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拖延时间2

原本,逢慈以为队长会暴怒,这是唐仕桪心中的忌讳,便急忙望向对方;与此同时,监控室内的宋鸢也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郎雄望向身后的异动,侧目看向女孩的紧张,面露淡淡的微喜,是为唐仕桪再度感到了由衷的高兴。

此时,唐仕桪的嘴角轻轻一抽,其面容便顺着牵扯滑落,神态自若地恢复了如常,他更是将身体极尽舒展地靠在了椅背:“你果然研究过我!”

“算不上研究!”容莎莎淡声道:“五年前,那起南城幼儿园老师被挟持的案子也算闹得比较大,可谓轰动俞城,电视网络都有报道,但凡稍稍留意一下,也就自然知晓大体的情况了。”

唐仕桪的目光迸射寒意,像是两道刀光铮铮锋锐,闪出了冰晶般的碎渣:“但为了避嫌,媒体没有提及被害人跟我之间的任何关系,再者——那时候我还不是队长,没有这么大的名气吧!”

容莎莎轻轻笑道:“想要打听你和柳桢的情史,这也并非是什么难事!”

“这么说来——”唐仕桪的目光凛悍威严:“你也就顺带承认了——对我们俞城市公安局和南京市公安局的内部情况,多少有些了解。”

“我可没说!”容莎莎依旧那副浅柔的淡笑:“我这人只是比较八卦,对男女之事好奇而已!”

唐仕桪坐回审讯椅,将双手交握地放在桌面,久久地盯视对方的眼睛,他看似是要从女人的胸口挖出其是黑或红的心脏;同一时间,监控室内也是屏住呼吸的安静,唯独老局长端起冷掉了的茶水,慢慢地品呷了一口。

终于,这位刑警队长犹似用放了对方一码的轻松语态道:“那就说说——南京五三零**杀人案现场的抓捕情况吧!”

容莎莎像是听到了什么顶好玩的乐子,噗哧笑出了声:“我就一人质,能说什么呀?”

“绑匪巴成跟南京警方对峙了足足一个小时,他只提出了一个条件——那就是跟你,两人一起活!”唐仕桪提高嗓门道:“你不认为这个条件很奇怪吗?”

“我没觉得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容莎莎面趴在审讯桌,身体宛如游蛇般前探,其嘴角更是展露出蛇蝎美人的浪**风情:“那个绑匪以我作为对抗你们警方的威胁,只有我活着,他也才能最终活命,所以——他在跟警方对峙的那一个小时,我们的命运是互为一体的,这也没错啊!”

“哈哈!”唐仕桪冷笑道:“但我看事情并非如此简单吧!”

容莎莎风情媚骨,眼梢蜜出了春姿,居然毫无一丝半老徐娘的残态,却是浑身上下**漾着御姐风情:“那唐队是什么意思呀?”

“我的意思是说——”唐仕桪一拳捶得审讯桌声震,险些就将桌面捶了个窟窿,这铁拳出得迅雷不及掩耳,惊得一旁的助手差点掉凳儿,孟严和蒋快也都抱紧了笔电,生怕一个闪失,手上的电脑不保。

但这位刑警队长无视众人的怪骇,慢慢地贴桌趋向身体,面抵着面目怼向嫌犯:“你们两个到底谁才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受害者?是他——巴成,还是你——葛容?”

监控室内,宋鸢的心跳一漏,女孩不自觉地站了起来,其手指发紧地捏握成拳,正稳稳地贴放在了右侧的裤缝处。

容莎莎还是那脸油盐不进的浪**:“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唐仕桪一字一顿地咬合吐气道:“这个心理病症的说法,来源于一家瑞典银行的抢劫案!”

“噢!”容莎莎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神貌。

“对!”逢慈瞧见队长坐回椅子,甫现跟嫌犯对抗的生冷,并且面朝自己斜眉望来,便猝不及防地咳嗽,哼哼了两嗓子,配合地解释道:“一九七三年八月二十三日,两名拥有前科的罪犯——扬·埃里克·奥尔森(Jan Erik Olsson与克拉克·欧德尔斯·欧洛弗森(Clark Oderth Olofsson),这两人在意图抢劫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市内最大的一家银行失败后,便挟持了四位银行职员。与此同时,这两位歹徒在跟警方僵持了一百三十个小时后,最终缴械投降,放弃了抵抗。”

