!”莫中汉拿起机舱内的扩音器喊话道:“该是到了面对面谈判的时候了!”

与此同时,那个领命的打手推着餐车回到了甲板,可见餐车上放满了茶水、糕点和水果等各类美食,还有一些晚饭没吃完的冷盘。

陆横生走过去接过餐车,亲自推到邵洪涛的面前,笑容邀请道:“邵队,辛苦了一晚上,吃点儿东西吧!马上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邵洪涛瞧似一副不肯接受好意的硬气,但他的脸色有些发灰,明显气血不足的迹象,表明体力不支,是在强撑而已。

“老大,”孟严凑到队长的耳边:“您还是吃点儿东西!刚才,莫局跟绑匪相互喊话,看来马上就要谈判了,所以我们吃一些东西,有力气了,也才能跟上海警方打配合,甚至起到里应外合的战略效果。”

“那好啊!”邵洪涛明白眼下正是脱困的最佳时机,因而储备体力和能量最为重要,也就趁此机会慢慢地站立起身,尽管他的双手被捆,但腿脚还算灵活自主,趁此活动了一下筋骨,是在暗自蓄力身体内的能量:“那就客随主便,我们也不好拂了主人的盛意,就吃一点吧!是不是啊,小孟?”

显然,这位禁毒队长是要带着助手一起储备且积蓄能量。

陆横生怎会看不出来,但他佯装毫不在意,做了个邀请的手势:“那好啊!那就请孟警官一起吧!”

在大头的击掌效果下,两名打手搬来了一张简易的不锈钢桌板,那桌子以黑色的油漆桶作为底座,陆横生亲自解开邵洪涛和孟严两人的绳子,他们四人——陆横生、大头、邵洪涛与孟严分别坐在了桌面的四向。

陆横生摆出主人的架势,他颇有黑帮老大的风范,浅笑邀请道:“那邵队,请吧!”

孟严见队长准备客随主便,正要拿起筷子,张嘴大叫出声:“等等!老大,我先吃!”

孟严像是几百年没吃东西,飞快地塞入进了嘴巴,但因为动作太急过猛,竟是噎得他直翻白眼,附带用力地捶了捶胸口,好半天也才喘匀了气息。

邵洪涛既好气又好笑,从没见过孟严如此饿里饿相,便拍顺助手的后背道:“慢点儿吃,没人跟你抢!”

“哼!”大头的嘴角喷出一闷冷笑:“孟警官这是怕我们下毒啊!”

邵洪涛的脸色一愣,倒是没想到这一出,难免有些意外地看向这名助手,是没料到对方做到了如此地步,因而露出感动的神状。

由于被戳到要害,孟严的脸色一红:的确!他是想帮队长试毒,所以着急忙慌地抢着下筷子。虽然绑匪下毒的可能性不大,但不怕万一就怕一万,因而孟严不得不防,但没料到被这个坏蛋瞧出了其小心思。

“无妨!”陆横生慢条斯理地拿起筷子道:“那我就为邵队亲自以身试毒吧!”

“没必要!”邵洪涛抬起筷子,夹了几块麻辣玉兰片,便放进嘴巴细细品尝,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这玉兰片的味道还不错,就是缺了点儿麻辣的浓烈。”

陆横生笑言:“看来,邵队的口味还挺重!”

邵洪涛则是一语双关道:“俞城人的口味都重!”

“哈哈!我们贵州人的口味也重!那就大家相互敬一杯吧!”陆横生举起手中的红酒杯:“能跟俞城市公安局禁毒总队的邵队——以这种方式坐下来小酌两口,既是我陆某人的荣幸,也是大家的缘分!”

“看来——”邵洪涛举杯自嘲道:“陆先生把我调查得很清楚啊!但你是否知道二十五年前,你跟随的那个毒贩头目,他一枪打死的那个重案组组长,跟我是什么关系?”

陆横生的脸色惊变:“你——你是那个重案组组长的儿子?”

