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箱子线索1

(壹)

宋鸢又做噩梦了,那个从十五岁就开始折磨且缠绕她的噩梦,那个犹似蛛网将她罩住到无法呼吸的噩梦,那个从夜色间浮雕般惊魇冲出的噩梦纠缠了她整整七年,也折磨了她整整七年——

那是一间阴沉的屋子,房间透出雾霭的淡光,宋鸢起初没看见什么,但听到男女之间**的喘息……

淡光里,宋鸢看到两具交缠着的肉体,那是她第一次看到男女发生性关系,还是以现场直播的方式**裸呈现,当场她被吓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宋鸢连忙回头,正要一路小跑,却见迎面朝她走来的戚剀,仿佛一把锋利的尖刀,劈开两人眼前的雾霭。

那时候,女孩不知道这个男人名叫戚剀,直到进入市公安局的刑警总队,接触到毒品杀人案的第一起命案——那个出现在曾徒命案现场的目击者之一正是戚剀,也恰是从这时候开始——便一步步唤醒其强抑在心灵深处的那个痛苦的回忆。

宋鸢回想记忆中男子的笑容,尽管对方正面带微笑,但那是很可怕的笑意,嘴角带着邪恶的刀光,就像要把她吃掉那样。

梦境中,宋鸢看见戚剀画着小丑的妆容,浓重的口红一直涂到了耳根,好似嘴巴开裂后的骇人效果。但最令人感到恐惧的是,这个男人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一脸诡恶的轻声言语道:“小妹妹,不要叫出来呦!不然,我会吃掉你,我会把你撕成一根根肉条,慢慢咀嚼地吃掉,就像吃辣条那样,有滋有味地蘸上佐料吃掉。哈哈!你怕不怕?一定感到很害怕吧!哈哈!哈哈哈哈!——”

……

“不要!——”宋鸢犹若溺水般,大声喘气地惊醒,她发现窗外已经亮了,窗户上蒙着泪斑似的水珠,表明多半下了一夜的大雨。

“小鸢,起床了!”母亲拍门大叫:“今天你不上班吗?怎么现在还不起来?”

“啊!我这就起来!”宋鸢正要起身,脑袋一阵晕眩,便不由自主地扶了扶额头。

不要这么柔弱行吗?女孩狠狠地掐了一下手背,整个人便完全清醒了过来。

宋鸢起床洗漱完毕,父母已经赶去上班,餐桌上留有母亲做的早饭,是白米粥配上了大肉包子,满满一口皆是温暖和幸福。

吃完早饭已经是上午的九点过,宋鸢知道队长不会来接她上班,所以她走出小区的正大门,便乘坐公交车来到了市局。

宋鸢没有前往自己所在的刑警总队,而是来到了位于七层的刑侦技术科,她瞧见楚慎正在大办公室忙碌,其他下属也都各自忙碌着什么,便快步走了过去。

楚慎正通过道路监控系统,查看俞味河鲜的道路情况,那时候,两队各自埋伏在水陆两侧,强富荣的送货船还没有赶来,趸船四周的环境看起来也是平静如常,所以办公室内的气氛还算稳定。

那镜头效果太过笼统,又是从上斜视地摄入,自然看不到伪装成渔船和滨江路坡地树木间的警务布控情况。

楚慎听到脚步声,回头望见走来的女孩,其表情微微一愣:“宋鸢?你怎么到我们刑侦技术科来了?”

“啊!”宋鸢望了一眼屏幕,感觉心脏猛地一顿,那是一股延迟的呼吸痛感,她也不知道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但她立马便调整气息,重新望回面前的领导,立正身姿像是来报道:“楚科,我知道队长他们正在执行重要的任务,我是想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至少可以在外围打打副手。”

“你这小丫头还真是有心了!”楚慎看回桌上的屏幕,进而想起了什么,他拿起办公桌上的一份文件递给女孩:“既然你想帮忙,那就了解一下毒品杀人案的后续资料吧!”

“好!”

