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直面隐秘2

(叁)

唐仕桪懒得理会邵洪涛那边的毒品排查情况,他和宋鸢顺便在咖啡馆吃过午饭,也算化解了心中多日的种种疑惑,女孩也将那段少年往事彻底放下,这让两人的关系突飞猛进得到了长足发展。

下午两点过,他们二人这才手挽手地来到市局的刑警总队。

眼见队长跟小女友毫不避嫌,居然公开地牵手勾搭,大办公室内犹似炸场,众男士此起彼伏地吹响了口哨,就像是一群公然耍流氓的泰迪,抱着主人的大腿就敢随地撒尿,毫无一丁点身为刑警的本分和持重。

宋鸢不自觉脸红,撒开跟队长的亲昵,快步走到办公桌前,装作埋头工作的样子。

“哟哟哟!脸红了,”逢慈凑到女孩身边:“我们的大嫂脸红了!”

“起什么哄?就数你吼得最凶!”唐仕桪瞄向领头正起劲的助手:“皮子痒痒,欠抽是吧?要不要我继续给你开开光,看你哪根筋闹腾得最厉害?!”

“没有,没有!”逢慈嬉皮笑脸道:“我这不是为老大您神助攻嘛!”

“现在不需要你小子神助攻了!”唐仕桪过河拆桥:“并案资料整理得如何?”

逢慈连忙乖巧地回答:“都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马上就可以提交给你。”

“那好!”唐仕桪招呼度宽和廖长:“你们两个跟我到办公室,虽然毒品交易由禁毒总队主导,但交接之前的所有线索还需做个汇总,以便我们刑警总队对毒品交易案有个整体的认知和把控,你们把俞江航运公安局那边得到的线索,也都一起向我尽可能做个全面且详细的整体汇报。”

“好的!”度宽抱着笔电,廖长紧随其后,两人便屁颠颠地走进了队长办公室。

唐仕桪踱到办公桌旁,官派地拉了下衣服,就坐在队长的位子,度宽与廖长并排坐在了其对面。

“老大,我们之前分析剿龙和强富荣交易当天的十八号晚上十点过,也就是秃鹫驾驶密湖山庄的那辆面包车离开了俞百商城,赶往俞江港口五号码头,大概需要半个小时的样子。”

“嗯!”唐仕桪点头:“那时候已经过了晚高峰,大约不到十一点,便可赶往五号码头。”

“所以——”度宽把笔电推正,将屏幕面冲队长,继续解释:“我们通过排查河栏大桥的监控视频,发现那一时段也就是——十八号夜里的十点半点到十二点之间,一共有三艘游轮或货船从俞江港口五号码头的上游方向经过。”

河栏大桥是河栏内环高速公路横跨俞江唯一也是最为重要的交通枢纽要道。

唐仕桪颔首赞同:“如果那批不明下落的冰毒是从俞江港口五号码头出发,由俞江下游汇入长江河道,那河栏大桥的确是该航线必经之路的最佳观测点。”

“对!”度宽点开剪辑的道路监控视频,可见视频显示为二十二点四十五分,一艘灯火璀璨的俞江夜景豪华游船从此经过。

“老大,这是最后一班俞江夜景豪华游船。”廖长补充地解释:“以俞江港口一号码头为初始点,单程三十公里,一个来回大概需一个半小时左右。”

“这个可以不考虑,”唐仕桪做了个PASS的表情:“秃鹫如此大费周章,肯定走长线,不会运短途。而且,这种俞江夜景豪华游船,本就是游览城市夜景之用,游客也多是以随身轻便的提挎包为主,秃鹫抱着那么一口大箱子,太过引人注目,他不会如此冒险。”

度宽颔首同意:“我们也是这么认为。”

正说着话,第二艘途径河栏大桥的船体为游轮,可见时间显示为二十三点十七分,图像通过锐化处理,隐约可见白色的船体通体豪华,整体船身大概通达六层的高度。

“这艘游轮叫星梦奇缘,它隶属于上海星梦国际旅行社有限公司,于当天夜里十点始发俞江港口一号码头,该航线的终点站是上海的吴淞口国际邮轮港,其整体的航线为十天九夜。”

