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人货分离1

(壹)

太阳初升,浑然的日照映亮了俞江水面,河道一端的码头被晨光唤醒,将流动着的江水**漾出涟涟的波纹,宛如金色的绸缎铺满了江面。

俞江港口一号码头的滨江路停着一辆灰色的桑塔纳,度宽和廖长就像是被晨光唤醒的两道水波,他们二人皆不约而同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廖长说话的声息拖带出了哈欠的尾音:“俞江夜景豪华游船晚上才开船,老大让我们这么早守在这儿干嘛?”

“老大总有他的用意,哪这么多为什么?!”度宽也是一副菜青色的面灰,这些日子忙内忙外地陀螺转,能晚上十点下班已实属不易,他只想尽快侦破这起毒品杀人案,回到准时准点、正常上下班的时光。

汤敏惠准点上班,逢慈呆在家里也无聊,十点过便来到了市局,他直奔刑侦技术科,打开了楚慎的电脑,连接交巡警总队交通监控指挥中心的后台系统,调出了宝美Auto 4S店的监控录像。由于是时时监控,可见透过幕墙玻璃,汤敏惠正跟店内的两个女孩有说有笑,看不出有任何的异样。

逢慈将搜索时间前移,凝神确定了具体点位,便将时间定位在昨天下午的四点,他快速拖动视频的进度条,一辆跑车闯进画面,停在店门外的路边——正是戚剀购买的那辆升级版的宝美AutoⅡ。果然,戚剀从车上走了下来,便径直蹚入进了店面。

逢慈连忙定格画面,时间显示为五点五十七分:“看来,这个男人是卡着下班的时间点到店里啊!”

通过幕墙玻璃,戚剀直奔服务台,也不知道他跟汤敏惠说了些什么,由于画质粗糙,加之摄像头架在店铺对面的路灯位置,相隔距离较远,所以看不清两人的表情。但差不多三分钟左右,汤敏惠便提着挎包,随戚剀走出了店面。

戚剀殷勤备至,特意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汤敏惠很明显有些微愣,但也没说什么,便坐上了跑车,两人一同离去。

逢慈的心头“咯噔”一惊:昨天晚上,敏惠果然跟这个男人一起吃了晚饭?

尽管今天凌晨逢慈看到戚剀发来的短信,心里多少有些狐疑,但没就此深入怀疑,或者说是抱持着对汤敏惠这么多年来,两人情感的极度信任,逢慈不愿意有所怀疑。

但眼下事实就在眼前,逢慈握着鼠标的手指轻轻发抖,他用另一只手摁住发颤的紧张,显是在做心理建设,害怕有什么承受不了的后果:怎么办?还要继续追查下去吗?但追查会是什么样的结果,而自己能否接受及承担吗?还是我应该绝对相信彼此从高中以来这么多年的感情基础?……

逢慈很清楚一路排查这辆跑车的去向太过耗时,便调出他和女友所住小区——爱琴海公寓正门口的道路监控视频,他感觉心脏“咚咚”跳得厉害,所以不自觉掐了一下手臂,可觉肤质残留柔软的触感,以及汤敏惠的发香悠悠****,一切绮梦般正缠绕在其心头。

逢慈便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告诫自身不要多想,既然自己身为警察,万事以事实说话,而不是胡乱猜忌,在这里无端生事,进而破坏双方这么多年的感情及信任。

逢慈重新睁开眼睛,这次不用左手的控制,右手握住鼠标的动势,他将进度条操控得行动自如。虽然心脏“咚咚”作鼓,嘴唇因紧张而微绷,但眼睛则是专注地望向屏幕的视频画面:华灯初上,路灯齐亮,爱琴海公寓小区正门外来来往往的路人及进出的住户……但暂时还没有汤敏惠与戚剀出现的身影。

逢慈拖动进度条的行为很慢,就像是在一寸寸、一桢桢、一格格将女友从画框外拖入进了自己的视野范围之内,尽管手指没抖,但辛麻得厉害,舌头些许发苦,嗓子有些发干,因而忍不住发出喋喋的话音:“快点出现,快出现啊!赶紧出现吧!……”

慢慢拖动着的鼠标,就像是在凌迟割肉,逢慈感觉剧烈的心跳被一刀刀削没,仿佛被拖入进黑沉凄迷的冰潭之中,冻得他身体忍不住一凉寒颤。

突然,还是那辆宝美AutoⅡ的“咯啦”一定入画,停在了小区门口,逢慈感觉紧攥在一起的心脏,就像是张开嘴巴呼吸顺畅般,重新恢复了跃动的节奏:果然,戚剀走下驾驶室车门,绕到副驾驶座的门前,为汤敏惠打开了车门;女人下车,轻轻颔首,似乎是在跟对方示意告别,便转身走入进了小区大门。

“九点一刻?两人大概单独相处了三个小时。”逢慈注视着屏幕上的时间记录,明显松了口气,贴身靠在椅背,一珠冷汗落下额尖,沿着鼻梁坠到唇珠,“叮咚”没入进齿缝间:这个时间点正是晚高峰,从宝美Auto 4S店开车回家大概需要一个小时,这么说来,两人也就单独相处了两个小时的样子。

逢慈正琢磨着女友出轨的可能性,办公室迎门传来楚慎的厉声问责:“逢慈,你在我的电脑前干嘛?”

“啊!没什么!”逢慈懒洋洋地站起身:“我就是想检查一下楚科的电脑里有什么小黄片。”

这位刑侦技术科科长豁然一愣,像是被这话当地劈得外焦里嫩,随而嘴角抽搐似地微颤:“我——我电脑里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逢慈一脸痞笑道:“楚科,大家都是男人,有那种小电影也不足为奇。”

“但我没有啊!”楚慎犹若重新活泛,他劈头盖脸地走到电脑前,是要验明正身且力证清白。

逢慈正丝滑着小动作,凭借电脑屏幕的遮挡,关闭了交巡警总队交通监控指挥中心后台系统的连接。

“你说你刚才到底在干嘛?”楚慎已经滑步至电脑前,望向光洁如洗的桌面,脸露怀疑地凝视对方。

逢慈保持痞笑的坏样,看似漫不经心地回问:“你说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单独相处了三个小时,他们会发生些什么?”

