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机场命案

(壹)

翌日清晨一早,唐仕桪正在卫生间的镜子前刮胡子,客厅茶几上的手机响了,他一边用毛巾擦拭脸上的肥皂泡,一边走过去拿起了话机,屏幕显示是郎雄的来电。

“老局长有什么事?”

郎雄略显嗔怪的语气:“昨天的任务完成得如何,也不到我办公室汇报一声。”

唐仕桪笑道:“我这不是刮完胡子,就赶去市局向您老汇报嘛!”

郎雄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果然是恋爱了,你这只野人也知道定期打理自己。”

唐仕桪开玩笑道:“我还希望我这只野人能尽快请您老喝喜酒,尽快兑现承诺,生下一堆猴崽子。”

郎雄心里高兴,语态则是催促:“别贫嘴了,打理完就赶紧来市局!”

昨天晚上是宋鸢首次正式参加外勤任务,当下她还沉浸在紧张而刺激的冒险当中,从卫生间洗漱完毕,哼着小曲来到餐桌,拿起包子咬了一口,便坐在餐桌旁,端起红糖小米粥喝了一大嘴。

母亲从厨房端来了豆腐乳,摆放在父女俩的面前,也坐下来一起吃早饭。

“看来,咱们小鸢的心结应是彻彻底底打开了,”父亲高兴道:“一早起来喜气洋洋的面貌。”

“心结?”宋鸢不明所以:“什么心结?”

父亲笑着回答:“就是之前你在医院为什么会晕倒啊!”

“啊!”宋鸢打哈哈地应道:“那是因为工作太忙,有些体力不支罢了!”

“小鸢,”母亲却是关切地询问:“昨天晚上,你怎么回来这么晚啊?”

昨夜,唐仕桪送宋鸢回家已经是夜里零点过,父母已经睡了,这也是她到市局实习以来,第一次这么晚回家,双亲难免有些担心。

父亲便抬了抬眼睛道:“小鸢是不是执行外勤任务了?”

“外勤任务?”母亲紧张地望向女儿:“小鸢,执行外勤任务是不是很危险?当年,我和你爸爸就不应该让你报考什么警官职业学院。”

宋鸢摇头晃脑地回答:“爷爷就是警察,我这也算是孙承祖业!”

“当时就不应该听你爷爷的,”母亲继续喋喋不休地抱怨:“支持你考什么警校,弄得我们一天到晚心脏病发作。”

宋鸢正要说话,其睡衣口袋里的手机传来微信提示音,屏幕显示是唐仕桪发来的信息:我已经在小区门口了。

女孩露出幸福的笑容,被母亲捕捉到了眼中,便装作喝粥的样子漫不经心道:“是你们队长?”

父亲跟唐仕桪在小区门外有过一次简短的对话,虽然那次的谈话短得不能再短,但见女儿近期逐渐开朗的个性,其按捺心中的喜悦:“那小子天天来小区接你,倒也有些男人样儿。”

宋鸢用勺子拨了拨碗中的小米粥,便撩起眉梢,尝试地问道:“那二老对我们队长的印象应该不错吧?”

“具体怎么样——”母亲老生重谈:“要看你什么时候把你男朋友带回家,让我和你爸爸过过目!”

“我们最近办案忙嘛!”

“但总有忙完的时候啊!”

唐仕桪将长安便车停在名府之都的正门外,无聊地四处打量时,突而他的面色一冷,感觉侧脸被视线针扎,这是其身为多年刑警的职业本能。

唐仕桪挠了挠被扎疼的眼角,并借此动作瞥了一眼窗外的情况,当他扫视向马路对面的公交车站,一个身影正好转冲站牌上的公交信息,似乎是在查看班次的情况,周围皆是来来往往的路人,一辆公交车进站,挡住站台上的环境,也顺而挡住了那个卫衣男子。

唐仕桪以为自己过于敏感,便揉了揉太阳穴,耳边传来“砰”地一响。

“给你带的肉包子。”宋鸢打开车门,一屁股坐入进副驾驶,将早餐袋丢给了男友。

“这又是咱老岳母的手艺?”唐仕桪正乐呵呵地接过袋子,拿起热腾腾的包子猛咬一口,油润的猪肉韭菜馅便满口喷香扑鼻:“果然,老岳母的手艺就是霸道,我还没过门,就这么心疼女婿。这下我放心了!未来我和我媳妇,包括小外孙肯定有口福。”

“切!看把你美的。”宋鸢嘴角含笑道:“我父母又在问什么时候让我把你带回家,好让他们老两口过过目,为我鉴定鉴定,你这只大灰狼到底可不可靠。”

“哟!开始损人了。”唐仕桪笑言:“这也算是正式承认了我们的关系?”

宋鸢面现傲娇的矜持:“承不承认到时候就看你的表现了。”

唐仕桪愈加放肆地笑出声:“我的小白兔变坏了,居然变得阴阳怪气。”

宋鸢转动着一双灵活可爱的大眼睛:“这叫近墨者黑!”

“行啊!等案子办完了吧!”唐仕桪将半个包子叼在嘴中,倾身发动了引擎,摆手打转方向盘,便朝往市局的方向开去。

公交车离站,那个卫衣男子转过身,望向汽车离去的背影,赫然正是冯保罗。

冯保罗做了个拜拜的手势:“小白兔,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后会有期了!”

两人来到了市局,唐仕桪乘坐电梯,径直来到顶楼的局长办公室。

当下,郎雄正坐在办公桌前,拿起桌上摆放着两份发送给南京市公安局的介绍信和协查通报,可见介绍信的内容为:

南京市公安局:

我局因调查毒品杀人案需要,现介绍禁毒总队邵洪涛同志前去办理犯罪嫌疑人容莎莎的相关交接手续,请予接洽。

俞城市公安局

二零一二年五月二十五日

郎雄听到敲门声,表情恍惚一怔,抬头望向房门,便高声回应:“进来吧!”

唐仕桪笑嘻嘻地走进房间:“老局长,昨天晚上的暗访,我不是已经向您汇报了嘛?”

“对!”郎雄颔首:“但你在电话中专门提到那个冯保罗是今天晚上八点的飞机直达香港,然后再由香港转机飞往新加坡。”老局长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现在是早上的八点整,正好还有十二个小时,一旦嫌犯离境的话,我们调查取证将十分被动。”

“所以——”唐仕桪面露严肃:“我想申请经侦和网侦一起成立专案组,看能不能在这十二个小时内,不!”这位刑警队长目光冷烁:“最多十个小时,调查清楚昨天我们在俞江夜景豪华游船暗访的时间段——也就是夜里的十点到十一点期间,陆横生无论是私人账户或公司账户,是否跟冯保罗有过经济方面的秘密交易。”

“我可以答应你这个要求,并且牵头来做这事。”郎雄的话锋一转:“但如果十个小时内,经侦和网侦没有查到有效的线索,人力物力都耗费了,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两队不满的情绪自然针对你,你想清楚了?”