廖长的话音刚落,第三艘途径河栏大桥的船体为货船,时间显示为二十三点四十四分,跟之前那两艘长短途的客轮明显不同,由于它以运载货物为主,所以船体的大部分舱位,只留有船头的位置建有四层楼高的驾驶舱和生活舱,可见整个船身皆整齐码放着货运集装箱。

度宽讲述道:“这艘货船隶属于中国长江航运集团下属的全资子公司——武汉长江轮船公司,它于当天夜里的十点半,从俞江港口七号码头出发,其目的地是武汉阳逻国际集装箱转运中心。”

唐仕桪敲了敲桌面:“那目前——这两艘船只已经行进到哪儿了?”

“货船应该已接近目的地,”度宽关闭视频文档,打开一份WORD的表格,顺带看了下屏幕显示的时间回答:“这是我们从俞江港口一号码头的俞江航运公司拿到的客轮班次表,由于星梦奇缘号游轮以观光为主,行驶较为缓慢,目前应该已经抵达湖北省宜昌市的长江河段了。”

“好!”唐仕桪心里有数道:“那剩下的就交给他们禁毒总队,我们以逸待劳,从老局长那儿打探消息。”

“对!”廖长点头:“既然邵洪涛让老局长出函联动调查,那肯定要时时向老局长汇报跟其他省市航运公安的联动情况。”

“对!就是这个意思。”唐仕桪露出大灰狼似的标准坏笑,随而想起了什么:“另外——根据道路监控显示,那辆面包车于当天夜里零点开回了密湖山庄,你们两个赶紧跟楚科联系,让他带队前往密湖山庄。之前,邵洪涛抄底地下赌场,根本没想到要去清查车辆的使用情况,这正好给我们刑警总队提供了捡漏的机会。”

度宽快速反应道:“老大,你是怀疑那辆面包车留有什么线索?”

“嗯!”唐仕桪颔首:“俞江港口五号码头废弃了五六年之久,所以无论是客运或货船都不会在那儿停靠,因而不管秃鹫采用何种手段掩人耳目,也无论他选用客轮或货船为其带货,我就不相信那辆面包车不会留下蛛丝马迹。”

“好!”度宽点头:“我们这就联系楚科,马上赶过去。”

窦娟去医院给父亲送完早饭,她没有前往俞味河鲜,那边自有大堂经理打点,所以根本不需要她操心,因而女人便驱车来到了密湖山庄。

由于之前被禁毒总队查抄过一次,所以山庄人去楼空,只剩下一个守门的。那个半老门卫见窦娟开来的国产奔驰,走出门口的值班室,面冲对方微微颔首。

“窦经理——”这个门卫点头哈腰地恭敬道:“我女儿说我岁数大了,不适合在外常年奔波。最近,他们在老家开了一间农家乐,让我回去,养老的同时,还可帮他们带带孩子,以及顺带照看店面。”

果然,人走茶凉!

“我知道了。”窦娟目视前方,也不看向门卫,而是平板着语气道:“我一会儿就把工资跟您老结了,也感激这么几年,您在这儿的辛劳付出。”

“那就谢谢窦经理了!”那个门卫老实巴交,不会说话,连连敬礼:“我知道您是好人,一定事业高升,财源广进!”

哼!事业高升,财源广进?!这是在变相讽刺我吗?但窦娟也不说话,做了个开闸的手势,门卫便跑回值班室,摁下了墙上的按钮,电动伸缩门便自动打开。

窦娟开进山庄,来到酒店区域,她将车停在建筑门外,可见不远处的露天停车场独零零地停着一辆面包车,正是秃鹫开去俞百商城的那辆。

窦娟走进酒店,大堂的服务台空****,她通过安全通道口,来到负一楼的地下赌场,可见大厅的入口半耷拉着黄色的警戒线。女人拉开警戒线,走进大厅,望着一片狼藉的四周,一些小型赌具已经被市局禁毒总队带回物证处封存,而这些大型赌具如赌桌、轮盘桌什么的由于没办法带走,也都已经被警方登记在案。

