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联合办案

(壹)

第二天上午,逢慈焕然一新,哼着小曲,满血复活,来到俞城市公安局位于十七层的刑警总队的办公室。

唐仕桪正一边吃着早点,一边翻阅死者的尸检报告,逢慈蹭到门外,他也不敲门,便蹿进了队长办公室:“老大,死者的尸检报告出来了?”

“嗯!出来了!”这位刑警队长说话的同时,便拍干净了手上的面包渣,将喝瘪的牛奶纸盒丢入进办公桌下的垃圾桶。

“具体什么情况?”逢慈凑了过去。

唐仕桪一副严肃的神貌:“法医在死者的血液里发现了甲基苯丙胺的物质。”

“什么?”逢慈的面色一惊:“甲基苯丙胺?那不是冰毒的主要成分?”

“嗯!”唐仕桪点头:“这说明死者是一名吸毒人员,呈冰毒阳性。”

逢慈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么说来——这个案子就涉及到禁毒总队那边了。”

“对!”唐仕桪头疼地颔首:“宋鸢已经通知了邵队,一会儿大家一起开个小会,看这个案子是否需要我们刑警总队这边联手协办。”

宋鸢现年二十二岁,她是俞城警官职业学院的应届毕业生,也是咱市局刑警总队的一枝独花,甭管长得漂不漂亮,反正是总队内被大家宠爱的独苗警花。况且,这个小丫头倒也真担得上这警花响当当的名头,据称她可是本市警校百年难得一遇的正宗校花,一进校就不乏众多的追求者,皆被她统一且干脆地拒绝了。

当下,逢慈面露顾及:“但老大跟邵队的关系——”

唐仕桪打断助手的顾虑:“我们两队联手办案,就算往日间有什么恩怨,还是以案件为大。毕竟,警察是我们的本职工作,至于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先放在一边晾着吧!”

“对对对!”逢慈快速点头,竖起了大拇指:“还是老大您有远见、有高度!”

唐仕桪放下手中的尸检报告,拿起摆在桌上的那部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屏幕显示为八点二十分。

与此同时,宋鸢走到办公室门口,其手里抱着一叠文件,敲了敲房门:“队长,资料都已经打印好了!”

这个小丫头身穿常服,没有戴翻檐帽,个头一米六五,扎着一束高马尾,皮肤虽算不上特别白,但胜在五官精巧灵动,看起来温顺和谐,讨人喜欢的长相,特别是让一众男性打心眼里对其有种天然本能的保护欲,妥妥的警花气质。

“嗯!”唐仕桪颔首:“他们快到了吧?”

宋鸢点头:“约的八点半准时开会。”

唐仕桪站起身道:“文件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宋鸢指了指大办公室:“而且,度宽老师那边也已经做好了PPT。”

“那我们到大会议室开会吧!”

唐仕桪昂首挺胸,领队十几号人马,刚刚走出办公室,就听闻邵洪涛带领自己的禁毒总队从电梯口的方向走来。

俞城市公安局禁毒总队的总队长——邵洪涛现年四十岁,外貌长相马马虎虎,个头比唐仕桪矮三四公分,约莫一米八的样子。他跟唐仕桪不仅是同届的校友,两人就读于警校期间住上下铺,曾经好得穿一条开裆裤,但由于一些私人的恩怨,加之双方在各自的总队主政,也就逐渐淡去了往来。

唐仕桪微皱眉头,但转而面露笑脸,便抬步迎了过去:“欢迎邵队来我们刑警总队参与工作。”

“唐队这是客套话!”邵洪涛不客气地回击:“如果证实了这名吸毒的被害人果真是我们禁毒总队的内线,恐怕我们这边不仅仅是参与,而是直接接管作为调查主力,毕竟——这是我们的本职工作嘛!”

很明显,邵洪涛是在强调自身作为禁毒总队的总队长,他是在宣布自己的队伍针对毒品案件的“主权”。

唐仕桪按捺住心中的怒火,身边的下属皆是表情一惊,逢慈尤为显得面状不满,唯独宋鸢不太明白眼前的发生,微露困惑的疑窦。

唐仕桪轻轻一笑,恢复淡定自若道:“我们还是赶紧到大会议室,推进案件的调查吧!”

“好啊!”邵洪涛反客为主,昂首走在了前面,他对这里的环境貌似很熟悉,便来到走廊尽头的大会议室,定下脚步,望向身后,显然是在给唐仕桪留面子,所以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哟!”唐仕桪嘴角咧笑道:“邵队这么客气啊!您这是回娘家,您先请!”

“您是这刑警总队的老大,还是您先请!”邵洪涛愈加恭敬地抬高了邀请的手势。

“我既然是老大,理应做个表率,”唐仕桪也是一副虚假的坏笑:“还是客人先请!”

“咱兄弟俩,从警校就在一起,还分你和我的,”邵洪涛佯装咧笑地不满道:“多见外啊!”

“亲兄弟还要明算帐呢!”唐仕桪夹枪带棒地阴笑:“更何况,我跟邵队还没亲到这个份上呢!”

……

两人表面谦逊有礼,言辞更是让来让去,一来二往三假笑,足足大战了八百个来回。

双方的下属似乎对此“谦恭礼让”的路数全盘熟稔于心,大家也都不上前圆场,由两位队长话中带刺。唯独宋鸢感觉有一种诡异的恐怖,不明白这两位队长有何前世恩怨,何以闹到如此局面,便不自觉抱了抱双臂,有种汗毛乍起的阴冷。

女孩谨小慎微凑到逢慈的身边:“逢助,我怎么觉得这气氛有些微妙啊?”

“这算什么微妙啊?!”逢慈不仅双臂抱胸,并且不停地抖动着双腿,摆出看大戏的悠然自得,嘴角撇出了一抹好笑:“微妙的还在后头呢!”

“后头?”

宋鸢缩了缩脖子,望向面前的态势,眼见两位总队的总队长已经黑下了面色,不似刚才的那般虚与委蛇。

“怎么?”邵洪涛按捺不住道:“唐队这是在跟我明算帐啊?”

