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扫毒相片

(壹)

大学毕业后,汤敏惠便在国产中高端汽车品牌宝美Auto 4S店担任销售顾问一职,现如今已经升任为销售经理的职务。

此时此刻,汤敏惠身穿简单干练的蓝灰色制服,裁剪得体的服装勾勒其曼妙的腰身,女人正面带亲切而职业化的笑容,跟一位顾客介绍新款汽车的性能情况,戚剀就从门外走了进来,因意外见到对方,男子的表情一愣。

汤敏惠将客人送出门外,她转身望向新进来的顾客,女人的神态也是面露错愕。

“铿锵玫瑰小姐,没想到这么巧啊!”之前,戚剀已经看到了对方,因而从附近的展台走了过来,其面状显得既意外又惊喜:“我就说——你看起来不像咱俞城市公安局刑警总队的干警啊!”

“哈哈!看来被戚医生抓了个现行,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汤敏惠立马收回尴尬,面色则是笑脸相迎道:“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

“啊!”戚剀微笑地解释:“我最近想换车,想把之前的帕萨特(PASSAT)换了,所以进来随便看看。”

“换车?”汤敏惠敏锐地抓住潜在客户问道:“医生的收入应该很高吧?”

“哈哈!”戚剀干咳地回答:“马马虎虎,饿不死就好!”

“戚医生还真是客气啊!”汤敏惠没表现出过分的殷勤,但面目招待也是有礼且有节,她抬手指向左侧展区的最新款车型道:“这是我们最新款的跃梦之选系列,本月初才刚刚上市,它拥有四缸发动机,排量大概两升左右。另外,它的耗油率比市场同类机型可节约百分之二十。而且,您也看到这款汽车的外观,这应该是今年最为流行的珍珠白,色彩简洁大气的同时,但又不失高贵与典雅,所以也被号称为王者之色……这些——都是此款车型的优势之选。”

戚剀一边聆听的同时,望了一下汤敏惠胸牌所标识的职务,突而笑了起来:“原来,汤小姐已经是销售经理的位子了,但还亲自推销产品,这不应该是门市销售顾问的工作吗?”

“啊!”汤敏惠微笑地回答:“今天门市销售顾问的那两个小丫头,因为回总部有些工作需要处理,所以我就代劳了。”

宝美Auto是俞城的本土汽车品牌,总部就设立在市中心的国际商贸大厦。

戚剀笑道:“汤小姐还真是拼命啊!”

“是啊!”汤敏惠热情地回应:“工作使我快乐!”

“但——”戚剀凑近对方的同时,意味深长地拖出语调:“这会让我误以为——逢警官怠慢自己的女朋友啊!”

“啊!”一股热燎的暧昧正迎面袭来,汤敏惠先是一愣,身体本能地微退,她适度保持出了距离,面带微笑礼貌地回复:“戚医生似乎管得也太宽了吧?”

“是吗?那我回去想想!”戚剀便挺直脊柱,摆出正人君子道:“汤小姐有名片吗?”

“啊!”汤敏惠从制服的口袋里掏出一只精美的名片夹,双手抽出名片递给了对方:“戚医生可随时联系我。”

“随时联系?”戚剀接过名片的同时,故意暗昧地抚过对方,其右手小拇指的指甲还瞧似有意无意地勾了一下女人的手背:“包括夜里也可以吗?”

尽管汤敏惠感觉心头泛起了一阵恶心,她之前也曾遭遇过性骚扰之类的举动,但还是按捺住心中的不快,缩回手臂的同时,保持礼貌的笑容:“戚医生可真会开玩笑!”

戚剀淡淡一乐,也没再说什么,正由衷享受如此调情的快感,随而便轻轻颔首地转身离开,于嘴角居然**漾开了一抹得胜似的笑容。

大概是被膈应到了,汤敏惠站在原地未动,并未如之前那位客人,主动送顾客走出店门,而是用此般疏离的方式表明了自身的立场及态度,但戚剀明显没有放在心上,走出店门时还吹了声口哨,越显轻浮且不羁的放纵。

晚上八点过,逢慈一身疲惫地回到了爱琴海公寓,汤敏惠已经做好了晚饭,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

逢慈换好拖鞋,走到沙发面前,他挡住了女友看电视的视线,看起来成心是在捣乱的样子。

“让开!”汤敏惠抬脚怼开男友的屁股,逢慈便依势仰头倒在了沙发上,脑袋撒娇地枕放在女友的大腿,一脸疲惫的劳形苦心。

“怎么?”汤敏惠心疼道:“今天很累呀?”

