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浮现新主2

逢慈奇怪地望向队长,昨天晚上从医院调出的一系列监控视频,队长可是对那渔夫帽男子的身份倍感怀疑,似乎并不认定他就是秃鹫。

果然,窦娟进入这位刑警队长的埋伏圈:“那我能看看你们从医院带走的监控视频吗?”

“可以!”唐仕桪面冲助手瞥了眼目光,逢慈便从笔电调出相关视频:是渔夫帽男子从医院门口走下出租车,一路走进住院部电梯的连续画面。

窦娟看得很仔细,很明显是在寻找蛛丝马迹,她从那个渔夫帽男子下车,目光紧寻到男子走进电梯,疑似头皮发痒,摘下帽子挠了挠……这整个过程窦娟都在仔细平静地观看,唯独电梯里的这段画面,女人不自觉皱了皱眉头。

“他为什么躲在摄像头的正下方?”窦娟抬头扫视过面前的两人:“难道,他这是为了避开摄像头?”

尽管唐仕桪跟助手已经把这点分析出来,但他依然装出了一副万分费解的模样道:“但这个人只要戴好帽子低头,不露出脸就好了,但他为何却是单单在电梯内选择露出了脑袋?”

显然,身为刑警队长这话带有引导性,但窦娟完全沉浸在视频画面里,顺着对方的话头反应迅速:“难道,他是故意露出秃头,让你们警方认出来?”

唐仕桪装出茅塞顿开的认同:“窦女士的这番分析,似乎很有道理啊!”

窦娟因为受到警方的肯定,面目有些意外,便自信心大增:“我能看看他带走我父亲时的相关画面吗?”

唐仕桪巴心不得,便面冲助手递了个眼色,逢慈调出了后两段视频,分别是渔夫帽男子走进病房,以及领着窦满舟走进电梯的画面,这两段信息那个疑似秃鹫的男人都戴上了渔夫帽,藏住了其光头的特征。

“不对呀!”窦娟指着屏幕所展示父亲的笑容:“我父亲素来看不上秃鹫,他怎么会跟着对方高高兴兴地离开?”

逢慈推测道:“会不会秃鹫在病房跟你父亲说了些什么,所以你父亲就高高兴兴地跟随他离开?”

“这不可能!”窦娟坚决地摇头:“我和父亲都认为秃鹫人如其外号,代表了贪婪和自私,怎么会给他好脸色看?”果然,女人摆出看不上这个浑身匪气男人的鄙夷之态。

“那——”

唐仕桪的话头被窦娟打断:“我能对比看看他在电梯里的情况吗?”

“可以!”逢慈连忙将渔夫帽男子并成分割画面,左侧的上行电梯内是其独自一人,而右侧的下行电梯里是男子跟窦满舟两人,虽然他所站位置都是电子眼的正下方,但前者摘帽后者戴帽——对比十分明显。

当即,窦娟的眉头一跳:“能把他走进电梯,摘下帽子的画面定格吗?”

“好!”逢慈将左侧的画面全屏,连带将视频进度条前拉,便定格住嫌犯抬手摘下帽子的那一瞬间。

窦娟的关注点不在男子的秃头,而是嫌犯拉下帽子的那只手,她明显发现了什么:“能把手放大吗?”

逢慈将手放大,但由于像素缘故,手背皮肤呈现马赛克的效果,逢慈便立马进行了锐化处理。

窦娟目光不错地注视着嫌犯的手背细节,她像是有了重大发现,长长地吐出了口气道:“不对!这个男人不是秃鹫。”

“为什么?”唐仕桪吃惊地望向女人。

“因为秃鹫的手背没有这颗痣。”

在窦娟话语的引导下,唐仕桪和逢慈并头望向屏幕,但由于锐化效果不佳,两人看不出那只右手背有什么明显特征。

唐仕桪只得追问:“你怎么知道秃鹫的手上没痣?”