唐仕桪将话音截了过去:“然而,在这起案件发生后的几个月,这四名遭受挟持的银行职员,居然对绑架他们的歹徒显露怜悯之情,他们拒绝在法院指控那两个绑匪,甚至还为他们筹措法律辩护的资金。同时,这四人皆表明并不痛恨歹徒,并且表达了他们对这两个绑匪非但没有伤害他们,更是对他们那五天来的照顾深表感激,且更令人难以想象的是——他们对警察居然采取了敌对的态度。”

容莎莎奇怪道:“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葛女士别着急,我们的故事还没讲完呢!”唐仕桪面带微笑地继续讲述道:“更有甚者——人质中一位女职员名叫克里斯蒂安(Christian),她竟是离谱地爱上绑匪克拉克,并跟他在服刑期间订婚。这两名绑匪劫持那四名人质长达五天五夜,在这期间他们威胁受俘者的性命,但有时也会表现出其仁慈的一面。所以,在这种出人意料的心理错综转变下,那四名人质抗拒政府最终营救他们的种种行动及努力。……而此次事件——便是大名鼎鼎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由来。”

“谢谢你,唐队!”容莎莎微笑道:“让我学习了这么一个有意思的心理学名词。”

唐仕桪不理会对方的冷嘲热讽:“巴成不过技校毕业,他之前学的是厨师,他杀死妻子甘妮一家三口,那是其身为甘家女婿,被压迫多年的**犯罪,因而他没有能力,也没有可能在面对南京警方的抓捕行动时,于短短一个小时的对峙,对你采取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心理手段进行催眠、控制、支配等行为,为他所用。但恰恰是你——葛容,你拥有这样的能力和本事。”

“是吗?”容莎莎含笑的眼稍带出深彻的得意道:“我都没想到——我居然这么厉害啊!”

“是啊!”唐仕桪保持波澜不惊的稳定:“葛女士,你的厉害之处还不仅如此,是你策划了教唆巴成上的那艘星梦奇缘号游轮,也是你用一双看不见的手,策划了南京警方的整个抓捕行动。果然——”这位刑警队长击掌赞叹道:“巴成被南京警方一枪击毙,最终达到了你所预想的效果及目的。”

“但唐队似乎说反了吧?”容莎莎还在嘴硬强撑:“是我被巴成绑架,南京警方击毙绑匪,这也是为了解救我。但怎么被击毙的巴成反倒成了唐队口中的受害者?这对我很不公平啊!”

“因为这一切都是你教他的。”唐仕桪洋洋洒洒道:“葛女士,我之前也说了——你可是本市太极名家葛云天传人的女儿,葛云天是什么人物?俞城的太极宗师!你从小承袭家传武学,有这张相片为证。”他将那张其少女时代获得武术冠军的照片推放到女人的面前:“所以——你怎么可能会那么轻而易举就成为了巴成的人质?除非——你是故意的。”

“我故意?”容莎莎保持凛然不动的傲姿:“我怎么故意了?”

唐仕桪便继续洋洋洒洒地分析道:“为了让巴成接受你的引导,你让他患上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估计你私底下还反复向他暗示——你们的灵魂互为一体!所以,你不惜教他当着南京警方的面儿,必要时对你采以情欲的挑逗方式,这让南京警方误以为在绑架期间的那短短一个小时,由于你身为女性本质的柔弱、无助、自保,以及攀附的心态,再加之根据往常的无数案例——患上这种症状的也往往多是女性被男性绑匪所控制,因而你就钻了这个心理学的性别漏洞。葛女士,你还真是豁得出去了啊!这招实在是太隐秘且太高明了!”

这位刑警队长更是啧啧称赞地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

听闻上述推理,不光是唐仕桪的助手逢慈,就连孟严和蒋快都听傻了,两人竟是忘记了做笔录;监控室内,度宽和廖长更是为队长的上述精彩推论而起身鼓掌,宋鸢也是一脸崇拜地望向这个魅力非凡的心爱之人,郎雄则是面带笑容地轻轻颔首。

“哈哈哈哈!——”容莎莎再次发出响尾蛇似的“沙沙”笑声:“如此大费周章,我这么做有什么目的或是用意吗?”

“是啊!你的目的或用意到底是什么?”唐仕桪眯缝着眼睛,似乎也在想如此高深莫测的疑惑,随而目光像是被点亮燃爆般升空:“因为你是在拖延时间!”