邵洪涛没有回答,却是举起酒杯,便一口气干下,他将这么多年的等待、隐忍、痛苦,包括伺机复仇也都统统干下了肚子,以致其握着杯子的手背,指关节绷出了道道青白,好似其心中正烈焰熊熊着的愤怒。

恰在此时,上海警方直升机随着下降的趋势,螺旋桨带来强大盘旋的气流效果,几乎要将不锈钢桌面掀翻。

孟严本能地别过脸,将双臂重压在餐桌,是在抵抗强大气流的侵袭;邵洪涛也是不自觉皱起了眉头,身体是在抗击强势气流的冲击;陆横生倒是显得云淡风轻,尽管他的头发被铲得稀乱,越显其苍拔而刚猛的老态,但任尔东西南北风,千磨万击还坚劲,其身姿正四平八稳地保持凛然不动的主威。

“大头——”陆横生像是接待客人般礼数周到:“你去处理一下,引导上海警方将直升机停在船头的位置。”

“好!”大头也吃得差不多了,便站起身,用手背擦拭了一下嘴巴,冲身后两名打手递了个眼色,一个留下来凑前,将目光监视邵洪涛与孟严,而另一个便随他接应向那架直升机,大头冲飞机做了个前方停落的手势。

上海警方的直升机便停落在绑匪指定的位置。

莫中汉带了四名干警,押着强氏兄弟出舱,小强总一副快吓尿了的恐惧,正缩着脖子藏于兄长的身后,便恢复了其在密湖山庄地下赌场时的那般怂样,这让强富荣实在想狠狠踹去弟弟两脚。

此刻大敌当前,身侧又是数名警方的干警,强富荣只得压住心头的怒火,侧目望向小强总:“你小子该不会又是想尿裤子吧?”

“哥,我——我怕,我害怕!”

小强总依附着对方,树袋熊般往大强总身上爬,弄得强富荣既狼狈又恼怒,好不容易才将弟弟拉扯下直升机:“你给我站直了,丢不丢人啊!”

“有我和警方在,你怕什么?”

莫中汉跟随在兄弟俩身后,他瞧出强富耀就是一怂包,便闷着嗓子轻轻摇头,一脸有心看好戏的淡漠。

大概听到强富荣的低声,大头迎接在机门的附近,便乐呵呵地上前接话道:“是啊!小强总,大家都是乡里乡亲,你又是我们甜甜的男朋友,彼此都是一家人,我这个做舅舅的——怎么可能伤害到你?你可不能让外人看热闹啊!”

“你——你——”小强总完全是一副吓傻了的怂样:“上次带着打手,跑去密湖山庄闹场子!”

大头越加看似厚颜无耻地笑道:“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我都不记得,没想到小强总还耿耿于怀,真是孩子气!”

强富耀仗着有哥哥和警方为他撑腰地反驳:“什么多少年前,就是上个月!”

“好了!”强富荣呵止,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莫中汉,算是经过了对方眼神的默许,便走到大头面前:“黔墩,我们就不要进行这种虚假的客套了,快带我们去见你姐夫吧!”

“几位请吧!”大头略微躬身,嘴角轻轻浮笑,便面冲船尾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船尾甲板不锈钢方桌上的碗碟已经收拾干净,并且摆上了一壶龙井与瓜子点心等各类零食,看起来是要开茶话会的样子。

邵洪涛和孟严坐在餐桌边,陆横生起身正迎接向客人,他特意望了一眼领队的莫中汉,面现不露声色的笑里藏刀。

“哟!”陆横生大着嗓门道:“您应该就是上海警方的负责人吧?”

看那架势那阵仗,这绑匪头目热情洋溢地盛意握手,不知道内情的人还以为他迎来了多年未见的亲兄弟。

“对!”莫中汉也不拂主人盛意,面带莞尔地自我介绍道:“我是上海市公安局副局长——莫中汉。”

“哈哈!原来是莫局啊!”陆横生发出了越加猖狂的大笑,漫不经心地扫视身后的邵洪涛:“两位直辖市的公安要员齐聚一堂,这还真是我陆某人的荣幸之至啊!那这算不算是我攒局?大家有缘来此相聚!”