“嗯!”逢慈嘟嘴卖萌地点了点头:“之前我也说了——法医中心的尸检报告出来,刑侦技术科的相关结果汇总,该是有我们忙了。”

汤敏惠用手指作梳,正梳理男友的头发,她的动作轻柔而缓慢,充满了身为女性的无限柔情;逢慈闭上眼睛享受的模样,突觉对方的手势停了下来,便奇怪地睁开了眼睛。

“怎么了?”逢慈察觉女友有心事,便抓住女人的手坐了起来,正奇怪地打量向对方。

“啊!”汤敏惠明显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决定实情相告道:“我今天见到那个戚医生了。”

“戚医生?”逢慈的脑袋一团糨糊,没反应过来这人是谁。

“你忘了?”汤敏惠嗔怪道:“就是之前人民广场的那起命案,从公共卫生间淡定走出来的那个医生啊!”

“啊!”逢慈立马反应过来,从沙发上一跃而起:“你是说——那个俞城市人民医院心胸外科的医生?”

“对啊!”汤敏惠颔首:“就是他。”

逢慈惊讶的面色:“你怎么会遇见他?”

“说起来——这可就巧了。他最近想换车,所以到我们4S店看了看最新款的车型。”汤敏惠隐忍下了对方骚扰自己的暧昧之举,以免男友产生不好的想法或是误会。

但逢慈似乎觉得没这么简单:“敏惠,你之前问我的那个问题,你还记得吗?”

“什么问题?”汤敏惠正起身走向厨房。

“你之前不是问过我——”逢慈皱眉沉思道:“凶手会不会回到命案现场?”

汤敏惠不以为然:“但我们4S店又不是命案现场。”

逢慈担心女友的安全:“那如果——他是故意接近你呢?”

“故意接近我?”这倒是令汤敏惠没想到,她站在厨房门口,转身背靠着门框,双手抱胸地质询:“那他这么做的话,会不会太明显了?”

“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逢慈面现冷峻道:“更何况,你老公我可是代表了正义之师的人民警察,所以还是小心为妙。”

“好了,我知道了!”汤敏惠明白地点头:“我小心应付就是了,但如果他真是简单来买车,我也不想把这么大单的生意拱手送人。”

逢慈走过去,腻味地靠在女友身边,一副小鸟依人的娇俏:“但我宁愿你拱手送人,也要你平安无事。”

汤敏惠心中一阵甜蜜,便转身走入进了厨房,逢慈的腻味落了一空,正屁颠颠地跟在女友的身后。

“赶紧把菜端出去,准备吃晚饭了!”汤敏惠将炒好的鱼香肉丝和番茄炒蛋怼给男友,逢慈忙不迭接住,身体便稍稍后退。

“我关心你!你还对我撒气!”逢慈走出厨房,慢悠悠踱到茶几前,放下了手中的盘子。

汤敏惠端出汤盆,也放在了茶几上,顺带摆好了碗筷。

“都说我会小心的,而且在4S店那种公共场合,他不敢对我有所企图。”

逢慈仿佛贵妃醉榻般坐倚在沙发上,他摆出了色诱的魅姿,特意展示侧躺的曲线,并用靡靡之音开玩笑道:“那万一——他对你施展美男计呢?”

“切!”汤敏惠嬉笑男友的无耻:“有你这个美男跟我**相见,还有什么美男会被我放在眼里?”

“哈哈!”逢慈张狂地大笑出声,连连拍打着沙发坐面:“这话我爱听!果然是我的好媳妇!”

“好了!”汤敏惠白了男友一眼:“别**了!像个小贱人似的,赶紧起来吃饭!”