“是啊!”唐仕桪倒也不再遮遮掩掩:“就算我跟邵队有些旧交情,但大家人各有志,你我也算是在各自总队的领域——做出了一丁点小小的成绩,就没必要玩这些虚的,让兄弟们看了笑话。”

邵洪涛跟随唐仕桪的目光,望向两人身后的那帮兄弟,特别是大家已经习以为常的表现,当作没看见两位老大的上述“客套”,一个个眼神滴溜溜地四处乱转,便咳了咳有些不自在的嗓门,脸色透出了稍许尴尬的恼怒。

“好了,好了!两位领导——”逢慈作为唐仕桪的助手,明白该自己上场了,因而大步走了过去,笑面虎地圆场道:“你们就别在这儿客套了,赶紧坐下来开会吧!兄弟们都技痒难耐,希望能尽快开展推进工作。”

唐仕桪跟邵洪涛相互对视了一目,两人都咳嗽了一嗓子,正要跨步走进会议室,双方彼此面撞在一起,唐仕桪只得收回步态,礼节性地邀请客人最先入内。

终于,双方坐在了会议桌的两侧。宋鸢正在分发打印好的文件,原本,她准备从自己的刑警总队这边发起,但见逢慈递给她的眼色,便立马懂事地点了点头,从邵洪涛的位置开始分发,将禁毒总队铺展到位,这才发到了自己这边,最后乖巧地坐在刑警总队这排的末端,由此表明其实习生的身份。

大家快速翻阅手上的文件,唐仕桪由于已经看过资料,抬头扫视对面的禁毒总队,跟邵洪涛的眼神正好对视。瞬时,就像是打开了的冰柜,冒出寒彻逼人的白雾,缭缭环绕在办公桌之上。

逢慈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抬头恰见队长与邵洪涛的对望,他明白自己不该多事,便默默地埋下了脑袋,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

约莫等了十来分钟,唐仕桪便错开了对方的逼视,其面色瞧似自然地望向大家,用拍手的方式提醒众人注意道:“怎么样?在座的各位都看完手头上的资料了吧?”

“看完了!”刑警总队这边气势十足,很明显是在给队长壮威。

逢慈像往常那样,他拿起文件正要站起身,却是被唐仕桪一把按住。

“逢慈,今天不用你来演示!”

逢慈正在吃惊,眼见唐仕桪望向座排末端的宋鸢,冷不丁叫了声:“小宋——”

“啊!”宋鸢正在看资料,听闻队长的叫声,连忙答应着抬头。

唐仕桪随意道:“在警校时进行过案件分析演示吧?”

“啊!做过!”宋鸢点了点头:“大二就做了相关训练。”

“那好!”唐仕桪继续道:“今天,就由你来进行案件分析演示。”

“什么?我?”宋鸢倒吸了一口寒气:“队——队长,我从来没在这种场合下进行案件分析及演示啊!”

唐仕桪的脸色不苟言笑:“这是哪种场合?”

“这——这可是真实的案件。”宋鸢小声嘀咕:“我们之前在学校做的都是虚拟,或是已经侦破了的经典案例。”

“虚拟——或是已经侦破了的经典案例?”唐仕桪提高嗓门道:“那你们当时进行案件演示的时候,是不是当作真实,亦或是正在侦破的案件来进行演练?”

“是!”宋鸢颔首承认:“是当作真实的案件来演练。”

“那怎么现在碰到真实的案件就怯场了?”唐仕桪环视了一圈刑警总队的兄弟:“我们刑警总队碰到再凶残的案件及犯罪嫌疑人都没怯场过,因为我们俞城市公安局刑警总队所有成员的字典里都没有‘害怕’这二字!是不是啊,兄弟们?”

“对!”逢慈高声应和队长:“我们刑警总队不要说没有‘害怕’这两字,就连怂——都让它给我们倒着出去!”

邵洪涛不动声色,知道唐仕桪这是给他下马威,便微笑地带头鼓起掌来,禁毒总队这边先是一愣,眼见老大双手击掌,也都纷纷拍手喝彩。

“对!”孟严是邵洪涛的助手,现年三十三岁,也高声带队应和道:“我们禁毒总队所有成员的字典里也没有‘害怕’这二字,更没有怂包这一说!”

“说得好!”就在邵洪涛鼓掌的同时,他大着嗓门望向唐仕桪:“我记得这是我们的教官上第一堂课时——教导我们的这些话。”

宋鸢面冲队长的厉声严斥,她作为一个才进刑警总队、实习不过一个月的新人,隐隐觉察自己是作为队长针对邵洪涛的一面盾牌,因而满脸的委屈,泪水在眼眶打转,但女孩倔强着没有流下来。

“不好意思!”唐仕桪再次露出他那脸虚假的坏笑:“让大家一起等着急了。”

“年轻人嘛,又是女孩子!”邵洪涛表现出大度的神状:“总要给人家一个成长的过程,是唐队太心急了!”

“这很可能是一起牵扯到毒品的命案,”唐仕桪一副过来人的严厉:“我和邵队都很清楚,这毒贩可不比普通的杀人凶手,那些大毒枭更是将脑袋别在裤腰上行走江湖,所以一旦案件沾染到这毒品二字,我们很可能面对的将是这世界上最凶残、最疯狂、最十恶不赦,也是最为可怕的悍匪。……另外,我们都知道走私、贩卖、运输、制造甲基苯丙胺五十克以上,就很有可能判处十五年有期、无期,甚至是死刑,因而一旦我们警方跟贩毒面对面,这也就注定了我们必然与这世界上最凶狠的犯罪分子以死相搏——”

唐仕桪扫视过自己的下属,将目光盯视在宋鸢的身上,他用充满坚定的信念之声质询道:“所以宋鸢——你敢不敢跟毒贩硬钢?”

“敢!”宋鸢大声回答,已经收住眼泪,女孩的眼神充满了坚定的铿锵力度。

唐仕桪便愈加提高了嗓门:“那你害不害怕毒贩?”