莫中汉望了一眼坐着的邵洪涛,原本对方不过是轻轻颔首示意,却是被其身后押解的绑匪按住肩膀,控制他不要轻举妄动。

莫中汉装作没有看到,让出身后的谈判筹码:“这里还有更荣幸的!这两位应该是陆先生的故交吧!”

强富耀正战战兢兢地跟在哥哥的身后,十分惧怕地看向陆横生,就像是防备着一只怪物,便急忙缩进哥哥为其挡护的龟壳之中。

陆横生看到强氏兄弟,其心头不免“咯噔”一惊:果然,我的妻女落到了警方手中。

但毕竟行走于黑白两道多年,又是生意场上的混子,早已练就了钢筋铁骨,陆横生表面淡笑道:“认识!大家都是贵州生意场上的老朋友了。”

“那就坐下来谈吧!”莫中汉反客为主道:“我看陆先生准备好了茶水,多半是为我们准备的吧!”

“当然!”陆横生见惯了大场面大世面:“来者都是客嘛!”他便挺胸硬朗地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莫中汉也就毫不客气,他将身体横跨着一顿,便大马金刀地坐在了首匪的面前:“所以——我带来了陆先生的故交,就来谈谈这交换人质的事宜。”

这位上海市公安局副局长坐下来的同时,自然也就亮出了其身后跟着的那对筹码——小强总正拉扯着哥哥的衣袖,诚惶诚恐地躲藏在哥哥身后,这让强富荣露出了绝望似的面目无光。

“别来无恙啊!”陆横生望向强氏兄弟,特别是将目光从强富荣身上,扫落在强富耀的肩头:“小强总还是这么怕生,大家也算是一家人了,不必这么扭扭捏捏嘛!”

明明是他绑架对方在先,想必强富耀自绑架以来,遭受了不少陆横生和大头的罪,因而强富耀也就越加贴紧哥哥,像是一只小心谨慎的树袋熊,似乎这样就能得到最为妥善的全面护佑。

“是啊!别来无恙!”强富荣一把拉过旁侧空着的椅座,也大马金刀地横跨坐了下来,跟莫中汉为代表的警方一行,自动跟绑匪形成了谈判隔断,表明他们兄弟俩自有警方护佑。

强富耀察觉面前一空,眼见哥哥坐了下来,他赓续躲在哥哥的身后,但由于对方坐下的身姿,自然漏出了其上半身,这使得小强总仿佛尿急,捂着肚子东躲西藏,是想躲在哥哥或莫中汉的身后,但两人皆坐矮的身姿,无法成为其挡护的盾牌,这让他几乎怕得快哭了。

“小强总,不要那么紧张嘛!”陆横生正端起茶壶,亲自给在坐的各位斟茶,并且特意多斟了杯茶水,冲强富耀做了个邀请的手势:“你先喝杯茶压压惊!”

“我——我——”强富耀好像真要尿裤子了,便干脆蹲在了哥哥的身后,好似将身体缩进了龟壳底部,这样——也才能保证自身的安全无虞。

强富荣一脸绝望的无奈,他先是不自觉闭上了眼睛,满腹是恨铁不成钢的恼怒,但他又不可能真正地暴怒,所以只得隐忍着脸色涨紫,并且于餐桌下方暗暗地攥紧了拳头,这才压制下冲涨至脑门的那股怒焰。

“那我们就正式谈判吧!”莫中汉打碎眼前尴尬的气氛,环视众人的同时,便直切入正题道:“你怎么才肯放了——”他特意望向其身侧的邵洪涛与孟严:“我们的干警兄弟?”