唐仕桪的一语中的令容莎莎的嘴角一抽。

“糟糕!”唐仕桪暗叫不好,还没等现场的众人反应,便回头望向助手:“星梦奇缘号游轮到哪儿了?”

逢慈掏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显示下午四点过,但他也不知道游轮到哪儿了。

孟严便插嘴回复:“正常情况下,游轮从南京到上海应该是四天三晚,但因为发生了命案,当天晚上游客全部下船,并且由游轮公司赔偿旅客们的损失,兼之南京到上海是下游,现在——星梦奇缘号游轮多半已经抵达了上海的吴淞口码头。”

“操!”唐仕桪像是抓住了女人的秘密,他死死地盯视向对方,简直要将容莎莎给生吞了活剐。

蒋快正在做笔录,突然听到这位刑警队长一声闷哼,自然抬头奇怪道:“唐队,怎么了?”

“这个女人是在拖延时间。”唐仕桪望向助手:“马上查陆横生的行程,以及他的家人,包括他老婆、小舅子大头,还有女儿陆甜甜现在人在哪儿,他们现在人到底都在哪儿了!”

这时,监控室的房门骤然大开,邵洪涛风风火火入内,就像是等得不耐烦了,尽管他无法亲自审讯,但老局长并没有禁止他旁听。

“怎么回事?现在是什么情况?”这位禁毒队长急不可耐道:“审出什么了?”

(肆)

恰在此时,一辆黑色的别克君越低调行至上海吴淞口国际邮轮港。

去年九月,上海吴淞口国际邮轮港主体结构完工;十月十五日正式开港运营,直到现在也才半年的时间,其整体造型以“海上画卷”为设计理念,主港入口处以“东方之睛”为形态概念,俯瞰以椭球形为中心的对称建筑规划,可见两侧的口岸区及泊船区好似一只展翅翱翔的雄鹰,其整体建筑风貌以玻璃通透的形态喜气迎人。

汽车还未停稳,陆甜甜是被她的母亲推推搡搡地拉出了后车门,满脸的不乐意,显然是在生气。

“妈,我们这是去哪儿?”陆甜甜气恼地撒娇:“我跟富耀约好了明天去茅台镇,他还专门张罗了红皮茅台配赤水河全鱼筵,干嘛把我骗来上海?我还想着宴请过后回市区,给爸爸带几瓶红皮。”

“哟!”陆横生从副驾驶走出,还是那身低调的装扮,其咬牙冷笑道:“他强家二少爷拿着欠我们陆家的债讨好我女儿,然后倒手拿着两瓶红皮就想孝敬我,这如意算盘拨弄得真是咯嘣脆响,稳赚不赔的买卖啊!”

“爸——”陆甜甜跺脚不满:“您别老是一副讨债的模样。”

陆横生不客气道:“他们强氏兄弟俩是欠我们陆家一屁股的债啊!”

陆甜甜讨好父亲:“等大家成为了一家人,哪还分你啊我的!”

“谁说要跟他们强氏兄弟成为一家人了?!”陆横生从里子到面子都瞧不上小强总:“真不知道你看上了那小子啥,除了一张还能瞧得过去的皮相,那蠢货纯粹就是一窝囊废!”

“爸,”陆甜甜撒娇地讨乖道:“您老说话别那么难听嘛!”

“怎么?”陆横生冷眼一瞪:“我说错了?冤枉他了?!”

“皮相还不够啊!”陆甜甜嘟嘴囔囔:“我就喜欢他那小白脸的皮相。”

“瞧你这点儿出息!”如果不是这唯一的亲闺女,陆横生早一巴掌呼过去了。

陆甜甜则是坦坦****:“我就贪图美色,我就色令智昏!”

“好了!”陆母也看不上强家二少爷,好在一家三口快离开大陆,有段时间不回来:“我们还是赶紧上船吧!”

“上船?”陆甜甜面露惊诧:“我们这是去哪儿?”

陆横生阴沉着脸色回答:“新加坡!”

“什么?新加坡?”

陆横生也不向女儿解释,其表情冷酷严峻且低调,便面朝主入口“东方之睛”的大厅走去。

那辆黑色的别克君越是从上海的本地租车行租来,大头按照姐夫的叮嘱将一切行程均办得规规矩矩、妥妥帖帖,其目的就是为了极尽低调,那车便从陆家三口的身后行驶离开。

“爸,我们为什么要去新加坡?”陆甜甜的脸色着急,拉住父亲的老头衫:“我还没跟富耀打招呼!”

