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审讯窦娟

(壹)

翌日是星期一,唐仕桪照常前往名府之都,接了女友一起上班。

一坐进副驾驶,宋鸢的神态有些扭捏,并且多次望向了男友,很明显是有什么话想说。

唐仕桪为女友细心地系好了安全带,由于抬头正见对方欲言又止的面状,不免奇怪道:“怎么了?”

“啊!是——是这么回事!”宋鸢观察男友,并放慢语速道:“我爸爸问——什么时候带你回家给他们看看?”

唐仕桪的表情一愣:“你爸妈知道我们正在交往?”

宋鸢脸红地回答:“你天天来接我上班,就算是个傻子都看出来是怎么回事了。”

“哈哈!”唐仕桪笑了起来:“我未来的岳丈岳母可不是傻子,不然——他们怎么会为我生了你这么一个可爱聪明又漂亮伶俐的准媳妇?”

宋鸢听了高兴:“那你准备怎么办?”

“先把这个案子忙完了吧!”唐仕桪发动引擎道:“毕竟,当下是毒品杀人案最关键、也是最重要的时刻,一刻都不能放松,更是不能有任何的差池,以免前功尽弃。”

“嗯!”宋鸢点头赞同:“我也是这么回答的——我说最近案件缠身,等手上的这个案子忙完了再说。”

“不错嘛!”唐仕桪疼爱地摸了摸女孩的脸蛋:“这说明我们两个很有默契,都想到一块了!”

宋鸢也觉得他们两个有默契,并且越来越喜欢彼此之间的单独相处,她也没有了之前的狭促不安:“好了!快开车了,不然就迟到了!”

“好的,老婆大人!”唐仕桪“唰”地敬了个军礼。

两人在市局一楼遇见了精神饱满的逢慈,他见队长春风得意,便瞧了一目未来大嫂的宋鸢,因而嘴角流露出了一抹坏笑,自然是为他们的关系进展感到高兴。

三人一走进刑警总队的大办公室,就见度宽和廖长坐在办公桌前,两人正对着电脑屏幕相互交流。

“怎么?”唐仕桪关切道:“你们昨天一晚上都在加班?”

“啊!没有!”度宽起身迎接队长:“昨天晚上,我们十点就回家了。”

“对!”廖长也站起身补充道:“今天为了向老大您通报我们昨天的调查情况,所以早来了半个小时。”

逢慈踱步走了过去:“那就说说你们昨天的调查及发现吧!”

“好!”度宽坐下,将台式电脑的液晶显示屏转向三人:“老大,昨天我们从俞百商城的监控中心,调出了这段视频画面。”

屏幕显示交易当天——即十八号晚上的十点零四分,一辆面包车停在了仓库门口——正是密湖山庄之前到老火车站接暴发户的那辆。秃鹫从车上下来,走进仓库,不到两分钟,便推着一辆手推车,车上放有一个大纸箱,秃鹫将这纸箱搬进面包车的副驾驶,就驾车离开了俞百商城。

“老大,我看这纸箱的分量不轻啊!”逢慈摁了一下回放键,定格秃鹫搬动纸箱时的相关画面:“你看——秃鹫的身体微微前驱,其体形不弱,至少有一米八的个子,体重少说也有八十公斤,而且他当过兵,现在又是剿龙的贴身保镖,这说明他体力本就强壮,但就连他搬动的样子都稍显吃劲,这说明这箱子里估摸着少说也有五六十公斤的物品,多半就是那批下落不明的冰毒了。”

“也就是说——”唐仕桪颔首计算时间道:“十八号交易的当天晚上,秃鹫很可能将这批毒品从俞百商城的仓库运走?”

宋鸢的表情一愕:“十八号那天——那不就是剿龙和强富荣交易的日子吗?”

“对!”逢慈点头:“当时,我跟楚科排查监控的注意力全都放在那辆假牌照的黑色大众身上,因为我们根本没想到剿龙会留有这么一手。”

廖长继续讲解:“我们查过这辆面包车是从密湖山庄开出,之后,我们又排查了这辆汽车离开俞百商城的行动路线,发现秃鹫在河栏内环高速下道。”

“河栏内环高速?”

宋鸢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唐仕桪和逢慈却是异口同声道:“你是说俞江港口五号码头?”

“对!”度宽点头:“我跟廖长也是这么推测,所以昨天下午,我们已经向俞江航运公安局刑事侦查支队通报了相关情况,但考虑到您和逢哥这两天太过辛苦,所以就没跟你们汇报上述信息。”

“你们做得很好。”唐仕桪颔首认可:“看来,那批下落不明的毒品唯一且重要的线索就是排查俞江河道的情况。”

度宽领命道:“老大,那我们现在去航运公安局那边了解具体的情况。”

“好!”唐仕桪眼见两人离去的背影,便望向女友和助手:“那你们两个对刚才那段视频有什么看法?”

逢慈回答:“我觉得奇怪的是——秃鹫为何不用他那辆宝美Auto运货,而是特意回了趟密湖山庄,开来单位的面包车?”

宋鸢快言快语道:“难道是——他发现我们警方在那辆跑车上安装有跟踪器,因而为了避免被我们警方监控,所以便放弃了使用面包车?”