(伍)

船长等一行船员及邵洪涛的下属被押至游轮三楼的娱乐大厅,整个大厅一百来平方米,可见前方是个舞台,除了吊顶有球形灯,还安装有K歌等音响设备。这里多半是举行联谊的活动大厅,但当下却是成为人质的聚集之所。

大头的手下将人质汇聚到大厅的中央,经过了之前那场被驱赶下甲板的骚乱,人质发现性命暂时无忧,一个个情绪也都姑且稳定了下来,坐在地上保持沉默,再加之疲倦对峙了一晚上,无论是体力亦或精力都消耗得差不多了,他们着实没多余的心力跟绑匪继续对抗。

门缝的背后闪过了一道目光,随而是慢拖拖走来的脚步声,但那声响中途临门顿了一下,似乎正在环耳聆听周围的动静,但没发现有任何的异状,便迈步走到了大厅门口。

可见那是一个精瘦的彪形大汉来到门外,他瞧似听了下大厅内的动静,人质的情况还算稳定且安静,这才推门入内,其凛冽的目光扫视过厅内的情况。

蒋快就藏身在大厅门边的一间储物室内,里面放着拖把、笤帚、塑料簸箕及小型垃圾桶等清洁物品,之前透光的门缝可见那个精瘦的彪形大汉从门前经过,蒋快便本能地将身体后靠,但不小心撞到身后的拖把,他感觉背脊正滑落的动势,其脸色悚然惊变,但好在动作不慌,抬腿将倒下的拖把架在了脚背,并高抬右腿保持住了稳定。

门缝外的人影定在了门口,可见那人影左右回身张望的动势,那个精瘦的彪形大汉察觉无恙,便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并且整理了一下腰身,表明他应该是从卫生间的方向走来。

蒋快高抬腿,左手一指禅般顶住墙面,以保持身体平衡,但他算不上是真正的练家子,在警校学的那点儿三脚猫功夫,立马于此便现出了原形,正感觉体内的血槽空了,但他还不能表现出任何的松懈,保持高抬脚的同时,其额边的冷汗直冒,很明显这是体力不支的迹象。

此外,让蒋快感到呼吸凝滞、胆战心惊的是空间一角放有一只黑色的塑料桶,他用抬起的脚趾头想都明白——那里面多半就是跟他在餐厅卫生间所发现同款的**混合炸药了。

蒋快急速地转动着脑筋:这是要让我们警方跟这群绑匪同归于尽啊!但显然,大头的打手们多半并不清楚这游轮上到处藏有炸药,这反而让蒋快越发冷汗直冒得厉害,因为这也愈加反证了陆横生的冷血,那个混蛋居然想带着自己的兄弟们同归于尽,其难免连带着高抬腿也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眼看就要砸向那只黑桶,蒋快便越加戳紧一指禅,借墙面的力道平稳住重心,好歹稳定住了身体的平衡。

蒋快在心中暗骂自己:我就说你小子缺乏锻炼吧!他自责的同时,用另一只手便猛掐大腿,强耐着面目忍痛的狰狞,以保持高抬腿的稳定性,并且慢慢地放缓了内息,由此可加固身体的平衡感。

所幸那黑影迟疑了半分来钟,便继续走向隔壁的活动大厅。蒋快忙松了口气,活动大腿的同时,他将脚背的拖把撑回墙上,这才极尽轻缓地慢慢落地,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当脚掌贴着鞋内站在地面的那一瞬间,蒋快察觉血槽回暖,其高抬腿的半边身子明显有些发麻,大概偏瘫了十来秒钟,终于感觉到脚踏实地,他这才找回了走路的常态,活动着腿脚行动自如。

蒋快走到储物室门口,溜眼打探外面的情况,他确定走廊没人,这才悄悄摸到了隔壁的房门,正通过门缝观察活动大厅内的情况,可见一个精瘦的彪形大汉左右巡视,他应该就是大头的下属,正负责此处人质的看管。同时,粗略可见此处大概有七八个绑匪,人手握有两把土枪,一个个尽是不好惹的样子。

蒋快的同事早已没有了之前的斗志,相互之间蔫蔫地靠在了一起,显得既饿又乏,让他感觉心疼:但到底怎么才能救出队长及这些人质呢?