“怎么跟本宫说话的呀?”逢慈吊长着假嗓子,装模作样地坐起身,摆出老佛爷的架势,端起右手臂,是要让女友丫鬟似地搀扶。

“哈哈!给你脸了,还来劲了!”汤敏惠将男友扑回沙发,一屁股将其坐在了身下。

“哎呦,哎呦!我的小乖乖哟!”逢慈被压得惨叫不绝:“媳妇,好好好!你威武,我认输认怂还不行吗?”

“这还差不多!”汤敏惠得意地站了起来。

两人笑笑闹闹地吃过了晚饭,逢慈由于太过疲惫,洗过澡就先睡下了。

汤敏惠正躺靠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茶几上的手机传来接收短信的提示音,她拿起来看了一下屏幕,显示为一个陌生的号码,该号码发来短信为:汤小姐,你让我随时联系?这个时间点如何?

“无聊!”汤敏惠猜到是戚剀发来的信息,但她装作没看见,顺手丢在沙发上,便继续看电视,可见液晶屏幕的右上角显示为二十二点十三分。

(贰)

翌日清晨,逢慈来到刑警总队,晃到队长的办公室,正见唐仕桪翻阅着一叠资料,看得极为认真的样子。

“这是什么?”

唐仕桪活动了一下脖子回答:“这是禁毒总队最近两年的工作日志,既然大家强强联手,配合办案,我们也有必要了解一下他们日常扫毒的工作情况。”

逢慈连忙凑了过来:“那有没有二零一零年六月二十六日,曾徒跟他那群狐朋狗友,在酒吧的包厢内聚众吸毒时的抓捕记录?”

“我正在看呢!”

那天作为第二十三个国际禁毒日,日志不仅详细记录了警方雷霆扫毒的整个过程,并且用相片详细记录下了数起扫毒现场的情况,这其中就包括有曾徒等人在酒吧包厢内聚众吸毒、被抓捕时的执法记录。

逢慈拿起一张相片仔细看了看,可见七八名青年男女背手蹲在包厢的一角,女性多身穿暴露的裙子,男性穿着吊儿郎当的服饰,一个个皆是低头认罪的沮丧。其中,一个男子抬眼偷看,恰好被拍了个正着,逢慈感觉眼前一亮,面露意外的惊喜。

“老大,这个人似乎在哪儿见过!”逢慈皱眉沉思,继而想了起来:“对啊!就在那天的命案现场。”

很明显,这个男人正是那个长颈鸟喙,大概二十五六岁,鼻珠挂着只银环,在春日暖阳的照耀下异常打眼的小流氓。

唐仕桪疑惑地望向对方:“你是说在曾徒遇害的公共卫生间?”

“不!是在卫生间外。”逢慈兴奋地讲述起了那天发现尸体时的情况:“当时,公共卫生间的保洁员因看到被害者的尸体,便尖叫地跑了出来,吸引了不少人民广场围观的市民,其中就有这个男人,我没想到他居然是曾徒的毒友。”

“这么巧?”唐仕桪急忙追问:“那他一直都在现场吗?”

“这我没注意!”逢慈回忆当时的状况:“那天,我和敏惠在卫生间外维持秩序,保护命案现场,眼见你带队赶去,我们一起询问目击者,就没注意到后面的情况了。”

“那好!”唐仕桪起身行动道:“那我们现在就去人民广场,把这小子带回来!”

两人风风火火地走出办公室,正走进电梯,摁下楼层时,逢慈像是想起了什么。

“对了!要不要通知邵队?”

“不用!”唐仕桪专断地反诘:“邵洪涛不是说要跟我竞争吗?哼!我倒想看看那家伙事后会是何种反应。”

“对对对!”逢慈领会地颔首:“就算到时候被邵队知晓我们抓捕嫌犯,问责为何不通知他们禁毒总队,但我们可以说不知道这个嫌犯是凑巧蹭热闹,并且跟曾徒的遇害有关。”

“行啊!”唐仕桪拍了拍助手的肩膀:“小逢,你最近一年进步很大嘛!居然连后手这招都想明白了。”

逢慈嘴甜地应道:“这还不都是跟老大学的。”

唐仕桪开玩笑:“跟我学好,别学我的坏啊!”

