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箱子线索2

当下,逢慈的神态有些心急:“老大,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别着急嘛!”唐仕桪将面色一敛:“看来,我们之前轻敌了。这样也好!很久没有碰到这么强大且心思缜密的对手,那我们就跟他好好玩玩。”

逢慈面冲队长竖起了大拇指:“老大,我知道——你最喜欢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

“哼!”唐仕桪轻轻地闷哼出冷笑:“好久没练兵了,平时光演练有什么意思,像这种斗智斗勇的大案才能带出队伍——特别是我们刑警总队这种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人民之师。”

“老大威武!”逢慈振臂高呼地喷马屁,逗得唐仕桪噗嗤一乐,便坐进警车的驾驶室。

“走!”这位刑警队长亲自开车道:“我们沿俞江下游,看看能不能跟上那艘采砂船。”

“对!”逢慈赞同:“说不定被我们逮了个正着。”

当即,唐仕桪便带领刑警总队,正加速使劲踩足了油门,沿着俞渡白下游坑坑洼洼的马路,直追采砂船离去的方向。

与此同时,沿河道行驶了大概四十来公里,可见江边停着一艘红色破旧的采砂船,与其并排泊着一艘白色醒目的巡逻艇;一个船主模样的男子大概五十来岁,其身边正站着两名水警制服的干警,那两个水警看起来比较年轻,多半是刚从警校毕业不久,三人之间正说着什么。

“老大,你看!”由于,逢慈坐在靠向河道的那侧车窗,指向江面的情况:“这应该就是之前路过俞渡白的那艘采砂船了。”

“应该是!”唐仕桪点了点头:“我们下去看看。”

车队便依次停靠于路边,唐仕桪和逢慈走下车门,面朝采砂船的方向走去。

“警察同志,”那个采砂船主手里捧着一份河道采砂营业执照和技术人员资格证书,表情认真道:“您看——我这儿有一系列合法的采砂手续。”

三人听闻身后传来的脚步声,皆不约而同望向走近的两人,其中一名水警迎了过去。

“请问两位是——”

“啊!”逢慈亮出自己的警察证:“我们正在调查一起案件,估计跟这采砂船有关。”

那名水警看清楚证件上的信息,脸色稍露惶恐:“原——原来是市局的领导。”

唐仕桪眼见亮明了身份,便走到采砂船主的面前:“请问——您是这采砂船的主人?”

“是啊!”采砂船主颔首回复:“我经营这艘采砂船二十来年,俞江航运公安局的领导都认识。”

“是吗?”逢慈微笑地望向船主手上以验明正身的那两份文件:“但好像这两位水警同志不大认识您啊!”

采砂船主急忙将资料不好意思地背在身后:“这——这两位小同志是新来的,还不太了解我的个人情况。”

唐仕桪便仔细打量那艘形似钢铁巨人的采砂船:“您这采砂船怎么回事啊?怎么停在了这儿?”

“提起这个我就冒火。”果然,采砂船主一副火大的恼怒:“我一般吃了早饭,十点准时上工,不想,我今天照常去往五号码头,发现船只不见了,我便立马报了水警。一个小时前,这两位同志打电话给我,说我报案失踪的这艘采砂船找到了,我就坐着他们的巡逻艇赶过来看,这不——”船主抬了抬手中的资料:“他们正在查看我的营业执照。”

“五号码头?”唐仕桪追问:“你的采砂船一直都停靠在俞江港口五号码头?”

“对啊!”采砂船主点头回答:“虽然那码头废了,但也落得清静。况且,我们家就住在距离码头最近的小区,所以停靠在那儿比较方便。”

唐仕桪皱眉不解:“你这采砂船要开动引擎,难道不需要船锁钥匙吗?”

“说到这个就更气人了。”采砂船主含血愤天:“我刚才检查了驾驶舱,见那钥匙孔被捣得稀烂,发动机的包线全都露出来了。”

一位水警靠近补充道:“报告两位领导同志——他那是老式船舱,捣开船锁,将零线和火线一搭,发动机立马引燃。”

“老大,”逢慈冲队长耳语:“俞江港口五号码头因为废弃,那里根本就没有摄像头,所以我们多半无法查找是谁私自开走了这艘采砂船。”

唐仕桪微微颔首,望向船主查问道:“那您这采砂船上安装有摄像头吗?”