蒋快冥思苦想地琢磨对策,陷入毫无进展的苦恼当中,当下已是黎明前陷入彻底漆夜的至暗时刻,这让每个人的心头皆是一片冰凉,大家皆有种前途未卜的茫然无措。

此时此刻,游轮顶层的甲板——双方保持自然所形成的谈判隔断,特别是陆横生和莫中汉犹若划江而治,两人都将椅座拉近了一步,彼此均侧身单肘扶撑桌面,由此便形成了莫中汉右脸面冲陆横生左脸的效果,他们的面前放着水光的茶杯,映得各自脸颊都是影光潋滟,因而也就越发琢磨不透相互心中的小九九,俨然是在对弈着一盘生死攸关的性命棋局,自然谁都不肯有丝毫的松懈或是怠慢。

“那交换人质之后呢?”陆横生瞧似风轻云淡地轻傲,但语态毫不客气地直戳重点:“是不是你们警方就直接要了我陆某人及一干兄弟的性命?”

虽然句式疑问,但语态却是断言无误,料定自己必死无疑,逃不出警方的布控,并且他还刻意强调了这“兄弟”一词;当即,大头的打手们面容紧张地望向警察。

“还没到交换人质之后的问题。”显然,莫中汉的言下之意是先把这第一步解决了,但他马上又反应迅速地控制住谈判的效果,以避免其身为此次抓捕行动任务的指挥官太过强势,进而激恼了绑匪:“不过——倘若陆先生惜命的话,也是以这第一步作为跟我们警方的谈判基础。”

这位上海市公安局副局长的意思很明确:双方有了这第一步,先保证人质的生命安全,也才能谈第二步陆横生等一行惜命的问题;但倘若绑匪负隅顽抗,那就只能死路一条了!

但倘若绑匪就想着死路一条呢!陆横生笑里藏刀地回答:“那如果我不惜命呢?”

莫中汉的面状生生一愣,是没料到对方不按常理出牌,但毕竟也是老公安老刑警了,随机应变的功力俱佳,便扫望向坐在其身边的大头,用笑容可亲的语态询问:“怎么?就算您不惜命,您的小舅子也要跟您一起陪葬?”

大头将身体靠向姐夫,鲁声鲁气道:“人头落地碗大的疤,十八年后,我大头黔墩又是一条好汉!”

“哈哈!”邵洪涛出其不意地起身击掌:“好一个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啊!”

“坐下!”这位禁毒队长身后的绑匪用枪怼住其后脑勺,用命令的口吻敦促,邵洪涛佯装举手投降的样子。

“兄弟不要这么急躁嘛!有什么话好好说!”邵洪涛的话音刚落,就在大家还没反应过来的千钧一发,他一个转身、回腕、卸枪、比划……潇洒利落地夺过对方的武器,就比手抵住了陆横生的脑袋,其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他是算好了这中间的所有环节,根本不给绑匪任何的机会,就将匪首转为警方的人质。

“姐夫!”大头本能地一急,就要慌忙站起身,其周围的打手也都纷纷围了过来,则是被陆横生用眼神给制止住了。

当即,楚界对面的莫中汉及其下属也都纷纷拔出了手枪,小强总吓得慌忙缩在哥哥的身后,又是那副吓尿裤子的怂样,气氛骤时便跌落到了冰点。

“漂亮!”陆横生已然预料到这一切,竟是面带微笑地从容击掌:“邵队的身手还真是漂亮啊!”

“少废话!”邵洪涛将枪孔直接抵住了匪首的太阳穴:“放了那些无辜的人质!”