窦娟看了一圈,可见赌场中心轮盘的边角被削掉,那正是大头挥舞砍刀的“杰作”,也借此立威将小强总彻底吓尿了。

女人走过去,摸了摸被削去的桌角,直觉没什么可留恋的,便乘坐电梯来到五楼的办公区域,可见走廊尽头的办公室——金属牌上印制着“总经理”的字样,这里正是剿龙生前办公的地方。

窦娟穿过空****的走廊,周围四散的灰尘宛如漫天黄沙,就在女人停站在门口的那一瞬间,这些灰尘绒絮般定在了她身后,两行泪水从其眼眶里跌落而出,可知窦娟是从心里深爱着剿龙,所以也才会心甘情愿做其身前的女人,而不仅仅是隐藏在其背后默默地付出。

这边市局的地下停车库,度宽和廖长正一左一右将楚慎架进他们的灰色桑塔纳,刑侦技术科团队的刑事勘察车便跟在两人的车后。

“哎哎哎!”楚慎忍无可忍:“你们这是劫持人质!好歹我也是咱市局刑侦技术科的科长,有没有点儿组织纪律?”

“楚科,您也知道我们队长的脾气!”度宽森森笑道:“他从来都是明争暗抢,霸王硬上弓!倘若让他老人家出马,对您多半就不像我们这么客气了。”

“嘿!威胁我啊!”楚慎只得无奈地摇头:“这还真是有什么样的队长,就有什么样的下属,你们刑警总队都是一窝土匪!”

廖长则是唱红脸地笑嘻嘻道:“楚科,这不大家都是为了工作嘛!”

度宽将楚慎塞进了后车座,廖长从另一侧的车门上来,他将楚慎的手肘环臂一搂,便牢牢锁死在自己的管制范围内。他与度宽对视,对方轻轻点头,便坐进驾驶室,但他并没有急着开车,而是给窦娟打去了电话。

“喂!请问是窦娟女士吗?……啊!我们是市局刑警总队的,有个情况需要到密湖山庄进行复勘。”度宽故意隐去跟禁毒总队的关系,反正外人也闹不清楚两者的差别,就让对方误以为是同一拨人好了,随而面露喜悦:“……什么?您就在密湖山庄?……好好好!我们马上就赶过去!”

度宽开车,领头赶往密湖山庄,楚慎像是上了贼船,抬臂扽开廖长的拉扯,便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你们队长还真是毁人不倦啊!什么事情都拉着我们刑侦技术科随他狼狈为奸!”

“哎呀!”廖长呲牙咧嘴出跟唐仕桪同款大灰狼式的笑痕,只是这家伙面皮有些苍老,既没唐仕桪的风流倜傥,又没有逢慈的潇洒俊逸,因而笑成了一脸渗着血色的肉铺:“这是因为我们老大跟您是自家兄弟,信任您嘛!”

“他信任我?!”楚慎愈加气不打一出来:“他是看我楚慎好说话好欺负,甘愿带队给他当牛做马,要不是因为当年柳桢的惨死——”这位刑侦技术科科长脱口而出,当即发觉自己多嘴,便长叹一声,闭口不言了。

“楚科,”汽车开出地下停车库,天光照进,豁然开朗,度宽敏锐地抓住对方的话柄,通过驾驶室后视镜望向楚慎:“您说的这个柳桢是我们老大的前女友?”

度宽和廖长同为二十五六岁,两人进入刑警总队已逾三载,那时候唐仕桪已经升任为总队长,所以他们只是有所耳闻,知道零星片语,但并不清楚队长这段艳史的详情。

廖长小声道:“我听说咱老大这位前女友的离世,跟禁毒总队的邵洪涛有关,是他害死了老大的未婚妻。”

“不说了!”楚慎点到为止:“柳桢刚过世那两年,你们队长是真苦,现在看他情感有了归宿,我也为他感到高兴。”

车内的气氛立马沉默,三人为唐仕桪默哀般,居然默契地没再说话,就这样一路赶来到了密湖山庄。

窦娟站在总经理办公室的窗户前,眼见一辆灰色的桑塔纳和一辆白色的刑事勘察车停在山庄正大门,领头的驾驶室内探出证件模样的物品,多半是警方亮出了警察证,电动伸缩门便自动打开。