采砂船主摇了摇脑袋:“谁二十四小时开船上的监控啊?!”

唐仕桪两眼一摸黑地彻底无语,估计也问不出什么具体的情况,便招呼助手记下两位水警同志和船主的电话号码,自己背手正朝往山坡上的马路缓步走去,看似是在思考接下来的调查方向与重点。

逢慈问过三人的联系方式,点头表达了感谢之意,便快步地跟上了队长。

(肆)

这边,老板娘窦娟从市人民医院来到俞味河鲜,禁毒总队已经将送货船里里外外搜了个遍,但没有查到任何的毒品,这让邵洪涛全程黑脸,正好接到逢慈的来电。

“什么什么情况?除了一船皮鞋,什么都没搜到!”邵洪涛正在气头上,犹似火药桶般爆炸:“我说你们刑警总队怎么回事?说好了强强联手,一起办案,眼见我们截住嫌犯,也不来帮忙。……什么?我们禁毒总队自己可以应付?……”

邵洪涛正要冒火,瞧见窦娟将奔驰停在滨江路,正沿着河坡的台阶向下走来,便生硬地挂断了电话:“好了!不跟你说了!”

“哟!”窦娟张望向送货船上正忙忙碌碌的警察:“这是什么情况?”

“啊!”邵洪涛迎面步上台阶:“您是——”

窦娟淡笑地回答:“我是这俞味河鲜的老板。”

邵洪涛颔首明白:“您就是俞味河鲜的法人窦娟吧?”

“对!”窦娟点头道:“我就是这里的法人。”

邵洪涛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十四点过五分。

“看来,窦女士很清闲啊!现在才来自己的餐馆,这都已经过了午饭时间。”

“啊!”窦娟回答:“我父亲这段时间住院,今天从重症监护室转到了普通病房,所以上午我去医院办理了相关手续。请问——您是?”

邵洪涛便亮出了自己的警察证:“我们是市局禁毒总队的,因为接到群众举报,说这附近有毒品交易,所以就来看看。”

“什么?毒品交易?”窦娟像是被吓坏了,身体颤抖地晃了晃;邵洪涛担心她从台阶上栽下去,便不自觉将身体前倾,但还好,女人立马便稳定住了身姿:“这位警官,我们俞味河鲜上上下下十几二十口人,大家可都是奉公守法的好市民。”

由于没有抓到毒品现行,邵洪涛的表现毕恭毕敬:“我们警方接到群众的举报,不可能坐视不理,必要的流程还是要走的,这也方便给举报群众一个交代。”

“什么流程?什么交代?”窦娟按了按惊魂未定的胸口:“他这是造谣生事,明显嫉妒我们!”

“是不是造谣生事,我们警方自有判断。”邵洪涛保持笑容道:“还望窦女士给我们安排一个房间,以方便我们具体了解案情,如果是一场误会的话,也可还贵餐馆一个清白。”

“那好吧!”窦娟恢复其高傲的神态,从禁毒队长的身边走过,昂首挺胸面朝趸船走去。

窦娟将趸船二楼的小会议室作为临时询问室,她端来托盘,可见托盘上放着一只茶壶和几只茶杯,女人特意泡了一壶清幽芬芳的碧螺春。

窦娟将斟好的清茶,推放在邵洪涛和孟严的面前,语态冷冰冰却又不失礼节道:“请问,两位警官准备从哪个流程环节开始啊?”

邵洪涛也表现出礼节的轻描淡写:“那我们就先从窦女士开始吧!”