“不会吧!”逢慈掏出手机,看了下跟踪软件的情况:“不过,这两天自从容莎莎带强富耀和陆甜甜从俞江港口五号码头乘坐游艇,发生了那起触礁翻艇的事故后,那辆红色的跑车就一直停在码头没动过。”

“嗯!”唐仕桪点头:“昨天,贵州省公安厅已经打电话向老局长通报,说强富耀和陆甜甜等人已经被请到贵阳市局问话,但由于他们并不知晓具体的情况,所以也没问出什么重要的信息。”

“看得出来,那小强总就是一公子哥,整天就只知道吃喝玩乐调戏女人。”逢慈面露瞧不起的冷淡:“所以什么事情都肯定都是由他哥哥强富荣为其打点。”

“多半——这也是强富荣避免小强总参与不该知道的黑色交易,从而保护弟弟的一种方式吧?!好了!”唐仕桪摆出战斗力的干劲道:“眼下,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对!”逢慈跃跃欲试:“我到是想要看看那个女人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审讯室内,窦娟一夜没睡,眼睛有些浮肿,其眼白满布了血丝,但女人的情绪还算清醒稳定,似乎已经接受了剿龙被击毙的事实,也接受了自己清楚剿龙已死的实情,这也就意味着没有任何侥幸的寄托与想象的空间及余地了。

“怎么样?”唐仕桪态度温和地坐在审讯桌对面:“昨天,在我们市局睡得还好吧?”

“挺好!”窦娟自我调侃道:“毕竟,也不是谁都能拥有这样在贵刑警总队留宿的特殊经历。”

“是啊!”唐仕桪淡笑:“没想到,窦女士还是生活体验派;再者而言——我们刑警总队也不轻易碰触毒品方面的案件。”

显然,这话激恼了面前的女人:“你们有什么证据?”

“看来,你多多少少知道些什么。”唐仕桪将话锋一转:“窦娟,现年三十三岁,你毕业于俞城大学经济与工商管理学院,这说明你受到过高等教育啊!”

窦娟的嘴角一抽:“但——但这跟我们现在讨论的案件有关吗?”

“这就要看你自己是怎么对待的了。”唐仕桪露出其蔫坏则是又风度迷人的翩翩笑意:“毕竟,这世界上的万事万物皆有关联。”

“对啊!”逢慈配合队长的话音:“那就先说说您跟剿龙——也就是巢龙到底是什么关系吧?”

窦娟面现桀骜的冷淡:“你们警方多半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我说有意义吗?”

“你觉得没意义?那好啊!”唐仕桪保持处世不惊的笑容:“那我们就认定你们两个是姘头,是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窦娟却满是自傲地挑了挑眉心:“但我们结婚了。”

“这不可能!”逢慈像是被踩到了尾巴,身体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他绝不容忍外界对其刑侦调查能力及水平的任何质疑:“我调查过你的个人资料,是未婚。”

“哈哈!”窦娟大笑,她用公文式的语态默诵道:“据当事人的申请及声明,经查询——我处婚姻登记机关至今的婚姻登记档案,尚未发现当事人有结婚或离婚、丧偶后再婚的婚姻登记记录。此证明只表明当事人在我婚姻登记处管辖范围内,目前尚无婚姻登记记录的证明。”这个女人用不可一世的眼神望向审讯桌对面的两人:“所以,贵警方所能查找到的——也无非是这种无婚姻登记记录证明的官方文件罢了!”

“这么说来——”唐仕桪淡声道:“你们在各自户口管辖范围之外结的婚?”

窦娟愈加一脸自以为是的傲慢:“我们是在国外的结婚,是在美国。”

逢慈想起了什么,便回头望向队长:“老大,我查过她和巢龙的护照,他们在三年前去了趟美国,估计就是那时候在美国结的婚。”

“对!”窦娟傲挺着脖子轻轻颔首。

唐仕桪笑了起来:“这么说来,你们回国后并没到民政局办理相关的手续,所以你们的婚姻不被国内认可。”

窦娟冷笑道:“我们根本就不在乎是否得到国内,以及你们警方的认可。”

“自娱自乐是吧?”唐仕桪表现出并不在意的职业沉稳:“看来,你对他是真爱啊!那就说说你们两个是怎么在一起的吧?”

“那是一个春天的午后——”窦娟望向并不存在的窗户,心思已经回到当年的情景——

六年前,即二零零六年一个春天的午后,窦娟已经是龙星皮鞋厂的法人。那天吃过午饭后,窦娟按照父亲窦满舟的吩咐,到仓库巡视即将出货的鞋子。那时候,剿龙二十八岁,是制鞋厂的一名仓库管理员,便帮忙将鞋子搬上了货车。

当时,让窦娟感到既意外又好奇的是——空****的仓库内,一角的办公桌上正摊放着一本化学工业出版社出版的《大学化学》。

剿龙搬完货物走进仓库,他正擦拭着满头的汗水,眼见窦娟好奇地拿起那本书望向自己:“你爱看书啊?”

“啊!”剿龙轻描淡写地回答:“反正仓库的工作清闲无聊,我就随意翻翻,用来打发时间。”

“但——但你看的不是小说之类的闲书。”窦娟不可思议道:“你居然翻看化学类的书籍,而且还是《大学化学》,这上面的公式我都看不懂。”

剿龙则是轻描淡写地应道:“中学,我读的是理科,化学成绩最好,本来有心想读俞城大学的化学系,但家里发生了一些变故,所以就放弃了高考。”

窦娟好奇道:“什么变故?”