两人正说着话,电梯一顿,房门打开,由于所停楼层正是禁毒总队所在的十四层,苗佳佳抱着一叠文件走了进来。

“唐队?”苗佳佳睁大眼睛道:“你们这是要出去办案吗?”

“啊!”唐仕桪打哈哈地含糊其辞:“出去办点儿事。”

苗佳佳有心要提醒对方:“唐队,这毒品杀人案我们两队可是联手办案,特别是老局长督促我们两队精诚合作,所以贵队有什么重要的线索可不能藏着掖着,而是跟我们一起分享,这样——大家也才能尽快将犯罪分子一举擒获。”

“放心吧!”唐仕桪一语双关:“好歹也是这么多年的兄弟,彼此知根知底,没什么好藏着或是掖着。”

“那就好!”

逢慈则是帮忙岔开了话题:“苗姐,你抱这么多文件干嘛?”

“啊!”苗佳佳回答:“老局长在市局附近的碧泉茶轩跟市里的领导谈工作,说是想看看这毒品杀人案的前身——也就是六二六任务的相关资料。”

唐仕桪点头明白道:“看来,市里的领导对这毒品杀人案也很关心啊!”

“是啊!”苗佳佳再次强调:“毕竟,剿龙是咱俞城新近崛起的最大毒枭,市里的领导很重视,这更加督促了我们两队强强联手,务必要把这案子给办好办妥!”

“好了,知道了!”

电梯门开,苗佳佳穿过一楼大厅,匆匆朝市局门外走去,电梯便继续沉往地下停车库。

那是一辆不甚醒目的灰色长安便车,一旦俞城的雾色稍重,就会隐身于水雾之中。唐仕桪虽是刑警总队的总队长,但他天生喜欢开车,更是自带司机气质,逢慈便自觉自愿地坐入进了副驾驶,系好了安全带。

两人来到人民广场,为了避免引起骚乱,唐仕桪将便车停在广场附近的临时停车位,二人面朝广场走去。

尽管之前发生了命案,但整个广场人来人往,大爷大妈们不是跳广场舞,就是练太极拳,嬉闹的孩童在广场上来回奔跑,不少街头艺人也是表演各自的才艺……大家看似没有受到案件的影响,甚至一些情侣对着民政局大门相互拥抱着亲吻,死亡不过是这活人世界里来去匆匆的过客罢了,打搅不了人们的正常生活。

唐仕桪和逢慈可没这样的好心情,两人相互交叉地寻找了一圈广场,皆没有看到目标人的身影,不免琢磨着接下来的对策,可听闻从广场的花台附近传来几个小流氓模样的男子打打闹闹的笑声。

在唐仕桪的眼神指令下,逢慈微微一颔首,便快步走了过去。

“请问,你们认识这个人吗?”逢慈掏出手机,虽然他只截取了相片中那个长颈鸟喙之人的影像,并且由于放大而有些虚化的效果,但还是无法避免其扫毒被抓时的环境,因而那个靠近逢慈的纹身男子戒备地望向对方。

“你是警察?”

“兄弟,别这么紧张嘛!”唐仕桪从男子的身后走了过来,为防止对方不配合警方的工作,便面露和善地挽搂住了纹身男子,但其手劲却是加大了控制的力度:“你叫什么名字啊?”

那个纹身男子露出痛苦的表情,尽管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粒,则是隐忍着没有叫喊出声:“我——我叫纹身,大——大家都叫我身仔。”

“身仔?这个名字倒是跟你很贴切。”唐仕桪颔首继续道:“前两天,这里发生了命案,你应该听说了吧?”

身仔倒吸着冷气回答:“听——听说了!”

“那你认识这相片上的男子吗?”逢慈将手机屏幕抵向对方。

显然,唐仕桪加重手劲的握力,他瞧见对方望来的眼神,努力克制住疼痛的表情,便保持柔和动人的笑意,但其敏锐的目光却是催促:快点儿回答,到底认识还是不认识?