“我?”窦娟略显惊讶,但马上恢复了笑容,便落落大方地坐在会议桌对面:“那好啊!但估计我平淡无奇、奉公守法的经历——要让两位警察同志失望了。”

“是否失望,我们警方自有判断。”邵洪涛冲助手递了个眼色,孟严马上领会,便翻开笔录本,例行询问对方的基本信息。

尽管由于早前屠术和大头在此进行过擂台对决,进而引出俞味河鲜背后的主人是窦娟,警方对她已有了一个基本情况的了解,但做戏要做足,所以开场环节必不可少。

“好!通过简单的交流,我们已经了解了窦女士的个人基本情况。”邵洪涛佯装轻松,开始正式地问询:“请问,您除了是这俞味河鲜的法人,还有龙星皮鞋厂——”

窦娟打断道:“龙星皮鞋厂是我父亲的产业,他因为身体一直都不太好,所以将法人转到了我名下。”

邵洪涛点头继续:“我们接到线报,说除了俞味河鲜和龙星皮鞋厂,临近老火车站的密湖山庄——似乎也是窦女士的产业。”

窦娟的表情微微一愣,俨然没料到警方查询至此,但她摆出御姐的财大气粗:“对!密湖山庄也是我的产业。”

“窦女士年纪轻轻——”邵洪涛故意望向孟严手中的笔录本:“也就三十来岁吧?您名下就拥有这么多产业,真是年轻有为,妇女届的精英及表率啊!”

“就这三家产业,不算多吧?”窦娟挑衅地扬了扬眉梢:“这俞城市的富豪,手握数十家公司,或者上市资产达到亿万级别的也不是没有。再者说了!我们诚实经营,合理缴税,从不偷税漏税,难道这也违法?”

“这倒也是!”邵洪涛快速转换了提问:“那请问窦女士结婚了吗?”

“结婚?”窦娟微愣,是没料到对方会提及自己的私事,顿了一顿,这才回答:“我未婚!”

邵洪涛转了转手边的茶杯,看似漫不经心地摸了摸杯把,好像其关注点都在这只杯子:“但我们根据线报——说有个外号名叫剿龙的男人,经常出入窦女士名下的密湖山庄和龙星皮鞋厂。”

警方连这个都知道?但窦娟的表情没展现出太大的波动:“那是我朋友。”

“朋友?”邵洪涛停止手中转动的杯把,抬起脑袋,正好撞见女人的目光:“我记得——窦——”这位禁毒队长故意拖长语态,是在寻找合适的称呼,便由女士改为了小姐:“窦小姐还未婚吧?那一定是你男朋友了?”

警方在外围调查剿龙这么久,眼下与其疑似情妇有当面对质的机会,邵洪涛可不想对此草草了事。

窦娟的脸色不变:“都说了是朋友。”

邵洪涛试图步步紧逼:“那不知道这位剿龙先生的真实姓名?”

“这跟此案无关吧!”窦娟站起身时,脸色呈现抗拒,是要愤身离开的架势。

“那好!”毕竟没有拿到毒品交易的实证,邵洪涛不便逼得太紧,因而态度温和地交代:“那就麻烦窦小姐把强总——强富荣请来到这儿吧!”

窦娟微微颔首,也不多言,转身离开,房门便“咔嗒”一声轻响。

“老大,”孟严凑近对方:“我们一提到剿龙,这个女人就推三阻四,这两人肯定有问题。”

“我也知道有问题。”邵洪涛端起手中的茶杯,小小地呷了口,虽然茶汤已凉,但茶水的滋味还算甘醇。

两分钟后,蒋快带着强富荣,来到临时询问室,便转身退了出去。

“强总坐!”邵洪涛也没起身相迎,而是抬手做了个邀请,强富荣便坐在其对面。

孟严拿起桌上的茶壶,斟满热茶,推到强富荣的面前,表明询问正式开始。

“邵队——”强总面冲对方一脸讨好的笑意:“我刚才在外面听您下属是这么称呼您吧?”

邵洪涛皱了皱眉,那意思是不耐烦: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罗里吧嗦这么多废话到底想要干嘛?

强富荣是生意场上的老油条,怎么会看不出这么点儿着头,一张麻子脸油腻出笑意:“邵队抽烟!”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大中华,拿出生意场上的那一套,就要给在场的警察散烟。

“坐下!”尽管邵洪涛烟瘾大,特别是遇到解不开的难题时借烟消愁,但当下双臂抱胸,表现出刚正不阿,摆明他不吃这一套。

“对!”孟严也是一副严肃的附和:“我们队长不抽烟。”

这家伙因双臂抱胸,跟队长同款的姿态,怎么看都是狗腿子的样貌。

“对对对!吸烟有害健康。”强富荣将半悬的屁股落坐回椅子。

“说说吧!”邵洪涛摆足了官派:“你怎么会在那艘送货船上?”

