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惊现死者

(壹)

二零一二年,俞城,阳春四月,气温乍暖还寒,天空阴晴不定,可见这日多云,太阳正在云层里穿梭,像是害怕见光的孩子,有些害羞的样子。

这一年,逢慈三十岁,其女朋友汤敏惠二十八岁,女方早就有了结婚的打算,但又不想过于直白地催婚,好像自己嫁不出去似的。

这天周末,小两口闲来无事,便趁着春日正好,他们坐在俞城市民政局对面的人民广场,眼见一对刚刚领证的小夫妻走出了大门,两人成双成对露出喜气洋洋的开心,甚至毫不避嫌相互亲吻地拥抱在了一起。

“你说他们就这么不避嫌吗?”

逢慈望向正在吃冰淇淋的媳妇,眼见对方一脸羡慕的表情,便面露坏笑地悄声耳语道:“等我们回到家里,我把你的嘴亲肿,这样——你就不会羡慕他们了吧?”

“切!”汤敏惠白了对方一目:“不要这么猥琐行吗?”

这反而刺激了逢慈,他越加猥狎地搂过女友的细腰,面冲其调情地耳语:“你不就喜欢我对你猥琐,而且只对你一个人猥琐?!”

“滚滚滚!”汤敏惠将剩下的冰淇淋一口闷下,拍了拍手站起身,摆脱开对方的亲密,脸色却是面带微笑,心里更是甜美如蜜,便大步朝往广场的外围走去。

逢慈的身体一滑,也是面带笑容,起身跟上女友。突然,两人的身后传来一声炸响:“死——死人了,这里死人了!——”

逢慈的目色一惊,回头见一个身穿保洁制服的男人,从广场一角的公共卫生间里冲出,一副像是见到了鬼般的惊惧。

“怎么回事?”逢慈低声自语,出于职业使然,便习惯性地迎了过去。

逢慈一边冲过去,一边掏出工作证,拦住了保洁员:“你好!我是市局刑警总队的,发生什么事了?”

那个保洁员看起来大概四十多岁,可见其制服上的胸牌印有“净联保洁”的字样。男子仍是那脸惊恐的面色,他背手指向卫生间的方位:“那——那里面死人了,好可怕,真是太可怕了!”

“死人?”一些好奇的市民围拢了过来,其中更有甚者由于大胆猎奇,便转身朝往公共卫生间跑去,是想第一时间看到命案现场。

逢慈急了,出于职业本能,赶忙追了过去,是在维护现场秩序:“大家等等!请等一等!”

逢慈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拦截在卫生间门口,气喘吁吁地劝说:“大家好!请——请听我说——我是——我是咱市局刑警总队的干警,刚才有保洁人员说——说这里——这里面发生了命案,保护案件现场,这是——这是我身为一名刑警的本职工作,请——请大家配合我们警方的工作!”

“是啊!”汤敏惠也追到了男友的身边,挺身挡在看热闹的市民身前,帮忙维护秩序道:“请大家配合警方的工作!我们在此谢谢了!”

“你是谁呀?”那个冲在最前方的男子长颈鸟喙,大概二十五六岁,鼻柱挂着只银环,恰逢天上的太阳探头,在春日暖阳的照耀下异常打眼,这家伙也不知道是否有吸毒史,看起来营养不良的样子,其身上穿着一套花花绿绿的牛仔服,那牛仔服的后背用红色亮片缝制有“FUCKING YOU!”的字样,一看就是小流氓的打扮。

“我是——”

汤敏惠正想解释自己是这位刑警同志的女朋友,则是被逢慈挡在身后,面冲大家一本正经道:“这位是——我们俞城市局刑警总队三八红旗手的获得者——铿锵玫瑰汤敏惠干事!”

汤敏惠惊得头发都焦了,就差冒出了朵朵的白烟,眼见逢慈面冲自己眨眼,她的脑袋多少有些发懵,明显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就听闻现场一片热烈的掌声。

“哇噻!女警官——还真是年轻有为啊!”

“是啊!这么漂亮的警花,还是三八红旗手!”

“果然,长得好看的都上交给国家了!”

……

“不错啊!”那个小流氓打扮的男子拍手击掌,晃动着鼻头的挂环,流露出猥亵的色相:“这么漂亮的警花,这位警官同志好福气啊!”