两辆汽车正朝往酒店的方向开来,窦娟擦抹了一下眼角的泪迹,便立马强打起精神,面朝门外挺身走去。

度宽领队途径露天停车场,瞧见那辆独零零的面包车,他侧脸用下巴指了指目标:“楚科,就是那辆包面。”

“嗯!”楚慎神色淡描地颔首,那意思是言明知道了。

窦娟站在酒店门口的台阶,瞧向开来的两辆警车,便急行快步迎了过去:“欢迎警察同志,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帮忙?”

楚慎走下车门,他作为刑侦技术科科长,带队在此的职务最大,所以走到对方的面前,也不回头,便指向身后露天停车场的方位:“我们想重点复勘那辆面包车。”

(肆)

唐仕桪亲自驾驶长安便车,带着逢慈来到了俞江港口五号码头,他将汽车并排停在秃鹫那辆玫瑰红的宝美Auto旁。

这跑车停在这儿少说也有五天四夜,之前是十八号——剿龙跟强富荣的毒品交易日当天,容莎莎接强富耀和陆甜甜来此乘坐游艇,之后就再也没人动过;与此同时,这也就说明那批不明毒品的去向,离开俞江港口五号码头也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五天四夜。码头吹来的浮土和扬灰,薄薄地盖满了整个车身,这让它看起来竟是有种沧桑的老态。

“老大,你带我来这儿干嘛?”逢慈眼见队长下车,也赶忙跟出了车门。

但唐仕桪没有回答,其手里拿着一个空了的纯净水瓶子,大步面朝码头的方向走去,可见一行石梯沿伸下江岸,由于那青石板的石阶年久失修,青石碎裂,长出杂草,但能看出最近有人来过,所以那石缝冒出的青草,可见有被人踩踏的痕迹。

但更重要的是,隐约可见一行脚印从江面的方向拓上石梯,而且越往台阶的上方,那行脚印的痕迹就越不明显,最终消失在了六七级的位置。

唐仕桪从口袋里掏出准备好的鞋套和卷尺,自己穿好了一副鞋套,将其余两样递给助手:“把这鞋印的尺寸记录下来。”

“鞋印?”逢慈立马醒悟道:“老大,你是怀疑这很有可能是秃鹫那晚留下的痕迹?”

“对!”唐仕桪颔首:“那三艘从此路过的游轮或货船,无论那艘都不可能停靠这座废弃了的码头,所以秃鹫想要让其中一艘为其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货,那就必须冒险涉水,将毒品亲自送上船。”

下午五点的斜阳照在俞江,由于这里是俞渡白的上游,因而水质还算半清透明,可见投射出粼粼的波光。

“所以——”逢慈补充道:“秃鹫上岸,必定留下湿淋淋的脚印,再加之这几天没有下雨,而这码头几乎没人往来,因而这脚印也就完整保存了下来。”

“对!”唐仕桪望向宽阔的江面说道:“这里的俞江河段,整个江面宽约一千米左右,如果将其比喻为通船的道路,那么行至下游的走右车道,而行至上游的驾驶左车道,这样——秃鹫至少要游至两三百米的距离,才能将毒品交到船上,这说明秃鹫的水性很好。”

“对!”逢慈颔首:“那天,密湖山庄的游艇在俞渡白触礁翻船,也是他把小强总和陆甜甜给救上了岸。”

“所以——开始干活吧!”唐仕桪干劲十足:“可不能遗漏下任何的信息或是线索。”

于是,他们两人临时担任痕检人员,一个拿手机拍下了脚印,另一个用卷尺记录尺寸。

“这鞋码二十七点八公分,”逢慈用卷尺对准一个相对而言最为清晰的脚印道:“大概是四十四码的尺寸,秃鹫一米八零的身高,正好附和其体形。”

“嗯!”唐仕桪也在仔细观察着脚印的形态:“这就进一步证明——秃鹫是来这里送货的。”

“那就看禁毒总队那边联动的情况如何。”