宋鸢接过文件,便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楚慎的身边,认真地看了起来。

自从宋鸢在医院莫名其妙地晕倒,加之她的精神状态不佳,唐仕桪出于保护的目的,就没有让她参与后续的调查工作,这其中就包括有逢慈对龙星皮鞋厂、挑战拳击馆及俞味河鲜等疑似跟案件相关联的企业进行监视调查。

楚慎眼见女孩认真的表情,又因为担心任务的执行结果,便不时看向屏幕的监控画面。

当时,这个刑侦技术科科长按照唐仕桪的吩咐,帮忙监视挑战拳击馆的进出情况,但由于那边的门头没什么动静,便切回到俞味河鲜的沿江画面:这时,一艘渔船划入进镜头边框,正驾驶向俞味河鲜的趸船,那正是强富荣伫立船头的那艘送货船。

楚慎不自觉将脊柱一挺,身体便面趴在办公桌上,其整个四肢肌肉都显得十分紧绷,是在担心任务接下来的状况发生。

宋鸢快速翻看着毒品杀人案卷宗的前半部分,她对这部分很熟悉,所以并没多作停留;但翻到针对龙星皮鞋厂的调查部分,女孩的动作则是很明显缓慢了下来。由于,龙星皮鞋厂的当家法人是窦娟,因而资料以其为中心,附上了其双亲的信息。

虽然文件有关窦娟的父亲窦满舟所述情况不多,却是特意介绍了其上山下乡时那段特殊的经历。

宋鸢随意地看了一眼资料所附相片,那是男子五十岁出头的身份证照片,所以略显年轻,跟他在俞城市人民医院重症监护室的那副苍老与无力完全搭不上边,其一双低冷的目光俨然是要看进女孩的心里。

宋鸢的身体一震,脑袋内“哐当”炸响,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堪的往事,耳边传来梦境中**的喘息……这让她感觉从脸颊到耳廓的面皮仿佛被连根拔起,那是一种被羞耻感深深攫住喉咙的窒息,被噩梦折磨缠绕的苦楚再次罩住了心头。

这个男人是谁?为什么我对他有种熟悉的难受?我在哪儿见过他吗?但怎么一点也记不起来?但正是这种似是而非让我感觉心慌意乱,这到底是为什么?……宋鸢的心头正乱糟糟翻滚,脸色更是不可避免地发白,全身汗毛竖起,额头冒出冷汗,她不自觉躬身捂住了肚子,那是一股由心反胃的恶心。

宋鸢死死地压住了胃部,这才避免了恶心的呕吐,其额头的冷汗豆大如雨,看得出来她很难受。

相隔着屏幕画面,楚慎看不清送货船与趸船之间的交易细节,他只能大体看出两边搬上搬下的忙碌情景。

楚慎活动了一下脖子,发现女孩的状态不对,特别是那双原本鲜嫩的嘴巴抿紧,露出毫无血色的苍白。

“怎么了,宋鸢?”楚慎似乎被吓到了:“你胃不舒服?”

女孩忍耐着没有回答,这样,楚慎才注意到其手边摊开的那份资料,特别是她正翻看着窦满舟的相关信息。

楚慎抓过案宗,看了一眼材料,便皱眉不解道:“你认识这个人?”

“算不上认识,但总感觉在哪儿见过。”宋鸢张嘴呼吸了一口,就像是活转了过来,她放开压胃的手势,犹若松开止血带,面容重回了血色。

楚慎便念出资料上的信息道:“窦满舟现年六十岁,他是俞城本地人,但在他十六岁的时候,也就是一九六八年,响应政府号召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浪潮,他和同学被分配到了重庆市永川县农村,但当时该地应属于四川省江津地区的行政公署;一九七六年底,也就在他二十四岁的时候,通过他父亲的俞渡机械厂招工,便回到了俞城;之后九十年代下海,创办了龙星皮鞋厂。”

楚慎反复看了两遍,瞧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回到之前的页面,望向窦满舟的相片。

“看起来——你们应该没什么交集呀?”楚慎将卷宗拨得“哗啦啦——”作响。

“不知道!”宋鸢明显有些疲惫不堪,她将身体深陷座椅靠背,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分明有种不堪重负的虚脱感。

经过唐仕桪的壁咚事件,楚慎知道这个女孩是其心肝宝贝,本没想给她安排什么真正的任务,所以就将毒品杀人案目前的卷宗拿给女孩,算是给她找点儿事做。但既然宋鸢对窦满舟心存疑惑,他仔细翻了翻卷宗,随而想起了什么,便打开电脑存放的重要文件,眼神突然一定。

“怎么了?”宋鸢发现对方的神情异样。

“这是戚剀的资料。”楚慎迅速翻到戚剀母亲的个人简介:“戚剀的母亲叫吕霞,重庆市永川县人,其曾就读于永川红旗小学,七年前——也就是在她五十岁时,因为抑郁症而自杀身亡。”

“什么?”宋鸢的面色一愕,只听清前半部分:“戚剀的母亲是重庆永川人?”