逢慈洋洋得意,便吩咐女友道:“敏惠,你马上打电话到总队,告知我们这边的情况。”

“啊!好!”汤敏惠也顾不上解释自己的真实身份,便走到卫生间门外的一角,给时任俞城市公安局刑警总队的总队长——唐仕桪打去了电话。

逢慈见控制住了面前乱糟糟的局面,便正准备转身查看卫生间内的情况,恰见从内走出一人,便以为尸体诈活般吓得舌头一哆嗦。

“你——你怎么出来了?”

那个男子看起来三十来岁,身穿一套灰白简约的休闲装,长相儒雅温和,气质斯文谙练,一看就是社会精英范儿。

这个男人先是瞧了一眼逢慈,随而被卫生间外围观的阵仗给吓到了,因而露出莫名其妙的面状道:“我——我进去解手啊!”

“解手?”逢慈难以置信:“难道,你都没有看到尸体?”

“看到了呀!”相对于被眼前的阵仗吓到,但对于命案现场的回复,男子倒是显得异常镇定,没有任何恐惧的心慌。

逢慈感觉汗毛“唰”地乍起:“那你还——”

男子愈加淡定地回答:“我之前没看到,但我听到一个男人的尖叫,那人好像跑出去了,我还奇怪是怎么回事,就从隔间里走了出来,看到隔壁倒着一具尸体……”显然,他所提及的“一个男人的尖叫”正是那个保洁员惊惧的叫声。

逢慈愣愣地望向对方,被男子的讲述惊呆了,好半天才不可思议道:“那——那你都没觉得害怕?”

“啊!”男子笑了起来:“我是一名医生,所以见到这种情况还好!”

“医生?”逢慈面现颔首佩服的神态,就差击掌为对方欢呼叫好:“难怪——你能保持如此淡定自若的常态!”

汤敏惠打完电话,便面朝男友走来:“唐队说,他马上带队过来!”

“好!”逢慈颔首,心里惦记:一定要在队长到来之前,保护好这里的命案现场。

岂料,这个自称医生的男子淡定自荐:“请问——需要我帮忙吗?你们的法医应该还有一阵才到。”

逢慈先是一愣,没想到对方主动请缨,但显然不太合适,便礼貌地回绝道:“算了!给活人看病,跟死者尸检,想必——这两者之间相隔着银河系的距离。”

男子没有说话,而是微微颔首,就将身体闪到了一边。

逢慈便面冲女友小声交代:“敏惠,你在这儿的门口守着,特别是看住了那个医生,让他不要走,另外——务必阻止闲杂人等不许入内,我进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汤敏惠跟随男友的目光,望见了一旁站着的医生,便颔首答应:“好的!”

逢慈小心翼翼地走进卫生间,其内大概十来平方米的面积,可见门口附近的盥洗台倒着一只拖把。

面朝盥洗台是一列小便池,里面排着两个单独的隔间。外侧那个隔间房门大开,虽然挡住了里内的情况,可见里面的隔间处一具尸体倒在了地上。

那房门与隔间的台子持平,跟地面的间距大概十厘米的高度,所以尸体倒在地上,正用侧脸望向逢慈,分明是一副死不瞑目的讶异,透露出了一股说不出的诡谲,让人感觉心底不自觉地发毛,加之卫生间进身过长,窗外的阳光照不全,又没有开灯,一股没来由的阴邪之气正浑身乱窜。

逢慈自俞城警官职业学院组织犯罪侦查系的侦查学专业毕业以来,好歹工作也有七八年了,见识过无数命案的现场,即便是碎尸案也不在话下,而且面前的死者全须全脸,但还是让他感觉到了一股寒气从腹部升腾,有如一把冰刀搅动其五脏六腑疼痛得难忍,是死者的那双死不瞑目太过寒彻透骨,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为了保护命案现场,逢慈没有走进隔间,他在门口打量过一番,便退出卫生间;与此同时,汤敏惠以身体为界,挡住身后的围观群众,并不时张望向卫生间,其身边站着的那个医生,是在靠近想跟她搭话。

“你是那警察的女友?”

“这跟你有关系吗?”汤敏惠看似懒得搭理对方。

“怎么没关系?”医生嬉皮笑脸地靠近女人:“你男朋友刚才不是特意交代你——让你看住我,特别是让我不要走吗?”