“我和刑警总队的大家一样——”宋鸢站起身,笔挺地定稳军姿,提高了嗓门回复:“我宋鸢的字典里也没有‘害怕’这二字!”

“好样的!”唐仕桪就是要自己的队伍内部,表现出这种不服输的高涨士气,以此镇住对面的禁毒总队:“我们的队伍就是要这样的气势!”

“看来——”邵洪涛颔首冷笑道:“唐队是下定决心要跟我们禁毒总队携手办案了?”

“毕竟——”唐仕桪不甘示弱:“是我们刑警总队最先发现了死者。”

“那好啊!”邵洪涛亮了一下手势道:“那就赶紧开始案件的分析演示吧!”

宋鸢望向自己的队长,眼见唐仕桪面冲她点头,目光充满了极大的信任,便昂首挺胸走到了会议桌的最前方,逢慈配合地打开连接幻灯机的笔电,冲向女孩轻轻颔首。

(贰)

宋鸢因身姿窈窕,修身的制服愈加衬出了其体态的匀称柔美,看得人赏心悦目,当下清了清嗓门,女孩便开始了案件的分析演示——

“死者名叫曾徒,外号毒猴,现年三十一岁,是一名无业游民。”宋鸢说话的同时,投影在墙上的幻灯片正好跳至法医的鉴定部分,可见特写画面显示死者的脖口处明显绞有勒痕:“死者为机械性窒息身亡,大家可以看到死者的脖子留下的勒痕,从这道勒痕大致能推断作案工具为宽约四五毫米之类的绳套,但由于那勒痕看不出具体的花纹,因而目前无法判断凶手采以何种绳套为作案工具。”

邵洪涛正在仔细观察相片上脖口处的勒痕细节:“除了勒痕,死者的脖子上还留有很明显的抓痕。”

“对!”宋鸢点头:“这就是《名侦探柯南》中所提到的吉川线。”

“哈哈!”唐仕桪笑了起来:“没想到,我们的小鸢还是个动画迷啊!”

宋鸢不好意思:“是——是不是我这么大的人了,看动画片,太幼稚了?”

“挺好,挺好!”唐仕桪拍手鼓励下属道:“由兴趣提高专业技能,这样也挺好,那你就给大家普及一下——这吉川线的知识吧!”

“好!”宋鸢颔首,由于间接得到了队长的认可,便自信心倍增地挺起了胸膛:“吉川线是日本警察的专业术语,是指在被谋杀的受害者的脖子上发现的、由受害者本人留下的指甲划伤的痕迹。”

“对!”唐仕桪配合地进一步补充:“一般情况下——我们正常人用指甲抓自身脖子的痕迹不会很明显;但在将要被绞杀或扼杀时,被害人为了呼吸顺畅亦或脱离加害者的控制而剧烈挣扎,因而指甲便在脖子上留下了很深的血痕印,这些痕迹便是吉川线。由于,被害人奋力反抗,用劲很大,所以抓痕中一般会留有其指甲、血液和皮肤碎片等情况。”

宋鸢继续讲解:“吉川线通常只会出现在凶杀案中,所以被作为区分自杀和他杀的重要判断基准之一。而这是日本大正时代担任警视厅鉴识课长的吉川澄一最先发现该抓痕可以作为他杀判断的依据,因此该抓痕便被称之为吉川线。”

“也就是说——”邵洪涛点头明白道:“通过这些抓痕,就可以判断凶手是从身后将死者勒毙?”

“对!”宋鸢颔首:“尸检结果是这样。”

“不错,不错!”唐仕桪便带头鼓起掌来,刑警总队自然全力造势,会议桌对面的禁毒总队出于礼貌,也响起了稀稀拉拉的不规则掌声,唯独其中一个名叫蒋快的年轻人,始终以仰慕之姿望向心爱的女孩,似乎是看到了宋鸢的另外一面——令他为之着迷且倾慕的另一面。

唐仕桪便转向助手:“把技术科连夜分析的监控视频也放给大家看。”

“好!”逢慈便调出第一段监控视频:可见屏幕右上角的监控时间显示为二零一二年四月二十二日凌晨四点零四分,一个身穿黑色防风服,头戴连衣帽的高个子,正藏身在人民广场一角的公共卫生间背后,很明显正在向外观察着什么。

与此同时,死者曾徒大概是喝了不少酒,正晃晃悠悠地从人民广场一侧走来,在快要走过公共卫生间时,他突然捂住了嘴巴,看起来是要呕吐的样子,抬头恰见卫生间,便快步走了进去;那个高个子从藏身的位置出列,先是左右张望无人,就尾随进了卫生间。

第二段视频显示相隔十分钟后,也就是四点十四分,这个高个子从卫生间走出,消失在了无人的夜色之中……

“大家都看清楚上述这两段视频了吧?”宋鸢环视向现场的众人道:“根据监控画面可知,这个身穿防风服的男子,很可能就是杀死曾徒的凶手,他先是在公共卫生间背后守株待兔了半个小时左右,于昨天——即四月二十二日的四点零四分,眼见目标人出现,便尾随进卫生间,将曾徒绞杀致死。”

“这么说来——”邵洪涛插话:“凶手应该很清楚曾徒的作息情况及行动路线,因而也才会在人民广场守株待兔,将其杀害致死。”

“对!”唐仕桪点头道:“你们禁毒总队应该很清楚死者曾徒的住处就在这人民广场背后的建设村?”

“对!”邵洪涛一副官派地颔首:“还有什么信息需要分析或是演示吗?”