老局长说的这个情况,唐仕桪也是心里门清,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突然看到办公桌上的介绍信和协查通报,脸色一愣:“邵洪涛在南京那边抓住了容莎莎?”

“嗯!”郎雄点头:“也并非是一无所获。”

唐仕桪的眼睛闪动亮光道:“容莎莎曾自称是挑战拳击馆的股东,不管是真是假,总跟冯保罗脱不开干系,倘若将她尽快羁押回俞城,先是找出拳馆的经营漏洞,以配合经济调查为由,可对冯保罗下发二十四小时的拘留证。”

“容莎莎现在人在南京,”郎雄抖了抖桌上的那两份文件:“就算我这边马上盖章传真过去,南京那边各兄弟单位之间也需要协调,以及办理相关的交接手续,将其羁押回俞城也来不及了。”

“没关系!”唐仕桪面色冷峻道:“那我就直接以配合经济调查为由,对冯保罗下发二十四小时的拘留证,等到容莎莎被羁押回俞城,一旦撬开了这个女人的嘴,我再想办法延长拘留时间。”

郎雄对这种侥幸的心理摇头:“你这是乐观的想法,但如果撬不开容莎莎的嘴,无法延长拘留的时间呢?”

唐仕桪自然也有这样的担忧:“但不管怎么说,麻烦您牵线联系经侦和网侦,先把手头上能做的事情推进下去,这是当务之急。”

“那好吧!”郎雄便拿起了办公桌上座机电话的话筒。

十分钟后,刑警总队的大会议室内,除了唐仕桪带领的下属,刑侦技术科科长楚慎和经侦总队的队长崔放坐在办公室,林林总总围满了会议桌。唐仕桪与楚慎配合多年,两人的默契这自不必说,他跟经侦总队也是多年的好兄弟,相互之间的配合也不是什么问题。

此时,郎雄站在会议桌一端,环视了在场的所有人,表情严酷道:“这次的任务很紧张,嫌犯将乘坐今天晚上八点二十的飞机离开中国,距离现在不到十二个小时,我要你们在座的各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务必在十小时内查找到嫌犯冯保罗于国内的经营方面有什么问题,否则嫌犯一旦登机离开大陆,我们市局将没办法继续侦办此案,只能上报到公安部。那么,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付之东流,这恐怕——也不是在座各位所希望看到的局面吧?”

唐仕桪带头高声道:“不希望!”

“那好!”郎雄扫视过在场的众人,他将目光定视向唐仕桪:“仕桪,就由你来通报具体情况。”

“好!”唐仕桪站起身:“刚才老局长也说了,这次的案件时间紧、任务重,甚至牵扯到跨越省市的协同办案,以及涉外办案的可能,所以我就长话短说。根据我们目前的调查结果,挑战拳击馆的法人冯保罗——很可能是我们刑警总队和禁毒总队正联合调查的毒品杀人案的重要嫌疑人之一。目前,禁毒总队的邵队人正在南京,由于他昨天晚上参与南京警方五三零**杀人案的嫌犯追捕行动,在现场拘捕了毒品杀人案的另一重要嫌疑人——容莎莎。”

“什么?”逢慈惊呼:“容莎莎被南京警方控制住了?”

“对!”郎雄颔首回答:“我也是听邵洪涛在电话里简单汇报,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总之——邵洪涛正在跟南京警方办理交接手续,将容莎莎羁押回俞城。就算容莎莎跟毒品杀人案没直接关系,但她是密湖山庄地下赌场的荷官,又很可能是挑战拳击馆的股东,除此之外,她还被传是剿龙最为贴身的保镖——秃鹫的女朋友,其背负了这么多重身份,总要对案件有个了结。”

经侦总队的队长崔放因为之前完全没参与这个案件,眼下不免皱了皱眉,只想赶紧抓住重点,将调查尽快推进下去:“那目前调查的重点是——”

唐仕桪回答:“目前调查的重点是——必须抓住嫌犯冯保罗的一切把柄,例如他在国内的经营有没有违规情况,包括偷税漏税,以及他在新加坡等国外的个人或公司账户,最近没有没大额的交易往来,特别是在昨天晚上的十点到十一点期间,他跟贵州景生置业的当家人陆横生有没有账面上的往来,包括境外暗网比特币的交易等等……总之,我不管在座的各位使用什么手段,都将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他今天晚上登上离境的飞机。”

经侦总队的队长崔放接近五十,几乎比唐仕桪和楚慎大了一轮,算是两人的老大哥了,他查办过无数经济方面的纠察案件,听闻唐仕桪的上述思路,心里多少已经了然有数,但由于实在是临危受命,又加之时间紧且任务重,他用手指划了划稀疏的额发,头大地捣了口冷气:“这个难度很大啊!”

“崔队,我知道难为您了。”唐仕桪真诚摊牌道:“但现在这是没办法的办法,我跟老局长的想法是——先在经济口看能不能抓到冯保罗的把柄,就算是偷税漏税也好,至少是我们能拘留嫌犯的正当理由。一旦毒品杀人案的另一位重要嫌疑人容莎莎被羁押回俞城,倘若能审出更重要且更富有价值的线索,我们就有更加切实有效的理由延长针对嫌犯的拘捕时间。”

“唐队,我明白你的意思。”崔放强调道:“就像你刚才说的,不管使用什么手段,就是为阻止嫌犯登机,留在我们俞城的地盘。”

“对!”唐仕桪坚定地颔首:“就是这个意思。”

“那好吧!”崔放勉为其难道:“我尽我最大努力。”

“那好!”郎雄松了一口气,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么说来——毒品杀人案的专案组算是在这间会议室正式成立了,等邵队那边将容莎莎羁押回俞,我便通报告知他。”

“好!”唐仕桪颔首望向身边的助手,其口吻极尽对崔放的尊重道:“小逢,你在这儿盯着。楚科对案情比较了解,主要是崔队刚介入进来,你跟他详细沟通案情,这样——崔队调派人手也知道该往哪个方向使劲。”

“好!”逢慈点头领命。

“那你们忙吧!”郎雄起身离开道:“除了正式的介绍信和协查通告,我还要回办公室跟江苏省公安厅沟通此事,希望流程能省则省,尽快让邵洪涛将嫌犯羁押回俞。”

所有在座的成员全体起立:“郎局辛苦了!”

眼见老局长离开的身影,以及各方开始忙碌的状态,唐仕桪走到了女友的身边。

“宋鸢,”女孩正在做会议纪要,突然被点名,抬头望见队长,神情错然一愣,只听闻唐仕桪继续道:“你跟我一起出去办点儿事。”

“啊!”宋鸢忙不迭地站起身,环视了在场的其他人,幸亏大家都在各自忙碌,根本没注意他俩的情况,便低头不好意思道:“好!”