“打什么招呼?”陆横生将手臂一甩,石破惊天地震怒道:“你是想留下来等死吗?”

“等死?”陆甜甜被硬生生地惊得身体一缩:“为——为什么等死?”

陆甜甜是陆横生跟妻子的独女,她素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锦衣玉食享受惯了,花钱更是一掷千金,不要说做什么女强人,她根本就没继承家业的任何心思,一心只想做强富耀背后的小女人,倒是跟那个不学无术、纨绔子弟、风流跌宕的强家二少天生绝配。

陆横生也不过多解释,气势凶恶,大步前行;陆甜甜瞧见母亲递来的眼色,是在提醒女儿少惹父亲生气,只得闭嘴什么都不敢说了。

他们一家三口经过门口的安检,方才走入进大厅,大头就迎了过来:“姐姐、姐夫、甜甜,你们到了!”

陆横生面色冷冽道:“都已经安排好了吧?”

“姐夫,我办事你放心!”大头回答:“都已经安排好了,行李已经搬上了游轮,护照也都提前准备好了。”

“除了护照和行李呢?”陆横生的眼底闪过了一丝同归于尽的阴狠。

“姐夫,你放心!”大头低声回复:“邢波将炸点也都已经安排好了!”

陆横生颔首:“那就好!”

眼见舅舅带着双亲走向客运大厅,陆甜甜故意脚步拖慢,从口袋掏出手机,是要给强富耀打去电话,突闻身前传来父亲的棒喝:“不许给强富耀打电话!”

陆甜甜的身体一哆嗦,手机滑落在地,赶忙蹲身去拣。

“姐夫,你干嘛这么吓甜甜?人家还是小孩子,正是爱玩爱闹、谈恋爱的大好年华。”

配合弟弟的帮忙搭腔,陆母也白了丈夫一眼:“是啊!你就不能有什么话好好说,弄得全家都欠你银子似的!”

陆横生呼呼喘气,也不再高声说话,而是负手快速地继续向前。

说话的同时,大头已经走到陆甜甜的身边,那手机翻盖,由于摔得狠了,前后两面脱机,多半不能用了。

大头拣起手机电池盖,搂过外甥女的肩膀,贴耳亲近地告诫道:“甜甜,听话!现在是非常时期,你就别给你那小情人打电话了,给老爷子添乱。正好——”他们路过一个垃圾桶,大头便随手扔了进去:“等到了新加坡,舅舅给你买部新机。”

陆甜甜大声叫道:“舅舅,你干嘛给扔了?那里面保存有富耀的电话。”

大头已经搂着外甥女跟上了姐姐和姐夫:“甜甜,你这么心心念念,小强总的电话号码早就印进你的心里了吧?即便是用锉刀都剃不掉!”

陆甜甜嘟嘴不满:“但那上面还有我们之间的微信记录呢!”

“那些记录都不重要。”大头调笑道:“反正到了新加坡我和你爸也管不住你,还不是由着你拿新机跟那个窝囊废整天腻歪。”

陆甜甜再次生气地跺脚:“富耀不是窝囊废!”

“好好好!不是不是,你的小情人不是窝囊废!”大头只想将这个任性的外甥女赶紧弄上船。

俞城市公安局禁毒总队的审讯室内,唐仕桪跟容莎莎已经对峙了整整三分钟,就在两人目光咬合的较量下,逢慈一把抓过了蒋快的笔电,正在按照队长的要求查看陆横生的行程,以及他的家人情况。

“老大——”逢慈紧急汇报道:“他们今天上午乘坐贵阳直达上海的飞机,就在一个小时前,即十四点五十,已经抵达了上海虹桥国际机场。”

“靠!”唐仕桪颔首明白,面转向容莎莎道:“他们是想从上海离境!”

“他们这是人货分离!”邵洪涛已经不顾老局长的安排,由隔壁的监控室冲进了审讯室,双目充血地面抵向嫌犯道:“容莎莎,你这一招还真是厉害啊!”

孟严一脸错愕地望向闯入的队长:“老大,您什么意思?”

邵洪涛的每一颗后槽牙像是磨出了血渍:“容莎莎,你背后的老板是让你负责押货的吧?”