汤敏惠双臂抱胸,便白了对方一眼:“那你就在这里好好呆着!”

“我是好好呆着呀!”医生压低了嗓门贫嘴道:“但我听周围的群众说——你是咱俞城市局刑警总队的干警,还是什么三八红旗手的获得者,但我看你不像啊!”

汤敏惠的脸色一红,这是男友的夸大其词,她不便对此过多解释,正好逢慈走了出来,她便快步迎了过去,这既是为了摆脱男子的纠缠,也是想了解现场命案的情况。

(贰)

此时此刻,队长唐仕桪带队赶来到了命案现场,广场外围的临时停车位停满了警车,或是刑侦技术科和法医中心的刑事勘察车,大家皆行动有素,各自忙碌了起来。

唐仕桪,男,现年四十岁,他目前担任俞城市公安局刑警总队的总队长,其满面的胡子八叉,头发也盖过了眉毛,尽管看起来不修边幅,但胜在眉眼深邃英挺,瞳孔更是剑气逼人,虽然鼻子相比逢慈略显粗糙,但好在跟其浓眉阔嘴的外貌相得益彰,兼之身材也是挺硕而高大,自带强大牛逼的队长气场,所以便显露出其自成一派的不羁与痞帅。

由于唐仕桪带队身穿警服,因而围观的群众自觉闪出了一条通道,那个小流氓打扮的男子尽管面露不屑,但看起来有些害怕警察的样子,便躲避瘟神似地闪退到了一边。

唐仕桪走路带风,随便一件及腰直筒的灰色春装,都能被走出风衣黑老大的效果,逢慈急忙迎了过去,向队长简单汇报了案发的基本情况。

“这么说来——”唐仕桪环视现场的嘈杂:“这凶手的胆子很大啊!”

“对!”逢慈颔首赞同:“在这大庭广众下,就敢行凶杀人,凶手的胆子是很大!”

“那就赶紧干活吧!”唐仕桪拍手,便当机立断,马上投入进了审讯的状态:“让下面的人询问现场围观的群众,你刚才提到的这两个人,我们两个重点问话。”

“好!”

当即,公共卫生间外拉起了一条黄色的警戒线,唐仕桪安排刑侦技术科和法医中心的工作人员现场勘查,他则是带队来到了广场对角的治安岗亭,将这里作为临时审讯室。

那个最先发现了尸体的保洁员名叫牛顺,其来自俞城净联保洁环境服务有限公司,现年四十六岁,是俞城附近的区县农民。因人民广场的主管部门环卫局将公共卫生间外包给了该保洁公司,牛顺每天早上八点上班,每半个小时,便打扫一次卫生间的清洁。

唐仕桪听牛顺做了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摸了摸下巴的络腮胡,便展开正式的提问道:“那就说说——你是怎么发现尸体的吧?”

牛顺还是那副惊魂未定的恐惧:“今——今天,我跟往常一样,八点钟来上班,我走进人民广场的那间公共卫生间,发现最里面的那个隔间推不开,应该是里内的插销被锁上了,我以为有人大解,所以就先打扫了其他地方。”

唐仕桪奇怪道:“你都没敲门问问里面有人吗?”

“第一次没敲!”牛顺老实地回答:“我做完清洁,就去广场附近的早点铺吃早饭。”

逢慈作为唐仕桪的助手,他坐在队长身边,笔录的同时问道:“那然后呢?”

“然后——”牛顺咽了口吐沫继续:“半个小时后,我回到卫生间,发现里面的隔间门还是关着,便敲了敲门,但没人回答。”

唐仕桪追问:“当时,你都没觉得有什么意外或是吃惊吗?”

“没有!”牛顺摇了摇头:“这里是人民广场,周围的餐馆酒吧不少,有时候一些醉酒的路人经过卫生间,因为呕吐,所以就到卫生间解决,甚至那些醉酒的路人偶尔醉得人事不省,便将卫生间当成自己的卧室,倒在隔间宿醉一晚——这种情况也是有的。”

唐仕桪点了点头:“那然后呢?”