楚慎的目光一凛,研究般望向对方,但多半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嘴角噗哧一乐,配合逢慈之前的荤话道:“你能想到的一切——都能发生。”

逢慈面色不动:“那如果除去一个小时呢!”

楚慎还是那句荤话:“你能想到的一切——都能发生。”

逢慈忍不住笑道:“那这两个小时再除去边边角角,也就一个小时,你认为还是一切皆有可能?”

反正楚慎已经通过荤话将自己科长的身份打碎,干脆破罐子破摔,便直接一碎到底:“只要男人想打炮,一个小时在卫生间,可以来回两三次**了!”

这次换成了逢慈的嘴角抽搐般微颤,像是重新认识这位刑侦技术科科长,嗓门发涩地压声:“你——你还真是一点情趣都没有。”

“爽就行!”楚慎露出男人的本性道:“要什么情趣!”

“难怪您老人家奔四了都没女朋友。”

逢慈的揶揄刚落,口袋里手机震动,屏幕显示是唐仕桪的来电,他连忙接听了电话。

“老大——”

“你在哪儿呢?”唐仕桪声色不满道:“不是说中午十二点到办公室吗?人呢?睡过头了?”

“没有,老大,我已经到了!”逢慈冲楚慎抛了个媚眼,便疾步走出了刑侦技术科:“马上到办公室。”

唐仕桪放下手机,抬头望向坐在办公桌前的女友,宋鸢正面现一副笑盈盈的嗔怪,眼底含满了似怒还嗔的责备。

“你干嘛对逢哥这么凶?”

“咦?”唐仕桪将手机放回桌面,他坐到队长的专属椅座,脊柱紧贴着高高的椅背,拿出领导官派的居高临下,但语态却是吃醋的口吻道:“什么时候逢哥逢哥叫得这么亲切?”

“就是——”宋鸢分明想起了什么,漂亮的脖子稍稍下弯,露出颈背优雅的弧线,女孩就像是一只漂亮矜持的白天鹅,正掩嘴遮盖什么好玩且好笑的事情。

“怎么了?”唐仕桪忍不住用温热的手掌抚摸女友的颈背,惹得宋鸢身体一哆嗦,抬头眼见对方的亲近,便越加掩饰不住满目开怀的笑意。

“哈哈!”宋鸢终于止住了笑声:“就是我第一次主讲案件分析演示,你对我那么凶巴巴,质问我能不能讲,我一生气,就呱啦呱啦讲了下来;那天中午,我气愤难平,一个人到面馆吃饭,没想到逢哥走进面馆,他见我吃素面,似乎觉得这小丫头既瘦又可怜,上午还被你欺负,所以就给我加了两个煎蛋和一碗红烧牛肉。”

“小小年纪还挺记仇!”唐仕桪佯装冲空气做了个弹脑崩儿:“你以为那个煎蛋和红烧牛肉是他加的呀!”

“那要不然呢?”宋鸢的话音刚落,突然明白了什么,正要说话时,听到办公室门响,是逢慈走了进来。

“哟哟哟!”逢慈酸溜溜的样子没脸看道:“又在这儿秀恩爱呢?”

“小逢,你来评评理!”唐仕桪划了划手势:“当初,是不是我让你给这小丫头去对面的俞家卤面馆,加两个煎蛋及红烧牛肉?”

“对啊!不过老大——”逢慈摆出斤斤计较的表功:“那碗红烧牛肉是我给小鸢同学单独加的餐。”

“那是因为我不知道他们面馆有红烧牛肉。”唐仕桪打哈哈道:“总之,你这自由发挥挺好,着实深得我心!”

宋鸢先是稍稍一愣,便面现害羞的窃喜:“怎么?那时候,你就喜欢我了?”

唐仕桪“吭吭”了两声,不想当着助手太过露骨,神采回到之前的官腔道:“啊!如果不是我的督促,你能成长得这么快吗?!”

“那你让我参加今天的秘密行动呗!”宋鸢挑了挑眉心:“我打电话问过度宽了,你让他和廖长监视俞江夜景豪华游船,是不是有什么任务需要执行?”

唐仕桪的眉峰一挑,是没料到女友主动请缨,并且打听到了度宽那儿,但他不能将其陷入危险境地,便求救似地望向助手道:“小逢,你赞同你嫂子参加今天的任务吗?”

“啊!”逢慈瞧见队长递来的眨眼,急忙转为油腔滑调的讨好:“嫂子,您贵为实习生不用这么拼命,您在办公室也可以帮我们——”

“怎么?”宋鸢打断对方:“你觉得我身为实习生,是在混日子?”

“怎么越说越不像话了?!”唐仕桪瞪了助手一眼,那意思是在横声指责:真是越帮越忙!

逢慈急忙退到一边,满是一肚子的委屈,嘴里小声嘀咕:“突然求助,我又没准备!”

宋鸢为自己争取出警机会道:“那如果是在船上交易,你们也需要一名女服务员为你们盯梢啊!”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逢慈望向队长。

唐仕桪正要说话,办公桌上的手机传来提示音,屏幕显示是戴勤发来的微信:你要的亲子鉴定结果,已发送,请查收!

信息下方附有一份电子版的亲子鉴定书,唐仕桪忙点击文件,其瞳孔骤然间放大,说不出是惊喜亦或吃惊。

逢慈近前一步关切道:“老大,怎么了?”