强富荣老奸巨猾地笑言:“怎么?我帮好朋友窦娟的俞味河鲜送趟货,这有什么问题吗?”

“这当然是你的自由。”邵洪涛将问话一转:“那你是窦娟的好朋友,还是她男人——剿龙的好友?”

“窦娟的男人——剿龙?”强富荣奇怪地反诘:“他们在一起了?”

邵洪涛皱眉道:“你不清楚他们的关系?”

强富荣笑着回答:“我只知道剿总是窦老板请到密湖山庄,帮忙打理生意的朋友,至于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甚至是否像邵队刚才提到的男女朋友,这一点我就不清楚了。”

强富荣轻佻佻的神态,表明他是在撒谎,但警方没有实证,也就只能听他说什么是什么。

邵洪涛按捺心中的恼怒,继续询问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强富荣粗枝大叶地回答:“大家都是生意场上的朋友,难免有些枝枝节节、志同道合的友人,相互一起吃顿饭就认识了。”

“那你们认识多久了?”邵洪涛追问:“那顿饭是碰到了窦娟,还是剿龙?”

“我们认识也就三四年吧!”强富荣懒散地回答:“我记得那顿饭是密湖山庄的营业剪彩仪式,有生意场上的朋友拉过去凑热闹,因而就认识了他们。”

孟严瞧不上对面男人狐狸尾巴露出来的样子,前一秒还在散烟地套近乎,后一秒便人模狗样地摆谱,还真把自己当成大老板了,语态不客气地插话:“据我们警方所知——强总在贵州那边似乎还欠有数额不小的外债。”

强富荣微微一笑,他并不以此为耻:“生意起起落落,欠债这很正常,你们可以查查国内做生意的大公司,哪家没有外债经历?”

“对!生意起起落落,欠债是很正常。”邵洪涛面露嘲讽:“但似乎强总这债务是因为制假酒造成的。”

“这是污蔑,是诽谤!”强富荣的情绪有些激动,随而意识到反应过激了,便将每一颗麻子的火气朝内一收,憋着一张草莓脸的淡定自若,这就像火山喷发了一半,生生将岩浆吞进了肚子。

邵洪涛犹若被逗笑,他咬紧下嘴唇,克制住了情绪,这才似笑非笑:“强总别激动嘛!”

“我不激动!”强富荣的声音回落,将身体贴靠着椅背,这让他有股安然的定力,由胸腹吐出的缓缓气息将身体接稳,光明磊落地说道:“就像污蔑我交易毒品,我不会再回答你们警方的任何提问。”

邵洪涛明白问不出任何有效的信息,便冲对方轻轻颔首:“那强总在这儿坐会儿,先压压惊。”

“哼!”强富荣鼻息喷出不满:“你们到底有完没完,我们商人的时间就是金钱。”

“哈哈!”邵洪涛站起身,瞧不起对方道:“强总放心,不耽误你们挣钱,而且是挣大钱!”

邵洪涛和孟严来到趸船隔壁的送货船,蒋快正在驾驶舱内跟船主说话交谈,眼见队长走了进来,急忙起身迎向两人。

“队长!”

邵洪涛颔首问道:“问出什么了吗?”

蒋快便拿起手上的笔录本:“这船主叫丁网,现年四十四岁,初中文化,十六岁便跟随父亲打渔,做了快三十年的渔民。”他一边说话,一边翻了翻页码:“啊!就这样。”

孟严代替队长皱眉:“你问了半天就这些?”

“对!”蒋快憨直地点头:“就这些!”

孟严满腹无语,抬手指向对方,那意思是说:真是个猪脑子!

“怎么?”蒋快本来就少根筋儿,睁大一双无辜的眼睛:“我——我哪儿做的不对吗?”