同一时间,密湖山庄这里——楚慎正带队检查面包车的情况,度宽和廖长戴上胶皮手套、穿上鞋套,一个检查前车座,一个查看后车位,他们两个仔细认真的模样,是不肯放过犄角旮旯的每一处细节。

“楚科,”突然,度宽大声招呼正在查看后轮胎的楚慎:“您看这驾驶室的座位是人造革的,明显有坐过的痕迹。”

楚慎连忙走到驾驶座旁,由窗外照进的天光,隐约可瞧出驾驶座位人造革灰蓝色的皮面若淡若深的印记,特别是在光线平视的效果下,这若淡若深的差距更为明显,较深的印泽留有两半屁股的清楚痕迹,这表明之前的司机多半浑身湿透,所以也就自然而然留下了这个印记。

“来人啊!”楚慎大声招呼:“收集这个驾驶座上的所有残留物质,特别是有可能出现在俞江的微生物藻类,所有边边角角都不许给我放过,必须带回实验室化验。”

“好的!”一个愣头青提着勘查箱,快速跑到了科长的面前。

楚慎微微点头,望冲度宽吩咐:“把窦娟找来,我有话问她。”

楚慎和窦娟在酒店大堂的服务台就地询问,度宽与廖长分列这位刑侦技术科科长两侧做笔录,警方便以三角之势面冲对方,这给窦娟多少带来了压迫感,女人不自觉咽了口吐沫。

尽管身为技术科长,但基本的询问还能应付,楚慎便和颜悦色道:“窦女士,您不用紧张,我们警方有几个常规的问题想要问您。”

“好!”窦娟缓缓放慢呼吸:“您请说!”

“第一,那面包车是干什么用的?”

窦娟如实回答:“山庄酒店需要到火车站或飞机场接客人,那面包车轻便,开着方便,又不占地方,所以就买来,多用作载客之需。”

楚慎询问第二点道:“那你们山庄的车辆有什么管理章程吗?”

“没有!”窦娟老实地摇头:“这山庄的管理人员就那么几个,除了——”女人顿了顿才继续:“剿龙,还有大堂经理,客房经理,行政总厨……里里外外也就十几号人,没必要制定什么车辆使用管理章程。”

“那容莎莎呢?”楚慎观察女人的反应:“她在你们山庄具体担任什么职务?”这位刑侦技术科科长早前见识过容莎莎的干练和老道,他认为那个女人可不只是地下赌场一名普通的荷官那么简单。

“容莎莎?”窦娟皱眉回忆道:“她好像是保镖秃鹫的女朋友吧?我来山庄见过几次,对她也不是很了解,我之前也给你们警方说了,我没有参与山庄这边的管理,包括人事任命等情况。”

这还真是一问三不知啊!楚慎无奈,只得抛出了第三个问题,但这也是最重要的提问:“最近,那辆面包车有谁用过吗?”

“应该没有。”窦娟定神想了想:“你们的队长叫邵什么来着?”显然,女人对警方的部门及机构的设置并不是很了解。

“吭吭!——”度宽咳嗽了两嗓门:“是——是邵队。”

“啊!对!”窦娟连连点头:“邵队来搜查过山庄,并且重点排查了酒店负一楼,之后山庄的员工便纷纷离职,我已经安排了大堂经理将大家的工资结算清楚,那面包车也就自然没人用过。”很明显,女人用“酒店负一楼”替代了“地下赌场”这四个敏感的字眼。

“好!我知道了。”楚慎起身,主动握手:“谢谢您的配合!”

窦娟明显迟疑了一下,这才接受对方的礼遇,其恢复寡妇般的惨淡面色:“那——那我可以上楼了吗?剿龙的一些遗物需要处理。”

楚慎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窦娟走进电梯,面冲三人轻轻颔首,就在电梯门关闭的那一瞬间,度宽显得迫不及待道:“楚科,您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嗯!”楚慎凝神回答:“如果秃鹫开着这辆面包车,先到俞百商城的仓库取出了冰毒,然后将其带到俞江港口五号码头,结合你们之前给我看的河栏大桥的监控视频,这说明——最后一次使用这车的很可能就是秃鹫本人,并且也从侧面证实了他很可能跳进江中,涉水亲自将毒品送到那三艘游轮或货船的其中一艘。”