虽然宋鸢跟唐仕桪随意惯了,在刑警总队内部打情骂俏,大家也是见怪不怪,但这毕竟有经侦总队的领导在场,众人又都是忙碌的样子,女孩还是略显脸皮稍薄。

(贰)

江苏省人民医院的急诊病房,晨光照进房间,邵洪涛站在病床边,目光居高临下,望向病**的容莎莎,可见其脖口处缠绕着一圈厚厚的绷带。女人由于失血,脸色有些发白,但呼吸还算平稳,表明其睡得很沉,并非是在假寐。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容莎莎慢慢地苏醒睁开眼睛,定定地注视床边站着的男子,她对自己所身处的环境并不吃惊,全然没有了昨天被当作人质绑架时的那种惊恐和神经质,其眼神甚至带出了微微的笑意。

“你看着我干嘛?”容莎莎的嘴角轻牵,像是在冲恋人撒娇,她大概扯动了脖子上的肌肉,感觉脖口处的疼痛,便抬手摸到了缠绕着的纱布。“哦!”女人仿佛恍然大悟,想起了昨晚的发生:“我现在的样子应该很狼狈吧?”

“还好!”邵洪涛波澜不惊地点了点头:“跟昨晚的情况相比,至少现在还算比较体面。”

“哈哈!是吗?”容莎莎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我就放心了!”

果然,容莎莎就像是彻底放心了那般,将身体极尽舒展地贴靠于枕头,于嘴角露出了一抹清浅的淡笑。

邵洪涛继续研究地打量对方:“恐怕——这才是你的本来面目吧?”

“我的本来面目?”容莎莎竟是格格巧笑出声,宛如一个媚态尽显的少女,其语气也是极尽娇羞带臊,于嘴角咧出了响尾蛇般“沙沙”的笑声:“不知道邵队是什么意思?”

“看来,你知道我的身份啊!”尽管邵洪涛跟踪过容莎莎和秃鹫,但两人并没有这般面对面地相处,早前密湖山庄地下赌场的暗访及挑战拳击馆的意外相遇——那都是唐仕桪一行跟女人照面,所以容莎莎清楚他的身份表明这个女人的经历必定很不简单。

“是啊!”容莎莎并不否认:“您是俞城市公安局现任禁毒总队的总队长。”

“那你应该清楚我出现这里的原因。”邵洪涛将一旁的陪护椅拉到身边,平稳地坐了下来:“说说吧!容莎莎,你怎么会在星梦奇缘号游轮?”

“怎么?”容莎莎撩了撩眉心:“我作为一名普通公民,正常的旅游诉求,这很平常吧?”

“普通公民?”邵洪涛冷笑道:“恐怕,你还有很多情况没交代吧!”

“交代什么?”容莎莎始终是那副媚态的平静。

邵洪涛的身体微微前倾:“交代你和秃鹫的关系。”

“我们就是很普通的室友关系呀!”容莎莎好笑的神态是在无言:这有什么好问的?

“普通的室友关系?”邵洪涛冷笑出声:“但外界未必这么认为吧?”

“是吗?”容莎莎无所谓道:“但外界的看法——这跟我有关吗?!”

邵洪涛的面色一噎,清楚面前的女人肯定很难对付,心里正盘算着如何撬开她的嘴,孟严和蒋快从病房外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老大,吃早饭了!”孟严将热腾腾的早餐袋递给队长,同时瞧见病**的容莎莎正望向自己,特别是那对黑白分明的眼珠自带煞气,惊得他不自觉咽了口吐沫:“醒——醒了?”

“这两位朋友我倒是见过,而且印象很深,跟秃鹫飙过车。”容莎莎将目光从孟严落定在了蒋快的身上:“特别是这位小兄弟的车技很不错啊!”

“啊!”蒋快的脸色尴尬地一红,当即回想起将那辆长安便车险些撞废,他也差点被队长扫出禁毒总队的大门,因而心虚地看了眼邵洪涛,便哼哼唧唧地发出了鼻音:“那——那是我年轻气盛,鲁莽了!”

“你还知道鲁莽啊!”邵洪涛点了点头,接过孟严递来的早餐,似乎故意说给嫌犯听:“我刚才跟老局长打电话,他已经将介绍信和协查通告以传真的方式发送给南京市局,还特意跟江苏省厅打电话沟通,毕竟容小姐没进看守所,所以在中午十二点之前,应该能将一系列的交接手续办妥。”

“牛拜啊!”孟严隔空冲郎雄竖起了大拇指:“我们老局长就是牛拜啊!”

“毕竟,郎局在公安系统干了几十年,业务水平不用说,人品又是一级棒,自然走哪儿都能吃得开。”邵洪涛从早餐袋端起什锦豆腐涝,顿时整个病房便葱香四溢,他将袋里剩下的牛肉锅贴递给容莎莎:“再吃一口南京的地道美食吧!不然,以后就没机会了!”

容莎莎将脑袋别向一边:“我也只是密湖山庄的一个小员工,配合你们警方调查罢了,什么叫没机会了?”

邵洪涛喝了一口什锦豆腐涝,大概是觉得味道没拌匀,便认真地搅动着勺子道:“那容小姐作为挑战拳击馆股东的身份呢?”

容莎莎清寒的表情面露嫌弃:“我就是一个小小的股东啊!而且——还是在工商局查不到的那种。况且,那个挑战拳击馆经济效益那么差,我能不能拿到分红都还两说。”

“那你对挑战拳击馆应该有很多抱怨吧?”邵洪涛颔首:“正好!回到俞城市局,你就好好说说挑战拳击馆的法人——冯保罗跟密湖山庄的剿龙到底是什么关系。”

“哈哈!”容莎莎没有说话,其神情面带戏谑,似乎不屑对此回应。

同一时间的俞城市公安局,唐仕桪和宋鸢乘坐电梯正来到了地下停车库,恰见法医鉴定中心主任戴勤手里提着勘查箱,等候在唐仕桪公为私用的长安便车旁。

“戴——戴主任?”宋鸢面现吃惊:“您怎么会在这儿?”

戴勤一副无奈的脸色:“还不是你男人又有什么吩咐。”

听到这样的调侃,宋鸢的脸色微红,实在没能忍住抱怨:“你们不要老这么说嘛!好像我是靠男人上位,自己一点都不努力。”

“知道你已经很努力了!”唐仕桪疼爱地摸了摸女友的脑袋:“昨天,在游船上的表现值得表扬。”

“我说大妹子啊!——”戴勤语重心长地吊高嗓门道:“我这是在夸奖你呀!你说说什么样的女人能抓住这头大灰狼的心思?这说明你不是一般的女人啊!有句话专门针对男人——叫软饭硬吃,你这就叫作有位只能你上,这是你的本事啊!我倒是要看看周围有什么风言风语,我第一个帮你抽他!”