“哈哈哈!果然跟我预想的一样!哈哈哈哈!——”唐仕桪发出狂笑:“这个结果实在是太及时、太应景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宋鸢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着急。

终于,唐仕桪止住笑声道:“窦满舟是冯保罗的生物学父亲,他们果然是亲生父子关系。”

啊!逢慈和宋鸢皆是满面的愕然。

但唐仕桪的笑声还未落地,手机再次传来了铃响,屏幕显示度宽的来电。

“老大,我们在一号码头看见了大头。”

“大头?”唐仕桪皱了皱眉心:“你是说——陆横生的小舅子黔墩?”

“对!”度宽的声音有些奇怪,好像是在观察码头上的情况,随而其口型微露惊讶的错愕:“靠!那个难道——难道是他老板兼姐夫——陆横生?”

“陆横生?!”唐仕桪感觉其嗓门被掐住似地一紧。

逢慈与宋鸢也再次愕然地一同望向队长。

(贰)

中午十二点整,长江航运公安局南京分局局长郑磊带队坐在宾馆的二楼餐厅,已经点好了满桌子的菜品,他见邵洪涛领队走了过来,便笑容热情地起身迎接。

“邵队,昨天晚上睡得还好吧?”

“还好!”

邵洪涛客气地迎接对方的握手,表情显得有些焦急,很明显是要说什么,却是被郑磊打断道:“我知道邵队着急工作的事,但再着急,还是先将饭吃好!”

“但也不用点这么丰盛吧!”邵洪涛望了一眼餐桌上琳琅满目的当地菜色。

“邵队,您放心,耽误不了工作!”郑磊拉着邵洪涛,就要往主位上推:“昨天中午你们赶到,也没吃顿好的,尝尝我们南京的特色美食,晚上也只是简单吃了顿工作餐。”

“应该的,以工作为重!”邵洪涛被按在主位,孟严和蒋快也被安排依次陪坐,被郑磊的下属众星捧月般围席,弄得这位禁毒队长不便推辞。

“今天中午怎么也不能将就。”郑磊拿出南京人热情好客的豪爽:“我们也不喝酒,争取晚上喝庆功宴,但中午这顿吃好了,吃饱了,晚上也才有力气执行任务,您说是不是啊,邵队?”

“那行吧!”邵洪涛一行最近连日奔波,不要说坐下来吃一顿饱饭,能掐点正常吃饭就不错了,因而便顺着对方的安排稳坐身姿。

孟严和蒋快觉得这一桌子美食不能浪费,也用不着转圈陪酒,两人埋头一路苦吃。

尽管邵洪涛一脸嫌弃的表情,但当着外人的面儿,也不便对两个下属横加指责,也就闷闷不乐地扒拉着筷子,毫无滋味地吃了几口。

郑磊正坐在邵洪涛的右手边,代表其身为主人的最高职位,他几次望向邵洪涛,眼见对方无精打采,一心沉浸于案情的烦忧,便以玉米汁代酒,举起手边的杯子:“邵队,这还要多谢谢您,联合我们南京市警方一起办案。”

这位局长故意没有采用“协查”一词,而是用“联合办案”强调双方的合作,这字字珠玑暗含深意,但邵洪涛的面色沉郁,根本没听出其间深沉。

“啊!谢我?”邵洪涛微露错愕:“谢我什么?”

郑磊的嘴角轻扯笑意道:“一会儿的专案部署会,邵队自然就明白了。”

下午一点整宴席结束,一行人便前往昨天的大会议室,可见天花板挂着的幻灯机灯亮,一柱光束投影在白墙,夸张的大字嫣红渗血,正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写着——“南京五三零**杀人案专案部署会”的字样。

邵洪涛的脸色一愣:“这——这是怎么回事?”

孟严和蒋快跟在队长身后,眼见墙上的字体,也是满目的错愕,只怕那嫣红渗血的大字夸张得还不够刺激醒目。

郑磊用牙签剔牙道:“这就是我刚才在餐桌上,对邵队提起的那个惊喜。”

“南京五三零**杀人案专案部署会?”邵洪涛望回白墙,神情骤然一亮道:“怎么?你们在今天晚上即将进港的那艘游轮发现了该案的嫌犯——巴成?”

在提到嫌犯的名字时,这位禁毒队长的眉头一撩,俨然是不相信没这么巧吧?!

“对!”郑磊示意大家各自安坐,他望向自己的下属皮东:“皮队,你配合市局那边的刑警支队进行过五三零**杀人案的排查工作,所以对此案比较熟悉,就由你来进行案情通报,以便大家做个详细的了解。”

“好!”皮东作为长江航运公安局南京分局刑事侦查支队的支队长,微微点头地站起身,一副客气的笑容道:“前年,也就是二零一零年五月三十日,南京泰兴俞菜馆两天未见有店主开张,隔壁的邻居便报警了110,当地派出所前往住户的家中。啊!那泰兴俞菜馆开在南京近郊,楼下是门面,二楼的两室一厅就是店主的住家。当地派出所民警见敲门无人应答,就用破门器强行入内,发现主卧、客厅和卫生间分别躺着三具尸体,而这三位死者分别是业主甘妮、甘妮的父亲甘泰,以及甘妮的母亲罗井芬——”

皮东介绍案情的同时,墙上的幻灯片正在滚动展示当时案发现场警方的勘查相片,最后一张正好是一组业主与其父母惨死在不同房间的画面,死者皆是浑身血污,甚至甘妮的父亲甘泰更是一丝不挂地惨死在卫生间的水龙头下。

皮东特意用激光笔指了指现场惨死的这三人:“由于案情重大恶劣,泰兴俞菜馆所辖分局当即立案上报至市局刑警支队,市局刑侦技术科对现场进行了第二次复勘,并结合周围邻居上报的情况,便锁定甘妮的丈夫——巴成存有重大作案嫌疑。”

邵洪涛颔首回答:“南京五三零**杀人案,我们在新闻上也有所了解,该案件在前年闹得沸沸扬扬,更是因为嫌犯的流窜逃逸,弄得人心惶惶,一时不得安宁。”

“嗯!”皮东继续讲述道:“巴成,现年三十二岁,他是俞城市城州区新乡镇巴家村人,其拥有厨师技校文凭。毕业后便来南京打工,中途换过四五家餐馆,由于学习的是俞菜,便在甘妮双亲的这家俞菜馆安定了下来,担任主厨。”

墙上的幻灯片显示巴成的证件照,那是个单眼皮、轮廓还算分明的男人,其面容看起来有些死板而呆滞。

邵洪涛插话道:“巴成在甘家帮厨了几年?”