“然后——”牛顺舔了舔嘴巴继续道:“我敲了敲门,见没人答应,就以为是宿醉的路人,便想着半个小时后再来看看。”

不想,半个小时后——也就是九点半,牛顺再次回到公共卫生间,他先是看到外侧的隔间门锁,猜测有人在使用,便走到里内敲门,依然没有人回答,这才引起了他的警觉,奇怪这隔间里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牛顺便用力拉了拉房门,那门拴本来就摇摇欲坠,经他使劲地朝外一带,死者便靠着门板摔出了隔间,正是逢慈从门口看到的那个情景。

由于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命案,这个保洁员先是一愣,便惊恐地尖叫出声,本能冲出了卫生间,在路过盥洗台时,不小心踢翻拖把,炸响地跑了出来:“死——死人了,这里死人了!——”这正是半个小时前——逢慈与女友汤敏惠在广场上看到的那番情景。

“对!”逢慈望向队长道:“老大,他的这份笔录跟我向你刚才汇报时的情况相一致。”

“嗯!”唐仕桪轻轻颔首:“那就让他看看笔录还需要有什么补充的地方吗?如果没有的话,就让他签字。”

逢慈便将笔录本递给牛顺,因为这个保洁员第一次跟警方打交道,生怕有什么线索或信息没能提供到位,亦或是言多必失,便将笔录看得很仔细,正要落笔签字时,随而想起了什么。

“对了!”牛顺认真地求证道:“我刚才不是说——我第一次打扫时,没敲里内的隔间吗?”

“是啊!”唐仕桪点头:“怎么了?”

牛顺补充道:“我当时没想到会发生命案,更没料到要保护命案现场,所以当看到盥洗盆内都是呕吐物,隔间外的地板上好像也有些尿液的痕迹,之前我也说了,那些醉酒的路人经过广场一角的公共卫生间,经常将盥洗台吐得到处都是,甚至随地大小便,因而我没当回事,就给打扫干净了。但现在回想起来——”这个保洁员面现紧张:“我——我该不会是把什么重要的证据也都打扫干净了吧?!”

“我靠!你早说啊!”唐仕桪的目色一愕,连忙望向治安岗亭,便抬手招呼门口站着的“临时警卫”:“度宽、廖长,你们两个带他去命案现场。”

“是!”度宽和廖长个子一矮一高,两人的体态一胖一瘦,他们一个圆脸一个长脸,性格一个外放一个内敛……这跟两人的名字相辅相成,果然一个宽向发展,一个则是长向跟进。

“还有——”唐仕桪见二人领着保洁员朝外走去,明显想起了什么,便站起身补充道:“顺带提醒楚慎带领的刑侦技术科,让他们仔细查查盥洗台的下水道,以及卫生间的地面是否留有相关的残留物,特别是死者的DNA。”

度宽带头颔首:“老大知道了!”

之后,便是那个自称医生的男子被安排进临时审讯室,他坐在保洁员之前坐过的位置,先是低眉看了一眼对面的逢慈,继而横目扫视向其身边坐着的唐仕桪,瞧似正用医生的眼光研究面前的警方。

唐仕桪跟目击者的眼神对视的同时,其表情颇感兴趣,嘴角牵扯地一笑:“我的助手——小逢说你是一名医生。”

“嗯!”男子点了点头:“我叫戚剀,现年三十岁,我是俞城市人民医院心胸外科的一名医生。”

“俞城市人民医院?”唐仕桪笑言:“那是城东啊!这边是城西,难道戚医生这是要绕道去上班吗?”

“啊!是这样!”戚剀解释道:“我们院长生病了,他也是我的博导,今天是周日,难得休息,我就到这附近的锦绣花园去探望他。”

唐仕桪颔首:“市人民医院的现任是向华院长吧?”

“对!”戚剀点头:“向院长好歹也带了我六年,所以他老人家生病,我这个做学生的——理应去探望他。”

唐仕桪看似漫不经心地询问:“向院长马上就要退休了吧?”

“对!”戚剀颔首:“今年年底退休。”

逢慈则是不解道:“锦绣花园距离人民广场大概一公里左右,你怎么会上这里的公共卫生间?”

“啊!是这样!——”戚剀耐心地讲解:“昨天夜班下班后,我跟几个同事去吃火锅,结果没想到今天一早开到这儿附近,正好闹肚子,我便停下车,赶来这广场的公共卫生间解决问题,没想到碰见了这事,这不是触我的霉头嘛!”