宋鸢转忧为乐,噗哧笑出了声:“戴主任,平时看您工作挺严肃,没想到这么风趣幽默。”

“我还不是被你男人——啊!”戴勤咳了咳嗓门:“被你们队长给裹坏了。”

“好了!上车了,哪这么多废话?!”唐仕桪掏出电子锁,打开车门,将戴勤塞进后车座,自己坐进了驾驶室。

有了刚才的那番玩笑话,宋鸢自在多了,便坐进副驾驶,系好安全带的同时,望向了男朋友道:“我们现在去哪儿?”

唐仕桪正在发动引擎:“去密湖山庄。”

“密湖山庄?”宋鸢快速反应道:“那边是有什么新线索吗?”

“对!”唐仕桪回答:“我刚才跟窦娟联系了,她人正在密湖山庄。”

上午十点,一行三人赶到密湖山庄,可见整座山庄寂静萧瑟,居然连个看大门的保安都没有。门口值班室的玻璃门上贴着山庄售卖的信息,因纸张的周围没有贴紧,在微风的作用下,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擦刮着玻璃,由此便愈加透出了山庄的没落。

唐仕桪没有说话,眼见电动伸缩门完全打开,他望了一眼售卖信息,就将汽车开进了大门。

车道铺满了落叶没人打扫,唐仕桪将汽车开到山庄酒店,三人打开车门下车,戴勤提着那只银光醒目的法医勘查箱,三人一起抬头望向面前的建筑物。特别是唐仕桪和宋鸢由于有过夜访地下赌场的经历,跟那时候的灯红酒绿相比,眼下有种物是人非的荒淡。

窦娟坐在空****的大堂服务台,听到脚步声,恍然回过神,瞧见走进的客人,其面状先是一愣,便急忙走了过来,显是已经等候多时了。

“唐队,您联系我有什么事吗?”

“啊!”唐仕桪环视大堂内的情况:“我们还是坐下来说吧!”

“那好!”窦娟看了看跟在其身边的两人,特别是戴勤手中的那只勘查箱,明显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但也没说什么,便指向楼梯口:“我们去茶坊。”

茶坊位于二楼公共区域的一个隔间,里面装修得古色古香,都是仿古的中式效果,颇有附庸风雅的味道。

窦娟安排客人坐在一截木桩制成的茶几边,女人端来一壶碧螺春,给大家斟满了茶汤,这才坐了下来。

唐仕桪有些口渴,接过茶杯,喝了一口,这才说道:“窦女士要卖掉这山庄?”

“对!”窦娟淡淡地回答:“四年前,买下这幢烂尾楼打造成密湖山庄,那也是因为剿龙的提议,说是打造企业文化多线发展,但现在既然没人经营管理,卖了反倒清净。”

唐仕桪略显惋惜道:“那还真是可惜了呀!”

“没什么可惜!”窦娟则是毫无留念:“我这人小富即安,由于喜欢美食,一心想做一间私家菜馆,所以俞味河鲜算是我的平生所愿。龙星皮鞋厂因为是我从父亲那儿传承下来的产业,曾经让我和母亲衣食无忧,从小我就比其他孩子,整天可以翻着花样穿新鞋,自然也深有感情。但我毕竟能力和精力有限,因而就想把这密湖山庄给卖了。”

“卖了也好!”唐仕桪一语双关道:“卖了,就可以开启全新的生活了。”

“哈哈!开启全新的生活?”窦娟苦笑:“曾经有过的记忆怎么可能完全忘掉,开启全新的生活?”

唐仕桪冷淡道:“那至少也比陪伴在毒贩的身边强!”

显然,“毒贩”这两字刺痛了窦娟,女人迅速收敛伤感,露出生意人的精明。

“说吧!”窦娟甫现清冷的神态道:“唐队带这两位同事来密湖山庄,所为何事?”

“不知道——”唐仕桪是在观察对方的反应:“窦女士可曾听闻——您父亲窦满舟提起过您可能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显然,这位刑警队长是在提及冯保罗。

窦娟恍然一惊,有种被劈傻了的呆愣,好一阵才喃喃自语道:“没有!”

“我想——”唐仕桪的目光有若衔刀:“正是您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从医院带走了您父亲。”

窦娟的脑袋一炸,面色悚然惊惧道:“为——为什么?他为什么这么做?你是说他杀了我父亲?你们警方是不是调查出他是谁了?”

女人霍然站起身,她几乎跟唐仕桪面抵着面,宋鸢脸色一惊,正要挡住对方,却见男友无所畏惧,其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盯视窦娟。

女人惊得一愣,一屁股坐回椅子,将脑袋埋垂得很低。

唐仕桪始终面不改色,观察良久,摇了摇头:“暂时没有!”

“我居然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窦娟喃喃自语,随而想起什么:“是不是——”她将目光望向宋鸢,是在提及双方之前在医院有过的那次对话:“你是说——我父亲的主治医师戚医生的母亲——跟我父亲?”

“总之——窦女士,我们警方想请您提供一份DNA样本。”唐仕桪面冲戴勤递了个眼色,这位法医鉴定中心主任领会,便将勘查箱放在茶几上,打开箱盖,可见里面除了正常的工具,最上面附有一份俞城市公安局DNA样本采集的告知书。唐仕桪拿起告知书道:“这是相关的文件及手续,请您过目!”

窦娟没有接过文件,表情则是自带戒备:“为什么?”

唐仕桪的面目冷酷而平静:“这也是为追查剿龙的死因,案情需要。”

窦娟微露怀疑:“你们警方不是已经定性剿龙是因为黑吃黑被干掉?”

唐仕桪没有否认:“那您想不想知道——这杀手幕后的指示者所为何人及何意?”

窦娟将身体稍稍后仰,保持距离般面色阴冷:“如果背后杀死我父亲的指示者跟我是同父异母,那他跟我父亲的主治医师——戚剀,是不是就变成了同母异父?”

唐仕桪久久地回视女人的目光:“这个还不确定,但我们警方会积极调查,给死者以及你们死者家属一个准确且切实的交代。”

(叁)

下午两点,郑磊带领皮东将邵洪涛一行,包括容莎莎在内,送至南京禄口国际机场。

毕竟是押送嫌犯,为避免不必要的围观及麻烦,南京警方将邵洪涛四人送至VIP通道口,双方在此分手告别。

“这几日打搅郑局了。”邵洪涛与郑磊握手示好。

“好在也不算一无所获。”郑磊淡笑道:“我们南京警方追捕了两年的五三零**杀人案,至少暂时告一段落。崔队因为案件繁忙,不能来机场亲送,所以让我向邵队代为说一句抱歉。”

邵洪涛知道这是客气话,更何况,他跟南京市局那边本不想多打交道,便面冲对方颔首行礼:“那还需麻烦郑局将五三零**杀人案的案情分析报告,包括巴成尸检报告等资料,以电子邮件的方式尽快发给我局。”

“这个好说!”