皮东回答:“六年,从二十四到三十岁。”两年前,巴成正好三十岁。皮东继续讲述案情:“甘妮长得不太好看,也不喜欢读书,中学毕业就在父母的店面帮忙——”

皮东用词委婉,墙上显示甘妮的证件照,那是一个大饼方脸、略显肥胖的女人,样貌老气横秋。

皮东哼了哼嗓子:“所以,甘妮三十六岁了,都没嫁人,她的父母为此很着急,觉得女儿文凭不高,样貌也不出众,而厨房那小伙子巴成看着老实,样貌也不错,配女儿绰绰有余,便撮合了这桩婚事。”

“嗯!”邵洪涛点头:“那然后呢?”

“所以二零零九年,两人结了婚。由于巴成是倒插门女婿,在甘家地位不高,不仅妻子瞧不起,更是受到了岳丈岳母的白眼,根据左邻右舍提供的线索,他们夫妻俩多次为一点小事发生口角。”

皮东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继续:“案发当天——即二零一零年五月二十八日晚上的十点,餐馆照常关门;大概晚上十点半,左邻右舍听到巴成和甘妮两人在自家的客厅再次发生口角,巴成一怒之下,便抄起茶几水果盘里的水果刀,朝向妻子连捅数刀;之后,甘妮的母亲罗井芬大概是在她和老伴的卧室听到女儿的呼救,便前来查看客厅的情况,多半被女儿的惨状吓坏了,便本能地跑进卧室,正要反手锁上房门,巴成杀红了眼,多年的积怨在那一瞬间也是彻底爆发,他追至卧室,顶开没来得及反锁的房门,就朝岳母连砍数刀。与此同时,甘妮的父亲甘泰在卫生间洗澡,根本没听到门外的呼救和发生,但巴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便冲进了卫生间,也将岳丈用乱刀砍死。”

皮东还原了案发现场的情况,配以墙上血淋淋的勘查相片,可想而知当时的惨烈情况血腥且暴力。

邵洪涛敏锐道:“这些都是通过现场勘查血液喷溅的情况分析得出的结论?”

“对!”皮东点头:“根据左邻右舍提供的线索,并且结合甘家在当地的口碑并不好,为人小气吝啬,他们经常看到甘家三口当着客人的面儿,对女婿指责谩骂,巴成忍气吞声多年,多半临时起意杀人,应属**杀人,所以被我们南京警方定性为五三零**杀人案。”

由于墙上定格着凶案现场,可见死者罗井芬倒在床边,其身边鲜血淋淋地躺着一只大黄狗,也被乱刀砍得支离破碎,这令邵洪涛皱起了眉头。

“我看这现场还死了一条大黄狗。”

“嗯!”皮东颔首解释道:“根据我们的调查,这条大黄狗平日里负责看店,发生命案当天,它大概看到主人的生命遭遇威胁,所以扑咬向嫌犯,有心护主,却是被嫌犯乱刀砍死在岳母罗井芬的床边。”

“就连狗都死得这么惨,”孟严摇头发出啧啧叹气:“看来,这巴成在甘家的地位多半连这条大黄狗都不如。”

“对!”皮东点头:“我们到周围的邻居家调查,大家一致反映巴成在甘家的地位的确不如这只看门狗。想必,这也就引发了嫌犯如此之大的恨意,他不仅将妻子一家三口全部砍死,也连同将这条大黄狗也都一起杀了,以泄心头之恨。”

郑磊继续补充道:“当天晚上,巴成卷走甘家的所有财物,连夜逃离了犯罪现场,有目击者提供线索说——他返回了俞城市城州区新乡镇的老家,我们便联合你们俞城市局,走访了巴成的相关亲属,但就算派出上千名干警及特勤对当地进行地毯式搜索,也没找到嫌犯的下落。”

“这应该是刑警总队那边负责。”邵洪涛颔首:“俞城市城州区属于县级市,其位于俞江河道与长江的入口处,那也是俞城航线进入长江的必经之路,此处地形复杂,山峦绵绵起伏,并跟其他省市领地交界,倘若嫌犯甘心隐身不见,的确很难进行抓捕。”

“嗯!”郑磊颔首赞同:“再者,五月底六月初的俞城阴雨绵绵,搜捕的那段时间老下大雨,自然天象都对当时的搜捕行动带来了很大的障碍及困难。”

“既然大体情况已经了解——”邵洪涛拉回了正题:“那现在就说说——嫌犯巴成跟星梦奇缘号游轮是什么情况吧?”

“是这样!”皮东说得口干舌燥,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润了润嗓子继续道:“根据你们的线报,昨天晚上回到市局,我们便连夜排查了长江航运沿线的各个码头,发现星梦奇缘号游轮停靠你们俞城市城州区的码头时,有疑似巴成的男子上了那艘游轮。于是,我们连夜跟游轮的保安部取得了联系,保安部调出游轮的监控视频,从而确定了巴成就在那船上。”

墙上是从游轮监控视频截取的相关录像,可见巴成一身白色西装的华侨装扮,这可比他那张证件照光鲜亮丽多了,整个人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根本瞧不出他竟是南京五三零**杀人案——那个人生不得志的凶犯。

“老大,”孟严面冲邵洪涛压声道:“这小子认为两年,风声多半过去了,便大摇大摆乘坐游轮,他这是要回往南京的命案现场?”