“押货?”逢慈惊诧地望向唐仕桪。

“对!”显然,这位刑警队长已经想到了此节,难得配合邵洪涛的审讯分析道:“让葛容来押货,这招看似是在胡闹,表面是在搅局,但实则声东击西,让我们警方通过排除法,先是排除了抵达武汉的那艘货船,原本邵洪涛将全部的追剿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星梦奇缘号游轮那边,而我们刑警总队因为陆横生的出现,便加紧了对俞江夜景豪华游船的盯梢,但藏在你背后的那个幕后老板根本不采用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方式,甚至他根本都不用出面,而是采取了人货分离,就可以达到其预想的目的。”

逢慈颔首明白道:“老大,你曾经说过人赃并获——这是抓捕毒品交易最为重要的证据体系之构建部分,所以这个幕后交易的黑手则是聪明地回避了这一点。”

“是啊!陆横生和冯保罗在俞江夜景豪华游船最高明且最聪明的一点——就是这人货分离,让我们既看到了他们表面上的交易,但又抓不到足具分量的实证。”唐仕桪盯视向容莎莎,忍不住拍手啧啧赞叹:“同一时间,葛容通过表现女人身为人质柔弱恐惧的性格特质,并且将自己伪装成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受害者,这引得南京公安局当场击毙了五三零**杀人案的嫌犯——巴成,单单这一招棋眼——便将这整个棋局给盘活了,是不是啊,葛女士?”

“不敢不敢!”容莎莎面无表情:“是唐队高抬我们了!”

“我高抬?您这一招可真是高明啊!而您和您背后的幕后黑手真是太厉害了!绝了!”这位刑警队长佩服地竖起了大拇指:“我唐仕桪办案这么多年,难得碰到如此厉害的对手,看来此生也值了!”

容莎莎始终面状平淡,但她的嘴角微微紧绷,难得露出了紧张的情绪,很明显是被警方击中了要害。

“这么说来——”逢慈迅速领会道:“那批货就在星梦奇缘号游轮!”

“但老大——”孟严望向自己的队长:“我们亲眼看到南京警方用二十条缉毒犬将游轮内外搜了个遍。”

“将游轮内外搜了个遍?”邵洪涛舔了舔后槽牙的血渍,其眼神带出了杀意的横光,便咄咄转望向容莎莎道:“那如果是秃鹫在俞江港口五号码头将货物藏在船体的底部,这么大一艘游轮,吃水量可达三四米,几十公斤的冰毒,对它有屁影响,那批货物淹没在水中,受到江水的干扰,那二十条缉毒犬有屁个作用!”

“啊!”孟严恍然大悟:“之前,武汉那边搜查货船,老大,是您押着他们下水检查,但南京那边因为击毙了五三零**杀人案的嫌犯巴成,当时现场一片混乱,所以根本就没有做到这一步。”

“对!”邵洪涛咬牙切齿道:“由于武汉那边的败局传到南京警方的耳朵,又因为巴成的出现,我自然不可能担任现场抓捕任务的总指挥官。那天晚上闹得鸡飞狗跳,南京警方击毙嫌犯,在此基础上,那二十条缉毒犬将游轮走了个过场,也算是给我们俞城警方天大的面子了。容莎莎——”这位禁毒队长满脸的凶相:“你这番图谋真是好算计啊!”

容莎莎笑道:“我不过是一介女流,没邵队说的这么厉害。”

唐仕桪罕见地跟邵洪涛列于同一战线:“就算你不厉害,但你背后的那个策划者——必定也是一个厉害的人物。”

“我背后的策划者?”容莎莎风轻云淡道:“我不知道你们说的是谁。”

“不知道没关系,我们警察素来用证据说话。”唐仕桪慢慢地站起身,便利落地掏出手机,给戴勤打去了电话。

隔着单向玻璃的监控室内,戴勤察觉白大褂口袋的震动,便掏出手机,屏幕显示是唐仕桪的来电,他正望向对方站起的身姿,便接听了电话。

郎雄依然安定自若地坐着,宋鸢、度宽和廖长却是不自觉地站起身,观察这位法医鉴定中心主任跟审讯室内的互动情况。

“老戴,你现在在监控室吧?”这样,唐仕桪转身,定定地望向身后的单向玻璃,俨然与戴勤的目光相互对视。

“对!”戴勤迎上对方递来的眼神:“我刚才在中心忙活鉴定结果,所以过来有些晚。”

“没关系!”唐仕桪满怀期待的神情:“鉴定结果出来了吧?”