这样在郑磊一行的注视下,邵洪涛带队迅速通过安检,是想尽快离开这个屈辱之地,并尽快投入毒品杀人案下一阶段的侦查和行动当中,他可不希望该案件被唐仕桪所带队的刑警总队抢了先,甚至先他一步最终告破。

与此同时,唐仕桪开车将戴勤送回了市局正门。

眼见这位法医鉴定中心主任提起勘查箱下车,唐仕桪将脑袋伸出车窗,面目严肃地交代:“虽然窦娟跟冯保罗的血亲关系没太大疑点,但老戴——你最好在今天晚上八点之前出具相关证明,这样——我可以作为他参与案件的实证,多一道砝码,将其拘捕归案。”

“这个没问题。”戴勤问道:“但窦娟提到的那个问题,你准备如何解答?”

“这个我也想到了——”唐仕桪回复:“但如果采用正常手续提取戚剀的DNA样本,我担心会打草惊蛇。”

戴勤一脸淡淡的坏笑:“那就只有采取非常规的手段,比如——他办公室总会留下其DNA。”

“我知道!”唐仕桪点头:“我正准备去市人民医院看看。”

宋鸢坐在副驾驶,表情先是一愣,随而望向男友,一副崇拜的敬仰,女孩似乎是在惊叹对方什么都能提前想到一步,看来自己是有的学了。

两人来到俞城市人民医院住院部的心胸外科,一走出电梯,便直奔戚剀的办公室。

可见房门微微留缝,房间内无人,唐仕桪便面冲女友交代:“小鸢,你在外面守着帮我盯梢。”

“好!”宋鸢颔首:“有什么情况,我就咳嗽。”

唐仕桪轻轻点头,走入进办公室,虚掩上了房门,他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副胶皮手套戴上,便仔细打量室内环境,他除了计划带走戚剀的DNA样本,也想顺带找到窦满舟的相关病例,因而这位刑警队长尝试地翻看桌上摞着那叠资料。

起初翻看了两份病例,都是不认识的名字,所以动作越翻越快,唐仕桪皱了皱眉头,面状颇有些不耐烦,便拉开抽屉,是在寻找有什么可疑的物品。可以看得出来戚剀这人有洁癖,但不是很严重,所有物品都被分区码放得井井有条,办公用品在抽屉的一侧,另一半放有已经签字的手术同意书或是患者住院须知等常规文件。

可见抽屉的最里内是个老式的单筒望远镜,那是个可抽拉式的四节单筒望远镜,浑身散发出古铜色的暗哑光泽,表明这望远镜该是有些年头了。唐仕桪拿起来,上下打量了一番,没见有什么特别,便塞回进了抽屉。

唐仕桪正翻得专心,突闻门外传来咳嗽,但宋鸢的声色还没哼完,就听到戚剀惊诧的声音:“是你?”显然,对方闪眼瞄了一下办公室的房门:“你们队长也在?”

唐仕桪的神情一愣,回避已经来不及了,就在戚剀拂开宋鸢、推开房门的一刹那,这位刑警队长干脆就势一靠,坐在了一侧的椅子上,他慢腾腾地回头张望,正见戚剀抢进了房间,宋鸢便跟随在其身后,一脸紧张担忧地望向队长。

“啊!戚医生,我们已经等候多时!”唐仕桪的面色凝淡着微笑道:“最近两天比较忙,也没时间来跟您说一声,您应该已经很清楚——您的病人窦满舟身亡了的情况吧?”

“对!”戚剀点头:“窦娟女士已经给我打过了电话。”

唐仕桪缓缓站起身,抹了抹身前的衣襟,摆出官方的语态:“所以配合调查其死亡真相,我们需要提取窦满舟的病例资料。”

戚剀奇怪道:“不是说窦满舟不知道被什么人领出医院,被你们警方发现死在俞江,那应该是溺水身亡,这跟他的病例有什么关系?”

“这是我们警方正常的办案程序,麻烦戚医生请配合一下!”显然,唐仕桪摆出官腔表明这完全是警方毋庸置疑的官方态度。

戚剀正嗅觉敏锐地打量房间及办公桌上的情况,他最终将目光落在唐仕桪戴着的那双胶皮手套。

“怎么?”戚剀目光冷峻道:“唐队戴胶皮手套——这也是办案程序?”

“啊!”唐仕桪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我这不是怕将戚医生的办公室给弄脏了嘛!”

“按照正常程序,”戚剀顿了顿说道:“我需要将情况汇报给医务处,毕竟——这涉及到病人及家属的隐私。”

唐仕桪轻轻颔首,做了个请便的手势,戚剀走到办公桌前,拿起桌上的座机,给医务处打去了电话:“处长,您好!……啊!是这么回事,我的一个患者叫窦满舟意外溺水身亡,警方想调取患者的病例,用于案件的调查。……啊!好!好!那谢谢处长理解,我之后去医务处补办相关手续。”

戚剀放下话筒,也没看向两人,便从办公桌旁侧的一只小抽屉里取出文件,望向唐仕桪道:“我要去护士台复印一份。”

“好!”

宋鸢让出门口,眼见对方离去的背影,凑到男友面前小声道:“这病例是拿到了,那DNA样本怎么办?”女孩打量着室内的环境,眼见办公桌下的废纸篓,正要上手去抓,则是被对方拉住。

“没关系!”唐仕桪的嘴角甫出了一抹坏笑,他慢慢地摘下手上的胶皮手套:“我自然有办法。”

不过五六分钟,戚剀回到办公室,他将复印好的文件递给唐仕桪,这位刑警队长接过材料的同时,握手表示感谢:“啊!谢谢戚医生,真是太谢谢您了,您可是解了我们警方的燃眉之急!”

不想,唐仕桪的表现愈加夸张,手里拿着文件不太方便,他面冲宋鸢递了个眼色,女孩立马领悟,将文件袋接了过去。

这位刑警队长便双手交握地拍了拍对方的手背,直恨不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诉苦道:“戚医生,您可不知道,我们最近太不容易了,整日起早贪黑,刚寻到的线索就断掉了,这一连都死了五个,听说昨天晚上南京警方还击毙了一个,我们这是在跟死神赛跑,这案件幕后最大的BOSS是要活活把我们警方累死啊!”

到目前为止,毒品杀人案死去的这五人分别是曾徒、毛刺、剿龙、窦满舟和秃鹫,外加南京警方击毙的五三零**杀人案的嫌犯巴成,还热气腾腾地散发着血腥的迷雾,不知跟这毒品杀人案有没有关系,但也都被这位刑警队长算了进来。

这是什么情况?没这么夸张吧!戚剀只得保持笑容地应付:“唐队,我知道你们警方办案很辛苦!”