女孩看到戚剀母亲的相片时,整个人仿佛过电般悚然一愣,其耳边越加如鬼魅似地响起了男女之间**的喘息……

“是啊!”楚慎正专注于资料本身,没有察觉女孩情绪有变,便自说自话道:“而现在永川已经由当年的县升为了区。”

宋鸢的眼前再次浮现噩梦中的情景:戚剀画着小丑的妆容,浓重的口红一直涂到了耳根,好似嘴巴开裂后的骇人效果。但最令人感到恐惧的是,这个男人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一脸诡恶的轻声言语道:“小妹妹,不要叫出来呦!不然,我会吃掉你,我会把你撕成一根根肉条,慢慢咀嚼地吃掉,就像吃辣条那样,有滋有味地蘸上佐料吃掉。哈哈!你怕不怕?一定感到很害怕吧!哈哈!哈哈哈哈!——”

楚慎感觉肩膀一重,回头恰见女孩闭上眼睛,正侧着身子晕靠了过来,就像之前在俞城市人民医院毫无征兆的那次晕倒,他不知道当时的情况,便本能地搂护住对方,脸色吓得有些蜡白。

“宋鸢,小鸢——你没事吧?”

原本,楚慎的右手握住鼠标,但由于腾出手,指尖轻轻一滑,屏幕上的鼠标一点,便关闭了戚剀母亲的资料,屏幕窗口回到俞味河鲜道路监控系统的画面,可见邵洪涛带队藏身的那艘伪装渔船正快速朝往北侧的河道行驶,已经横身拦住了强富荣的送货船。

(贰)

上午十一点整,戚剀驾驶那辆升级版的宝美AutoⅡ,试开来到俞城市人民医院,停在住院部的地下停车库。

戚剀走出电梯,来到所属科室,正好迎上窦娟从护士台面朝他走来。

“戚医生,你昨天打电话给我,说我父亲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所以我来办理相关手续。”

戚剀笑道:“你父亲住院的这些日子,真是难得见你一次。”

窦娟淡笑地回答:“最近比较忙。”

“看得出来。”戚剀点头承认:“但毕竟是自己的父亲,他好像就你这么一个女儿?”

“对!”窦娟颔首回复:“我这两天就忙完了,今天来——也是看能不能将我父亲转到普通病房。毕竟,重症监护室进出不方便,一旦转入普通病房,也方便我作为子女寥尽孝道。”

“这倒也是!”戚剀赞同道:“那好!我先去查下房,如果没什么问题,就给你父亲转到普通病房。”

“那就谢谢戚医生您!”

窦娟留在心胸外科的住院部。戚剀回了趟办公室,穿上白大褂,便乘坐电梯来到重症监护室,刚走出电梯门,他的表情一愣,不远处站着挑战拳击馆的法人——冯保罗。

周围来来往往着医生、护士及病人家属,隔着纷乱的人潮晃动,冯保罗正好抬头,神情也是微诧,显然两人认识,因而相互之间足足盯视了五六秒钟。

但戚剀没说话,而是将双手揣进白大褂,神情故作轻松,路过对方身边,便走进重症监护室厚重的自动门。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自动滑门再次打开,两名护士推着一辆平车,可见平车上躺着窦满舟。戚剀抬高手里举着的输液瓶,从冯保罗的身边走过,但他的目光根本不看向对方,则是保持职业的沉稳及冷静。

冯保罗也没有看向戚剀,平车从他的身边经过时,这个男人将目光定定地注视着**的患者,眼睛充满了冷漠的无情。

很快,戚剀将窦满舟转入普通病房,办理好了一系列的相关手续。

当下,窦娟走出父亲的病房,对其表达了感谢之意:“谢谢您戚医生,最近让您费心了!”

“没事!这是我的本职工作嘛!”戚剀笑道:“你这是要回去吗?”

“啊!”窦娟解释:“我就算过来陪护父亲,也要回家收拾些东西。”

“那我送你吧!”

窦娟的面状一愣,没料到这个看似清冷的医生,居然会提出这种意外的请求。

“啊!”窦娟的嗓门迟疑地一哑:“不必了!”

“我还是送你吧!”