“没了!”宋鸢求助般望向队长。

唐仕桪微微一笑:“宋鸢同志辛苦了,实习刚满一个月,第一次在这种正式的场合做案件分析演示,效果不错,值得鼓励!”这位刑警队长再次鼓起掌来。

宋鸢暗暗地松了口气,俨然对自身的超水平发挥也颇感满意,特别是瞧见逢慈冲自己竖起了大拇指,这让她更加信心倍增,便坐回到自己的位子。

邵洪涛扫了一眼其禁毒总队的座次,摆明了有意要抬高自身队伍的威势,便亮出嗓门道:“既然刑警总队这边演示完毕,我们禁毒总队也该亮亮我们的牌面。小佳,就由你来介绍我们布控两年的这个内线情况。”

小佳的全名为苗佳佳,现年三十二岁,跟宋鸢在刑警总队的警花效果一样,她也是禁毒总队唯一的女性,但她不仅比宋鸢更显成熟,其工作经验也是越发老道。

“好!”苗佳佳站起身,冲邵洪涛点头,便从制服的口袋掏出U盘交给对面的刑警总队;逢慈便插在笔电的USB插口,眼见盘内只存放有一个单独命名为“毒猴”的PPT,便打开文件投影在墙上,可见是死者生前的相片。

“现在——就由我来介绍死者曾徒作为我们禁毒总队的内线,在这两年的布控情况。”苗佳佳自信洋溢地说道:“刚才,刑警总队的宋鸢同志已经介绍了曾徒的个人基本信息。两年前,他之所以会被我们禁毒总队收为内线,这是因为我们接到群众举报,说是有一群小流氓总在酒吧的包厢内聚众吸毒,所以于二零一零年的六月二十六日——”

宋鸢发出惊呼:“国际禁毒日!”

“对!”苗佳佳颔首赓续讲述:“这群小流氓如此嚣张,居然在国际禁毒日这天,于酒吧包厢内聚众吸毒,被我们突击逮了个正着。当时,曾徒痛苦流涕——”

苗佳佳说话的同时,墙上的幻灯片正是曾徒当时受讯时的画面,可见那家伙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痛哭忏悔。

苗佳佳结合画面讲解道:“由于曾徒有戴罪立功的意愿,他说认识我们俞城最大的毒枭——剿龙的一名贴身马仔秃鹫,因而主动提出担任我们警方的内线,打入进剿龙内部。”

“对!”邵洪涛点头接过了话头:“一个星期前,曾徒给我们提供线报——即四月二十三日,也就是今天——剿龙将有一批猪肉在某地下赌场进行交易。”

“猪肉?”唐仕桪颔首:“这是冰毒的黑话,看来交易量不小啊!”

“对!”邵洪涛面现遗憾的恼怒道:“眼看今天就可以收网了,居然发生了这样的命案,这说明剿龙多半察觉了曾徒内鬼的身份,他这是在杀人灭口。”

唐仕桪追问:“那曾徒有没有给你们禁毒总队说明——剿龙今天在他提到那个地下赌场将会跟谁进行交易?”

“不清楚!”邵洪涛摇头:“就连今天具体的交易时间,我们也都严阵以待,等待曾徒的来电通知。”

“这么保密啊!”唐仕桪不甘心道:“那你们有剿龙的相片吗?”

邵洪涛摇头:“没有!”

“那剿龙的真实姓名叫什么?”

“不知道!”

面对禁毒总队的一问三不知,唐仕桪简直震惊到无言以对:“那这么说来——这个剿龙多少岁,是否娶妻生子,有没有孩子,他的父母或是亲属的情况……你们禁毒总队也都统统一概不知了?”

“对!我们不清楚。”邵洪涛如实回答:“只知道他是俞城新近两年崛起的最大毒枭,根据我们的线报,其掌握了本市自产自销约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冰毒数量。”

唐仕桪难以置信:“内线安插了将近两年,你们就获得了这么点儿线索及情报?”

“剿龙很谨慎!”邵洪涛强调理由道:“你也清楚,毒贩都是在刀尖上舔血过日子,没有谁不拿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当下,曾徒就剿龙贩毒集团所抵达的最高层级便是剿龙的贴身马仔——秃鹫。”

“秃鹫?”唐仕桪笑道:“那这么说来——曾徒所获得的所有情报,都是从这个马仔的口中得来?”

“是!”邵洪涛点头:“根据曾徒提供的线索——这个秃鹫很可能就是剿龙的贴身保镖。”

“秃鹫?这个名字倒是成功引起了我的抓捕欲望。”唐仕桪的嘴角**漾出一抹放纵的舒傲:“看来——洪涛兄还是需要我们刑警总队这边帮忙出一份心力,尽快将这批毒贩分子抓捕归案,以免猪肉流入民间,这祸害得还是咱俞城市无辜的老百姓啊!”

邵洪涛显然不甘心,他们禁毒总队布控将近两年,眼看马上就要收网捕获大鱼,凭什么由刑警总队来瓜分这功劳,因而他正要反驳,门外传来鼓掌声,是局长郎雄走了进来,会议室两侧的干警齐刷刷地站起身,就差冲这位老领导立正挺敬军姿了。

“好好好!”郎雄现年五十五岁,中等个头,为人谦逊和善,正连连颔首地走入进会议室:“大家不用这么紧张,我就是来看看会议进展的情况如何。”

邵洪涛吃惊地望向对面的唐仕桪,大概猜到是对方叫来了局长大人,所以面露不满,但碍于领导在前,他不便过多声讨,只得隐忍了下来,唐仕桪则是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面冲老局长含笑地微微点头。

郎雄环视了一圈会议室内的情况,特别是将邵洪涛的态度瞧进眼里,但他佯装没注意,便微笑地鼓励道:“我觉得你们两队联手办案,将警力资源整合到最大化,尽快将这群不法毒贩绳之以法,让他们不能再如此猖狂作恶,甚至威胁到人民财产及人身安全,这是最好的侦破方案。”

邵洪涛身为禁毒总队最大的头头,他正要立正挺身表态时,却是被唐仕桪抢了个先:“谢谢老局长对我们这个案件如此关心,我和邵队一定强强联手,按照领导们的指示方针,将双方警力资源整合到最大化,尽快将这群不法毒贩绳之以法!”

“还有——”郎雄长调出官腔道:“你们准备将这个案件如何命名啊?”

邵洪涛急忙挺身插话:“我们禁毒总队之前称其为六二六任务。”

“哈哈!”唐仕桪淡笑地反诘:“但现在发生了命案,延续称呼任务似乎不太合适吧?”