“我父亲病了!”剿龙苦笑地回答:“是脑瘤,我们家是俞城附近农村的,父亲没有医保,所以我只能进城打工,为他筹集医药费,但前年他还是过去了。”

窦娟面现感同身受的难过:“我知道照顾病人有多辛苦及艰难。”

剿龙望向女人:“我听说你母亲得的是胰腺癌?”

“嗯!”窦娟点了点头:“早在办厂之初,为了开拓皮鞋市场,我父母到处喝酒拉客户关系,估计就是在那时候种下的祸根。胰腺癌素来凶险,当时我刚接管皮鞋厂不久,又要照顾重病在床的母亲,所以医院和厂区两头跑,但还是没能留住她,不到半年的时间——母亲就去世了!”

“这么说来,我父亲拖了将近六年,也算是幸运。”剿龙泪流满面地喃喃自语:“但每次送钱回家,看他头痛欲裂难熬的样子,我却无能为力,我身为人子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甚至为他攒点儿医药费都那么困难,我直恨不得能代替他受罪。……从这个角度来说,也许——他老人家早早过去,也未尝就是一件坏事。”

“你不要这么想——”窦娟的目光回到桌上的那本《大学化学》:“既然你喜欢读书,总能学以致用。”

(贰)

审讯桌上放着一个物证袋,袋子里正是从龙星皮鞋厂的制毒防空洞内,收缴来的那本《大学化学》。

唐仕桪将物证袋推放在女人的面前:“这就是他当时看的那本《大学化学》?”

“我不记得了!”窦娟表现出一副头疼的样子摇头:“毕竟过去了那么久,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怎么会不记得?”逢慈一把抓过物证袋,他将封面亮给女人看,并且用手指着上面的重要信息:“这封面可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印刷着化学工业出版社的字样,以及二零零八年八月第一次印刷的信息。”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窦娟越加头痛欲裂地抱紧了脑袋。

“你不知道?那我来告诉你——”唐仕桪拉长语调道:“也就是说从那时候起,剿龙大概遭遇了打工时的种种挫败及磨难,特别是父亲的去世给他带去了莫大的打击,他受够了身为穷人的痛苦与折磨,包括外界的种种白眼,所以他便有心通过自学化学来改变命运,比方说制造冰毒?这恐怕就是你之前提到的学以致用吧!”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窦娟无法控制地尖叫出声:“我不知道他制毒的事,也根本没参与龙星皮鞋厂的经营和管理,我什么都不知道!”

逢慈冷笑道:“窦女士,您倒是把自己推脱得干干净净啊!”

“我说的这些都是事实,我什么都不知道!”窦娟正用力捶打着审讯桌,一双眼睛好似狂狮般充血。

“那之后呢?”唐仕桪保持异常冷静的不动声色。

“之后?”窦娟抬起苍白的面色,其眉头稍稍一牵,像是想起了什么,便络续自言自语地回答:“之后,他就成为了我的司机。”

那天,恰好出货的司机不在厂区,窦娟急于将鞋子运去俞百商城进行补货,便问剿龙会不会开车。这样,剿龙就和她一起将那批货物送去了商城,并将货品帮忙搬上了商场四楼的品牌专柜。

之后,剿龙又陪窦娟去楼上的商场物业办公室续了一年的租金。两人来到走廊,电梯门开,窦娟刚走进去,不想那电梯就发生了故障,随着梯身朝下一耸,电梯门便自动关闭,剿龙眼见形势危急,急忙用身体卡住了电梯门。

窦娟哪经历过这样的危险,吓得连连尖叫,剿龙夹在电梯门之间,脸色涨得通红,轻声安抚对方:“放心!窦小姐,你不要害怕,我一定救你出去!”

……

当时当刻,即便回想起那日的情景依然惊心动魄,窦娟的嘴角正凝持着淡笑,她望向审讯桌面对的警察。

“原本,他可以不管我,但冒着生命危险,他将我救出了电梯。”

“他救了你的命,所以你就对他死心塌地?”唐仕桪笑了起来:“看来,爱情还真是毫无任何的道理可言啊!”

“那是你们外人眼中的毫无道理。”窦娟平静地回答:“在你们看来——我家境优渥,大学毕业后,就继承了龙星皮鞋厂,而他连高中文凭都没拿到,所以根本配不上我。但还是那句老话——鞋子合不合脚,只有当事人自己才最清楚。”

“我倒是没有这样的观念!”唐仕桪分析道:“你从小就是三好学生,但父母由于工作忙,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早在办厂之初,为了开拓皮鞋市场,你父母到处喝酒拉客户关系,所以小时候你只能用好好学习来充实缺乏亲情的青少年岁月,因而也就顺理成章地考上了俞城大学经济与工商管理学院,但你骨性里对于像剿龙这种强悍却又脆弱的男人很迷恋且心生同情吧?”

窦娟则是拉下了脸色:“别以为你懂我!”

“不!窦女士——”唐仕桪咧出风轻云净的笑意:“你别以为自己很特别,我只是说了像你们这种表面乖乖女的女性——更深层次及潜意识的心理常态罢了。”

“那唐队长您的爱情呢?”窦娟目色清澈地望向对方:“是不是也有某个女孩因为你身上这种强悍却又脆弱的男人气质而为你着迷?”