邵洪涛面色严峻地回答:“想来,还是因为游轮没有像机票和火车票那样采取实名制的缘故。”

这样,整个下午就演变成了长江航运公安局南京分局的案情分析会,邵洪涛感觉筋疲力尽,他将脊柱贴靠在椅背,眼见窗外沉下的暮色,直恨不得能扇自己一耳光:怎么演变成了这个样子?到底谁在帮谁协查啊?

“邵队,我们出发吧!”郑磊站挺身姿,眼神似笑非笑,也不知道是感激,还是暗含有嘲讽。

“我先去趟卫生间。”邵洪涛黯然无神地站起身,其身体晃了晃,被孟严搀扶住,担心地望向队长。

“老大,我也去!”孟严扶稳队长的同时,便拉了拉愣神的蒋快,是在示意这傻小子赶紧跟上。

郑磊已经带队走出了大会议室:“那我们在下面的露天停车场等你们!”

孟严代为回答:“好!”

三人来到走廊尽头的卫生间,邵洪涛虚脱地强撑住盥洗台,他望向盥洗镜里脸色灰沉的自己,简直恨不得想掐死镜面里的男人。

孟严担心地望向对方:“老大,您不要紧吧?”

“靠!”邵洪涛暴怒地一锤子砸在盥洗台,他也不顾手疼,面状涨红发紫,抬眉望向镜面里的自己:“我们追捕毒贩,这一路走来,就算不是风餐露宿,但也算是茶饭不思,寝食难安,一心想要抓住嫌犯。这下可好!一再变成了为他人作嫁衣,武汉那边私携假烟,南京这边就更轰动了——五三零**杀人案,足足死了三条人命,这还真是让我们给逮到了。”

孟严一脸的小心翼翼:“老大,这说明我们也不是徒劳无功,至少帮兄弟单位,也算是在行善积德。”

“行你妈的善,积你爸的德啊!”邵洪涛狂暴出声:“我们是来行善积德的吗?我们是来抓毒贩的!”

蒋快尿胀,正在背冲向盥洗镜,站在小便池前放水,发出“哗啦啦——”的水流声:“队长,但如果真能抓住那个杀人嫌犯——巴成,我们也的确是在行善积德。”

“操!”邵洪涛正要高声咒骂时,则是强忍克制住了情绪。他埋垂下脑袋,深呼吸一口气,表情重振旗鼓,脸色冷笑地发狠道:“那好啊!只要南京分局这边让我们上船,我就有机会抓捕毒贩。”

孟严没有说话,他望向镜子里队长气焰嚣张的阴狠之态,其嘴角轻咧出不为察觉的微颤,面容更是发青地显现出了恐惧。

(叁)

刑警总队的大办公室已经空了,由逢慈领队亲自赶往俞江港口一号码头;队长办公室内,唐仕桪坐在办公桌前,其下巴处青色胡茬,泛出了青铜的光泽,一双长腿斜跨在女友的面前,正俯身低眉含笑描画着什么。

“干嘛非要亲自给我画眉?”宋鸢的声音听起来十分不悦。

“因为你是我媳妇啊!”唐仕桪端详了下自己的手艺,似乎瞧出左右并非完全对称,便用眉笔挑了挑宋鸢右侧的眉峰。

“不过就扮演服务员,用得着这么隆重吗?”宋鸢正坐在队长的高背椅上,被唐仕桪用长腿固定在了椅座,因而含笑地注视向对方的眉眼,女孩已无之前的胆怯,而是带出撒娇的俏皮。

“扮演服务员就要有服务员的职业素养及气质。”唐仕桪拿出队长派头的冷面道:“更何况,你这服务员是夜景豪华游轮上的服务员,马虎不得,不然就露陷了。”

宋鸢满是一副傲娇的得意:“想给我画眉就直说,还找这么多借口。”

唐仕桪将手上的眉笔微顿,便研究般望向面前的女孩,大概凝视了足足一分来钟,宋鸢被盯得有些受不了正要开口;不想,唐仕桪双臂骤然发力拥抱住女友,他好似一头莽撞的狮子,俯面深彻地亲吻了下去。

宋鸢诧异地轻叫,咬住男友的嘴唇,但唐仕桪也不顾撕咬的疼痛,顶开了女孩的齿缝,搅拌似地长驱侵入,两人相互之间**的嘴唇、牙齿、舌尖、味蕾、触觉……包括心头动**的急波,伴随彼此清甜的唾液粘稠,于荷尔蒙的催化作用下便浓郁升温,他们二人皆是微微气喘地急速呻吟。

宋鸢喘不过气地娇呼,身体伴随不自觉扭动,显是沉溺于情欲,是在索要着更多,她难免越加用双臂勾紧了唐仕桪的脖子,是将身体压实了男友的怀抱,将双唇正密合着对方的亲吻。

不想,唐仕桪放开宋鸢,望向女孩被挑逗燃炙的热烈,特别是她那对粉嘟嘟的双颊,犹若红霞迎面,便露出一脸浅尝辄止的坏笑,他不仅用大拇指腹擦拭过嘴角,并极为老道地放在嘴边舔了舔,俨然是在品味刚才回味悠长的贪恋与亲吻。

宋鸢瞧出这只狡猾的大灰狼是在逗自己玩,微红着脸色将眼神一灭,那意思是说你给我等着。至于——等着什么?等着不会再给你占便宜的任何机会了!

“怎么样?”唐仕桪撩了撩女孩鬓边的发丝,咬耳朵低语道:“是不是以后我想做什么就直说,或者干脆直接就做了?”

话毕,大灰狼蜻蜓点水般啄吻小白兔那双润红的唇瓣,其眼神的凝视明亮如星子,认真的同时又充满了邪性,这是让人既爱又恨,更挠得人心思痒痒。

虽然宋鸢心痒,则是将双臂伸直,搭放在男友肩头,她用一对认真清淡的眼神凝视对方,且故作老练深沉的平静,于静态的嘴角扯出话音:“你之前也是这么坏吗?”