“这是因为——”窦娟回答:“当初,剿龙介绍秃鹫的女朋友给我认识,在密湖山庄安排了一场饭局,秃鹫带着他的女友容莎莎前来赴宴。晚饭时,容莎莎为了活跃气氛,说要给我们看手相,我因为手心有颗痣,容莎莎便夸我说聪明贤惠,更是跟剿龙套近乎,说娶了我这个贤内助是他的福气。当时,秃鹫将手伸到女友眼前,说是让她帮忙看看手相,容莎莎一眼瞧出他右手背虎口处的那颗黑痣是用签字笔画的,便笑着打对方说不要闹,而这个细节让我至今都印象十分深刻。”

经女人如此提点,还真能看到嫌犯右手背中指的正下方,隐隐浮现出了一个芝麻粒大小的黑点,只是被马赛克似的像素糊得不成样子。

唐仕桪对终于辨认出的那颗黑痣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是多久发生的事?”

“一年前。”窦娟回答:“一年前,秃鹫和容莎莎在一起,所以就把女友带来了我们的饭局。”

逢慈调侃道:“看来,他们的主仆关系很不错啊!”

“剿龙从小吃了不少苦,所以为人实在,讲的就是这江湖义气,他把异性朋友,只要是谈得来的,都当成自己的好兄弟、好哥们来看待。”恐怕,这也是窦娟喜欢且欣赏剿龙的一个重要因素。

像她这种自小双亲开鞋厂,家境殷实,堪称富裕的小康之家,一路成长多半是乖乖女的形象,学习成绩好,品貌又端正,成长道路基本顺风顺水。但正所谓“缺啥补啥”,又因受到了传统文化三侠五义的影响,骨性里欣赏这种混杂着文化与匪气兼讲义气的男人,这也算是承载了其未经叛逆青春期的一个梦境吧!

唐仕桪继续问道:“秃鹫跟他女友的关系好吗?我怎么觉得他们看起来不像是情侣。”

“不像情侣?”窦娟奇怪地回应:“我看他们两人的关系挺好啊!在一起时,总是手牵手打情骂俏的样子。”

唐仕桪淡淡评论:“也许,他们那是装出来呢!”

“装出来?”窦娟不明白道:“为什么要假装?”

唐仕桪摊了摊手,表明他们警方也不知道,进而望向助手:“小逢,你把挑战拳击馆法人的相片调给窦女士看看。”

这位刑警队长故意提到挑战拳击馆,原本是想看看窦娟对此会作何反应,但女人眉头都没皱一下,应该是对此处全然不知。

逢慈立马心领神会,从笔电调出冯保罗的相片,将屏幕推冲向对方:“不知道窦女士是否认识这相片上的男人?”

窦娟认真辨别地摇了摇头:“没见过!”

尽管女人的回答尽在预料之中,但唐仕桪还是稍稍露出了失望,随而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对了!窦女士,我提一个题外话——戚剀是怎么成为您父亲的主治医师,并且给您父亲主刀手术。”

“啊!”窦娟想了想回答:“本来,我是想请向华院长给我父亲做手术,他之前不是给我父亲做过开颅手术吗?但向院长最近身体不太舒服,他便推荐其学生戚剀,而戚医生在我父亲中风那次,作为向华院长的助手,对我父亲的情况也算比较了解,所以我就同意了这次的心脏搭桥手术,由戚医生为我父亲主刀。”

唐仕桪轻轻颔首:“原来是这样!”这倒是跟戚剀的回答如出一辙。

“怎么?”窦娟警觉道:“戚医生跟我父亲的命案有关?”

“啊!”唐仕桪打哈哈地回应:“就是随口问问。”

窦娟面露失望:“希望你们警方能尽快找到杀害我父亲的凶手,为我们窦家伸张正义。”

“那是一定!”唐仕桪起身送客道:“耽误了窦女士这么多时间,真是不好意思。”

“该是我说麻烦你们警方了。”窦娟也配合地站起身:“那我父亲的遗体——”

这位刑警队长快速回复:“我们这边尸检结束,会及时通知您!”

窦娟的嘴角一麻,是在克制难过道:“那——那就麻烦唐队了。”

逢慈送窦娟到市局门口,一回到大会议室,原本唐仕桪正在收拾笔电,则是坐在椅子上凝神发呆。

“老大,怎么了?”

“啊!”唐仕桪回过神道:“窦娟开车走的?”