听闻下属的汇报,邵洪涛望向那个船舵前的男子:船主中等个头,皮肤黝黑,长相有些沧桑,一看就老实本分,没有什么坏心眼。

这人瞧见走进船舱的两人,男子站了起来,由于手足无措,他正用双手摩挲着裤缝两侧的褶皱,可见那裤子边角磨出了毛糙的布边,同时可以闻到其浑身的鱼腥气。

“坐吧!”邵洪涛不想将气氛弄得太过紧张,因而指了指舱内一角的两把竹椅。

“啊!警——警官坐,我坐这儿。”船主抖动着指了指身侧的船舵位子,那位子的人造革已经被磨破,露出了里内廉价肮脏的海绵。

一看这人没读多少书,也多因在船上讨生活,很少落地岸边,所以有些呆板。

邵洪涛意识到不便将自己的职务高高在上,便将竹椅拉近,矮身坐了下来:“好!我们一起坐下。”

像是得到了允许,那船主磨磨蹭蹭地坐了下来,随而发现孟严和蒋快干站着,自己有失礼数,便诈尸般站起,愈加惴惴不安地磨蹭着裤缝两侧的褶皱。

“那这两位同志——”

“没事!”孟严站到队长身边:“我们站着就好了!”

那船主似乎有些不太放心,先是看了看邵洪涛,又偷瞄了一目蒋快,眼见对方笑容温和,便再次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

“说吧!”邵洪涛尽量将语态放柔放缓:“你们今天送货为什么晚了半个小时?”

“其实也没什么!”船主显得有些紧张,舔了舔嘴巴,咽了口吐沫,这才讲述道:“昨天,强老板——啊!也就是强富荣老板,在江边找到我,说他是娟总的朋友,问我可不可以今天上午一起来送货,我说可以啊!”

孟严追问:“所以就晚了半个小时?”

“嗯!”船主回答:“是强老板晚到了半个小时。”

邵洪涛追问:“他说晚到的原因了吗?”

船主老实地回答:“说是堵车,而他对我住的地方又不太熟悉。”

邵洪涛继续询问:“你给俞味河鲜送货多久了?”

船主本分地回复:“早在俞味河鲜之前,这艘趸船叫鲜味坊,那时候我就已经帮忙送货,娟总大概觉得我这人老实可靠,便让我继续送货。”

看来,船主这边也问不出了什么具体的名堂,虽然邵洪涛清楚这里面肯定藏有猫腻,但由于没有实证,便只得将强富荣放行离开。

(伍)

已经是下午五点,忙活了一整天,几乎一无所获,所有人的情绪也随着这一无所获暂时松懈了下来。

刑警总队的车队已经开上了绕城高速,唐仕桪与助手坐在领头车辆的后车座,逢慈眼见队长凝眉沉思,并且不时摇头否定什么,自然有些担忧。

“老大,你在想什么?”

“啊!”唐仕桪睁开眼睛,望向助手的关切,他像是洗脸般用双手揉了揉面颊:“我在想你那句话不对。”

“哪句?”

唐仕桪回答:“你刚才冲我耳语,说俞江港口五号码头因为废弃,那里根本就没有摄像头,所以我们多半无法查找是谁私自开走了那艘采砂船。”

逢慈皱眉不解:“这怎么不对?”

唐仕桪思路清晰地分析道:“盗用采砂船将游艇撞翻,这肯定是早有预谋且计划好的,所以嫌犯肯定会来此反复踩点,就算五号码头没有摄像头,但也不能避免嫌犯去那儿或离开,附近的城市干道监控系统会找不到他的行踪。”

唐仕桪的话音刚落,可听闻车窗外的马路——绕城高速的电子眼“咔嚓”闪光一响,显是被抓拍下了车队进行的状态,这是为监控且避免车辆超速的情况。

“对啊!”逢慈点头赞同:“如此周密的计划,就像机器的齿轮环环咬合,每个环节都不能出差错,所以嫌犯肯定提前做足了充分的准备工作。”

“对!”唐仕桪目光深邃道:“就像我安排度宽和廖长排查俞江河道沿线的道路监控系统,我就不相信找不到嫌犯的蛛丝马迹。”

逢慈坐挺身姿,立马来了干劲:“还有——那采砂船被发现的河段,通过沿线的监控多半也能找到嫌犯提箱子离开时的行踪,拖着那么大口箱子,他不可能没有运输工具,不然就太乍眼了。”

“行啊!”唐仕桪颔首称赞道:“都知道举一反三,有长进啊!”