唐仕桪的表情微露错愕道:“什么之前?”

“就是——”宋鸢学对方的样子咬耳朵低语:“你之前也给那个名叫叫桢桢的女孩画过很多次眉,并借此挑逗人家小姑娘?”

唐仕桪的面色稍显黯淡,他拉扯下女友放在其肩膀的双臂,将宋鸢的双手握在掌心反复揉捏:“她叫柳桢。”

“柳桢?”宋鸢低声回味:“这个名字很好听。”

“是啊!”唐仕桪颔首:“是很好听!”

“那她是怎么死的?”终于,宋鸢再次提起这句困扰她多时的疑问。

“该出发了!”显然,唐仕桪不想对此多言,便提起了女友的手腕:“逢慈他们——正在码头等着我们呢!”

两人走进电梯,双方没有说话,大概隔着唐仕桪那个死去了的未婚妻,所以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叮咚”一响,电梯在禁毒总队所属的十四层停下,苗佳佳走了进来,望见两人的同时,其神状微微一愣。

“唐队。”

“啊!”唐仕桪眼见是禁毒总队的八婆,尽管之前由于这个女人告黑状,双方也算是有些过节,但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他也没放在心上,并且借机公开了他跟宋鸢的恋人关系,因而点头便是打过招呼了。

怎料,苗佳佳果然不辱其八卦之名:“唐队,下午的时候,我看您的助手逢慈带队到隔壁大楼的装备库,是有什么重要的任务执行吗?”

唐仕桪淡淡一笑:“我们刑警总队有什么任务,这好像不关贵禁毒总队的事吧?!”

苗佳佳试图拉近乎:“毕竟毒品交易案——我们两队也是联合办案,唐队这边有什么情况,也应及时通报一下吧?”

唐仕桪笑道:“那你们队长——邵洪涛在南京的情况,是不是也应该透个底啊!”

苗佳佳露出难堪的笑容:“队长那边,公务繁忙,我们这些做下属的——也不便指手画脚。”

电梯“叮咚”一响,直达地下停车库,苗佳佳明显错过楼层,她应该是去一楼大厅,所以脸色浮现不自然的窘态。

唐仕桪面露不羁的淡笑:“那你对我们刑警总队——就更没资格打听八卦亦或指手画脚了。”

说话的同时,这位刑警队长嘴角一抹淡笑,便抬手牵握住女友,高昂着脑袋扬长而去,留下苗佳佳一脸皱眉地目现愤恨。

陆横生现年五十六岁,其面容偏瘦,皱纹丛生,上身一件不打眼的青灰色老头衫,下身是宽大休闲的烟灰色工装裤,气质也是极尽朴实苍俭,丝毫没有企业家的派头,他看起来也比实际年龄老点儿,至少已经六十岁出头,丢在人群里完全不乍眼。

此时此刻下午四点,陆横生坐在俞江港口一号码头广场的休闲椅座,椅座背靠一棵高俊挺拔的榆树,当下是午后清凉的好时光,陆横生坐在树下惬意自在,正眯缝着眼睛望向四周热闹的市民和游客,这让他瞧来也像是一位随性的普通旅游者。

码头附近的滨江公路,逢慈与度宽坐在灰色的桑塔纳,逢慈正通过拿着的望远镜观察,可见刑警总队二三十号干警在广场上四处分散,他们全都装扮成游客、市民、情侣布控在广场的各个角落,并小心翼翼地不时观察向陆横生的方位。

“这都多久了?”逢慈将望远镜聚焦在陆横生的身上:“他一直就坐在哪儿?”

“嗯!大概快两个小时了吧!”度宽点头汇报监视的情况:“大概中午十二点半,我和廖长从当下的这个观察点,先是看到大头出现,我第一时间就给老大打去了电话,怎料,我刚汇报大头的出现,就发现一个其貌不扬、身穿老头衫的男子跟在大头的身后,看似漫不经心地左右张望,我觉得那人有点儿眼熟,便掏出手机,从相册调出陆横生的相片进行比对,我靠!那可不就是陆横生本人!”

“那然后呢?”逢慈中午在队长办公室,听到度宽拨打给唐仕桪的那通电话,急于想知晓接下来的发生。

“然后?”度宽抿了抿嘴唇:“陆横生带着他这个打手,看起来像是游客的样子,东逛逛西看看,大概过了一点,两人走进广场附近的一家码头火锅店,就是那家——”

度宽继续讲述:“他们大概吃了一个小时,大头便直奔隔壁的售票大厅,而陆横生坐在那个位子就没动过。”

“那大头呢?”逢慈用望远镜再次扫视向陆横生。

“大头应该还在那售票大厅。”

“什么?”逢慈的表情一愕,放下望远镜,掏出了手机,屏幕显示十六点零六分:“从两点到现在,这都两个小时了,那家伙还在售票大厅,这么久?”

“嗯!”度宽也是一副没辙地摊手。

廖长从广场附近的小卖部买来了矿泉水和零食,他坐进后车座,拿出自己那份,递给前座的两人。

同一时间,唐仕桪开车带宋鸢赶往俞江港口一号码头。

长安便车停在一处十字路口,这位刑警队长正手拍方向盘,神情略显有些急躁,便望向身侧的女友:“你打电话问一下——逢慈跟俞江夜景豪华游船那边负责人对接的情况如何。”

“好!”宋鸢立马给逢慈打去了电话:“怎么样,逢哥?队长让我问你,跟夜景豪华游船那边的负责人对接的情况如何?”

电话那头传来逢慈干脆的声势:“一切搞定!”

宋鸢追问:“那我的服务员制服呢?”