戚剀见对方恨不得扑前拥抱,正要挣脱地放开握手,却是感觉手背巨痛,唐仕桪的指甲如刀,锋利地滑过其指背,疼得他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戚剀的神状一惊,似乎明白了什么,其眼底的凶光犹似闪电一般滑过,便没入进了心湖平静的幽深水面,将这恨意瞬时就隐匿不见。

宋鸢先是一愣,便明白唐仕桪这是在获得对方的DNA样本,便抿着嘴巴差点憋出了内伤。

“好了!”唐仕桪达到目的,收住失态的举动,面露奸计得逞的笑容:“我们就不打搅戚医生的工作了。”

戚剀望向两人离去的背影,嘴角轻轻一牵,他抬起了手背,对着办公室的顶灯看了看那道被抓出的血痕,抽出办公桌上的纸巾,默默地擦拭干净血迹,便丢进办公桌下的垃圾桶。

与此同时,戚剀拉开办公桌抽屉,拿起那只单筒望远镜,随意把玩的同时,一把用力地拉直了筒身,便将望远镜放在眼前,他看似是在观测案件未来的发展趋势,于嘴角露出恶魔似的邪笑:“恐怕,这场杀戮——还远没到结束的时候吧!”

唐仕桪与宋鸢来到医院对面的露天停车场,走向长安便车的同时,他看了下手机时间,显示为下午四点过,距离冯保罗登机已经非常紧迫了。

“我们赶紧回市局,看崔放和楚慎那边的情况摸排得如何,办公室的拘留证样本用完了,你一回到局里,就去材料科领一叠回办公室,回去我就签字,一刻也耽误不得。”

“好!”宋鸢也是心急地点了点头。

“还有你来开车。”唐仕桪走到副驾驶座,拉开车门,一屁股贴了进去,留那小丫头站在车边发了好一阵呆,这才走到驾驶室,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你在警校的驾驶训练成绩如何?”

“那好!今天就看看你的车技。”唐仕桪像是保护珍贵的种子那般,看了看右手指甲鲜血淋淋的皮屑:“我这指甲缝里可珍贵了,可千万别给污染了。”

宋鸢忍住笑意,系好了安全带,回头望向男友:“对了!刚才,你为什么向戚剀透露案件死者的情况?”

唐仕桪老谋深算道:“我是故意说给他听的,如果戚剀是冯保罗同母异父的兄弟,我倒要看看他会做些什么。”

宋鸢车技不错,尽管还没有达到可以炫技的程度,跟所有开车的女性一样比较谨慎,但整体行程平稳舒适,返回到市局倒车入库,也完全不用倒车影像,三下五除二就停稳了。

唐仕桪对女友的表现首肯后,就径直赶去了法医鉴定中心。当下,唐仕桪正将身体舒服地坐靠在主任办公桌前,戴勤用镊子小心提取其指甲里的皮屑和血迹,像是得获了珍贵的种子那般放入进了玻璃的培养皿。

“你这一手可真够狠的!”戴勤拿起培养皿,查看里面芝麻粒大小的皮屑,想象着戚剀手背翻皮的惨状,忍不住代为疼痛似地啧啧摇头悲叹:“你这是练过九阴白骨爪吧?!那个医生没恨死你?”

“哈哈!”唐仕桪仰天狂笑:“达到目的就行,你老哥之前不是也鼓励我采取非常规的手段?”

“哎!你可别把什么罪责或是小动作都推到我身上。”戴勤既笑又恼道:“好歹我也是人民警察,可没怂恿你做这种违法乱纪的事啊!再者说了,我没想到你小子会使用九阴白骨爪啊!”

“好了,别废话了!”唐仕桪抽出桌上的纸巾,细细擦拭指甲缝的血迹:“说说窦娟跟冯保罗的DAN比对情况如何。”

“由于时间紧迫,报告我之后给你出。”戴勤收敛笑意:“不过,可以确定窦娟跟冯保罗的确存有亲缘关系,他们拥有一个共同的生物学父亲——那就是窦满舟。”

“果然是同父异母。”唐仕桪开心地拍手:“等你这边戚剀的鉴定报告出来,也该是他们兄弟妹三人相认的时候了。”

“是啊!”戴勤笑道:“你赶紧去机场把人拘捕回来,正好上演一出认亲大戏!”

唐仕桪回到刑警总队,便迎来崔放递来的好消息,挑战拳击馆的确存有偷税漏税的情况,并且出具了企业这一年来的流水账单。

这下就有法律拘捕依据了!当即,唐仕桪回到队长办公室,接过宋鸢递来的拘留证,便大笔一挥,潇洒地签署了自己的名字。

(肆)

华灯初上,挑战拳击馆的玻璃大门紧闭,可见门上贴着关门停业的信息,拳馆的二三楼没有拳客,也没有亮灯,就着窗外的霓虹,传来沙袋的重击,像是一拳拳打在城市的心脏,因而正桃红粉绿地闪烁不停。

“不!”屠术的头发本来就短,依着满头的大汗淋淋,平平地贴合发际线,他没有戴拳击手套,而是整理了一下左手缠着的绷带:“我不是左撇子,我是一个男人!”

你不是左撇子,你是一个男人?戚剀困惑地望向对方,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亦或是这两者之间到底存在着何种关联。

屠术没有解释,继续击打沙袋,其左腕一棱拳峰千金之力傍身,沉重的沙袋就像是人的五脏六腑被击穿,发出惨痛且呻吟的闷哼,随而坚韧的超纤皮豁出了个裂口,袋子内的沙子和锯末便倾泻而出,就好似心肝肚肺皆一起倾泻流出,污染了其脚下一地。

“那好!”戚剀犹若坐在深井中击掌:“该是你作为一个真正的男人,完成这最后一次杀人任务的时候了。”

屠术没有说话,他一把拽下搭在擂台围栏上的毛巾,擦拭了一下满头的汗水,便转身朝往楼梯口走去。

“等等!这个送你!”戚剀递给对方一个单筒望远镜——这正是他一直收藏在办公室抽屉里的那只:“这是我从二手店淘来的,觉得很好看,也很有收藏价值。做了这单,你把我父亲送到约定地点,以及后续的工作完成,我们就不要再见面了,所以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既希望你的未来前程似锦,这也算是为我们师徒一场,画上一个圆满且中止的句号吧!”