“对对对!一定是这么回事!”度宽和廖长皆颔首赞同了楚慎的上述分析。

(伍)

傍晚七点,华灯初上,唐仕桪趁着堵车,坐在副驾驶无聊,就给女友打去了电话。

当时,宋鸢正千辛万苦地挤下公交车,她听到背包里的手机铃响,屏幕显示是唐Sir的来电,表情噗哧一乐,便摁下接听键,听闻对方抱歉的声音。

“今天回单位太晚了,又不能送你回家了。”

“哈哈!”宋鸢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一定要接送。”

“你在我心目中永远都是一个漂亮可爱的小丫头,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着。”逢慈正在开车,听闻队长的甜言蜜语,一脸恐怖惊悚的寒颤,牙齿仿佛都被酸掉了,唐仕桪便面冲对方竖起了中指。

“哈哈!我哪有这么娇气?”宋鸢开心地笑出了声:“你现在在哪儿?”

唐仕桪无奈地看了看窗外堵车的情况:“我们还堵在路上,估计今天又要加班了。”

宋鸢立马关切道:“那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唐仕桪回答:“主要是刑侦技术科那边的活,你也帮不上什么忙。”

宋鸢面现同情:“那楚科应该很辛苦啊!”

唐仕桪却是一点都不心疼:“那是他的本职工作,辛苦也是应该的。”

“那好吧!”宋鸢已经笑嘻嘻地穿过了马路:“那我就不能陪你喽!”

“不用陪!”唐仕桪腻歪地嘴甜道:“帮我多吃几口丈母娘的拿手好菜。”

“切!”宋鸢露出鄙夷:“什么时候我妈成你丈母娘了?”

“迟早的事!”唐仕桪吃吃坏笑的同时不忘称赞道:“对了!上午,你在医院的表现很好,继续加油!”

显然,这位刑警队长是在提及女孩上午在窦满舟的病房对戚剀的那番咄咄逼问,以及两人在医院附近的咖啡馆,女孩对他推心置腹的坦然相告,这表明两人的关系朝往心灵亲密的方向更近了一步。

宋鸢面现得意地撩了撩头发:“我也觉得自己表现得还不错。”

“哎!”唐仕桪忍不住笑出声道:“有这么夸自己的吗?”

“我这是对自我有自知之明,好了!我不跟你说了!一会儿进电梯了。”

宋鸢放下了手机,面现开心的笑颜,她走进名府之都的正大门,女孩不知道身后车站的广告牌正藏身着一个头戴渔夫帽的男子。该男人从她下车穿过马路,便目光不错地望向其背影,直至消失在了小区的正大门。

男子将帽檐压低,几乎遮住了面目,他正准备转身离开,口袋里传来了手机铃响,屏幕显示“合作者”的字样。

这个男人便摁下了接听键,可听闻电话那头传来戚剀的声音:“到哪儿了?”

“还有半个小时到医院。”

“那赶紧了!”戚剀催促道:“今天上午,你可是一再强调由你来安排,并且亲自动手。”

“当然!”男子的嘴角露出邪魅的笑容:“我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

“我也等了很久!”当即,电话那头便传来了“嘟嘟嘟——”的挂断声。

恰在此时,一个十字路口,绿灯眨眼亮起,逢慈手握方向盘,一个漂亮的回转,便拐向市局的方位。

眼见队长挂断了电话,逢慈忍不住酸溜溜道:“老大,你这也太甜了吧?”

唐仕桪白了对方一眼:“热恋不甜,那啥时候甜?”

“对对对!”逢慈点头附和:“想当年,我手捧玫瑰,单膝跪地,向敏惠求爱,我们也热恋得如胶似漆,甜甜蜜蜜。”

“手捧玫瑰,单膝跪地,你这也太老土了吧!”唐仕桪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巴:“还是强吻壁咚的滋味最带劲!”