“放心,嫂子!”电话那头传来逢慈吃吃的坏笑:“也都已经借好了。哈哈!我看那制服还挺漂亮,毕竟是夜景游船,也算走高端路线,正好给老大来一场制服**。哈哈哈哈!——这也算是你们工作恋爱两不误。”

宋鸢脸色发窘,正要反驳什么,唐仕桪则是一副阴阳不调的冷笑:“你跟他说,既然笑得这么猖狂,那就多借一套给他的心头宝——汤敏惠,一起上演这制服**,我倒要看到底谁**谁?!”

“哎呀!”逢慈在电话那端连连讨饶:“老大,我认输了,我认错还不行吗?”

宋鸢捂嘴掩笑,由于对方开车,她将话机凑到男友耳边,唐仕桪便吊高了嗓门道:“哪输了!——

“全身上下都输透了!”

宋鸢捂着笑疼的肚子,便挂断电话大笑出声:“没想到——你在队里还是很有威信嘛!”

“那是!”随而,唐仕桪想起了什么:“对了!如今亲子鉴定结果出来,铁证了窦满舟和冯保罗的亲生父子关系,这也就说明——冯保罗跟戚剀多半是同母异父的亲兄弟,他很可能就是窦满舟跟戚剀的母亲吕霞的孩子;而且,根据窦满舟当年回往俞城的时间线来看,冯保罗现年三十五岁,这时间点也能对得上。”

“那就是说——”宋鸢转换着人物的血亲关系道:“他也是窦娟同父异母的亲哥哥了?”

“多半是!”唐仕桪点头:“所以我怀疑——很可能陆横生要见的这个人就是冯保罗。”

“不为什么!”唐仕桪耸了耸肩膀:“纯粹是一种直觉!”

宋鸢瞧出男友的担忧:“你是不是在担心什么?”

“对!”唐仕桪倒也直言不讳:“我担心你假扮服务员执行任务,很有可能会遇见冯保罗。”

宋鸢愈加奇怪道:“就算遇见了——这有什么好担心的?”

唐仕桪便进一步解释:“指不定他们兄弟俩已经多次见过面,冯保罗很可能从戚剀口中得知——七年前,你意外撞见了窦满舟和吕霞在木森牙科诊所,两人共度良宵的私情。”

宋鸢根本没当回事:“就算他从戚剀那儿听说过我,但也没见过我呀!”

唐仕桪摇头忧患道:“那他万一是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偷偷见过你呢?”

的确!冯保罗在宋鸢的小区门口已经监视过女孩多次,所以这位刑警队长的职业敏感度不是没有道理。

“这样也好啊!”宋鸢大大咧咧地回答:“如果冯保罗见到我有什么意外举动,这正说明他心虚。”

唐仕桪叹了口气:“看来,我是没办法动摇你扮演制服**的心思了。”显然,这话是在衔接之前逢慈在电话里的那番玩笑。

“是啊!”宋鸢开心地撒娇:“这是人家第一次变装,干嘛老打击我?”

“好好好!”唐仕桪妥协道:“我会安排几名下属一起扮演服务员,就近保护你!”

说话的同时,唐仕桪已经开车来到了俞江港口一号码头的滨江路边,他慢慢地停下车,深情的望向女孩,目光满是担忧的不舍。

宋鸢被盯得很不好意思:“干嘛停车啊?”

“我有东西要送给你!”唐仕桪面带微笑,不顾女孩的吃惊,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只绒面的首饰盒,便打开了盒子,可见盒内枕着一条铂金挂件的戒指项链,戒指由英文“Eternal Love(真爱永恒)”的字样组合而成。

宋鸢面现猝不及防的错愕:“这——这是什么呀?”

“这是我对你的心意呀!”唐仕桪低声默念道:““Eternal Love!”

说话的同时,这位刑警队长将戒指项链挂在了女孩的脖口,宋鸢拿起看了看挂坠戒指上的那排英文字母:“这是什么意思?”

“真爱永恒!”

宋鸢先是一愣,随而面露感动,便将戒指上的英文放在嘴边亲吻了一下:“好!我收下这个护身符了!”

傍晚六点左右,夕阳映照俞江,可见江面上穿梭行驶着游轮或货船,并且不时发出悠悠的船笛声。

陆横生似乎有些坐乏了,便伸了个懒腰,探兜摸出手机,给大头发去了微信:怎么?包船的事还没搞定?

搞定了!大头从售票大厅走了出来,抬头望了眼陆横生的方向,便点击发送了微信。

(肆)

吃过晚饭,晚上八点,邵洪涛由郑磊安排的指挥车,被送来到南京市栖霞区幕燕滨江风貌区的五马渡游轮码头。

郑磊坐在副驾驶室,邵洪涛一行坐在后车厢,大概是怕客人感到无聊,这位局长大人倒也有心推介当地的人文景观,便乐呵呵道:“不知道邵队之前有没有来过我们南京?”

邵洪涛正望向车窗外的江水,与武汉宽阔的江面有得一拼,因俞城依江而建,一些河道相较狭长,难得见此江面平豁,他的思绪正沉溺其间,突然听闻对方的询问,面色一愣,回神答复:“啊!由于公务繁忙,一直没机会来这六朝古都转转。”

“那邵队真应该来我们南京多走动走动。”郑磊洋洋洒洒地介绍:“当下,我们正赶去的五马渡位于幕府山的北麓,而我们左手边这就是幕府山,其自古以来就享有‘江山共景,六朝祥土’之美誉。明清时代的金陵四十八景中,仅幕府山周边就占据了六景,它们分别是幕府登高、达摩古洞、永济江流、化龙丽地、嘉善闻经、燕矶夕照……其中,化龙丽地指的就是这‘五马浮渡江,一马化为龙’之所——”

“郑局——”邵洪涛打断,面现礼貌道:“我们不是来旅游度假的。”显然,这位禁毒队长的言下之意是在强调:眼下办正事要紧!