当即,唐仕桪的脸色大变,他想起执行收网任务的前一天,照常开车送宋鸢回往名府之都,两人挤在了长安便车的副驾驶,他抱着宋鸢失声痛哭时的情景——

“当然不是!”唐仕桪面色一惊,将女孩搂入怀中:“你们都是独立的个体,拥有各自独立的灵魂,只是出现在我生命里的不同阶段。相比之下,此时此刻的我——比拥有柳桢的那个阶段,更加懂得珍惜,也更懂得生命的脆弱及命运无常。……所以小鸢答应我——不要离开我,我好害怕再次失去自己最为心爱的人。……我好害怕失去你!——呜呜!——我不能再度承受那种失去的痛苦,我不能承受!……”

那也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表达对柳桢的思念及失态的举动。

“窦女士,我们偏离了主题。”唐仕桪发现自己难得心平气和地跟嫌犯像是唠家常般说话,对方提及他的感情,无论是已经离世的柳桢,亦或正在进行中的宋鸢,这两位女性都是其钢铁意志中的那份柔软,充满了存有道理或是毫无道理的内在独醒,因而立马清了清嗓门,神志回到了案件本身:“我们现在问询的焦点在你身上。”

“唐队长,您已经了解了我跟剿龙的感情。”窦娟恢复昨天那样的疲态和虚弱,不愿意继续配合警方的深入调查:“当年,我既然将性命交付到他手中,是他把我救出了那个狭窄的电梯,所以我将皮鞋厂和密湖山庄也都一并交到了他手中,并且从来不插手他生意场上的那些事,所以恐怕要让你们警方大失所望了。”

如果剿龙真爱窦娟,让其置身于自己的生意之外,特别是那些危险的罪行交易,这既是对女人最大的保护,也是对其生意最大的保护,因而唐仕桪并不感到意外。

“窦女士,”这位刑警队长露出其一贯的风轻云净道:“您都不想知道全部的案件真相,甚至是为您爱人——或者说是丈夫讨回公道?”

窦娟的面色一愣:“你什么意思?”

唐仕桪越加清浅淡笑:“如果——我说有人报警,才导致剿龙这样的结果呢!”

窦娟的表情微悚:“你是说有人借贵州警方杀死了他?”

唐仕桪目光不错地望向对方:“有这个可能,而且可能性很大。”

趁窦娟疑惑发呆,唐仕桪便给助手递了个眼色,逢慈颔首会意,当即掏出手机,他将屠术的相片推到对方的面前:“窦女士,请问——您认识相片上的这个男人吗?”那相片所显示的正是屠术跟大头在俞味河鲜趸船的三层露天擂台打黑拳时的情景。

窦娟拿起手机仔细地看了看,不知道是认出了自己的地盘,还是认出了相片上的男子,其眉头微微一蹙,便摇头地否认道:“不认识!”

唐仕桪无法相信:“您都没有在密湖山庄、龙星皮鞋厂、俞味河鲜……或是其他什么地方见过此人?”

窦娟神态自若地摇了摇头:“没有!”

“但这怎么可能?”唐仕桪透出鹰眼般的敏锐:“难道,在龙星皮鞋厂,您都没有见过他?”

“刚才,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窦娟于双臂抱胸,将身体贴靠椅背:“我虽然是龙星皮鞋厂的法人,但根本没参与那边的实质管理和经营。毕竟,俞味河鲜已经很忙了,我更喜欢餐馆的烟火气,所以很少去皮鞋厂那边。”

“那好!我们就说说俞味河鲜——”唐仕桪颔首,他故意用手指点了点亮出的手机屏幕:“这个男人可是在您的俞味河鲜打黑拳啊!”

窦娟当然瞧出了这是俞味河鲜的露天擂台,也自然清楚那里偶有打黑拳的情况,不然为何会有这些擂台的相关道具,但她立马脸色如常地回答:“你这相片是在晚上拍的吧?那时候我已经下班了,如果是有店员利用公司的资源做这种违法的勾当,我一定监管自查,严惩不贷!”

逢慈实在听不下去道:“看来,窦女士是要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了?”

窦娟一脸无辜:“我的确不能承认自己没做过的那些事情啊!”

“那好!”唐仕桪点头淡笑地转换话题:“那窦女士——您对您父亲了解吗?”

原本,正在谈论手机相片上的这个陌生男子,但转而被问起父亲的话题,这令窦娟的面状稍稍一愣,似乎陷入进茫然的漩涡,女人张大嘴巴哑着嗓子,不知该如何作答。

唐仕桪犹若抓住对方的把柄:“看来,您对您父亲——窦满舟并不了解啊!”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方面的了解。”窦娟的神态恢复如常,甚至昂扬起脖子,露出挑衅的生硬:“如果是针对父亲方面的了解,我作为女儿已经知道得足够多了。”

唐仕桪淡笑:“那如果是针对一个男人的了解呢?”

“男人?”这位刑警队长的问话令窦娟倍感困惑。

“是啊!”唐仕桪以自身作为男人的态度回应:“如果把你父亲当作一个男性,你对他的了解能有多深,比方说——除了你母亲,他还有没有其他女人?”

窦娟的脸色立马冷了下来:“你是说他有外遇?”

唐仕桪面带笑容:“你父亲二十年前,在俞城开创了龙星皮鞋厂,他也算是小有成就的成功人士,在外面随便包养个小三小四不是没有可能。”

窦娟断然否认:“我父亲很顾家,特别是七年前——我母亲生病的那些日子,他天天守护在母亲的病床边,所以不会有你说的这种情况。”

“那万一是在你母亲去世后呢?”