屠术接过那个单筒望远镜,那是古铜色的质地,拿在手里有些分量,仿佛沉淀着岁月的年轮。

这个男人仍旧没有说话,但他轻轻颔首是在答复:这礼物我收下了!便转身走下了楼梯口,可听闻屠术的下楼声。

戚剀将自己埋在了黑影当中,手里掏出个金属的打火机,随着翻盖不绝的“咔嗒”声,一漂火苗在黑暗里亮起了又熄灭,如同带出了这个男人深沉的思考,其嘴角展露出因邪笑亮白的闪烁牙齿。

一个小时后,俞城国际机场灯火通明,人来人往,业务繁忙。

十九点半,唐仕桪刚刚赶到机场,就接到老局长的来电:“邵洪涛羁押容莎莎,飞机已经降落至机场,为避免不必要的围观,正在等待单独押送的摆渡车。说不定,你们两个还能打个照面。”

“正好!”唐仕桪冷面道:“我们可以用同一辆警车将两人押送回市局,看看容莎莎跟冯保罗在车上会有什么小动作。”

“哈哈!”郎雄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仕桪啊!——你还真是抓紧一切机会对嫌犯旁敲侧击。”

“对!”唐仕桪并不否认:“不是只有在市局审讯室才能审讯嫌犯,嫌疑人的一举一动,特别是包括他的所有微妙表现,都是其内心世界的对外投射。”

然而,唐仕桪怎么也不会料到,他根本就无让容莎莎与冯保罗,制造两人同坐一车“提审”的机会。

机场这边早就做足了充分的准备,由保安队长亲自出面跟警方对接,将唐仕桪一行引至国际航站楼的俞通航空VIP休息室。

“唐队,你们追查的嫌犯已经通过安检,正在休息室内坐着。”

唐仕桪站在休息室门外,便斜靠着身体朝内一瞧,恰见冯保罗坐在角落,用手机正在查看信息,这位刑警队长自然不知道是戚剀发来的短信:一路顺风!

同一时间,戚剀慢步在挑战拳击馆附近的路灯下,发送这条短信时,见信息发送完毕,他取出手机的SIM卡,便随手丢进了路边的垃圾桶,他将双手揣进衣兜快步离开,也算就此将两人的兄弟情分彻底割裂。

冯保罗淡淡一笑,放下手机,他不知道危险已经临近,其伸懒腰的同时左右张望,便正好面向门口处望来,就要发现唐仕桪的打探,则是被一个服务员端来热腾腾的咖啡挡住了其视线:“先生,这是您要的拿铁。”

“谢谢!”冯保罗面冲对方微笑地颔首,端起咖啡杯小小地呷了一口。

唐仕桪观察清楚休息室内的情况,其身后跟着的逢慈正想探头内瞧,被他摁住脑袋,像是把住西瓜,转动手肘便回腕一推。

与此同时,机场广播传来登机通知:前往新加坡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俞通航空空客A330次航班很快就要起飞了,请还没有登机的旅客带好行李,前往10号登机口依次排队登机……这是A330次航班最后一次登机广播,谢谢!

“队长——”逢慈的脸色微变:“嫌犯马上就要登机了。”

“急什么急?!这不是还没登嘛!”唐仕桪转向保安队长握手致谢道:“谢谢你!接下来我们自己可以处理,就不打搅你们工作了。”

“那好!”保安队长点头:“有什么情况和需要请及时跟我联系。”

休息室内,冯保罗提起一个简易式的行李袋,将手机塞进包内,那个给他端咖啡的服务员立马迎了过来:“先生,请从这边登机!”

冯保罗站起身,整理了下衣摆,正要跟上时,唐仕桪已经带队走了过去。

“冯保罗先生,请留步!”

冯保罗回头,眼见唐仕桪一行,脸色立马不好道:“你们是——”

双方唯一的正式见面是唐仕桪和逢慈跟踪屠术从龙星皮鞋厂一路追至挑战拳击馆,冯保罗假扮接待员,将他们迎入三楼大厅,当下他自是要把糊涂一装到底。

“怎么?”唐仕桪淡淡一笑:“冯保罗先生不记得我们了?”

冯保罗面露疑惑道:“我们见过面吗?”

“当然见过!”唐仕桪笑言:“挑战拳击馆,我那时候还以为您只是一个小小的接待员,当时我还跟我助手琢磨——”这位刑警队长特意望向身边的逢慈:“您作为接待员岁数似乎大了点儿,原来——您是那拳馆的法人啊!冯先生为人行事还真是太低调了。”

“恐怕,您坐不了了!”唐仕桪亮出其警察证的同时,冲身后的助手抬了抬手势。

逢慈连忙将队长签署的拘留证递了过去,唐仕桪看都不看就一把抓过,将文件正面拎到嫌犯的眼前。

“冯保罗先生,我以俞城市公安局刑警总队总队长的身份向您正式下达二十四小时拘留,请您配合我们警方调查您经营的挑战拳击馆——可能存在偷税漏税的情况。”

冯保罗淡淡冷笑:“偷税漏税——恐怕不必警方这么大的阵仗吧?”

“以及——”唐仕桪定定地注视对方:“毒品杀人案的配合调查!”

冯保罗的眼角明显一抽,警方这后话直击其要害,他还试图负隅顽抗道:“毒品杀人案?这是什么案件,跟我有关系吗?”

唐仕桪将身姿站得笔挺,他跟面前的男子差不多高,但整个人的气势凛冽压迫:“您配合我们警方的调查,自然也就清楚这毒品杀人案——跟阁下到底是什么关系了!”

冯保罗的脸色微动,清楚胳膊拧不过大腿,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在拖延时间,他绷持着面色:“我能去趟卫生间吗?”

VIP休息室有单独的卫生间,这是为了保证贵宾乘客的隐私,唐仕桪便对视向嫌犯的眼睛道:“请把包留下!”

冯保罗看了一下手上的行李袋,他将手机塞进了包内,倘若现在当着警方的面儿掏出,必然也是缴获的下场,便将行李袋放在起身的沙发上,转身走进了卫生间。

“老大,”逢慈望向队长:“要跟进去吗?”

唐仕桪沉面摇了摇头:“我倒要看他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VIP休息室的卫生间,不比外面的公共卫生间,可以几十号人一同共享,这里两个单独的小隔间均关门,表明里面有人。

冯保罗也不是真的尿急,他站在盥洗台前,打开水龙头,伴随“哗啦啦——”的水流声,便用力洗了把脸。通过镜子可见其背后两个空着的小便池,贵宾服务就是不一样,那小便池瓷白地发亮,不像公共区域总是腻着发黄的尿臭。

冯保罗洗干净面目,望向镜面里的自己,其脸色青白中露出了黑紫,男人便发狠地紧咬后槽牙:“毒品杀人案,我只要咬死,大陆警方就没有证据,看他们能拿我怎么办?”

冯保罗调整状态,一下子恢复挑战拳击馆法人的自信,便转身走向小便池,正好里内隔间的房门打开,一个脸戴口罩的男人走出,其身穿商务西装,露出漂亮的眼睛,虽然看不到其他五官,但能察知其气度不凡,特别是于眼角边闪动着一颗泪痣,这让他有种天生忧郁孤独的气质;此外,隐约可见他的肩头微有落灰,是被拍打过的痕迹。

口罩男人一个凌波的滑步转身,就连镜子都没瞧清他如何动作,只见其左手缝间银光一烈,便伴随其冷冰冰的声音道:“戚老板让我送您最后一程!”