“那是!”逢慈颔首赞同:“这也更附和您老人家霸道总裁式的队长身份。”

足足堵了一个小时,这一路上停停走走,总算回到了市局大门,而且还是楚慎与唐仕桪的同时返回;特别是当两车相对,逢慈开车,唐仕桪坐在副驾驶,这边度宽驾车,廖长陪楚慎坐在后车座,两人似隔着重山望月,相互之间的目光一对,唐仕桪和楚慎就瞧见了彼此,双方同时皆露出了一抹淡笑。

同一时间,逢慈和度宽也都异口同声地叫道:“是楚科!”

“是老大!”

唐仕桪将目光一偏,便透过副驾驶座的挡风玻璃,看到楚慎那侧跟着的刑事勘察车,神情不免一乐:“看来,小楚是把活干齐活了!”

逢慈也陪队长一副坏笑的奸相:“我们也帮楚科把活干齐活了!”

“是啊!”唐仕桪大大咧咧地无耻道:“那家伙应该感谢我们!”

长安便车与灰色的桑塔纳并排在地下停车库,两位领导同时下车,逢慈跟在队长身边,眼见唐仕桪直愣愣地会车般面冲对方趟了过去。

这位刑警队长毫不掩饰一脸大灰狼似的坏笑:“楚科带队在密湖山庄收获如何?”

“收获颇丰!”楚慎正洋洋得意,随而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面现懊恼:“糟糕!我忘记了叫人到俞江港口五号码头取样。”

唐仕桪老谋深算道:“楚科不用着急!”随而,这位刑警队长便冲助手递了个眼色。

逢慈将双手背在了身后,用窃喜的表情抿嘴一乐,便将之前队长准备的那只纯净水瓶子递给对方,可见里面装有大半瓶还算清澈的水质:“楚科,这是我们从俞江港口五号码头采集回来的样品,您一会儿到实验室肯定能用得上。”

楚慎先是一愣,当即他像是被摆了一道,一拳怼在唐仕桪的胸口:“我靠!你老兄太鬼太贼了!”

唐仕桪“哎呦”一声,夸张地捂住胸口,犹若受到了生命的暴击:“楚科,好歹我堂堂刑警总队总队长亲自帮您分忧解难,您还埋怨我,向我施暴,小心告你家暴!”

楚慎配合地贫嘴道:“你都是有家室人了,还好意思告我家暴,那我就告你重婚罪!”

“就是!”逢慈也是一嘴醋意:“楚科,您是没看到——刚才在车上,我们老大跟他的小女友腻腻歪歪,你侬我侬,没完没了,难分难舍,真是酸死人了!”

“好了!”唐仕桪掩笑地拉回了正题:“说正事,今天晚上继续加班干活。”

“又加班!”楚慎却是不依不饶道:“唐仕桪,你跟我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早就猜到——秃鹫将毒品带到俞江港口五号码头,由于那个码头废弃,没有监控摄像头,加之趁着夜色的掩护,所以便亲自将毒品送到某艘船上……上述推测你早就猜到了?”

“好了!别废话!净追究这么没用的!”唐仕桪揉了揉被怼疼的胸口:“赶紧拿去化验,我今天晚上就要报告结果。”

楚慎坏笑地谈条件:“那今天晚上的夜宵你继续包圆儿!”

“没事!反正我找老局长报销。”当刻,唐仕桪想起了什么:“之前的夜宵费还没报,别纠缠在一起搞混了。”

唐仕桪便一路狂奔,屁颠颠地乘坐电梯,赶往顶楼的局长办公室。

此时此刻,郎雄坐在办公桌前,邵洪涛正束手而站,是在汇报那批剩余毒品的侦查情况。

“目前,我们根据俞百商城和河栏大桥的监控视频可知,剿龙的马仔秃鹫很可能将藏于俞百商城仓库内的毒品运送至俞江港口五号码头,借过路的船只经由武汉或上海交货。”

郎雄反问:“那你觉得那两艘船只——哪艘带货的可能性最大?”