逢慈面现自傲的笑容:“这还不都是老大您教得好。”

唐仕桪在回往市局的路上,接到了老局长打来的电话,便详细进行了案情的汇报。

“我已经知道了。”郎雄在电话那头耐心地听完,语态慢悠悠地回复:“邵洪涛一回到局里,就向我汇报说——你们刑警总队没有配合他们禁毒总队进行抓捕行动。”

“那家伙恶人告黑状!”唐仕桪微笑地回应:“明知道那船上什么都没有,我还带队上赶着凑热闹,那不是自找没趣嘛!何况,邵队的本事那么大,我相信以他的个人能力及魅力——带领下属肯定能搞定。”

郎雄听出这位刑警队长的暗中讽刺,既笑又恼道:“我知道——他们没有抓到任何毒品交易的现形,所以跑到我这里告状,其实也是为了避重就轻,降低自身的责任。”

唐仕桪愈加咄咄逼人:“所以老局长您应该明白,他那是恶人先告状,摆明了这是在拉仇恨,恶意分化内部团结。”

“仕桪,你说的这些我心知肚明,”郎雄语重心长道:“但这毒品杀人案,既然是你们两队联手办案,还是要搞好内部稳定和团结。”

唐仕桪不满地嘀咕:“是他不想搞好内部团结。”

“好了!”郎雄拿出领导的官派:“今天的抓捕任务你们也累了一天,都早点回去休息,明天一早开个案情会,总结一下今天的任务情况,以及下一步的调查工作该怎么办。”

“好!”唐仕桪点头:“让老局长您费心了!”

眼见队长放下手机,逢慈听出事件因果,便凑近对方的耳边。

“老大,那棒槌又在老局长面前,给我们背后捅刀子?”

“哼!”唐仕桪淡淡一笑:“不捅刀子,他那人活得就不舒坦,也不自在,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留给他一条生路吧!”

逢慈愤愤不平:“当年,你们两个竞争刑警总队的总队长一职,为了得到这个职位,他处处给您使绊子,您对他也太宽宏大量了。”

“好歹也算是同窗室友。再者说了,使绊子又能怎么样?”唐仕桪摆出一脸瞧不起的孤傲:“还不是我坐上了这个刑警总队总队长的位子。当年,老局长为了平衡他的心态,便跟当时的局长商量,又正好禁毒总队的领头位子空了出来,他才有幸当上了那个总队长的职务。”

“对!”逢慈赞同地拍手:“老大,您是凭自己的本事坐到了这个位子,当之无愧市局刑警总队的总队长。”

“哼!用你的话说那棒槌跑去老局长面前告黑状——这反而更加暴露了他们的小人之心。”唐仕桪老谋深算地笑言:“更重要的是——这也让我们更加清楚了他们禁毒总队到底几斤几两,特别是他邵洪涛也就会这种娘们唧唧、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

“对!”逢慈点头:“从现在得到的信息来看——他们那边果然一无所获,而我们这边至少知道了箱子的存在。”

车队回到市局已经是傍晚六点,抬手便可见彩霞满布的绚烂天边,迤逦出了一道浪漫多情的天际线。

车队停在局里的露天停车场,其他人乘坐电梯返回办公室,唐仕桪和逢慈最后走下汽车,两人还没有站稳,就见宋鸢如一只小鸟,面朝队长飞扑了过来。

“你没事吧?”宋鸢紧张地打量面前的队长——也就是自己的男人,她直恨不得抓起大灰狼转圈,里里外外皆仔细检查个遍,看他有没有留下什么伤口,哪怕是一丁点不起眼的伤害。

“你怎么来了?”唐仕桪蹙眉不高兴道:“不是让你在家休息一天吗?”

楚慎从女孩的身后走来:“你们去执行任务,让人家小姑娘独守空房,能放心吗?”