“戚老板?”冯保罗话语出声,喉音一哑,瞪大眼睛,就在他转过身体的同时,望向了镜面里的自己,其脖口处的血液喷溅明显慢了半拍,跟毛刺毙命在人民广场的反应一样,冯保罗惊诧地望向镜子里的被害者,似乎是无法相信怎么变成了这样,就如同爆管的水龙头,鲜血喷满了整个镜面。

那个口罩男人站在自己的身后,就像是死神派来的恶魔使者,正面目冷彻地站着无动于衷。冯保罗试图用手捂住脖口的喷溅,气管发出“嗬嗬”漏风的声响,看似是在求救,又像是在呻吟。

口罩男人懒得看他,他走到门口旁的垃圾车,两下一扒拉,就脱掉身上的商务西装,露出里内机场保洁制服,从口袋里摸出一副胶皮手套戴上,将西装塞进垃圾桶,便推着垃圾车慢腾腾地走出了卫生间。

冯保罗瞧向凶手离开的背影,原本他想抬起手臂够向对方,但因为呼吸困难,手指**地颤抖,气喘地涌出“嗬嗬”的血音,根本就说不出任何话来。终于,冯保罗的身体“噗通”摔倒在地,他眼见房门慢慢地闭合上了,将其冷漠无情地隔绝在死神的笼罩之下。

唐仕桪一行表情一愣,本以为是冯保罗,却没料到一个清洁工推着垃圾车走出,便连忙闪身让出了通道。

就在口罩男子跟唐仕桪擦身而过,这位刑警队长的左眼“突突”一跳,分明带来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怎么进卫生间去了这么久?”逢慈跟队长的目光对视,眼见对方颔首示意,便刚要走进卫生间,就听闻一个杀猪似的声音从里面冲了出来——

“不好了,不好了!杀人了,里面死人了!”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撞了出来,明显吓得神经错乱,满嘴更是胡言乱语。

唐仕桪顿觉不妙,立马冲进卫生间,眼见冯保罗倒在血泊之中,由于血压降低而浑身抽搐,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盯视向警方。

“操!”唐仕桪暗骂一声,望向跟进的众人:“马上给机场的保安队长打电话,让他赶紧带医疗队过来!”

逢慈身边的度宽连连点头:“我马上打电话!”

“还有——马上给我封锁机场的所有进出口,”唐仕桪已经完全爆雷:“给我追刚才那个推垃圾车离开的口罩男人,他就是屠术!”

逢慈的面色慢了半拍:“他就是屠术?”

“还愣着干嘛!”唐仕桪面目狰狞到极限:“赶紧通知保安队长,包括机场派出所、武装巡逻,所有可调派的一切警力,给我封锁机场的所有进出口!”

唐仕桪暴怒充血的眼睛简直能焚毁面前的一切:“还有刑侦技术科、法医、视侦、图侦……所有市局最精锐的力量务必给我在半个小时之内赶到机场,不得延误!不然,别怪我唐仕桪抄了他祖宗十八代的坟!”

逢慈没见队长如此暴怒,居然连国骂都口不择言,急忙打电话给刑侦技术科科长。

话毕,唐仕桪已经冲出了休息室,他也顾不得服务员的尖叫,面朝口罩男子离开的方向追去,但周围来来往往的登机旅客,再加之由于是国际航站楼,不乏一些高鼻子蓝眼睛的外国游客,早已不见了屠术的身影。

唐仕桪操爹骂娘,当脚踢飞了一旁的垃圾桶,两个保安连忙跑过来制止:“这位同志,你怎么回事啊?”

“我不痛快怎么了?!”唐仕桪像是一头发疯狂躁的雄狮,鬃毛乍起,几乎是见谁打谁,之前他还嘲笑邵洪涛与孟严居然让重要的证人毛刺于人民广场的大庭广众之下,在警方的眼皮子底下被屠术给灭了,没想到这风水轮流转,现如今转到了他唐仕桪的头上。

“您不痛快也不能损坏机场的公共设施啊!”另一个保安咄咄讨要说法。

“我就损坏怎么了?!”这时候的唐仕桪已经没有其身为刑警队长的理性与睿智,他一把抓住那个论理的保安,眼看上手就是一拳,幸亏逢慈赶了过来,急忙拉住了队长的暴行。

“老大,现在不是发泄的时候,抓捕凶犯要紧!”

“什么?抓捕凶犯?”这两名保安对视着面面相觑。

“对!”逢慈掏出自己的警察证:“我们是市局刑警总队的,刚才在隔壁的休息室发生了一起恶性凶杀案,你们赶紧通知你们航站楼的支队队长,封锁机场的各个进出口,但要避免引发旅客的恐慌。”

“好好好!”这两名保安整齐行了个标准的军礼:“我们现在就去办!”

就在机场的保安系统和医疗系统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时,机场外围一处僻静的通风管道口,那应该是国际航站楼的食堂后厨,一阵金属的撞击声从管道内传出,口罩男人一身油烟气从通风口钻了出来,便用力扇了扇满身的灰尘及油烟。

天色已经黑透,四下无人经过,屠术脱掉身上的保洁制服,露出贴身的黑色T恤,正是两个小时前他在挑战拳击馆练拳的那套,便直奔向露天停车场。

恰在此时,邵洪涛、孟严、蒋快三人押解容莎莎走出接机大厅,正穿过马路,走向露天停车场。

邵洪涛便掏出手机,拨通唐仕桪的电话:“哎!刚才我一下飞机,老局长就给我打电话,说让我带队坐你们执行任务的警车一起回市局。”

屠术自四人迎面走过去的刹那,他从口袋掏出一副全新的口罩,戴在脸上的同时,正好跟邵洪涛一行擦身而过。他抬起口罩上方的眼睛,与容莎莎正面相互对视,两人的眼神约定般一眨,很明显是在表明各自的任务顺利完成。

“什么?”邵洪涛的神状目瞪口呆:“发生了命案?在机场?”

“对!”唐仕桪已经冷静了下来,其身边跟着逢慈,他靠在走廊的墙体,浑身显得既疲乏又无力,原本他还想说什么,手机传来“嘟嘟嘟——”的提示音,提醒有第二来电,屏幕显示是郎雄的电话。

“我不跟你说了。”唐仕桪的声音透出深彻的倦意:“老局长打来电话,多半是听到风声,询问具体的情况。”

在助手的关注下,唐仕桪接听郎雄的来电:“老局长,我正要向您汇报——”

这位刑警队长的话音刚落,整个人的面色就变得煞白,其后背不自觉地离开了正贴靠的墙体:“什么?仁翠路247号发生爆炸性火灾事故,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机场这边还焦头烂额——”

不想,电话那头传来郎雄的冷峻:“那如果爆炸的事故地点是在挑战拳击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