“对!”郎雄点头:“那就重新起个名字吧!”

“既然我们两队强强联手,联合办案,那就叫毒品杀人案吧!”唐仕桪根本不给邵洪涛任何反驳之机,其言辞听似是在捧对方及禁毒总队道:“这样也好定性以邵队所带领的禁毒总队作为侦破主力,我们刑警总队就做好一些外围的辅助工作好了!”

“好!”郎雄拍手赞同:“就叫这个名字。”

邵洪涛摆出了一副想灭掉唐仕桪的隐忍:“那我们禁毒总队还真是要感谢唐队的技术支持了!”

“好说,好说!”唐仕桪故意蹬鼻子上脸地轻轻颔首,惹得对方一肚子火气,但又不便在老局长面前发作。

“那好!”郎雄颔首拍板道:“那就这么定了!这毒品杀人案还望在场的各位摒弃前嫌,精诚合作,将犯罪分子一举擒获,还咱俞城市人民群众一片朗朗乾坤的安宁晴空!”

显然,老局长刻意强调“摒弃前嫌”一词,正是从侧面敲打唐仕桪和邵洪涛两人应以大局为重,不要纠结过往恩怨,而是先把案件告破。

“是!”这两位队长异口同声道:“老局长教导的是!”

什么风头都被对方抢了,明明是自己禁毒总队的案子,且为此辛辛苦苦布控了两年,眼看就要拉线收网,但由于内线遭到灭口,不但被唐仕桪截了胡,居然还得到了老局长的大力支持,这让邵洪涛感觉太他妈地憋屈了。

(叁)

散会后,唐仕桪与逢慈将老局长送到电梯门口。

郎雄正在等电梯的当刻,几次回脸望向唐仕桪,分明是有什么话想说,但因为意识到还是不谈为妙,所以只得闭上嘴巴,将自己憋得很难受,脸色竟是有些潮红。

唐仕桪瞧出对方憋得煎熬,大概意识到老生常谈,其承受一下也是应该,故而嘻嘻哈哈地贫嘴:“老局长,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别硬憋在肚子里,时间久了,会长蛔虫;而这蛔虫盘在您老肚子里呆久了,就养成了蟒蛇,到时候,我怕您吐芯子咬我,我可承受不起。”

逢慈听闻队长的俏皮话一套一套的,当着老局长的面儿又不能大笑出声,因而只得绷紧了嘴巴,将笑声憋回进了肚子。

“你也知道我憋着一肚子的话想说啊!”郎雄实在没能忍住数落的声势:“好歹你也是一名人民警察,你说说你留这么长的头发,整天胡子八叉,邋遢得不成样子,你就不能好好地打理一下,让人看着舒服点儿?”

“老局长——”唐仕桪面露皮糙肉厚的懒散道:“我是警察,又不卖脸,干嘛把自己鼓捣得像个奶油小生似的?!”

二零一四年,网络也才刚刚兴起了“小鲜肉”一词,所以这位刑警队长使用奶油小生,语态显得颇为老派。

“你还奶油小生?”原本,郎雄绷持其身为局长的威仪,则是被对方的厚颜无耻逗笑:“你这张脸打理干净,也就能看,还奶油小生?!你也太高抬自己了!”

“我高抬自己吗?”唐仕桪神色夸张地望向助手,眼见逢慈正挤眉弄眼地憋笑,知道表演达到了效果,便不服气地嗷嗷直叫:“老局长,您这话可就不对了!想当年,我在咱俞城警官职业学院,那好歹也是校草级别的人物,多少女孩因为我这一张帅脸,口喷鼻血,鼻吐白沫,个个嚷嚷着要为我生猴崽子!”

“口喷鼻血,鼻吐白沫?”郎雄摇头地唉声叹气:“还为你生猴崽子?你当自己是齐天大圣啊!不过当年,你小子真是够皮的。”

“是啊!”唐仕桪收住笑容,难得露出感慨道:“老局长,当年——还是您把我选进了市局。”

“嗯!”郎雄颔首承认:“原本,我回警校是想看看洪涛那小子,好歹他父亲是我当年初入警队的重案组组长,不幸牺牲,所以洪涛也算是我半个儿子。”

唐仕桪嬉皮笑脸地接话道:“但没想到我住在邵洪涛的下铺,竟是意外吸引了老局长的注意力。”

年轻时郎雄当兵,参加过老山前线的战斗,他在工兵连担任指导员,于三十岁转业,进入公安系统,被分配到俞城市公安局。当时,由邵洪涛的父亲担任重案组组长,郎雄第一次参与的侦破任务就是抓捕毒贩,重案组组长在抓捕毒贩头目的同时,为了保护郎雄,不幸中弹身亡,老局长便一枪击爆了毒贩头目的脑袋。

郎雄为了感激重案组组长的舍命相救,就找到了读中学的邵洪涛,尽管两人不过相差十五岁,但他将邵洪涛当作自己的半个儿子来看待。

在郎雄的殷切期望下,兼之烈士子女的光环加督促,邵洪涛还算争气,考上了俞城警官职业学院。那时候,郎雄升任俞城市公安局刑警总队的副队长,有空就去警校看看这个干儿子,也就顺带认识了邵洪涛的这个下铺——唐仕桪。

“你家里是干嘛的?”郎雄对面前的小伙子颇感兴趣道:“为什么来考警校啊?”

“报告首长!”唐仕桪立正军姿:“我们家是卖茶叶的。”

“什么?买茶叶?”这个回答倒是令郎雄略感意外。

“对!”唐仕桪回答:“他们想让我子承父业,继承他们的茶庄,但我没同意,为了表达反叛心思,所以我就报考了警校,没想到还真考上了。”

这个理由将郎雄当场笑喷:“这么说来——你家里应该有些积蓄啊!”

“还行吧!”唐仕桪看起来对那些家产没什么兴趣:“那都是双亲这么多年的辛苦钱,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行啊!”郎雄满意地点头:“没有那些有钱人家里装腔作势、拿腔拿调的坏习惯!”