宋鸢瞧见逢慈跟在队长身后,正捂嘴偷乐,脸红地反驳:“我那不是独守空房,那本来就是我家。”

“好好好!是你家,我们谁都不能擅自闯入。”唐仕桪看似表面严肃,但心里却是乐开了花,这表明女孩已经心甘情愿接纳了自己。

宋鸢知道队长就是一大灰狼,而且还是老爱取乐自己的大灰狼,她压低小白兔那双翻白眼的目光,用一脸略显青涩的藐视轻慢对方:“怎么?你不高兴我为你担心啊?”

唐仕桪的表情一愣,没想到这小丫头也会拐弯抹角地关心人了,嘴脸不自觉露出大灰狼般憨直可爱的傻乐,竟是有种龇牙咧嘴的敦厚。

逢慈瞧出队长心思,便急忙越过对方,拉住宋鸢的胳膊:“嫂子,老大怎么会不高兴你的担心?”其煞有介事地说道:“他这一路上不知道问过我多少遍——我让小鸢在家里呆着,她该不会感到很寂寞吧?她该不会很想我吧?如果她想我,我没在她身边怎么办?会不会遭天谴?……啊!我实在对不起小鸢,我怎么能把她留在家里,独守空房?……我真是太不应该,作为男友我应该检讨!……”

逢慈的语气夸张扭捏也就算了,他居然还学琼瑶剧《情深深雨濛濛》中的可云摸,配合台词从头到脸皆摸了个遍,就差脱光衣服来场完整的自摸,这实在是抓住了整段表演的精髓,惊得唐仕桪和楚慎两位领导目瞪口呆,哈哈大笑,宋鸢也是忍俊不禁。

“少油嘴滑舌!”宋鸢还是没憋住,忍不住笑了起来,总算今天一天有惊无险,女孩将担心落回了肚子。

唐仕桪难得地冲助手竖起了大拇指:“你这可云摸还弄出了个进阶版,行啊?”

“老大,我这还不是牺牲色相,为你神助攻!”逢慈冲其咬耳朵邀功:“看我刚才表演得多卖力。”

“行行行!值得表扬!”

终于,唐仕桪也开怀乐够了,回目望向身边的楚慎。

“对了!”唐仕桪收紧了笑腔:“挑战拳击馆那边的情况如何?”

“那个冯保罗正常地上下班,没什么奇怪的行径。”说话的同时,楚慎从手机调出冯保罗下班离开挑战拳击馆的画面,时间显示为十七点四十七。

唐仕桪点了点头,没发表任何意见。

“怎么样?”楚慎的神态迫不及待:“你们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宋鸢也是满目紧张地望向队长。

“剿龙给我们上个了套,但没关系。”唐仕桪露出自信的笑容:“也并非一无所获,只要能找到那口箱子的去向,我相信——破案指日可待。”

“箱子?”楚慎奇怪道:“什么箱子?”

“别着急嘛!”唐仕桪搂过对方,冲其耳语的同时,便坏笑地对助手递了个眼色:“小逢会告诉你今晚排查什么?”

“什么?今天晚上又有排查任务?”楚慎顿时醒悟,推开唐仕桪的亲热,叽叽呱呱地大叫道:“我可没说我要为你加班,而且还是通宵值夜班!”

逢慈瞧见队长的眼色,从另外一侧夹攻,一把搂过了楚慎:“楚科,您别担心!有我今天晚上陪您一起加班,我们老大说了——今晚的夜宵,他请刑侦技术科的所有同志加餐!”

“不行不行!我可没说要加班,还搭上全科的同志?!”楚慎挣扎着大叫,怎奈何逢慈个高,至少比他高出了大半个头,简直挣脱不开对方的“亲昵”。

楚慎把自己弄了个筋疲力尽,跟逢慈对了个目光,眼见对方幸灾乐祸,满是“走狗”的得意,那意思在强调:楚科,您就别做无谓的挣扎了,您是逃不过我的“包围圈”!这家伙还特意抖了抖一双环住其脖子的强壮臂膀。

楚慎只得无奈妥协:“我要点赵氏餐饮集团的外卖火锅。”

“没问题!”