唐仕桪奇怪道:“你走进卫生间,都没看到死者的尸体?”

“没有啊!”戚剀便详细讲述了他走进卫生间的全过程——

由于拉肚子,戚剀着急忙慌地将轿车停在广场附近的临时停车位,他穿过马路,走进卫生间,刚插上门拴,蹲下身子,就听到有人走了进来。

戚剀听闻那人走到里内的隔间敲门,嘴巴明显不太安分,似乎正在嘀咕什么:“这人该不会是醉死在里面了吧?”显然,这个说话之人正是保洁员牛顺。

戚剀听到牛顺敲里内的隔间,因为没人回答,便拉了拉门板,他先是听闻一闷重击摔在了地上,随而是牛顺杀猪般惊惧地炸响:“死——死人了,这里死人了!——”那尖叫声便一路冲出了公共卫生间。

唐仕桪愈加疑惑地望向对方:“你听到死人都不奇怪吗?”

“警官,人有三急。”戚剀一副为难的表情:“在那种情况下,我只想解决内急。”

唐仕桪便点头追问:“那你急完了,走出隔间,看见倒在地上的尸体,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我已经跟这位警官说了,我是一名医生,自然见惯了生死。”戚剀指向逢慈道:“而且我还问——如果需要帮忙的话,我可以帮忙看看死者的情况,但被这位警官拒绝了。”

眼见队长正望向自己,逢慈连忙咳嗽了一声:“啊!对!这位朋友自荐帮忙,但被我给拒绝了。”

“是啊!”戚剀颇为惋惜地补充道:“这位警察同志说——我给活人看病,跟死者尸检,这两者之间相隔着银河系的距离。”

“哈哈!”唐仕桪似乎为下属的专业素养赞赏地轻轻颔首:“感谢戚医生对我们警方工作的支持,但我这位助手也没说得没错——医生和法医还是有一定的差距。”

“那好吧!”戚剀只得放弃自荐道:“我知道的情况就这些!”

“那好!”唐仕桪望向助手:“小逢,你让戚医生看看笔录,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按照正常程序签个字。”

“好!”逢慈便将笔录本递给了对方。

五分钟后,唐仕桪和助手将戚剀送出治安岗亭,正见度宽与廖长面朝他们大步走来。

“那戚医生,”这位刑警队长礼貌地望向对方:“如果有什么询问的话,我们警方可能随时会跟您取得联系!”

“好!”戚剀颔首:“配合警方的调查是我们每一位公民应尽的责任和义务嘛!”

唐仕桪告别道:“那我们就送您到这儿了,您慢走!”

“好!你们忙!”

戚剀转身,跟度宽和廖长擦肩而过,两人看了一眼目击者,便快步走到队长面前。

度宽汇报道:“老大,按照你的指示——牛顺已经指认了残留物的具体位置,技术科那边也拍了照,正在勘查取样。”

廖长挺身补充:“另外,保洁公司那边管理严格,牛顺因为要回单位汇报情况,所以就先放他走了。”

“嗯!”唐仕桪点头望向助手:“反正已经留下了电话,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联系。”当即,他想起了什么:“怎么样?法医那边的初检结果如何?”

“法医初检结果死者系机械性窒息身亡。”说话的同时,度宽从口袋摸出手机,调出死者的相片,放大脖子的部位,可见特写画面显示其脖口处明显绞有勒痕,勒痕处留有明显的十指抓痕,且那勒痕看不出具体的花纹,因而无法判断凶手采以何种绳套为作案工具。

“就这么点儿信息?”唐仕桪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这根本就看不出作案绳套的具体类型。”

“嗯!”廖长颔首:“目前,从这勒痕只能大体推断出作案工具为宽约四五毫米之类的绳套,至于——死者的其他信息还需法医进一步的尸检分析,也才能得出最终的结论。”

“那好!”唐仕桪点头:“我知道了!那下面的任务是——”

逢慈正听队长安排任务,口袋里的话机传来接收微信的提示音,可见是女友发来的信息:等你实在无聊,我就先回家了。

(叁)