“嗯!”逢慈点头。

这位刑警队长有些担忧的样子:“她那精神状态不要紧吧?”

“应该没事!”逢慈随意地坐在队长身边,收拾桌上的笔电:“我看她的精神状态比初见父亲的遗体时好多了!”

“怎么样?”唐仕桪望向助手道:“跟窦娟聊了这么久有什么想法?”

逢慈合上笔电,歪着脑袋回答:“这么说来——那个渔夫帽男子是故意让我们以为他就是秃鹫。”

“对!”唐仕桪露出原来如此的笑意:“我之前就觉得哪儿似乎不太对劲,原来——这就是症结所在。”

“但这站不住脚啊!”逢慈想不明白道:“如果这个渔夫帽男子伪装成秃鹫,将窦满舟带出了医院,而在失事的那辆跑车里换成真正的秃鹫与窦满舟一起身亡,但很明显他们两人的死状一看就不是同归于尽、鱼死网破的状态。”

岂料,唐仕桪提出了一个深思熟虑的可能:“那如果他是故意露出破绽给我们看呢?”

“啊!”这倒是逢慈没想到的可能,所以表情呆愣了半秒,口齿不免带出生涩道:“但——但他为什么这么做?”

“诱敌深入!”唐仕桪脸色微妙变化地一字一顿吐出。

“敌?”逢慈嘴边的两咧肌肉骤然变紧:“这是指我们警方吗?”

唐仕桪一脸困惑地摇了摇头,表明对上述猜测并不太肯定:“总之——现在,我们的调查重点是这个渔夫帽男子到底是谁。”

(肆)

冯保罗在俞江港口一号码头的广场上来回踱步,看起来像是漫无目的地随处走走,并且不时地望向江面宽阔的水域,两艘客轮正错肩而过,发出了悠悠的船笛声。

冯保罗正靠在栏杆发呆时,两三个孩子从其身后笑闹地跑过,一个身穿套头衫的男人左右张望,似乎在认准了目标后,鬼鬼祟祟地凑了过来:“夜景鲜要吗?”

冯保罗就是在等这一刻,他脸上戴着墨镜,看不到眼神的变化,目光继续望向江景:“什么夜景鲜?”

这是黄牛党的行话,俞城素来以夜景闻名全国,所以有关其夜景的产业链,在黄牛党口中就是这夜景鲜。

套头衫男子听出了对方的语态带出好奇,不像一些本市或外来游客听到点儿苗头,就像轰赶苍蝇那般驱赶他们,根本不给任何商量的余地,因而便抓住商机兜售道:“就是咱俞江夜景豪华游船的船票?”

墨镜下方左侧的目光一闪,显示冯保罗的情绪有变化:“多少钱?”

那个套头衫男子伸出了三根手指。

“三百?”冯保罗的嘴角轻轻一咧:“你们黄牛党翻倍赚啊!”

套头衫男子没料到对方知晓行情,神情先是一愕,便讨好地笑道:“我们黄牛党也算帮你们游客排队,也就赚点儿辛苦钱。”

“内部排队?”冯保罗淡淡一笑,但也不继续纠缠,而是掏出三张粉红的钞票:“那就明晚十点的最后一班。”

套头衫男子眼见递来的现金,冯保罗神态淡漠地环顾四周,目光焦点并没在自己身上,他便乐颠颠地将钞票平整放进了腰包,同时掏出了一张船票。

冯保罗接过票面,这才隔着墨镜,压低目光看了看,时间和班次都对得上:“这该不会是假票吧?”

“大哥,”套头衫男子满目苦相:“您要相信我们黄牛党最基本的职业德道及操守还是有的。”

“那行吧!”冯保罗将船票对折,放进了外衣的口袋,他将双手插进裤兜,便转身吹着口哨阔步离开。

这边俞城市公安局刑警总队,逢慈正用公安内网查询冯保罗的护照信息,其原本风轻云淡的瞳孔遭遇地震似地愣神,便急忙抱着笔电跑进了队长办公室。

“老大,冯保罗预定了后天星期五——也就是五月二十五日的机票。”

“五月二十五日?”唐仕桪见助手递来的电脑屏幕,仔细查看了冯保罗的护照信息,可以看出冯保罗作为外籍人士,自从三年前在俞城创办了那家挑战拳击馆,便基本扎根于此,出入境并不频繁,国内航班也鲜有往来,所以其机票购入信息并不复杂:“现在是下午五点零五分,冯保罗是在一个小时前于网上预定的机票,而且是直飞新加坡的航班。”

“对!”逢慈面露着急:“老大,他这是要跑路啊!”