邵洪涛回答:“我已经跟长江航运公安局武汉分局取得了联系,那边收到我们发去的监控视频,认为在武汉阳逻国际集装箱转运中心交易的可能性更大,因为相对游轮来说,货轮的航线更为紧凑,其目的地明确,从而减少夜长梦多,这也可避免不必要的中间经手之人。”

郎雄则是分析道:“其实,无论是游轮或货船都无须中间的经手环节,只需要目的地那边有接货人即可。”

“对啊!”邵洪涛恍然大悟:“只要将毒品密封不透水,固定在船只的底部,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货到目的地。”

“对!”郎雄点头:“这样既减少了中间环节,也对货物的运输更加安全。那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做?”

“老局长,”邵洪涛立正稍息道:“我准备带队连夜赶去武汉,正好能赶上该货轮入港。”

郎雄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你是想亲自抓捕交易的毒贩?”

“对!”邵洪涛颔首:“这毕竟是我们俞城市局的主案,前期我们做了那么多的工作和布防,不能让武汉那边最终捡漏。”

“洪涛啊!”郎雄稍露担忧道:“争功一直是你为人处事的最大问题,难道——当年柳桢的案件你还没吸取教训?”

邵洪涛正沉浸在即将抓捕毒贩的沾沾自喜当中,当听闻老局长的上述反诘,他的面色结结实实地一窒,傻了半秒回答:“我——我也没想到会是那样的结果。”

“我们身为人民警察,借保卫人民的财产及生命安全,以此建功立业,多多树立功勋,这种想法本无可厚非。”郎雄顿了顿络续说道:“但如果以此为借口,同事之间相互竞争,甚至排挤打压,伤及无辜,我们不是没有前车之鉴,更不是没有血淋淋的教训。”

显然,这血淋淋的教训正是指当年唐仕桪的未婚妻——柳桢的意外惨死。

“是!老局长教训的是!”邵洪涛立正敬礼:“我一定将为人民服务谨记在心,此次与长江航运公安局武汉分局联手办案,也是希望能尽快抓到毒贩,还俞城市民一片朗朗无毒的安宁晴空。”

很明显,这家伙是在变向地提醒领导:时不我待,当前应以案情为重,您就同意我的请求吧!

“你去吧!”郎雄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现在是二十点十三分,你拿着市局的通函,带队赶最近的一趟班机,夜里十二点之前应该能到。”

“好的!”

唐仕桪急匆匆走进局长办公室,正好跟迎面走出的邵洪涛相撞,两人“哎呦”叫了一声,表情均是一愣。

“你怎么走路的?”邵洪涛先发制人:“急什么急?赶着投胎啊!”

唐仕桪气火攻心,正要张嘴说什么,却是听闻老局长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洪涛,你还不赶紧出发,不然赶得及临近的航班吗?”

唐仕桪愤愤望去对方离开的背影,滑步走进局长办公室,眼见老局长面目严厉,便凑近对方打探消息。

“赶航班?”唐仕桪奇怪道:“老局长,邵洪涛赶什么航班?”

郎雄回答:“他刚才跟我分析了一大堆,总之传达的目的就一个——那就是现在赶去武汉港口抓人。”

“武汉抓人?”唐仕桪快速反应道:“是武汉阳逻国际集装箱转运中心吧?”

“哼!”郎雄目光洞彻地看向对方:“你那边得到的消息倒是快。”

“也没有了!”唐仕桪嬉皮笑脸道:“他们禁毒总队能通过道路监控视频分析出来的信息,我们刑警总队也不是吃干饭的。”

“说——”郎雄没好气地瞪了对方一眼:“找我有什么事?”

“老局长,”唐仕桪愈加皮糙肉厚地嬉皮嘴脸,他从口袋掏出了那张夜宵的单据,双手郑重地推放到局长大人的桌面:“最近兄弟们辛苦,时常熬夜加班,难免需要用夜宵安抚一下大家的情绪,顺带补充营养,以提高战斗力!”

郎雄一把抓过单据,吃惊地皱起了眉头:“怎么?你们这一顿就吃了五千多?!”

“啊!最近兄弟们既辛苦又缺油水,让局里破费了,”唐仕桪一本正经地严肃自省道:“我回去就教训他们!”

“你——”

郎雄正要数落,唐仕桪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掏出话机,屏幕显示是助手的来电,这位刑警队长做了个抱歉的举动,便接听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