“认——认识!”纹身男子迸出疼痛的音色:“这——这人是毛刺。”

“毛刺?”逢慈追问:“他现在人在哪儿?”

“那不来了!”纹身男子指向两人身后的方位。

唐仕桪松开手劲,跟逢慈一起回头,眼见那个长颈鸟喙的男人,还是那套花花绿绿的牛仔服,手里提着一袋肉包子,正见唐仕桪和逢慈望向他,特别是一眼认出了逢慈,便丢下手中拿着的早饭,正飞奔朝向广场外跑去。

唐仕桪跟逢慈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百米冲刺,也不顾撞到了路人,一路夺命狂追。如此一来,那牛仔服的后背用红色亮片缝制有“FUCKING YOU!”的字样,在春日的阳光里越发醒目乍眼,是在指示这两名警察赶紧追他。

毛刺跑到广场外围的马路,这里没有斑马线,那家伙几次想冲过路面,但都被来往的车辆堵回,正烫脚似地在路边跳来蹦去,活脱脱一只踩在烧红了烙铁上的鸭子。

毛刺回头瞅见追来的警察,便急忙折返朝往左边冲去,唐仕桪直追,逢慈便向左,两人配合默契,一个瓮中捉鳖,就前后堵住了毛刺逃跑的去路。

唐仕桪一个干脆利落的转身缠肘,就将对方拿住,气喘吁吁恼道:“你跑什么跑?”

“我——我——”毛刺疼得呼呼喘气:“我——我以为你们是禁毒总队的人?”

“怎么?”逢慈厉声道:“你现在还在复吸?”

“没——没有!”毛刺拨浪鼓般摇头:“两年前国际禁毒日的那次扫毒,我们一行被禁毒总队送到戒毒所进行强制隔离戒毒,就——就再也没吸过了。”

逢慈凶狠道:“有没有复吸一查就知道了!”

“所以啊!——”毛刺哭丧着脸回答:“我——我哪敢撒谎!”

唐仕桪冷漠着面色:“那就跟我们到刑警大队配合调查吧!”

“警察叔叔——”毛刺死狗般拖坠着身体,他的姿态几乎半蹲半跪,是在恳求两人:“我——我真跟毒猴的死无关。”

“少废话!”逢慈拎着毛刺的后脖领朝前一扽,拽得对方直翻白眼,险些便喘不过气来,其一双细腿滴溜溜地前拖跪地,就被逢慈提拎进了停着的便车。

(叁)

半个小时后,唐仕桪跟逢慈将毛刺带回到了俞城市公安局刑警总队的审讯室。

既来之,则安之!毛刺也不再做任何无谓的挣扎及抵抗,而是拉了拉衣领,便打量了下室内,表明对此环境不算陌生,癞皮狗般瘫躺在椅子上,他更是将身体极尽放松地翘起了二郎腿。

“好!我们开始吧!”唐仕桪走流程道:“姓名、性别、年龄、出生年月日、家庭住址及籍贯……这些过场你应该很熟悉,就不用我们再逐一介绍了吧!”

毛刺嘴角含笑地挑事:“两位警察叔叔,你们跟禁毒总队是同事,可以找他们了解我的个人信息啊!”

“怎么说话呢?”逢慈恨得牙根发痒,提高嗓门带出威吓:“我们要你本人把自己的情况说清楚说明白!”

毛刺愈加耍无赖:“如果我不说呢!”

逢慈正要发作,却是被队长抬手拦住,唐仕桪沉稳地淡声道:“既然你不肯配合我们警方的调查,这说明——你很可能跟曾徒的遇害存有莫大的关联,那要不然——你怎么会那么凑巧,四月二十二日的上午就恰好在命案现场?”

由于,被直戳到了要害,毛刺大声地喊冤:“警察叔叔,我又不知道那公共卫生间内的死者是毒猴。”

逢慈皱眉道:“曾徒在你们的吸毒圈里叫毒猴?”