傍晚六点左右,逢慈从市局回到爱琴海公寓——那是他跟汤敏惠爱的小屋,约莫距离其单位步行十分钟的一套公寓,房子大概四十平方米,是套一室一厅的寓所。

逢慈和汤敏惠是高中同学,两人之前以学业为重,考上了心爱的大学和专业,逢慈考上了俞城警官职业学院,汤敏惠则是考上了俞城大学的经贸专业。汤敏惠大学毕业时,逢慈正式向她求爱,两人确立了关系,便一直住在这儿。

此时,汤敏惠正在厨房内煲汤,逢慈闻着香味走了进来,从身后环抱住心爱的女人。

“真是晦气!”汤敏惠扭头望了一眼男友:“去民政局就坐了这么一小会儿,结果居然碰到了命案,你还真是不辱你身为刑警的使命啊!”

“好了!我的好老婆,你就别再抱怨了!”逢慈将脸颊贴靠在对方的后背:“虽然你嘴上埋怨,但在现场还不是帮我维持秩序。”

“你还好意思说!”汤敏惠既好气又好笑,拉开男朋友的怀抱,转身望向对方声讨:“我什么时候成为你们市局刑警总队的人了?还警花、铿锵玫瑰、三八红旗手的获得者汤敏惠干事?!”

“哈哈!”逢慈开玩笑道:“就是今天上午,我当着大家的面儿宣布的那个时候啊!”

汤敏惠没说话,转过身的同时,她拿起汤勺,搅了搅砂锅内的肉汤,浓郁的香气勾人食欲,惹得男友动了动鼻头。

“对了!”逢慈从身后再次拥抱住女友:“我进去卫生间,查看命案现场,那个医生对你说什么了?我看他对你似乎很暧昧的样子。”

汤敏惠故意暧昧地反诘:“你女朋友我魅力非凡,即便有人跑来跟我搭讪,这也很正常吧?”

“对对对!是很正常!”逢慈将下巴靠在女友的肩头:“但我会吃醋噢!”

“好了!”汤敏惠被逗笑道:“我们不过就闲扯了几句,不是你让我看好他的嘛?!哪这么多醋可吃?!”

“没办法!”逢慈愈加黏糊地抱紧了女友,并且撒娇卖萌地摇晃着身体:“我就喜欢吃我老婆的醋!”

“哈哈!”汤敏惠开心地笑了起来,随而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不自觉停止搅动的汤勺,显露愁容满面的担忧。

“怎么了?”逢慈察觉气氛不太对劲:“怎么看起来有心事的样子?”

“唉!”汤敏惠忧心忡忡地叹气道:“你们在治安岗亭询问目击者,我看到几名法医将那具尸体搬出了卫生间,尽管之前翻看过你带回家的那些案宗,但今天是我第一次看到命案现场,还是有些被吓到了。”

“谁让你跑去看尸体的?”逢慈亲吻女人的脖窝:“敏惠,你放心!有我在你身边,谁都不能伤害到你。”

“我担心的不是我自己!”汤敏惠闷闷不乐地继续搅动着手里的汤勺。

“那是什么!”逢慈已经完全沉溺在女人的体香当中,从女友的脖窝一路吻到了对方的耳垂。

“好了,别闹了!”汤敏惠没心思亲热,打开了对方的亲昵,语态正色道:“其实,我一直很担心你这工作的性质,特别是五年前柳桢的事件,导致你受了那么严重的伤。”

逢慈满不在乎的口吻:“那点儿小伤不算什么!”

“什么?不算什么?”汤敏惠生气地发怒道:“你胳膊上的伤势——”

“好了!”逢慈用下巴压制住女友的动势,越发使出撒娇的讨乖抱紧对方:“我们不是说过,不讨论这个问题吗?”

汤敏惠满腹的无奈:“每次谈到这个问题,你都回避!”

“因为这没什么好谈的呀!”逢慈认认真真地表态道:“你知道我从小便立志成为一名警察。”

“知道!”汤敏惠白了对方一目:“所以总是让我为你担心!”

“我就知道我心爱的老婆对我最好了!我亲爱的DARLING,你也不想让我做不喜欢的事情吧?”逢慈拿出了他对付女友的杀手锏,用亲昵到泛滥甜蜜滋味的耳语道:“今天上午,你不是特羡慕那些从民政局刚刚领证、成双成对走出大门的小情侣,甚至艳羡他们毫不避嫌相互亲吻地拥抱在了一起。”

“我——我什么时候羡慕了?”汤敏惠挺直后背,顶开男友的糖衣炮弹,摆出一脸严肃的神貌:“我的原话是——他们就这么不避嫌吗?”