唐仕桪一副疑惑的表情:“我们应该没查到他啊!他为什么要跑路?”

“是啊!”逢慈点头:“要说这毒品杀人案,我们之前以为幕后最大的老板是剿龙,也因为曾徒和毛刺的遇害,以及剿龙身边的秃鹫跟他打配合,我们便认定屠术是剿龙背后的那个杀手,但直到剿龙被贵阳警方击毙,由此浮现出他这个杀手的身份并不简单,其背后很有可能并非一个幕后老板,那会不会这个冯保罗就是屠术背后的第二个老板?”

“不排除这种可能!”唐仕桪习惯性地摸了摸下巴:“目前,我们所调查两人唯一的连接点就是那个挑战拳击馆。”

当即,逢慈的眼睛猛地一亮,是被队长的话语击中:“老大,我突然有了一个很重要的想法。”

“你说!”

逢慈的目光由起初的怀疑变为笃定:“那个冒充秃鹫,从医院里带走窦满舟的渔夫帽男子——会不会就是冯保罗?”

逢慈说话的同时,用浏览器快速搜索,可见屏幕显示某购物平台列满了各种类型及规格的硅胶秃顶头套,十几到上百就可以买到一顶高仿真的头套,而且一些头套为了迎合万圣节的鬼怪气氛,则是做出了各种鬼怪的恐怖造型。

“老大,你看——就是这种足可以假乱真的硅胶头套。”逢慈进一步解释道:“而且有些商家为了促销,根据客户需要,在这后脑勺纹成秃鹫的样子,也不是没有可能。再者,我看冯保罗的个子不低,也有一米八的样子,跟秃鹫应该不相上下,只是没有秃鹫那么强壮罢了!”

“的确!”唐仕桪点头分析:“这也就解释了嫌犯为何两次站在电梯的电子眼正下方,如果渔夫帽男子戴着这种硅胶的光头道具,只露出头顶的部位,而这恰是秃鹫最明显最醒目的特征,便让我们警方误以为他就是秃鹫本人。”

逢慈顺着队长的方向继续推理:“所以窦娟无法理解为何其父亲会高高兴兴跟着秃鹫离开,因为这个人根本就是冒充的。”

“嗯!”唐仕桪颔首道:“这么说来,这个冒充秃鹫的男子跟窦满舟的关系必定不简单,所以窦娟的父亲也才会跟他高高兴兴地离开了病房。”

“那如果冯保罗就是屠术背后的第二个老板,是他冒充秃鹫带走了窦满舟,那他跟窦满舟到底是什么关系?窦满舟又为何会高高兴兴地跟他离开呢?”

逢慈的话音刚落,办公桌上的座机铃响,唐仕桪拿起话机接听。

“什么?尸检结果出来了?……好好好!我们马上过去!”

唐仕桪和逢慈急步来到法医鉴定中心主任办公室,可见戴勤正在整理秃鹫和窦满舟的相关鉴定资料。

唐仕桪快步走了过去:“怎么回事?有什么重要的发现吗?”

戴勤回答:“两位死者的血液里都发现了酒石酸唑吡坦。”

“安眠药?”唐仕桪本能地惊呼出声:“也就是说,凶手将两人麻醉后,用他事先预设的方式,把他们放进宝美Auto,然后将汽车调至自动挡,关上了车门,最终发生了这样的坠江结果?”