毛刺一脸的委屈:“警察叔叔,我都已经说了我戒毒成功,没再复吸,弃恶从善,不混毒友圈了。”

“什么警察叔叔?”逢慈摆出烦躁的面色:“谁是你叔了?叫警察同志!”

“对对对!”毛刺哈巴狗似地点头:“警察同志,是同志!”

“还有——”逢慈不客气指着对方背后那条红色的英文脏字:“就凭你这一身小流氓的习气,还从良?不继续作奸犯科就不错了!”

毛刺再次叫屈:“警察同志,不带这样人身攻击的!”

“好了,好了!”唐仕桪打断两人的掰扯:“继续说曾徒,他的外号为什么叫毒猴?”

毛刺一嘴冒泡地满腹坏笑:“您不觉得那家伙瘦得像只猴子似的。”

唐仕桪拉回正题:“那你的意思是说——四月二十二日的上午,你之所以出现在命案现场,纯粹是个凑巧?”

“是啊!”毛刺捣蒜般颔首:“我和我兄弟伙——啊!就是今天你们向他打听我的那伙同伴。”

逢慈再度忍不住奚落道:“你那算是什么朋友啊?就是一群小流氓!”

“警察叔——啊!不对,不对!”毛刺快速更正:“警察同志,不带这样进行人身攻击的!”

“好了!”唐仕桪恨了助手一眼:“你别一个钉子一个铆,抓住这个把柄没完没了!”

毛刺仗着刑警队长给他撑腰,摆出了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恨得逢慈心火直冒,但只得隐忍了下来:“是,老大!”

唐仕桪转向毛刺:“那就说说——你跟毒猴是怎么认识的吧?”

“就那么认识的啊!”毛刺腻腻歪歪,似有什么难言之隐,竟是有些不好意思,便含羞带骚地埋下了脑袋。

“好好说话!”逢慈拔高了嗓门:“别像嘴里含着块糖,让人听着找抽!”

毛刺抬头,瞧出对方面露凶狠,便挺直了脊背回答:“我前女友——北鼻,啊!也就是英文baby的谐音。说她几个朋友准备在国际禁毒日那天聚众溜冰,她还说警察只是走走过场,不会真的大张旗鼓,只要我们做得足够隐秘,也就不会被发现。”

唐仕桪追问:“你是说两年前的国际禁毒日?”

“对!”毛刺继续讲述:“北鼻还说——这次溜冰是有人提供最上等的钻石。”

逢慈疑惑道:“钻石是什么意思?”

唐仕桪答复:“就是最上等的冰毒。”

“对!”毛刺面现兴奋的神状:“北鼻说——弄不好还有兵马俑环节。”

“兵马俑又什么意思?”逢慈如同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那是一个他干了这么多年的刑警,跟毒品完全不相干的世界。

唐仕桪解释道:“就是冰毒和麻古混合吸食。”

“我靠!”逢慈瞪大了眼睛:“这么刺激,那危害性极大吧?”

“对!”毛刺已经面现飘飘欲仙的回味,仿佛正沉浸于毒品的快感当中:“我也说——这么刺激啊?那时候,我刚吸毒小半年,很多黑话一知半解,心里好奇,就跟前任女友参加了溜冰行动。”

“溜冰行动?”唐仕桪冷笑,猛拍审讯桌,惊得毛刺身体一怂:“你们的胆子可真大啊!居然当着我们警察的面儿,都敢摆出一脸陶醉的模样,看来——你小子精神上还没有彻底摆脱毒品的控制!”

“没有没有!”毛刺连连摆手:“警察同志,你要相信我,我没再复吸了!”

“你没复吸了?”唐仕桪追问:“但我们警方通过对曾徒尸检,发现他呈冰毒阳性。”

“毒猴呈冰毒阳性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毛刺一再划清界限道:“我都说了——从戒毒所出来,就没混他们那个毒友圈了。”

唐仕桪的面色凛冽:“那曾徒——也就是毒猴有没有跟你们一起进戒毒所进行强制隔离戒毒?”