窦娟的嘴角生生一抽,像是被戳到了要害,女人鼓鼓着腮帮子,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哈哈!”唐仕桪愈加张狂出讽刺的笑声:“看来,窦女士——您还是对您父亲不够了解啊!”

这位刑警队长的话音刚落,邵洪涛便冲入进了审讯室:“果然,窦娟在你这儿!”

(叁)

刑警总队的大会议室内,唐仕桪和逢慈、邵洪涛与孟严坐在会议桌的两侧,双方之间怒目而视,显然谁都看不上谁。

终于,邵洪涛试图先发制人道:“唐队,好歹大家强强联手,你们刑警总队带回窦娟如此重要的嫌犯,应该跟我们禁毒总队通报一声吧?上回是毛刺,这次是窦娟,唐仕桪——你到底有没有合作精神?老局长又是怎么交代的?”

“邵队,您还好意思说我们。”逢慈起身不客气地痛责:“昨天,明明是度宽和廖长前往物证处,准备登记取出剿龙遗物的那部手机,结果被你们禁毒总队的孟严和蒋快截了胡。那好啊!我们队长大度,就将那线索让给你们了,结果怎么样?这一晚上都在破译开机密码吧?”

显然,逢慈的质询击中对方的要害,邵洪涛一副极为难看的表情,可知他们果真破译了一晚上的开机密码。

孟严试图为队长扳回一局:“但如果我们老大知道窦娟在你们这儿,就不用破译这一晚上的密码了。”

“是吗?”唐仕桪冷笑道:“我看未必!”

邵洪涛压制着爆炸似的恼怒:“你什么意思?”

逢慈回答:“我们老大的意思是说——窦娟根本就不参合剿龙生意场上的那些事,所以她多半也并不知晓剿龙的手机密码。”

“她不知道,难道你知道?”邵洪涛恶狠狠道:“就算孟严昨天把手机交到你们刑警总队的手中,你们还不是一样破译了一晚上的开机密码。”

双方正在对峙,大会议室外传来了脚步声,是楚慎兴冲冲地跑了进来。

“邵队,原来你在这儿啊!”为避免留下指纹,楚慎带着手套,其手里摇晃着剿龙遗物的那部手机:“开机密码我破解出来了,但里面没有任何有效的信息。”

“楚科,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孟严压低嗓门道:“有什么,你就不能等会儿到我们办公室说。”

楚慎像是没瞧见其他人,更没有注意这是在开会,则是一副装傻的错愕:“你们禁毒总队不是要的很着急吗?”

作为多年的老朋友及老同事,唐仕桪自然清楚这老狐狸的心思,因而便招呼对方一起参加会议道:“楚科,我们这边正在开案情会,你也坐下来一起听听吧?说不定——还能给出什么有用的意见。”

“好啊!”楚慎便随意地坐在了唐仕桪的身边。

邵洪涛越加一副难看的神态:“这案情会还有什么意思,你那边说窦娟根本就不参合剿龙生意场上的那些事,楚慎刚才也说了剿龙的手机没有任何有效的信息,那这案情会还怎么开?”

“邵队不要着急嘛!”唐仕桪淡笑,望向助手,逢慈会意,便简单通报了龙星皮鞋厂那边的搜查情况。

邵洪涛皱起眉头道:“这么说来,从制鞋厂那边原材料的情况即可推测剿龙跟强富荣的此次交易——那二十公斤的冰毒只占据很小一部分的交易量?”

“对!”逢慈回答:“大概只占了四分之一。”

“那剩下的四分之三,”唐仕桪用遥控器摁亮了幻灯机,墙上显示秃鹫用面包车搬运货物的情况:“这段视频显示秃鹫在河栏内环高速下道。”

“河栏内环高速下道——”邵洪涛立马反应道:“你是说俞江港口五号码头?”

“对!”唐仕桪点头:“也就是说——那批疑似剩下的四分之三的冰毒,多半已经在十八号交易当天晚上的夜里,由俞江港口五号码头的下游走货。”

孟严快速反应:“老大,俞江汇入长江,经长江中下游途径湖北省、湖南省、江西省、安徽省、江苏省、浙江省、上海市等七个省市,眼下走货已经差不多四天,多半快要抵达湖北省的省会武汉市了。看来,我们必须加快步伐,联动长江沿线各个省市的航运公安局,排查长江沿线的船只情况。”

邵洪涛看了下手机,已是中午十二点整,事不宜迟,刻不容缓,他必须马上采取行动:“好!我马上向老局长通报此事,让他以市局的名义统一发函联动上述省市的水运航线公安。”

眼见邵洪涛带领助手离开的背影,楚慎忍不住发出了低低的笑声,更是忍不住击掌竖起了大拇指。

“高!这招实在是高明啊!”

“楚科,你什么意思?”唐仕桪揣着明白装糊涂道:“我们刑警总队给他们禁毒总队提供线索,这有什么不对吗?老局长可是让我们两队强强联手,精诚合作,共同破案啊!”

楚慎根本不吃对方这一套:“唐仕桪,你这只老狐狸可真够鸡贼的,你故意将这条线索抛给邵洪涛,让他们禁毒总队联动长江沿线各个省市的航运公安局,这本身就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逢慈一脸的恍然大悟:“老大,我刚才还奇怪,你怎么把这么重要的线索提供给邵洪涛,原来是让他们自讨苦吃啊!”