唐仕桪和邵洪涛一起读警校时,恰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网络还没兴起,所以还没流行装逼这样的网络词汇,老局长的用词也比较文雅。

唐仕桪平时的穿着也确实质朴低调,完全没有一点暴发户的气质,看起来为人也是可靠兼沉稳,这给郎雄留下了不错的印象,所以也就跟邵洪涛一并招进了市局。

当时当刻,两人回想起那天的情景也都不自觉对望地笑了起来。

“是啊!这一晃二十年过去了!”郎雄感触地讽刺:“岁月不饶人,你还以为自己是当年的花美男啊!”

“老局长——”唐仕桪认真道:“花美男这词我不喜欢,好歹咱是堂堂七尺男儿,又不是卖花的!”

郎雄正要说话,“叮咚”一响,电梯门开,他看了一眼对方,有些无奈地摇头,便背手走进电梯,但似乎觉得还是有必要拿出局长的果决,因而慢腾腾地转过了身子:“总之,我命令你,今天晚上回去,把头发剪了,胡子剃了。”

唐仕桪趁着关门,装作讨价还价道:“老局长,我回去好好洗澡还不行吗?”

电梯门关成一指的窄缝间,可见郎雄彻底无语地摇头,那意思是无奈地悲叹:我怎么有你这么一个邋遢的下属?

送走老局长,唐仕桪和逢慈转身回往办公室,这位刑警队长的表情洋洋得意,也算攻城略池,占夺了毒品杀人案的先机。

“老大,您可真行啊!”逢慈赞不绝口地竖起了大拇指:“刚才在会议室,您真是跟我们刑警总队在老局长面前赚足了脸面。”

“是啊!”邵洪涛从一侧的办公室冒了出来:“唐仕桪,真有你的,行!”他不甘心地竖起了大拇指,并望向走廊尽头的电梯口:“你居然把老局长抬出来,真是给这毒品杀人案下足了血本啊!”

“刚才老局长也说了——”唐仕桪慢悠悠地回答:“他就是来看看我们两队会议进展的情况如何。”

邵洪涛气得双肺都快炸了,还好克制地捏握住了拳头,但他将之前的隐忍焕活成了火山爆发:“你敢说这不是你的刻意安排,为了参与案件调查,搬出老局长,而且在会议最关键的时刻,来横插这一脚?”

“我说了又怎么样?!”唐仕桪不客气地顶回去道:“你们禁毒总队自己的内线没看好,埋了两年的布控,眼看就要收网了,导致曾徒被杀灭口,居然倒打一耙,埋怨我告你黑状。邵洪涛,我这是告什么黑状?我这是帮你们禁毒总队擦屁股!——再者说了,老局长作为咱市局最大的老领导,他当然有权利,也应该知晓这整个案件的真实情况!他这也是在督促我们两队精诚合作,尽快将毒贩抓捕归案,好还咱俞城市人民群众一片朗朗乾坤的安宁晴空!”

“就是!”逢慈为自己的领导撑腰:“这涉及到毒品案件,本来不管我们刑警总队的事,但我们老大把邵队当作多年的好兄弟,所以才将这起命案定性为毒品杀人案。这样——也好定性以邵队所带领的禁毒总队作为侦破主力,而我们刑警总队就做好一些外围的辅助工作好了!”

况且,那死者遇害现场还是我逢慈最先发现,你们禁毒总队那群白痴都是吃干饭的,把这么重要的内线都给看死了。

“好啊!”邵洪涛气得胸闷,摆出竞赛的叫嚣:“那我们就来看看,看看谁最先抓到毒贩剿龙!”

“好啊!”唐仕桪也不客气地回敬:“我倒要看看八仙过海,哪队更能各显神通!”

宋鸢从卫生间走出,正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恰好看到了上述情景,特别是两位队长叫嚣对峙时的画面,那剧烈冲撞的气场好似十五级飓风,吹得她不仅宛如风中凌乱的野蔷薇,更是要将她“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然而,宋鸢可没打算香消玉殒,就此离开红尘绝世,便以右脚作为支点,似圆规般转过身子,摆姿逃回女卫生间,暂避眼前这个是非的局面。

但这么做也太刻意了,宋鸢进退两难地定在原地,她正歪扭着脖子,露出难看的面色,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得尴尬地闭上眼睛,好似当她看不到别人,周围的三人也就看不见她了。

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宋鸢的心中喋喋不休:老天爷快用哈利·波特(Harry Potter)的隐形衣把我遮住吧!

虽然逢慈不清楚其心里活动,但面对宋鸢的傻样咬嘴偷乐,他觉得这个这个女孩倒也蛮可爱的。相对而言,唐仕桪仍是那派冷若冰霜的队长气场。

这毕竟是刑警总队的地盘,由于邵洪涛眼见外人在场,自己身为禁毒总队领导不能显得太过小肚鸡肠,便只得克制心中的怒火:“那好啊!”他抬手主动向唐仕桪伸了过来:“希望我们两队精诚合作,尽快将剿龙一线抓捕归案。”

“好啊!”唐仕桪给足了对方的面子,接住了握手,话语带刺道:“希望双方合作愉快,在老局长的指导、监督及期许下,尽快将毒贩抓捕归案,不要再出现今天这样的内耗了。”

宋鸢眯缝着眼睛偷窥两人化干戈为玉帛,但没料到队长居然来了这么一句,其满头的冷汗暴雨似地淋漓而下。

邵洪涛明白对方是在用老局长压他,尽管气得磨牙凿齿,但他却又无可奈何,只得闷哼了一响转身离开。

逢慈跟在唐仕桪的身后回到办公室,一脸兴高采烈的志气高涨,就差丢出保龄球来个全中,高叫一声:STRIKE!

“老大,你今天的表现是将那个白眼狼完爆啊!”逢慈作势拉爆手雷,狂喜地闷哼了一声:“正好让那个白目的家伙知道我们刑警总队可没这么好欺负!”

“对!还是咱老大威猛!”逢慈举拳喝彩道:“邵洪涛那棒槌太不是东西了!”