戴勤点头:“逻辑推测是这样。另外,我在两位死者的胃溶液里都发现了酒石酸唑吡坦,这说明他们多半是以喝水的方式服下药物,而不是注射。”

“老大,这恰好也证实了我们之前在办公室的那番推理——”逢慈快速推论道:“姑且——我们推断冯保罗就是屠术的第二个幕后老板,屠术开着那辆盗来的出租车,将冯保罗送到医院,冯保罗便冒充秃鹫,不知道用什么说辞带走了窦满舟,将他领到俞江港口五号码头,然后让窦满舟服下了安眠药,同时将同样麻晕过去的秃鹫抬上跑车,从而伪装成两人同归于尽的假象。”

“这么看来——”唐仕桪对整个推理已经很清楚了:“秃鹫很可能早就已经被冯保罗和屠术所控制。”

“是啊!”逢慈回答:“十八号那天夜里,秃鹫将面包车从俞江港口五号码头开回密湖山庄,便不知所踪,估计那时候就已经被秘密控制住了。”

唐仕桪面现烦躁的焦急:“靠!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从龙星皮鞋厂流失的那批下落不明的毒品到底藏在哪儿。”

说话间,唐仕桪和逢慈离开法医鉴定中心,两人来到了刑侦技术科的检材室,楚慎正坐在显微镜前对此着材质,可见桌面上放着那只蓝色的塑料桶。

这位刑警队长走过去,呼啦抱住楚慎的肩膀,他最为关心有什么新线索的情况:“怎么样?上午有收获吗?”

“哎!别拉拉扯扯!这是在单位,像什么话?!”楚慎像是小媳妇般,扭动身姿摆开对方,由于将近一个星期通宵没睡,脾气显得特别暴躁及不待见。

“哟哟哟!”唐仕桪啧啧露出其大灰狼式的不正经:“咱小媳妇闹脾气呢!”

“谁跟你小媳妇了!”楚慎翻了个白眼,连带打了个哈欠,他抬起跟显微镜亲吻得快成对眼的目光,要死不活道:“原本,我们两个是难兄难弟,一心单身搞事业,特别是我奔四的人了,赶在四十岁之前——坐到了这刑侦技术科科长的位子,如今我事业是有了,单身阵线联盟却没了。”

唐仕桪冲其翻回了白眼:“你最近熬夜是不是脑袋发昏了,什么时候我跟你单身阵线联盟了?”

“这还不都是男人之间的一种默契嘛!”楚慎叹气地摇头:“兄弟单身配合了这么多年,说抛弃就被抛弃,你这个始乱终弃的家伙!”

逢慈为队长抱不平:“楚科,我们队长没不声不响啊!那次去暗访密湖山庄的地下赌场,您应该看出他对我们队花小鸢情投意合。”

“是啊!”楚慎继续一脸惋惜地长叹:“本来,是让小鸢跟我打配合,当我女朋友,结果就被他给抢了去。”

“好了!”唐仕桪打断道:“说正事要紧,到底有什么线索?”

“这个——”楚慎指了指桌上的水桶:“这是那辆被盗出租车附近留下的一只水桶。”

“水桶?”唐仕桪戴上了手套,拿起水桶仔细打量,没发现有什么特殊之处。

“对!”楚慎一副无法理解的表情:“也不知道现在的凶手都是些什么习惯或癖好,车内打扫得干干净净也就算了,这是为了避免留下头发、指纹、皮屑等证据,但就连汽车都给人家冲洗得干干净净,难道,这——这是因为赎罪心理?哎!我说你们这些搞外勤侦查的,就喜欢研究嫌犯的犯罪心理,赶紧帮我分析分析。”

唐仕桪将眼神重点落在了桌上的那只水桶:“你是说嫌犯自带水桶,给那辆盗来的出租洗车?”

“是啊!”楚慎调侃道:“是不是很有职业道德及操守?”

“小逢,”唐仕桪指了指桌上的水桶:“多拍几张相片,说不定能用上。”

“好!”逢慈便掏出了手机,转圈地给水桶拍照,生怕遗漏了任何的细节或是线索。

(伍)

唐仕桪和逢慈从法医鉴定中心与刑侦技术科转了一圈回到刑警总队,已经是晚上八点过,早就过了下班时间,大办公室空空****,下属不是出外勤,就是已经回家了,唯独队长办公室还亮着灯光。

“收拾一下,我们马上去挑战拳击馆。”

“好!”