毛刺如实回答:“他在戒毒所只呆了小半年,就不知道什么原因出去了。”

“老大,”逢慈面冲队长压低嗓门:“估计那时候——曾徒就已是禁毒总队那边的内线了。”

“嗯!”唐仕桪轻轻点头,表情心知肚明,但他没有说话。

“那你说说这上面哪个是你北鼻?”逢慈将那张扫毒相片推放在毛刺的面前。

不想,毛刺连看都没看,便摇头回答:“她没在这里面。”

“什么?”逢慈惊诧地错愕:“她不是教唆你一起聚众吸毒吗?为什么没在这张相片上?”

毛刺如实回复:“那天晚上,我们赶去酒吧包厢,在正式溜冰前,她接了个电话说有急事,便起身离开了。”

“离开?”唐仕桪追问:“为什么离开?她跟你说具体离开的原因了吗?”

“没说!”岂料,毛刺转而咬牙切齿的恨意:“没想到,我们被送进戒毒所,执行强制隔离戒毒一年后,经诊断评估,我由于戒毒情况良好,戒毒所便提供了解除强制隔离戒毒的意见,毕竟我吸毒还不满半年嘛!吸毒的频率也不是特别高,所以就让我返回社区继续戒毒。”

“嗯!”唐仕桪颔首:“正常情况下强制戒毒是两年,但就像在监狱里表现良好,申请减刑是一样的道理。”

逢慈追问:“那然后呢?”

“然后——”毛刺恢复恨意地回答:“我就发现她跟其他男人好上了!”

“其他男人?”唐仕桪的脸色一惊:“谁?”

“秃鹫!”

逢慈笑道:“但你看起来似乎也没多在乎你那个前女友叫什么来着?……啊!对了!——叫北鼻啊!”

果然,毛刺恢复吊儿郎当地满不在乎:“其实我们也没认识多久,就是一次跟朋友一起在酒吧玩,啊!就是我们聚众吸毒的那家酒吧,我看她一个人在舞台上跳舞,就跑过去搭讪,我们便确立了恋爱关系。”

逢慈目瞪口呆地张大了嘴巴:“跳个舞就确立了关系,你们年轻人还真会玩啊!”

毛刺却是满腹遗憾地失落:“但我就拉了拉她的手,连嘴都没亲过,就这么结束了!”

逢慈冷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纯情处男啊!”

毛刺无奈地回应:“是她说我们认识的时间太短,而且我看起来太小,有些不靠谱,就想培养一下感情。但没料到,我们刚认识半个月,因为聚众吸毒被强制隔离戒毒,等我出来,那个女人就跟秃鹫好上了。”

“她多大?”

“看起来三十岁出头,我没问具体年龄,就感觉她成熟有味道,妥妥的御姐风情。”毛刺剔牙般说道:“这两年不都流行姐弟恋嘛!而且,我还没跟比我大的女性谈过恋爱,所以就——”

唐仕桪一直在聆听,当下忍不住插嘴道:“但我怎么听起来——你像是她认识秃鹫的一个踏板?”

毛刺的面状先是一愣,继而后知后觉地点头:“听你这么一说,好像真是这么回事。”

唐仕桪冷笑道:“那你这个前任——除了你管她的昵称叫北鼻,真实姓名叫什么?”

“容莎莎。”

毛刺的话音还未落,“咣当”一声惊天巨响——

审讯室房门被人踹开,邵洪涛带着一众下属,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犹似前来劫狱般浑身充满了杀气腾腾的凛冽气焰,简直要将这房子都给烧着了。

“唐仕桪,你抓了毛刺,好歹也应该跟我们禁毒总队打声招呼吧?”显然,邵洪涛是来大张挞伐地扬威声讨。

这位禁毒队长多半听闻苗佳佳回队里唠叨了几句,所以一听到刑警总队这边带回毛刺的风声,便气急败坏地跑来问责。

逢慈倒也不急不躁,已然料定了此情此景,便拿出早前准备好的那套说辞:“邵队,我们也不知道这个毛刺是否跟曾徒的遇害案有关,万一没关系,让您老人家的禁毒总队兴师动众,什么线索都没捞着,这可就成了我们刑警总队的罪过了。”