“这也算不上自讨苦吃。”唐仕桪笑言:“让他们去追查毒品的下落,这也是禁毒总队的本职工作嘛!”

逢慈略显急躁:“老大,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唐仕桪笑容的表态是在言说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很多:“宋鸢之前给我们提供了一条很重要的线索。”

“啊!”逢慈快速回忆:“你是说——昨天上午,在赶往龙星皮鞋厂的路上,小鸢对我们说的那条线索?”

“对!”唐仕桪望向楚慎:“楚科,你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吧?”

楚慎颔首:“你是说——窦满舟曾经下乡落户过吕霞的家乡重庆市永川区?”

“对!”唐仕桪回答:“再兼之屠术报警,假借贵阳警方除掉了剿龙,我觉得这背后肯定很不简单,所以我想把戚剀及其亲属关系并案调查。”

“我同意!”郎雄从大会议室门外走了进来。

三人回头,连忙起身,一起躬身行礼道:“老局长好!”

“刚才,邵洪涛到我办公室要公函,汇报了情况。”郎雄走进大会议室,看了看墙上的监控视频,那正是秃鹫开着面包车下道河栏内环高速公路的定格画面:“这样分工也好!省得你们两队见面总不对付,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还是老局长最懂我。”唐仕桪笑脸相迎地走了过去:“禁毒是他们的本职工作,就像调查刑事犯罪也是我们刑警总队的本职工作一样。”

“一样个屁,少跟我贫嘴!”郎雄白了对方一目:“你小子的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说是本职工作,还不是把人家禁毒总队遛得团团转!”

逢慈站在一旁小声地嘀咕:“我看邵队那副积极的态度——似乎也挺喜欢被遛得团团转。”

“也是!”郎雄颔首赞同:“毕竟是他们禁毒总队的本职工作,就算被屁颠颠地遛得团团转,那也是——老驴拉磨,乐在其中。”

“老局长这比喻恰到好处。”唐仕桪满面的贱相,惹得楚慎绷嘴偷乐,逢慈也是蒙嘴发出噗嗤的笑声。

“好了!”郎雄将目光扫过三人,知道他们三位一体,一起共事这么多年,铁打的好兄弟,便回到了之前的话题:“我同意你将曾徒命案的目击者——戚剀及其亲属关系与毒品杀人案并案调查。这样,你跟邵洪涛也算各司其职,井水不犯河水,这总该消停两天了吧?”

“老局长,您放心!”唐仕桪嬉皮笑脸道:“我也不想给您老添麻烦!”

“都赶紧去忙吧!”郎雄瞪了对方一眼:“见到你们两个内斗就来气!”

郎雄背手离开,唐仕桪回想昨天凌晨送老局长回往住处,特别是其背影透露出一股凉露似的苍郁,以及耳畔传来逢慈略带感触的语态:老大,老局长这一年老了好多。唐仕桪的心底便浮现出一股对不起老局长的歉意。

唐仕桪很清楚老领导是在心疼自己,但邵洪涛好歹是禁毒总队的总队长,并且兼之烈士子女的光环,老局长恩威并施,两边皆协调对待,所以不能于自己有所偏袒。

当下,唐仕桪转冲助手交代:“给度宽和廖长打电话,让他们不用盯着俞江航运公安局刑事侦查支队,早点回去休息,他们两个这些日子也够辛苦了。”

“那窦娟?”逢慈指向审讯室的方位。

唐仕桪点头明了:“这都已经过了二十四小时,我看也问不出什么话,就将手续办了,把人放了吧!而且,这也是做给那棒槌看,表明我们之前提到窦娟根本就不参合剿龙生意场上的那些事务所言非虚;不过私底下,还是要调查是不是如她所言,并不清楚打黑拳一事。”

逢慈颔首赞同:“我也觉得这个女人肯定不简单。”

“是啊!能成为剿龙的女人必定不简单。”唐仕桪表现出对窦娟感兴趣的模样:“办完手续,我们一起去她的俞味河鲜走走。”

“好!”逢慈也是一副摩拳擦掌的兴奋:“我倒想看看——这个女人还有什么花招奉陪我们警方到底!”

(肆)

下午三点,唐仕桪和逢慈将窦娟带到俞味河鲜。

岂料,他们三人通过金属桥刚走上趸船,大堂经理便跪地抓住窦娟的裤脚,声声自责道:“娟姐,娟姐,这都是我的错,是我错了!”

窦娟蹙了蹙眉:“怎么回事啊?”

大堂经理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都是我晚上趁您不在,便在趸船三层搭建了个露天擂台,这是因为我女朋友逼我买房子好赶紧结婚。所以——所以我偶尔见您早下班,就攒了个地下拳场,在这里打黑拳,我想赶紧把买房子的钱挣上,好跟我女友结婚。我原本以为这里位处偏僻,不会被警方发现,但我听说因为这事,警察把您抓到市公安局进行问话,我——我亏对您啊!……”

窦娟看了一眼身侧的唐仕桪与逢慈,其阴沉无光的表情稍稍带出了冷屑,很明显是在反问:怎么样?我的确不知情吧?

那个大堂经理继续喋喋哭诉地自我讨伐:“您——您这么信任我,我却做出这种违背道德的事情,我真愧对您对我的信任啊!”