唐仕桪望向身后的助手:“别说得这么难听嘛!好歹他是邵队,是咱市局禁毒总队的当家人。”

“哦!”虽然逢慈心中不满,但别了别嘴,没再说什么。

(肆)

眼下已是午饭时间,刑警总队的办公室内,兄弟们正在吃着外卖,亦或是外出觅食去了,室内满是饭菜的香气。

“宋鸢呢?”唐仕桪正环视了一圈办公室,目光落在女孩空着的办公桌,看得出来宋鸢应是很爱干净,桌面收拾得整齐有序,并且排列有一些女性用品,比如宫崎骏动漫的马克杯,或是粉色的便签夹等,给这硬汉的刑警大办公室增添了一抹女性柔美的色彩。

“啊!”逢慈回话道:“估计在市局附近的卤面馆吃午饭,她自从进队里实习,都一直在那儿吃饭,便宜!”

“那你去看看宋鸢,她今天的表现不错,”唐仕桪看似漫不经心:“顺便帮我给她加两个煎蛋,以示奖励。”

逢慈开玩笑道:“老大,你该不会是看上那个小丫头了吧?”

“胡乱说什么呢?!”唐仕桪看似一本正经:“我这是在撮合你们这些年轻人。”

“老大,我有敏惠!”逢慈唧唧歪歪地不满:“你可别教我犯错误啊!”

“少废话!”唐仕桪怼了一下助手:“赶紧去,顺便帮我带份三鲜米线回来!”

“好嘞!三鲜米线一份!”逢慈学着店小二的口吻,嘻嘻哈哈地跑出办公室。

逢慈来到市局对面那家名为俞家的卤面馆,正巧禁毒总队的苗佳佳吃完了午饭,打着饱嗝从隔壁的烩氏干锅店走出。

苗佳佳路过卤面馆,正要朝往市局返回,眼见逢慈坐在宋鸢的对面,惊得女孩毫无防备地吓了一大跳;当即,苗佳佳心中的八卦苗头作祟,便潜伏在店门口,查看里内的发生。

“又吃俞城小面啊!”逢慈笑嘻嘻地心疼:“你这碗里就几片叶子发黄的小白菜,这怎么能有营养?”

宋鸢本分道:“我刚出来实习,又没有多少工资,总不能老找家里要钱吧?”

“这今天不是有我吗?”逢慈便拍了拍胸口,面冲厨房高声吆喝:“老板,一碗牛肉卤面,外加一碗红烧牛肉,再加两个煎蛋。”

宋鸢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吃这么多?”

逢慈没有说话,面冲女孩眨了眨媚眼,盯得对方很不好意思,便闷头继续吃饭,这让他憋住笑意,越发觉得宋鸢可爱。

“好嘞!”不多时,店老板端着一只塑料的托盘,便行动麻利地走了过来:“一碗牛肉卤面,外加一碗红烧牛肉,再加两个煎蛋。”

除了面前的那碗牛肉卤面,逢慈的两只手分别端起了红烧牛肉和煎蛋,双双一股脑倒进女孩吃了大半的面碗当中,直惊得宋鸢眼睛差点便跌落进了汤内。

“逢助,您——您干嘛给我既加肉又加煎蛋啊?”

“这是咱唐队特意让我犒劳你,”逢慈看似继续眨眼放电道:“他说你今天案件分析演示辛苦了,所以让我给你加菜,以示奖励。

“唐队他——”宋鸢抬眼望了一目对方,越加流露出心虚的不安:“他——他没指出我今天有什么令他不满意或是不如意的地方吗?”

“不满意?我觉得很好啊!”逢慈搅动着面条,见对方不大相信,便放下筷子,双臂叠放在桌面,显露郑重其事道:“小鸢同志,你作为在我们总队实习刚满一个月的新人,而且从来没有正式进行过案件分析或演示,今天的表现已经很不错了。”

宋鸢还是那副不太自信的担忧:“但——但我刚开始怵场,唐队还数落了我一通。”

“这有什么啊!”逢慈不以为意:“但你并没有因为这通数落而放弃,而是越挫越勇!况且,你案件分析演示完毕后,也听到了老大带领大家一起为你鼓掌,那可不仅仅是鼓励,也是对你个人能力的认可!”

宋鸢则是脑袋清醒道:“那是因为我们队长想给对方——也就是禁毒总队的邵队和他的下属们一个下马威。”

“哟!”逢慈开心地一乐:“小脑袋瓜挺聪明嘛!这都被你看出来了!但倘若单纯是给对方一个下马威,如果你表现得不好,就换成对方看我们刑警总队的笑话了。”

“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我还有点儿后怕!”宋鸢拍了拍依然“咚咚”作鼓的心跳,是在庆幸还好没给刑警总队丢脸。

逢慈奇怪又好笑道:“为什么后怕?”

“刚开口的那一瞬间真是吓死我了!”宋鸢按捺下紧张:“不过之后,我就专注于演示分析案件本身,也就不觉得那么恐怖及害怕了。”

“这就对了嘛!”逢慈点头:“你专注于做一件事情,就会把所有的恐惧都给忘记了!”

“谢谢您,逢助!”宋鸢面现豁然开朗的笑容:“谢谢告诉我这些!”

“什么逢助逢助,多难听啊!叫我逢哥就好了!”逢慈大口大口地吃起了面条。

“对了,逢哥!”宋鸢感觉跟逢慈的同事关系更近一步,所以面露好奇,凑近向对方道:“我们队长跟楼下禁毒总队的邵队有什么深仇大恨啊?他们二人为什么看起来那么不对付?”

“老大们的事,你就别管了!”逢慈埋头喝着面汤。

这反而让宋鸢倍感兴趣:“哎!逢哥,你说话别这么没劲嘛!到底是怎么回事?”

“噢!”宋鸢闷闷不乐地吃着煎蛋。

付账时,逢慈让老板打包了一份三鲜米线;苗佳佳正在门外张望,因为离得较远,没听清他们全部的对话内容,当下眼见两人走出了店面,便佯装背身在旁侧小摊位前买水。

苗佳佳回头,望向两人有说有笑离去的背影,小声地嘀咕:“逢慈不是有女朋友吗?该不会是这家伙三心二意,看到这个新来的小姑娘漂亮,就打人家小女孩的主意吧?!”