唐仕桪见这位刑侦技术科科长被助手拖走,面露开心的闷笑,便回头望向女孩。

“我送你回家。”

宋鸢先是看到楚慎被生拉活拽,她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做其他表情,被队长如此唐突提议,呆愣了一秒,这才反问道:“你不用加班吗?”

“不用!”唐仕桪回答:“小逢跟了我这么多年,我知道他的能力,可以一个人搞定。”

宋鸢没再说话,她担心了一天,看到心爱的男人相安无事,整个身心皆放松了下来,这才稍稍微感到了疲惫;更何况,之前在刑侦技术科针对戚剀的调查,结合夜里的那番梦境,她有晕厥过去的经历,眼下还没完全摆脱当时的恐惧,所以便点头坐入进了那辆领车。

眼见唐仕桪落坐进驾驶室,正在系安全带,宋鸢忍不住问:“今天的任务到底是什么情况啊?那口箱子又是怎么回事?”

“我们被剿龙耍了。”唐仕桪系好安全带,发动了引擎。

“耍了?”宋鸢瞪大眼睛:“怎么被耍?”

“不说这个了。”唐仕桪动了一天脑筋,不仅跟敌人斗智斗勇,与邵洪涛也是你来我往,不敢有一丝的疏忽及懈怠,以免竞争落败下风,因而不想谈论工作,只愿享受和女孩此时的片刻安宁。“明天上午跟禁毒总队开个案情会,你自然也就知晓是怎么回事了。”

汽车开出了市局大门,汇入进车流如织的晚高峰,道路两侧的路灯亮了起来,宋鸢略微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一旦放下案子,车内气氛尴尬,女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的脸色明显有些发烧,尽管两人已经确定情侣关系,也有过两次亲昵热吻的举动,但她还是不习惯这样狭小局促空间内的单独相处。

汽车停停走走,唐仕桪回过头,瞧见女孩的羞涩,心头便感觉一暖:“怎么?你很担心我?”

唐仕桪的问话像是冲这狭促的空间里撒了把糖,带出他和女孩各自所形成的气场甜蜜地搅动,仿佛棉花糖机将这甜蜜拉丝成了千丝万缕及千头万绪,将两人的感受、心动、境遇、爱慕、**、快乐、期盼、兴奋、不安、焦虑……种种所有情侣之间的情绪与氛围皆搅动得难分难解,俨然融合为了阴阳一体。

宋鸢品尝到这棉花糖的甜味,嘴角不自觉上扬,嗓门喃喃地自语:“明知故问。”

唐仕桪便愈加笑容温和道:“两个人相爱不就是明知故问,看起来似乎在做没意义的事情,但那也是彼此很快乐、很幸福的事。”

宋鸢认真地望向对方:“看到你没事,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看到你为我担心,我也很开心。”

之后,虽然两人没说话,但内心无比幸福,那是彼此心跳合拍的节奏。

大概行驶了一个小时,唐仕桪将车停在了名府之都的正门口,依依不舍地望向身边的女孩:“好了,到家了!好好休息!”

宋鸢下车,满面幸福:“你也是!”

“等一下!”眼见女孩正要下车,唐仕桪将脸伸过去:“亲一个!”

宋鸢先是一愣,进而面露娇羞:“你这人真讨厌!”但她就是喜欢队长的霸道及讨厌,尽管嘴上不太乐意,但身体倒是很诚实,快速地亲吻过对方,就像是小鸡啄米,便飞快地跑下了车门。

唐仕桪开心一乐,摸了摸被亲吻的脸颊,眼见女孩蹦蹦跳跳地走进小区,直到身影消失不见,他这才手握方向盘,朝往来时的道路离开。

然而,这位刑警队长绝不会想到,马路对面的公交车站,正有一双研究的目光望向两人,那对眼神快速一眨,好似摄像机的镜头,就将两人亲昵的告别记录在了视网膜。

当望向唐仕桪开车汇入进晚高峰,那个视线的主人将双手揣进口袋,吹响了口哨,便转身离开,很快便没入进了嘈杂的人流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