唐仕桪一边跟助手交代,快步走入进队长办公室,眼见宋鸢正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打盹,表情微愣地心疼。

唐仕桪便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由于宋鸢以手臂为枕,侧趴在桌面上的睡颜,长长的眼睫毛扇贝般随着呼吸轻轻起伏,滑嫩的皮肤几近透明,甚至能看到淡淡的血管,在皮肤下宛如流动的小溪,从而带来了恬静、温暖、明媚及纯洁的幼态。

唐仕桪越看越喜欢,恍惚之间好似柳桢熟睡的模样,又像是一只纯白可爱的小兔子,他忍不住亲吻女孩的眼睛。

宋鸢的瞳仁多少有些受惊,在眼皮下方转动了一圈,这才惊醒地睁开了双眸,于虚焦的目光凝前一定,看清楚面前的男子,露出了笑靥的酒窝。

“你忙完了?”

“你怎么还在这儿啊?”唐仕桪心疼地捏了捏女友的手掌。

宋鸢回掌握了握对方的手心,更是淘气地眨了眨眼睛,其笑靥的酒窝盛满醉意:“我在等你呀!”

唐仕桪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这早就下班了,你父母不担心吗?”

宋鸢摇了摇头:“我刚才发微信,跟他们说晚点回去。”

唐仕桪一脸的抱歉,摸了摸女孩的额发:“小鸢,我今天又不能送你回家了。”

“你们是有什么任务执行吗?”宋鸢眨巴着好奇的眼睛:“能不能带上我?”

“不行!”唐仕桪变脸摆出其霸道总裁式的平板声调:“你就早点回去帮我好好孝敬未来的岳父和岳母吧!”

“那好吧!”宋鸢站起身,主动拦腰搂住对方,她比唐仕桪矮了一个脑袋,头顶正好抵着对方的下颚,便用脑瓜顶拱了拱男友的下巴,磕得唐仕桪的牙花子轻声“咯吱”,这可把这位刑警队长给逗笑了。

“好了,别闹!”唐仕桪拿出霸道总裁式的摸头杀,语态恢复温柔:“赶紧回去,我一会儿在车上好查岗。”

“好!——”宋鸢拖长语态道:“我这就回去,不给你们添乱。”

女孩倒也不任性,骨子里受到了高干家庭的良好教育,她正要转身离开时,被唐仕桪长臂拉回。宋鸢正满面错愕,张嘴刚要说什么,却是被男友搂在怀里,眼见对方滚烫的目光,脸颊倏地通红,不知作何反应。

特别是瞧见黑影临门压下,女孩像是一只小白兔那般,她将肩膀正不自觉地微耸,因脖梗内缩,尤其是咽喉下方的那对锁骨突起,与颈动脉形成了完美对称的连接,因而性感地露出了洁白衬衫的衣领外,既展现出了女孩紧张的情绪,那又是一种本能抗拒的害羞。

“怎么?”唐仕桪将嘴唇停在女孩约莫一公分的位置:“还是不太习惯?”

“没有!”宋鸢睁开眼睛,眼见男友温文停住的举动,尤其是对方杂草般的胡茬,犹若精钢青光乱目地扎眼,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怎么了?”唐仕桪拉下眼帘,淡目打量周身,没见有何不妥。

“你长胡子了。”宋鸢忍不住笑道:“本来你这个野人跟我确定情侣关系之后,每天定时定点把自己打理得光光生生,像是洁白如玉、长身玉立的高中班长,但现在则又回到了野人的样貌。”

唐仕桪笑了起来:“原来,你是馋我的身子啊?”

宋鸢再次脸红,将脸别向一边:“谁——谁馋你了!”

“最近不是因为工作太忙了嘛!整天熬夜加班。”唐仕桪用右手的大拇指腹横移地摸过自己的下巴,甫现颇为自得的男性魅力,他一把搂抱过对方的腰肢,面冲女友耳语道:“况且,这也说明我荷尔蒙旺盛,男人的滋味足够解馋,那要不——我们再进一步,深入了解试试?”

唐仕桪的样子得寸进尺,宋鸢嫌弃地别了别嘴巴:“不要!”