“你就是羡慕了!”逢慈浅露狎昵,眼底流波滟潋,其男性荷尔蒙泛溢地一把抱起女友,放在灶台旁的橱柜上,弄得汤敏惠面色震悚。

“你——你要干嘛?”为避免蹭脏男友的衣服,汤敏惠高高地举起汤勺,她就像是一只受惊投降了的小鸟。

“我说了——”逢慈一边猥琐地调笑,双手不老实地摩挲过女人的大腿,便将手伸入进对方围裙下的睡衣:“等我们回到家里,我把你的嘴亲肿,这样——你就不会羡慕他们了吧?”

“别闹了!”汤敏惠既笑又恼道:“我正在做饭呢!”

汤敏惠正要跳下橱柜,却是被逢慈挺身拦住,其双臂按放在橱柜的平台,身体宛似一只笼子,挡住了女友的行动,他昂扬修长的脖颈,傲挺出愈加狎昵的亲近:“我正在吃着饭呢!而且,要一口一口地慢慢吃,这样——才能细品出美妙销魂的滋味。”

窗外的暮色涌进房间,由于厨房没有开灯,气氛难免摄人勾魂,耳边是浓汤汩汩的热燎翻滚。逢慈再次将手伸进女友的睡衣,缓缓地爱抚对方的每一寸肌肤,直至探向那个诱人魅惑的秘境之所——

“阿慈,你别这么猥琐行吗?”汤敏惠正要笑闹地推开男友,则是被逢慈抓抱得更紧,因为被触碰到了私密处,女人便感觉身体一软,倒入进了男友的怀抱。

“舒不舒服?”逢慈动作没停,身体依势压前,将女人抱放回了橱柜,面冲女友甜蜜地吹气道:“要不——我们就在这儿?我们还没在厨房有过这么刺激的举动。”

“不要!”汤敏惠娇喘地试图拒绝:“我——我正在做饭。”

“我说了!我要吃饭!”

逢慈亲吻着女友的嘴唇,汤敏惠经不住对方的**,轻轻地发出了气喘的娇吟:“不——不要!我们回卧室。”

逢慈像个偷吃糖果的小男孩,其内心的寻求刺激占据上风:“我就想在这儿,肯定跟卧室的感觉很不一样。”

“不要!我——我们还是回卧室。”

“咣当”一响,汤敏惠手中的汤勺掉落在地,虽然女人的语态半推半就,但经不住男友的主动进攻,其身体已经完全被攻陷,忍不住泛起了潮热的渴望,便迎上男友的亲吻,他们如同两条游蛇,相互彼此纠缠在了一起,身体密合,魂灵交织,身心合为一体,认定对方皆是此生唯一的爱人。

汤敏惠亲吻男友的身体,突然感觉嘴唇被一道秘密的凸起一割,便睁开水光涟漪的眼波,可见房间隐秘的暮色间,逢慈左肩膀的肱二头肌处有条长达四五厘米的伤口,这让她忍不住心疼地抚摸了下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疤。

“疼吗?”

“不疼了,早就不疼了!”逢慈说话的同时,将姿态朝前一挺,便强势充盈进了女人的身体。

“啊!——”汤敏惠发出一响媚人的轻吟,便猛咬住男友臂膀处的疤痕,她犹如一汪碧蓝的湖泉,正承以高山巍峨的塌陷,两人皆沉没进了那惊心动魄到令人无法呼吸的情欲旋涡之中。

砂锅内汩汩翻滚的肉汤正热气蒸腾,整个厨房氤氲在白色浓郁的雾气间,这带来了一股浪漫温馨的甜蜜氛围,使得橱柜附近的动静越发酣战激烈,女人的娇喘也更是蚀骨而销魂,逢慈忍不住加大了冲击的力度,这刺激得汤敏惠愈发娇呻连连。

终于,逢慈**着身子坐在地上,他背靠橱柜,轻轻地喘气,于热浪中浮现汗水淋淋的面目,这使得他的五官轮廓更显潇俊。

汤敏惠艳若玫瑰,也慢慢地坐起身,靠在男友的肩头,嗔怪地咬了一下对方的肩口,她用撒娇发嗲的语态道:“你把我的后背都弄疼了!”