终于,窦娟露出难看的脸色:“两位警官不好意思,这真是家门不幸啊!”女人自我讨伐的批评道:“果然是我疏于管理及防范,让市局刑警总队的同志们看笑话了!既然上午在唐队面前我做了保证——如果是有店员利用公司的资源做这种违法的勾当,我一定监管自查,严惩不贷!”

“好了!”唐仕桪招呼助手道:“小逢,我们走吧!就不打搅窦女士监管自查,教训理骂她的下属了!”

虽然逢慈心有不甘,但他跟随队长回到岸上,便紧步地追赶上了对方。

“老大,就算窦娟疏于管理,但也可以追究那个大堂经理的法律责任啊!”

唐仕桪则是老谋深算道:“后面还有大鱼要钓,就不要打草惊蛇,抓住不放了。让度宽和廖长休息好后,监控窦娟的行踪,以及她跟这个大堂经理的账户往来,看他们两人之间到底有没有黑幕交易。”

“好!”逢慈领命地点了点头。

两人堵车回到市局已六点过,宋鸢给队长发来了微信,说自己已经下班回家了。

眼见队长望着空****的大办公室,特别是宋鸢的位子空的,逢慈露出好笑的模样道:“老大,你对人家小白兔到底做了什么,我怎么觉得那小丫头对你总是一副既爱又恨的样子,生怕落到你这大灰狼的魔爪?”

“没什么!”唐仕桪忍住了嘴边一抹甜蜜的笑意:“我觉得那小丫头好玩,单纯到可爱,又有些傻气,所以有时候就老喜欢逗她玩。”

逢慈忍不住霍霍大笑:“这还真是甜蜜的负担啊!”

“正好!”门口传来楚慎的声音:“既然今天不用送你小女友回家,那我们兄弟三个一起吃晚饭吧!”

唐仕桪正要回答,肚子应景地“咕噜”闷响,提醒他到了饭点时间,三人相视一笑,这位刑警队长便轻轻颔首答应。

他们三个就近选了市局附近的一家火锅店,各自调好了自助式油碟,便坐回到餐桌边,服务员已经坐好了汤底,以及摆好了各色的菜品,特别是新炸的酥肉油香扑鼻。

唐仕桪不讲客气,捉起筷子夹起一块酥肉就要塞进嘴巴,却见楚慎将一张单据推放到了他面前。

“这是什么?”

“这是那天的夜宵开支。”楚慎回答得轻描淡写,夹起一片鲜嫩的毛肚,在汤底**了七上八下,稳稳的十秒钟,就送入进口中。

唐仕桪拿起单据,看了眼上面的数字,立马瞪鼓了双目,菜还没吃到嘴里,就已经呛得连连咳嗽:“什——什么?你们十八号晚上吃了五千?吃了我整整一个月的工资?”

“是啊!”楚慎咀嚼着脆爽的毛肚回答:“不是你说当晚的夜宵,你请我们刑侦技术科的所有同志,那天小逢也跟着我们一起加班,我可没打诳语,不信你问他。”

唐仕桪像是丢掉麻烦似地将单据怼给了助手:“既然是逢慈的许诺,那话不是我说的,你找他结账。”

“哎!老大,”逢慈惊抓抓地叫道:“您这可就不厚道了!更何况,你们家是卖茶叶的,有钱!”

“我就抠门,怎么了?!”唐仕桪梗着脖子理所当然:“我唐仕寻自从工作以来,就没找家里要过一分钱,不然——他们以为我当警察混不下去,一定要拉我回去继承茶庄!”

“对啊!”逢慈可怜兮兮道:“老大,您还有茶庄可继承,我和楚科一穷二白,自力更生,什么都靠自己。”

楚慎也是赞同地捣蒜般点头。

“我还不是完全靠我自己!”唐仕桪犹若捂紧钱包似地脱责:“再者说了,我还要存够钱,娶媳妇呢!”

“哟哟哟!”楚慎抱不平道:“你这个见色忘义的家伙,有了媳妇就忘了兄弟啊!”

“就是!”逢慈附和的同时,将单据还给队长:“我也要存钱娶敏惠呢!”

“是啊!”楚慎着重语气道:“人家小逢是你的助手,还不是在你的授意下,把我拉回科室给你当牛做马,你好意思跟我和你助手斤斤计较?既然是这样的话,这兄弟没法当了,我以后还怎么召集科里的同志为你们刑警总队服务。”

逢慈连忙配合地捣蒜般点头。

“说得我好像以权谋私,利用你们刑侦技术科做自己的私事。”唐仕桪双臂抱胸,拒绝接受那单据:“咱们都是人民的公仆,这破案也是为人民做事。”

“没说不是为人民做事啊!”楚慎摆出亲兄弟明算帐的干练:“别废话!这顿我请,夜宵你结!”

“好好好!”唐仕桪只得将单据揣进了口袋:“我拿去找老局长报销,这总行了吧!”

“我就是这意思。”楚慎抿嘴一乐,将涮好的毛肚送至对方的碗中:“毕竟,你跟老局长的关系比我们亲近。”

“对对对!”逢慈颔首赞同:“比他那个干儿子还亲近。”显然,这个干儿子是指邵洪涛本人。

“你这个老奸巨猾!”唐仕桪将毛肚蘸满了酱料,便大快朵颐地送入了嘴巴。

“大家彼此彼此!对了!”楚慎想起了什么:“十八号那天,你们执行抓捕任务,宋鸢来我的刑侦技术科想帮你。”

“对!”唐仕桪点头:“我知道,我们中午在会议室也谈到了这事。”

楚慎继续道:“但那天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小插曲?”唐仕桪根本没当回事,继续伸长筷子烫毛肚:“什么插曲啊?”