“那好吧!”这位刑警队长看似天生匪气,骨性里却是谦谦君子的风度,反正来日方长,也不急于一时。

“好了!赶紧回家吧!”

就在唐仕桪准备放开女友,催促对方赶紧回家的当口,宋鸢用双臂勾住男友的脖子,踮起脚尖快速啄了对方一口,就像是一只偷吃到鱼干的猫咪,惊得唐仕桪面色一愣,倒像是自己反被非礼。

这位刑警队长没料到看似温顺胆弱的小白兔也学会了偷袭,而且还是主动索吻,嘴角便露出大灰狼式的坏笑,舔嘴般意犹未尽道:“还说不馋?!”

小白兔知道大灰狼要发威了,便吃吃轻笑地扭腰转身跑开,唐仕桪哪可能轻易饶了对方,快速回手一捞,就将小兔子捉进自己的怀抱,全然没有了之前的谦谦风度,决意将两人的关系更近一步,便来了个深度广密的亲吻,用舌头撬开宋鸢的牙齿,舌尖侵抵目标人的咽喉。

女孩微微气喘,身体无法控制地稍稍一颤,那是感到极为刺激的颤栗,从感官到心灵导来麻酥酥的电击,让她意乱情迷,甘愿沉溺其间,因而发出梦呓似的浅恬呻吟,犹若享受肉欲所带来的纠缠和欢愉,是在渴求对方更为猛烈的男性进攻。

两人之前在俞城市人民医院附近的那家咖啡馆,宋鸢将她跟戚剀之间隐匿的少年往事和盘托出,也正是从那时候开始——这个女孩对两性关系不再抗拒。

更何况,宋鸢又并非遭遇了异性的侵犯,只是意外撞见了不该看的东西,但错误的一方并非在她,女孩又没长针眼。

那时年少,人生第一次观看“现场直播”,也是首次遭遇那样的威胁,特别是戚剀那张鬼魅的面孔,将那个雾霾的早晨幻化成这六七年来的噩梦连连,不断纠缠出现在女孩的梦里,加深记忆的粘稠度与罪恶感,如同毒液般渗透进其心灵的各个角落,以致从心底对男性产生了天生的防范,甚至于多年后跟戚剀在医院不期而遇,出现了那种晕倒的状况。

但跟唐仕桪的相处和交往,让宋鸢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定,她不再对两性关系而有所忌讳,而是全然接受了面前这个成熟温存的男人。

逢慈收拾完公文包,正走到队长办公室,撞见两人亲热的举动,当即将白眼朝上一翻,望向自己的脑瓜顶。

“我没看到,我什么都没看到!”逢慈盲人摸象般知趣地转身离开。

“别装了!”唐仕桪面冲房门,松开女友,笑骂助手:“小心看了不该看的东西长针眼!”

“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看到,所以不会长针眼!”逢慈继续盲人摸象似地四处瞎抓**。

宋鸢则是脸红地好笑,见逢慈东摸摸西挠挠,装瞎子还真像那么回事,便转向男友道:“好了,你们赶紧去忙吧!”

宋鸢将两人送出市局,唐仕桪降下长安便车的车窗玻璃,正依依不舍地拉握住了女友的手。

“赶紧回去!别让咱爸妈担心!”堂堂俞城市公安局刑警总队总队长腻腻歪歪的样子恨不得能在女友的手背猛亲一口。

“知道了!”宋鸢也回以腻腻歪歪的撒娇。

“哎呀!大家都是成年人,别这么酸行吗?!……哎呀!我的好哥哥,我的亲妹妹,我真舍不得你,我也舍不得你!……但我有工作怎么办?哪我在家等你!……那你在家一定要好好的。我知道——我一定洗得干干净净在家等你!……”

逢慈坐在驾驶室,一边说话的同时,来了一番行为艺术皆极为夸张的可云摸,这才克制住了脚踩油门绝尘离去的冲动,用速度与**撕开这对腻腻歪歪的小情侣。

“好了,好了!”唐仕桪笑骂道:“当着人家小姑娘胡乱说什么呢?赶紧开车吧!”

逢慈不忘嘴甜:“嫂子,我们忙了!”