“出来了!”戴勤愈加凑近了单向玻璃,看似要将自己暴露在审讯室低冷的亮光,这让他的眉眼有种职业性的平淡及严酷:“除了你昨天提供的戚木森样本,另一份样本也出结果了。”

昨天晚上,在刑侦技术科将吕霞和葛容的相片叠合出容莎莎的效果之后,唐仕桪便回到法医鉴定中心,要求戴勤提取容莎莎的DNA样本,以证实她跟戚剀很可能存有血缘关系。

“情况怎么样?”尽管唐仕桪多少已经猜到,但心脏还是“突突”跳得厉害,生怕那个比对效果出乎他的预料之外。

“果然如你所愿!”戴勤慢悠悠地回答:“这两份DNA样本显示——他们正是戚剀的生物学双亲。”

唐仕桪右手拿电话,其左手正攥握成拳,指甲扎进手心的肉中,渗透出了疼痛的血渍,当听到上述消息,他这才慢慢地松开手劲,脱力般坐回到了审讯椅,于嘴角则是露出了得胜的笑容。

与此同时,观察室内的情况被唐仕桪有所调动,宋鸢等三人也都坐回了办公椅,郎雄却是端起那杯冷彻的茶水,仰头喝了个干净。

“容莎莎,从现在开始——此时此刻,我可以正式称呼你为葛容了。”这位刑警队长嘴角带笑,漾出十拿九稳的笃定道:“单凭这一点,我就可以给你背后的那个幕后黑手签署逮捕令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容莎莎没有惊慌,其目光带着平静的冷意,正面带微笑地定视对方,像是在挑衅:真正的好戏还在后面!

逢慈一头雾水地望向队长:“老大,怎么回事?”

唐仕桪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闻蒋快兢兢业业地干活,正在鼓捣着笔电,抬头望向邵洪涛。

“队长,我刚才登录了星梦奇缘号游轮所属上海星梦国际旅行社有限公司的官方网站,发现该游轮除了拥有国内河道运营的资格,也有出海的一系列资质。”说话的同时,蒋快将笔电屏幕转向众人,邵洪涛一把抓过电脑,扫视画面上的信息。

“靠!陆横生这是算计好了呀!内河直通外海,这还真是一条龙服务啊!”邵洪涛暗骂一声:“赶紧打电话给上海吴淞口国际邮轮港,如果陆横生带着妻女乘坐星梦奇缘号游轮离境,港口那边肯定有备案,我要知道他们出海的具体时间。”

当刻,容莎莎的面目这才起伏了微妙且细小的变化。

(伍)

下午五点整,伴随太阳西斜的余晖,投射粼粼的港口水面,陆横生带领妻女及小舅子已经登上了前往新加坡的星梦奇缘号游轮。

随着一响绵绵的汽笛声,游轮缓缓地离开了码头,可见港口犹如一只展翅远去的巨型雄鹰,正俯瞰傲视向那些离港的游轮或是巨艇。

当下,秃鹫将姐夫家三口带到四楼最豪华的总统套间,陆甜甜打量着房间内的装潢陈设,一点不输任何五星级酒店的配置,但她作为富家千金,毕竟也见过大世面,语气略显清淡平顺道:“爸,您真包下了这艘游轮?”

“是啊!”陆横生来到总统套房的观景露台,眼见逐渐远去了的白色雄鹰,如同脱离了大陆警方的掌控,不再是那副低调的慵顺,而是带出了一股暴发户的嚣张:“这年头,只要钱给足,什么不能做到,什么都是方便!”

“这不浪费吗?”陆甜甜走到落地窗前,面冲逐渐离去的港口景色,她伸了一个舒服的懒腰道:“这么大艘游轮,游客就我们一家三口,还包括我舅舅——”

陆母正坐在**,抬身掸了掸屁股,尝试床面的弹性:“还有你舅舅那十几二十个手下。”

“哼!”陆甜甜面现瞧不起的冷笑:“那不就几个打手嘛!”