“那天不知道什么缘故,宋鸢突然晕倒,吓了我一大跳,我一直怀疑她是不是身患什么隐疾。但她因为是女孩,我又不好意思多问,”楚慎抱怨道:“你这个男朋友,应该多关心关心自己的女友啊!”

“晕倒?”唐仕桪立马想起女孩之前在市人民医院急诊室门外晕倒的那次:“宋鸢是不是调查戚剀,所以晕倒了?”

这也就愈加证明了宋鸢的第一次晕倒必定跟戚剀有关。

逢慈的表情一惊:“难道,小鸢真受到过那样的伤害。”显然,由于涉及到宋鸢的隐私,他自动隐去了“猥亵之类”的字眼。

楚慎奇怪地望向两人:“什么伤害?”

“啊!没什么!”唐仕桪的面色恢复正常:“这就是我将戚剀及其亲属关系并案调查的原因。”

但这位刑警队长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话是:我要借毒品杀人案名正言顺地调查清楚隐藏在宋鸢内心深处的那个隐秘到底是什么,以及为何很有可能跟戚剀有关。

“对了!”楚慎进而想起了什么:“老唐,有个情况我想跟你通个气。”

“你说!”唐仕桪喝了一口凉茶。

楚慎面目严肃道:“早在邵洪涛两年前,布控抓捕剿龙的计划时,禁毒总队曾经拿给我们技术科一份剿龙制造的冰毒样品进行检验。”

“嗯!”唐仕桪点头:“怎么了?”

楚慎便继续讲述道:“昨天,我们技术科接到小逢打来的电话,我便带队赶去龙星皮鞋厂勘查,在生产现场提取到了少量的冰毒成品粉末,却是发现了一条很重要的线索。”

逢慈面露好奇:“什么线索?”

“经过专业仪器的检验——”楚慎扫视过面前这两人:“很明显,剿龙制作的冰毒纯度在不知不觉中有所提高。”

“提高?”唐仕桪追问:“提高了多少?”

楚慎加重语气地回复:“从百分之九十提高到了百分之九十九。”

“什么?提高到百分之九十九?”逢慈快速反应:“你是说——剿龙的背后很可能有懂化学的高人为他指点?”

“但也有一种可能——”楚慎回答:“从现场搜到的那些化学书籍来看,他很有可能通过自学的方式,不断在改进制毒的工艺。”

唐仕桪颔首明白:“但不管是外因亦或内因,总之——剿龙制造冰毒的水平是在不断提升进化是吧?”

“对!”楚慎点头道:“最有意思的是,我们在制毒现场唯一的台式电脑里发现了有关刘招华的通缉视频。”

“刘招华?”唐仕桪吃惊道:“你是说二零零九年,经最高法院核准,被执行死刑的那个轰动全国的大毒枭?”

“就是他!”楚慎颔首:“剿龙似乎将其奉为偶像,他所使用的制毒方法,从现场的制毒工具与原材料来看——正是毒品黑市偷偷流传的刘招华配方。”

“这个线索真是太重要了,谢谢兄弟告诉我如此重要的信息!来,我们三个碰个杯,希望在不久的将来,将这毒品杀人案一举告破,我一定为你们刑侦技术科在老局长那儿请功,而且是首功!”

“好好好!”唐仕桪兴奋地抬杯敬茶:“我一定盯着老局长给你们技术科首功。”

楚慎和逢慈也纷纷举杯,三人撞杯,一口气干下。

吃过晚饭已经八点,唐仕桪和助手与楚慎挥手告别,逢慈便陪队长返回向市局取车。

“老大,容莎莎自称是挑战拳击馆的股东,现在其踪迹全无,我们要不要把冯保罗带回市局进行询问?”

“暂时不要!”唐仕桪摇头深思熟虑道:“首先,他是外籍人士,一旦牵扯到涉华外交会很麻烦;况且,我们也没有实证表明他跟剿龙与强富荣的交易案,甚至是剿龙被贵阳警方的乱枪击毙有关。再者说了,就算屠术出入过他的挑战拳击馆,但他完全可以推脱说屠术就是一个普通的拳客,就像今天下午,俞味河鲜的大堂经理将所有的罪责都揽到了自己身上,而我们则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好吧!”逢慈认同队长的分析:“但我们只是暂时对窦娟没办法,相信那个女人迟早会露出破绽。”

“对了!”唐仕桪懊恼地想起了什么:“刚才吃饭时,我忘了督促那家伙——帮我们盯紧了挑战拳击馆那边的情况。”

“没事!”逢慈笑道:“我一会儿给楚科发微信。”

“哈哈!”唐仕桪乐呵呵地回应:“他肯定又要埋怨,说我净给他找事做。”

“哎呀!”逢慈打趣道:“楚科就是嘴上抱怨,其实他心里很热爱工作的。”

“就是!”唐仕桪也是乐开了花:“这么好的兄弟不用白不用,反正他又不急着成家!”

哈哈!——两人开心地大笑,唐仕桪用长安便车将助手送回到步行十分钟的爱琴海公寓,逢慈走下了车门,跟队长挥手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