逢慈与宋鸢回到刑警总队的大办公室,宋鸢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逢慈走向队长办公室,是给唐仕桪送去午饭,随而想起了什么。

“对了!”逢慈退回到女孩的身边:“赶紧把上午的会议纪要整理出来,以内部文件的形式分发到两边总队协作行动小组手中,特别是对郎雄局长的出现,支持我们联手办案,以及案件名称等等……以白纸黑字的形式明确下来,省得以后——那边跟我们这边扯皮。”

“天哪!”宋鸢瞪眼惊呼:“看来,这双方的矛盾不小啊!”

“就你精!”逢慈刮了对方一目:“赶紧干活吧!”

由于宋鸢心情大好,淘气地伸了个舌头,恰巧被走到队长办公室门口的唐仕桪逮了个正着。

逢慈回头,瞧见队长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外,赶忙走了过去。

唐仕桪的嘴角似笑非笑地寻开心:“看来这顿午饭——两人谈得很不错嘛!”

“哈哈!”逢慈就像是推手打太极,将手中的米线递给队长:“我还不是在帮您老大谈,我可是帮您助攻,说了不少好话呢!”

“别贫嘴了!”唐仕桪接过米线,顺带安排任务道:“把度宽和廖长叫到我办公室来,正好你也在,大家一起开个小会。”

逢慈立马明白道:“藏私货了?”

“还是你最懂我!”唐仕桪笑言:“今天上午怎么可能把所有的信息要点都拿给他们禁毒总队分享。”

“就是!”逢慈赞同道:“刚才那家伙还在跟我们叫嚣着看谁最先抓到毒贩剿龙,可不能让他们禁毒总队占了上风。”

“好了!把度宽和廖长叫来办公室开会,”唐仕桪咧嘴坏笑:“昨天,为了照顾你跟你老婆百年好合,我早早放了你,他们两个可是忙活了一晚上。”

“好说,好说!这份兄弟情我承着!”

逢慈将两人叫来到队长办公室,唐仕桪正呼噜着最后一口米线,附带大口喝完了三鲜汤,便顺带抽出桌上的纸巾,几下擦干净嘴巴,连同一次性饭盒,也都一起扔进了办公桌下方的垃圾桶。

“坐!”唐仕桪招呼三人依次排开,坐在办公桌前,逢慈坐在中间,度宽和廖长分坐于两侧。

“啊!那我先说!”度宽将身体略微前倾汇报:“昨天,我们已经打电话向俞城市人民医院的向华院长核实,他最近的确由于身体的缘故在家休养,戚剀也的确于昨天上午做完笔录后,前去锦绣花园探望了他。”

廖长补充道:“另外,我们也跟目击者戚剀的同事联系,之前一天的星期六,也就是四月二十一日,他们的确于下了夜班后,一起到医院附近的火锅店吃了夜宵。”

逢慈追问:“是谁最先提出吃火锅的?”

度宽回答:“是他们医院心胸外科主任,他们这个主任就好火锅这口,几乎每个周末,都会拉上戚剀这帮同事,涮火锅喝小酒,放松一个星期的辛劳。”

逢慈颔首明白道:“也就是说——那个戚剀医生的确是因为拉肚子,误打误撞闯入进了命案发生的卫生间?”

“对!”

“那这么说来——”逢慈下结论道:“戚剀跟这起案件没有任何的关系?”

廖长点头赞同:“目前看来应该是这样,我们也没发现戚医生有任何吸毒史,或是任何不良的嗜好。”

唐仕桪皱了皱眉头,落不定主意,便淡淡回应:“那先把他放下,还是按照常规的办案流程及手段,从死者——也就是曾徒的社会关系入手。”

度宽问道:“老大,还有那个身穿黑色防风服的疑似杀手,如果真像邵洪涛说的那样——由于曾徒的内线身份暴露,剿龙是为了杀人灭口,那他肯定就是剿龙那边派出的杀手。”

“这个疑似杀手的男人该不会就是剿龙本人吧?”逢慈剑走偏锋地分析道:“邵洪涛不是说——他们禁毒总队并没有掌握剿龙外貌及真实姓名等信息吗?”

唐仕桪摇了摇头:“学会换位思考很重要——如果我是本市毒枭集团的老大,而这个内线并没见过我本人,那由我亲自出面杀人灭口,无论是风险亦或代价都太大了,我肯定不会冒这个险。”

逢慈回答:“但万一毒贩跟我们常人的想法不一样呢!”

唐仕桪笑了起来:“吸毒吸抽了是吧?”

逢慈振振有词地回复:“不是有研究表明——吸毒人员的大脑因为长期受到毒品的侵害,所以会出现病变萎缩等情况。譬如——直接作用于中枢神经的合成毒品冰毒,对咱人类的脑神经元细胞就具有极大危害的腐蚀作用。倘若长期吸食,神经元细胞萎缩,脑室就空了,这就像原来一个房间塞满了物品,一下子东西减少;甚至还会出现脑梗现象,也就是脑神经液化,人的脑部便会出现一个个的窟窿,从而影响了他们的正常行为。”

“对!”唐仕桪颔首承认:“因此,冰毒成瘾者可出现神经综合征、记忆障碍及人格改变等症状,会产生幻觉、妄想与认知功能等方面的损害,大剂量使用还可引发暴力行为或中毒性精神病等无法估量的严重后果。”

“就你能!”逢慈既笑又骂:“跟我和老大比着用研究说话!”

“就是!”廖长插嘴:“所以我什么都没说!”

“你倒是想说——”度宽笑道:“但被我们都说完了!”

“好了!”唐仕桪拍手招呼干活:“那就先从曾徒的人际关系入手,看能不能顺藤摸瓜,找到更多关于剿龙或是秃鹫的线索。”

“好!老大,那我们现在就去查!”逢慈干劲十足,带领度宽与廖长走出了队长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