“啊!”郑磊略显尴尬地笑言:“我只是希望大家不要太过紧张,这只是一次正常的抓捕任务而已。”

邵洪涛淡笑道:“希望一切顺利。”

车厢内的气氛恢复凝重,但邵洪涛懒得对此应付,他的情绪已经由最初赶来南京的亢奋期待转为了平静而无奈,便将目光重新望回浩**的长江,可见水面正缭缭蒸腾,不知不觉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地打在车窗玻璃上,犹似邵洪涛此时烦扰的心境。

孟严担心地望向队长,他感觉肩头一重,蒋快张大嘴巴,全然事不关己,正将脑袋一歪,便靠在了自己的肩头,一脸呼呼大睡的蠢相。这家伙牙齿沾着翠绿的白菜叶子,嘴角流下亮晶晶的哈喇子,眼看就要滴在孟严的肩膀,孟严将肩身一抖,蒋快便一头撞在了车窗玻璃上。

“哎呦!”这家伙疼得激灵一醒,抬头紧张地四处环视:“怎么了,怎么了?我们到了?”

邵洪涛好似牙疼,他抽回望向江面的目光,险些便张嘴破口大骂:到你妹了!

“对!”郑磊点头:“这里是五马渡广场,我们在这儿跟市局的领导碰面。”

说话的同时,指挥车带领长江航运公安局南京分局的四五辆便车开进广场一侧的停车场,可见那里正来来往往着市民和游客。

郑磊带队走下车门,来到一旁的广场,可见广场中心一溜黑色大理石砌成的长方形石台,石台上四匹马儿扬蹄腾空,群马仰天长啸,好似万马齐鸣,石台的一端则是一条祥龙驾云飞天,自是渲染出了此处深厚的人文底蕴。

所以,此处被称为五马渡。这“五”可理解为五个王;这“马”便是取自司马氏的马姓,而广场雕塑的这尊驾云飞天的祥龙即是喻指司马睿称帝,为真龙天子之意。

广场上,除了附近来此游玩的市民,可见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负手站在祥龙身侧,眼见郑磊带队走来,其面色稍稍一定,便快步迎了过去。

郑磊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南京市公安局刑警支队的支队长——广跃,他也是我们这次南京五三零**杀人案的总指挥官。”

显然,南京这边必是听闻了长江航运公安局武汉分局那边通气的相关案情,所以一开始,便给邵洪涛一个下马威,表明此次搜捕任务,以南京公安为主导。

哈哈!南京五三零**杀人案的总指挥官?邵洪涛心中不动声色地冷笑,便礼仪性地跟对方握了握手:“广队,您好!”

广跃上下打量这位禁毒队长,激动握手的同时,脸上带出了笑容:“多亏邵队这边提供的线索,才让我们南京警方最终锁定了五三零**杀人案的在逃嫌犯——巴成。”

“大家都是兄弟单位嘛!”邵洪涛用笑容遮挡其心中一万头草泥马飞驰而过扬起的漫天灰尘:“相互帮衬是应该的。”

显然,这位禁毒队长是在暗示贵局借以抓捕五三零**杀人案的在逃嫌犯,也可顺带帮他们缉剿星梦奇缘号游轮可能存在的毒贩。

“好说,好说!”广跃心明眼亮地微微颔首,且附带拍了拍对方的手背:“两年前,为了追捕嫌犯巴成,我跟贵局的唐仕桪队长共事过一段时间,所以也算是跟贵局渊源颇深,大家都是好兄弟嘛!”

“是啊!”邵洪涛打哈哈地探话:“大家都是好兄弟,那不知道广队作为此次抓捕行动的总指挥官,都做了哪方面的相应部署?”

广跃听出对方是在打探自己的专业能力,便随口回复:“我已经安排先遣队在码头上候着了!”

广场的背后便是游轮码头,因距离星梦奇缘号游轮入港的时间还早,南京分局便包下了码头办公大楼的二层作为观察点和休息区。

邵洪涛从窗户观察着码头的情况,虽然夜色模糊了警方的布防细节,但凭借多年警察生涯的职业敏感,他还是察觉在码头入港口、安检处、售票大厅等重要位置,警方以码头工作人员的身份混杂其间。另外,他还看到两名身穿码头制服的保安人员牵着昆明犬正在码头处往返巡查。

昆明犬是我国自产的优良犬种,它对高原气候、严寒环境及高温天气均有较强的适应性。它在我国军队、公安刑侦战线服役,并广泛应用于边防巡逻、侦察破案、侦查毒品和搜寻爆炸物等重要任务,可以说——它是全球最具有代表性的缉毒犬类之一。

邵洪涛心知肚明地轻轻颔首:看来,南京分局这边果然有辅助帮忙巡查毒贩的一系列相关部署,这让他多少感到了安心。

郑磊安排好了休息区,对邵洪涛一行礼貌道:“邵队,您在这里休息,我下去安排工作了。”

“郑局辛苦了!”邵洪涛点头:“有什么情况请马上与我联系。”

“好!”郑磊颔首,转身离开。

孟严和蒋快虚脱了一般,倒在茶座对面的沙发上,两人头靠头地呼呼喘气。

“你看看你们两个,”邵洪涛数落两人道:“不过就出差了三天,这就招架不住了?”

“老大,我不累!”孟严立马挺直了身板:“我就是觉得好像没我们用武之地,我们的缉毒任务怎么就变成他们的抓捕行动了?”

“不着急!”邵洪涛掏出手机,查看了一眼时间:“这才不过九点,等到游轮进港,我们跟着南京警方摸上船,不怕没有机会。”

“对对对!”孟严颔首:“如果毒贩真在那游轮,警方这么大的动静,他不会不心虚,露出马脚。”

“这就对了!”邵洪涛准备以逸待劳,一旦让他抓住了机会,就将毒贩一举擒获。

这时,一个身穿制服的服务员,推着一辆两层的小推车,那车上放满了千层糕、卷心糕、如意糕、青米糕、马蹄糕、豆沙米糕等南京当地的特色小吃,被瓷白的碟子衬得姹紫嫣红,煞是诱人好看且勾人食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