“那是保镖!”陆横生惬意地扶着露台栏杆:“我和你母亲创业几十年,也没好好享受一下,这次全家人出海,包艘游轮算什么——”

陆横生话还没说完,裤兜传来手机微信的提示音,他掏出话机看了眼,便走出了总统套房,径直来到顶层的甲板。

从这里才能感受到游轮大得惊人,一马平川的甲板,中间是一方泳池,泳池两侧立着两排巨大盆栽的棕榈树,正倒映在水中,泛起阵阵涟漪。

那棕榈树两米来高,形成天然的遮阳伞,每棵搭配着一只沙滩椅,陆横生走到最近的椅子坐了下来,他掏出手机,迎着江风,查看信息:现在,你打开手机的视频软件,就能看到煲汤的情况了。

陆横生依言,返回手机桌面,便点开远程监控软件,屏幕出现了一方乘风破浪的画面,可见船底某处隐秘的角落,卡着一个黑色的密封包裹,由此可判断防水的微缩镜头就附着在那包裹的旁侧。

由于江面透光,虽然船底的光线实在不怎么样,但好在霞光的余晖紧随船尾的滚滚浪涛,白浪的翻滚滤过水体的清澈度,所以也算能看清楚货物的情况。那只黑色的包裹随着砍出的一溜水花,果然如同沸水中被煲汤的猪肉,其跟随船体正上下颠簸地沉浮,显示这冰毒煲汤的效果浓烈有如沸酒。

看到煲猪肉的位置了吧?即使通过微信文字也能感受到对方嚣张的狂笑:正用上好的老汤炖着呢!

行啊!陆横生佩服地点头,从沙滩椅走到船尾,望着那溜远去的浪花,以及游轮离港的水面,可见三江交汇的宏大开阔,最后一缕余晖正牵拉船尾,这使得那霞光像是被游轮劈砍翻滚出水面的一道血影,正应和着暮野下的血色残阳。

陆横生迎着海风,直接用语音回复:“看来——这长江、黄浦江、蕰藻浜三江交汇之处,由此连接着东海,它们都是你这老汤的汤底和汤料啊!”

是啊!对方的回复很快:现在,也算是过了第二闸口,我已经把配方发送到指定的邮箱,可以把尾款结了吧?就打在冯保罗的账户。

陆横生扬了扬被海风吹乱的头发:“但据我所知,冯保罗在机场,虽然俞城警方那边严防消息,但还是刮出了一些流言蜚语,那该不会是你有意安排的吧?”

听得出来,戚剀在电话那头无声的笑意:我们之间的交易少一个知情人,便多一份安全及保障,这不好吗?

暮色轻飘,陆横生眼皮子底下的血影渐渐暗下,船尾拖出耕犁的斜浪,那浪花略微显出了污浊不堪,就像是人不干净的眼角眉波:“但我可听说——他是你兄长,跟你有血缘关系,你这招可够狠啊!”

“你错了!”戚剀竟是用语音留言:“我跟他没有血缘关系,他也不是我什么兄长。”

陆横生目现怀疑:“难道,我的情报有误?”

别扯这些没用的!戚剀恢复文字:尾款结了,我们各自消失,两不相欠。

陆横生盯视着文字笑道:“你消失得了吗?”

这就不劳烦陆老板费心了!

戚剀这句话回复后,果然消失不见,宛如化成空气;陆横生用手机操作了几下,那话机像是完成了使命,被其潇洒地抛入进江中,一个优美的弧线“咣当”砸碎了水面,慢慢地沉入了水底。

陆横生眺望水淼茫茫暗沉的天色,听到身后传来大头的声音:“姐夫,吃饭了!刚钓上来的鲥鱼,味道可鲜了!”

“好!来了!”陆横生转身,背逆暮色,其脸容阴沉,似乎对此次的出逃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此时,戚剀正坐在某处看不见天光的地下室,只有桌面的笔电映照着其毫无表情的面孔,由于听到电脑传来“叮咚”一响,他抬头望向电脑屏幕,该画面正显示冯保罗位于新加坡的银行账户,显然屏幕出现的那串数字令他感到十分满意。

戚剀的嘴角微微一笑,附带舒心地点了点头,他慢慢地背转过身,正逆着屏幕的亮光,喃喃自语:“看来,我要准备接下来的事了!”