逢慈满目坏笑,搂过女友的后背,一边揉搓的同时,冲向对方耳语道:“吃饭——当然要把锅巴一口闷,这样——也才能尽兴吃饱嘛!”

“谁是锅巴?”汤敏惠板起不满:“我有那么干瘪瘪吗?”

“你啊!”逢慈忍不住哈哈大笑,越发开怀地搂紧对方:“当然是要把我最亲爱的老婆吃干抹净,因为你是我的依靠嘛!”逢慈将脸颊侧靠在了女友的肩头。

汤敏惠望向男友,面露欣慰的淡笑:“你也是我的依靠啊!”

“好了!”逢慈略显疲惫地闭上眼睛:“让我靠着休息会儿。”

“今天很累吗?”汤敏惠撩了撩男友额头的边发,展露心疼的模样。

“还好!”逢慈放缓呼吸:“今天还不是最忙的时候,明天,法医中心的尸检报告出来,刑侦技术科的相关结果汇总,该是有我们忙了,所以——陪我好好地享受今天晚上这份难得的清净与安宁吧!”

砂锅里的热汤发出汩汩沸腾的蒸汽,盈满厨房的热气自天花板的方向降落,将两人环抱得宛如正置身于仙境当中。

逢慈靠在女友的肩头,发出微微的鼾声,这么快就睡着了?汤敏惠不免心疼,侧脸地望向男友,轻轻撩起了其遮住眼睛的边发,是想看清楚对方优美的轮廓线,好似雾黛青峰的绵延起伏。

尽管自高中相识以来,两人确立恋爱关系也已满六载,但汤敏惠觉得这个男人怎么看也看不够,特别是其清晰明廓的侧脸,恰到好处的额头、笔挺的山根、果敢的鼻峰,以及棱角分明的嘴唇连接稍稍翘起的下巴,这是令无数女人为之心动的刚毅硬朗。只是由于刑警昼夜颠倒的不规律生活,使得逢慈略显有些老态,眼角泛起了淡淡的皱纹。

突然,逢慈闷鼾出了一飙高音,眨了眨睡意朦胧的眼睛,抬头望向女友,明白是在家中,便舒舒服服地起身抻了个懒腰。

“阿慈——”汤敏惠蓦地冒出灵感:“你说——今天的命案现场会不会有凶手?”

“凶手?”逢慈睁开眼睛,皱了皱眉头道:“恐怕,凶手没这么大胆子敢返回命案现场吧?”

汤敏惠不以为然:“那些侦探小说不是经常描写凶手冒充群众,混迹在围观的人群当中,回到命案现场,享受自己作案之后的亢奋与快感吗?”

逢慈笑了起来:“那是侦探小说,那都是作者的想象和虚构,现实生活——凶手怕是躲警察都怕来不及,更是生怕被我们警方抓到其一丝一毫的把柄亦或现行,怎么会跑去命案现场看热闹?!”

汤敏惠严肃地较真道:“但也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性啊!”

“好了!办案这种事呢!——就交给我们警方处理就好了!”逢慈从地上一跃而起,他闻了闻扑鼻的肉香:“这肉汤炖好了吧?肚子饿了,该吃晚饭了!”

汤敏惠拣起地上的汤勺,走到洗碗槽边,冲洗着勺子道:“你刚才不是已经吃饱,而且——是一口一口地慢慢吃,这样——也才能细品出美妙销魂的滋味。”

“喂你个大头鬼啊!”汤敏惠用汤勺把戳了一下男友的额头:“吃饭了!”

“哎呦!”逢慈夸张地揉了揉额角:“谋杀亲夫啊!”

“好了!别闹了!”汤敏惠笑了笑:“赶紧把汤端出去,我再炒个番茄蛋,就可以吃晚饭了!”

“好的!我亲爱的老婆大人!”逢慈光溜溜着身子,并腿站立军姿,敬了一个军礼:“我这就把你做的爱心汤端上桌。”

当时当刻,沐浴在爱河中的这两人——逢慈和汤敏惠怎么也不会料到:这次命案牵扯出的意外凶劫,竟是导致了两人的最终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