“那好啊!”陆横生保持淡笑,转脸面冲内弟道:“通知邢波——”他故意斜眼挂了一下在场的警方,特别是邵洪涛和莫中汉的反应,就在他用眼角余光扫到孟严紧张吞咽了一下口水,这才毫不在意地交代:“让他就拿那个吓尿了的大副开刀!”

“等等!”莫中汉的表情紧绷:“你——你说拿人质开刀,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字面上的意思啊!”

陆横生的话音刚落,大头已经打完了电话,面露冷笑地望向警方:“两位领导就好好听响吧!”

什么听响?莫中汉张开嘴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闻“嘣——”地一响,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被射中,是贯穿生命的击碎声。

邵洪涛也跟下属孟严面面相觑,虽然他们听出那是土枪的声音,是由于制造粗糙,扳机卡壳的声响,但的确是子弹出膛的动静,然则一时间明显无法接受:双方对峙了一晚上,表面看似相安无事,而这突变不到一分钟,局面竟是被拉爆,绑匪这是要大开杀戒了吗?一秒之前的那声枪响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对我们警方虚晃一枪的装腔作势吗?……

两分钟之前,蒋快通过门缝观察活动大厅内的情况,他瞧见那个精瘦的彪形大汉即邢波,正在跟一旁的瘦子说话。

“波哥,那个从直升机下来,押着大小强总的人是谁啊?”那个瘦子正哈巴狗般蹲在邢波的身边:“看起来挺有派头。”

邢波瞧起来约莫三十岁,身形比一般的贵州人高,其长相五大三粗,颇有悍匪的架势,便漫不经心地回答:“应该是上海警方的负责人吧!”

什么?蒋快的心头一惊:难道,莫中汉亲自带队来到了船上?

“那他胆子也太大了,”瘦子贼笑道:“他就不怕跟那几个俞城警察一样,被绑架当作人质?”

邢波正要说话,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来看了眼屏幕,神情变得极为严肃谨慎,似乎明显预感到了什么,便走到了大厅一角接听。

“好!我知道了!”邢波放下话机,从腰口掏出了一把土枪,他也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便走到那个吓尿了的大副面前,扳机发出“嘣——”地一声破响,那个大副还没做出反应,就被爆头地将脑袋一歪,原本他就坐在地上,身体像是被砍断了的树桩,血泥般碎了一地。

那个大副甚至连死都没感觉到疼痛,一侧脸颊贴在地板,瞪大的眼睛正望向身侧的船长,可见船长完全被惊傻了,其脸上喷满脑浆和鲜血,但他也顾不得擦拭,瞪大了同样的错愕,眼睛里满是惊恐与颤栗,身体像是抽风般瑟瑟发抖,看起来马上就要抑制不住地狂叫发疯。

“啊!——啊!——啊!——”倒是那个哈巴狗似的瘦子尖叫出声,大概是第一次看到这般死人的惨状,如同狗叫似地恐惧发出了狂吠。

那些原本围聚在船长身边的船员噤若寒蝉,便“呼啦啦——”地闪躲到一边,一个个抱着身体,抑制不住地震悚,生怕下一个被爆头的目标正是自己。

毕竟第一次看到了现场发生命案,蒋快何曾受到过这种血腥的刺激,他将身体轻轻后退,不小心撞到走廊的垃圾桶,这自是引起大厅内的警觉,里内传来惊呼的嘈杂声,是船员们发出泄洪似的恐惧尖叫:“杀人了!杀人了!绑匪杀人了!……”

“谁?谁在门外?”邢波面朝门口的方向直扑了过来,正见蒋快飞奔到走廊尽头的身影,其犹似蝴蝶将翅膀一拍,便闪身藏匿不见了踪迹。

同一时间,那个哈巴狗般的瘦子也气喘吁吁地跟出了房门。

“糟糕!”邢波惊呼道:“一定是那个贪生怕死的小警察,居然把他给忘了!那两个混蛋呢?”

瘦子便立马举手挣表现:“我到楼下的餐厅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