“对对对!我跟毒猴的死没关系!”毛刺恰到好处地高声叫屈:“我——我将我知道的都已经交代了,邵队,您要为我做主啊!我真没再复吸了。”

毛刺不知晓他们两队之间的内部矛盾,其鬼哭狼嚎地寻找庇佑,将现场的局面越发搅浑,逢慈便开心地掩嘴偷笑,唐仕桪也是一副嘲讽的不以为意。

“你看吧!——”唐仕桪摆出了满面“对方也这么说”的冷屑:“在没有拿到实证的情况下,我们也不想随便惊动邵兄。”

邵洪涛看到审讯桌上的那张扫毒相片,就像是抓住了把柄:“但我们禁毒总队可是把这两年的工作日志都毫无保留地拿给了你们,你们刑警总队好歹也应该跟我们通个气吧?”

“老邵,你别着急嘛!”唐仕桪站起身,兄弟般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我们这不是正准备把调查的结果给你们送过去,结果你就来兴师问罪了。”

这位刑警队长的言下之意明显是在指责:是你小弟太操之过急,无论是兴师问罪,还是妄图欲加之罪,都显得急不可耐了。

邵洪涛憋闷着火气,脸色已经涨得通红,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特别是他带队如此浩浩****,原本是想从气势上压过对方,但没想到遭此惨败,因而气得拂袖离开。

邵洪涛的一众下属左看看右望望,便一个个跟随老大灰溜溜地开拔,就像是一群丧家之犬,直乐得唐仕桪跟逢慈相互击掌;毛刺的身体稍稍前倾,眼见这位禁毒队长来势汹汹,但不仅没为自己说话,还是一脸理屈的面状,更是气急败坏地离开了刑警总队,其情绪明显落空地贴靠回审讯椅,看来——还得继续在这里耗下去。

逢慈幸灾乐祸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兄弟,你就在我们刑警总队好好地呆着吧!”

邵洪涛领着下属回到办公室,便气恼地将自己关在房间内,直骂自身实在是愚蠢到家了。

作为邵洪涛的助手,孟严是其最得力的干将,总是一副狗腿子的模样。孟严见午饭时间到了,便凑到队长的办公室,敲了敲房门,因无人应答,就径直推开门板,眼见室内乌烟瘴气,邵洪涛正抽烟解闷,可见办公桌上的烟灰缸塞满了烟头。

孟严“吭吭哧哧”地咳嗽,扇了扇面前的空气,这才看清楚邵洪涛正烦躁地在房间内来回踱步。被浓烟洗浴后的队长,浑身带出浓重的烟尘,其脸色发青得像是一只恶鬼,孟严便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老——老大,吃午饭了,您点什么外卖?”

“没心情!”邵洪涛定住脚步,回头望向对方,目光寒射如冰,直惊得孟严仿佛瞬间被冻住了。

孟严瞧出队长的气恼,便表现出同仇敌忾,大着胆子走进房间:“老大,今天他们这一招可真是阴险啊!”

“阴险?没关系!”邵洪涛摆出拉战的挑衅:“这还只是第一个回合,况且——我们并没落败,只是被他们钻了个空子。”

“对对对!”孟严颔首:“刑警总队那边狡猾狡猾的。那毛刺?——”

邵洪涛面现瞧不起的冷笑:“毛刺那小子就是一胆小鬼,倒是他的前任女友容莎莎——那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孟严领会道:“您的意思是——我们密切关注容莎莎的一举一动。”

“对!”邵洪涛点头:“那个小女人因为毛刺进了戒毒所,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跟剿龙身边的马仔秃鹫好上了,你说这个女人是不是很现实,也很阴险啊?”

“对对对!”孟严颔首赞同:“容莎莎是个不简单的女人。”

“所以给我盯紧了!”邵洪涛厉声道:“你们下面的人可千万别出了什么岔子,又让唐仕桪那边抢了先。”

“老大,你放心!”孟严拍着胸口保证:“我一定带领兄弟们打赢这场硬仗!”

邵洪涛没再说话,坐回到了办公椅,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孟严便急忙走了过去,给对方殷勤地按摩着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