同一时间,俞城市公安局刑警总队的大会议室,除了郎雄与戴勤,邵洪涛和唐仕桪等人也围坐在会议桌前,正焦急地等待什么。

“老大——”孟严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眼见众人正望向自己,便急忙喘气地焦急道:“那艘星梦奇缘在上海吴淞口国际邮轮港休整了一番,已经于刚才——半个小时前,起航离港,前往新加坡。”

“什么?前往新加坡?”邵洪涛的面状暗呼不好:“老局长,陆横生这是拖家带口要逃往新加坡。”

“是啊!”孟严也是满腹的焦急:“老局长,一旦他们驶离内陆海域,我们就很难追捕了。”

郎雄也明白情况危急:“我马上将情况汇报市委,然后联系上海市公安局,让他们联合上海海事局与海关等方面,配合你们的抓捕行动。”

邵洪涛领命道:“那老局长,现在情况这么紧急,我这边恐怕要调派警务航空队。”

“这个你放心!”郎雄颔首:“我马上特批,由你担任此次抓捕任务的总指挥官,立马赶去上海,务必要阻止陆横生进入公海。”

“好!”邵洪涛立正敬了个军礼:“请郎局放心,这次无论如何,我们禁毒总队保证完成任务!”

眼见邵洪涛带队匆匆离去的背影,郎雄望向唐仕桪带领的刑警总队。

“你这边怎么办?”

“眼下证据确凿,特别是法医那边已经明确了葛容跟戚剀的血缘关系,所以——”唐仕桪思路清楚道:“我认为可以向检察院申请下达针对戚剀的逮捕令了。”

郎雄正要张嘴说什么,身后传来了急行的脚步声,众人回头望向会议室大门。

“你们果然在这儿。”经侦总队的总队长崔放抱着笔电跑了进来:“正好,老局长也在,我就一起汇报了!”

崔放一边擦拭满头的汗水,一边将笔电平放在会议桌,可见屏幕显示冯保罗位于新加坡花旗银行的账户情况。

“冯保罗的死亡证明还没出来,所以他的一切账户皆运行正常,刚才——就在五分钟前,我们经侦总队监控到从贵州景生置业汇入一笔巨额流水至这个账户。”

岂料,崔放的话音刚落,屏幕画面自爆,众人吓了一跳,以为笔电被安装了炸弹,便不自觉用手护住脸颊,唐仕桪还将宋鸢搂在了身下,所幸这只是银行网页发生了颠覆性爆炸,可见闪屏的画面冒出一朵冲天的蘑菇云,其生动且形象地展现了网页自爆的效果。

“怎么回事?”郎雄望向崔放。

这位经侦队长面色一愣,他还没从爆炸的恍惚中回过神,便急忙抱起电脑想抢救回数据,却只见那朵蒸腾的蘑菇云爆出消失在了画框之外。

“糟糕!”崔放暗叫:“冯保罗的账户是一家自定义网站所自定义的银行账号。”

唐仕桪不明白道:“什么意思?”

崔放解释:“也就是说,犯罪分子在网上的某个节点建立起了一个虚拟的电子银行,并且在这个自定义的虚拟银行内,自由设置了一个自定义的账户,一旦有人往这个自定义的账户汇款,系统就会自动回复短信到犯罪分子的手机,告知汇款到账;同时,它就像是一个黑洞般吞噬掉资金来源,从而自爆消失得无影无踪,所以——我们根本就查找不到这个帐号背后的蛛丝马迹。”

“另外——”崔放放下笔电,站直了身姿,望向老局长:“这两天通过细查贵州景生置业的流动资金,我们发现于今年年初,陆横生在菲律宾买了块地皮,并在当地注册了一家房地产公司,就叫景生置业。”

“房地产公司?”唐仕桪明白地颔首:“看来,剿龙生前跟强富荣做交易只是个掩护,他将交易的重点其实是放在了陆横生的身上。”

逢慈赞同队长的看法:“陆横生在菲律宾盘了那块地皮,准备以房地产的姿态进军海外市场,估计他是想借此批冰毒,以房地产作为掩护,初步渗透海外的毒品网络,然后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嗯!”郎雄也禁不住点头认可:“本来,陆横生二十五年前因为涉毒,吃了三年的牢饭,但也由于他胆子大,九十年代就下海经商创业,特别是抓住了千禧年那波房地产的顺风,将贵州景生置业做得风生水起,但经过十多年的高速发展,房地产开始迎来泡沫经济,多半这也是他转据海外的原因。”

“但不管怎么说——”唐仕桪干劲十足道:“邵洪涛那边赶去抓陆横生,我现在也必须赶紧把戚剀拘捕归案。”

“那好!”郎雄颔首:“我马上给检察院打电话,让他们把逮捕令下发,最迟明天就将戚剀拘捕归案。”

“不!老局长——”唐仕桪摇头坚决道:“我现在就签署拘留证,将戚剀带回市局,以防夜长梦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