“忙去吧!”宋鸢抿嘴一乐:“注意安全!”

“您放心!”逢慈贫嘴地回答:“忙完后,我保证把您家这口子全须全脸地送回住处。”

“就你废话多,赶紧了!”

在唐仕桪的催促声中,眼见逢慈脚踩油门,汽车离去的身影,宋鸢穿过了马路,走向对面的公交车站。

晚上十点过,两人来到挑战拳击馆所在的夜市,由于已经过了饭点,夜市处于半收摊的状态,是在等待后半夜的夜宵,继续大赚一笔。

逢慈将长安便车停在挑战拳击馆对面的马路停车位,两人走进大厅,眼见一个六十多岁的保洁大妈——其制服上的胸牌印有“净联保洁”的字样,正是跟那个出现在曾徒命案现场——人民广场公共卫生间的保洁员牛顺为同一家保洁公司。

眼下,保洁大妈将脏兮兮的自动拖把伸进旁侧一只崭新的红桶,正一遍遍下压着手柄,从而起到清洗的作用。

那红桶塑光耀眼,跟那只半旧恹恹的油腻拖把实在很不搭调,就像是半槽老头配上娇滴滴的黄花大闺女,好似一树梨花压海棠,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别扭。

“老大,你看那只红桶!”显然,逢慈是在提及这只红桶跟屠术遗失在出租车边的那只蓝桶很可能存在着某种关联。

唐仕桪明白颔首,便快步走了过去,装作拉家常似地套近乎:“大妈,您这是在打扫清洁啊?”

那个保洁大妈瞧见走来的这两人:“两位有事吗?”

“啊!”唐仕桪随意道:“我们是冯总的朋友,过来谈点儿事。”

“冯总?”看来,保洁大妈并不清楚这里的老板姓冯,中文名叫冯保罗。

逢慈在一旁解释:“就是这家拳馆的总经理。”

“我不知道你们说的是哪个总。”保洁大妈将拧干的拖把杵在地上继续干活道:“我是保洁公司的外派员,每天晚上九点,来这里打扫清洁,不认识什么冯总或是马总。”

唐仕桪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看向对方的忙忙碌碌:“那这些清洁用具是您从保洁公司带来的?”

“没有!”保洁大妈表现出职业素养的速战速决,只想尽快干完活,也好早完早了事:“这些是拳馆的用具,平时放在大厅一楼的公共卫生间。”

“您这桶似乎跟拖把不搭调啊!”唐仕桪装作漫不经心地踢了一下那只塑光耀眼的红桶,那桶像是不堪剧痛,颤栗地将身体一抖,差点**出了黑乎乎的浪迹。

保洁大妈不太明白来者为何对她的清洁工具这么感兴趣,她将拖把往地上一杵,就着半干还湿着的地面,颇不耐烦道:“你们到底想要干嘛?”

“大妈,您别紧张嘛!我们来谈事情而已!”唐仕桪指了指电梯的方向:“那我们上楼了。”

说话的同时,唐仕桪大步走过去,摁下电梯的上行键。

“哎!”保洁大妈好意提醒道:“这早就下班了!”

“这谈生意啊——不分上下班!”电梯门开,唐仕桪跟逢慈走进去,两人一前一后地转身,齐目望向对方。

“哎!”保洁大妈大声道:“我这忙完了就要锁门,不然丢了什么东西,光是那拳击手套都不够我赔的!”

“都说了!”唐仕桪耐着性子强调:“我们是冯总的朋友,不会顺手牵羊拿什么拳击手套啊之类!”

“但——但楼上应该没人了吧!”保洁大妈的声调随着关闭的金属门,以及唐仕桪招手告别,惹得她将嗓门一降,被隔绝在了电梯门外。

电梯内的灯光有些霉暗阴冷,逢慈跨上一步,面冲队长耳语。

“老大,那只水桶——”逢慈压低的嗓门微不可闻。

唐仕桪也只是动了动嘴唇:“新买的。”随而无声地补充了一句:“蓝桶之后买的。”

“应该是!”

逢慈轻轻点头,电梯“叮咚”一响,就停在了三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