戚剀不由分说,脚步快速敏捷,他面朝电梯的方向走去。尽管窦娟显露诧异,但不好一再拒绝,便快速地跟了过去。

就这样,戚剀将窦娟一路送到了医院的正大门。

“就在这里吧!”窦娟指了指对面的露天停车场:“我的车就停在那儿。”

“那好!”戚剀微微颔首:“希望你忙完了,能尽快来照顾你父亲。”

“我会的!”

眼见窦娟穿过马路,戚剀正侧转过身时,恰好看到左手边的人行道尽头,冯保罗站在一棵繁茂的大树下,树干挡住了其大半个身子。

戚剀没有走过去,而是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号码。

冯保罗听闻裤兜传来手机铃响,便掏出话机,瞅了眼号码,摁下接听键。

“看到你同父异母的妹妹了吧?”戚剀抬头,正见窦娟穿过马路,回头冲他轻轻点头,戚剀便微笑地颔首。

“看见了!”电话那头传来轻飘飘的语态,似也在张望窦娟离去的方位:“果然是皮鞋厂老板的富家千金,保养得很不错嘛!”

“是很不错!”戚剀回答:“她今年三十三,只比你小两岁。”

冯保罗冷冷地回复:“这说明那个男人返回俞城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跟其他女人结婚,并且有了孩子。”

戚剀冷笑道:“男人的海誓山盟从来都是个屁!”

“哈哈!”冯保罗狂声笑了起来:“但你我也都是男人啊,我亲爱的弟弟!”

“所以我选择不婚。”戚剀瞧见窦娟坐进她那辆白色的国产奔驰,正面带微笑地挥手告别,便将语态拉回到了正题:“你刚才出现在重症监护室,实在是太危险了。”

冯保罗笑言:“老爷子转到普通病房,这可是大喜事一件,我当然要过来看看!”

戚剀冷嘲热讽:“但你那样子不是在祝贺,而想是要杀人。”

“是吗?”电话那头传来无所谓的轻笑:“我就想看看那个男人还能活多久。”

戚剀反问:“你想让他活多久?”

“哈哈!”冯保罗通过电话挑衅道:“那就要看你的本事——能让他活多久了!”

“那就先这样吧!”戚剀不喜欢这种无意义的颠来倒去:“我不便在门口多呆,省得被人怀疑。”

戚剀挂断电话,眼见冯保罗所在的那棵大树,男人返身离开的背影,匆匆拐了个弯就不见了,戚剀便转身回往住院部。

同一时间,楚慎正在办公室查看俞味河鲜的抓捕情况,他将画面焦点集中在强富荣的送货船,可见邵洪涛正在带队检查船上的货品。

楚慎身后的长沙发躺着宋鸢,女孩还在沉睡当中,不时地蹙了蹙眉头,似乎睡得很不安稳。

楚慎也不由自主地蹙起眉心,由于没看到唐仕桪带领的刑警总队出现,他给对方打去了电话:“怎么样?你们那边的情况如何?”

此时此刻,唐仕桪正带队赶往俞渡白,便简单介绍了现场的情况。

“你是说——”楚慎领会道:“剿龙和强富荣的交易另有安排?”

“对!”唐仕桪快速回答:“我们正赶往俞渡白。”

“那好!”楚慎点头:“那我就不打搅你们办案了。”

听闻对方要挂断电话,唐仕桪忍不住高声道:“楚慎,帮我盯紧了挑战拳击馆。”

“放心!”这位刑侦技术科科长回复:“我在办公室正盯着呢!”

楚慎没有提及宋鸢昏厥一事,是不想让唐仕桪分心,最终耽误了抓捕任务。

楚慎放下手机,正将屏幕窗口切换至挑战拳击馆的门头,便听闻身后传来的动静,是宋鸢醒来,他连忙走了过去。

“小鸢,你没事吧?”

宋鸢感觉脑袋有些发涨,便揉了揉太阳穴,女孩环望向四周,发现自己在楚慎的办公室,身上盖着一条毛毯,显然已经睡去多时。

女孩像是一头受惊了的小鹿,立马坐了起来,面现不好意思:“对——对不起!楚科,我——我失礼了!”

“没事!刚才吓死我了。”楚慎面现一副心有余悸的担忧:“小鸢,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毫无征兆就晕过去了?”

“啊!”宋鸢不想提及噩梦一事,便坐正了身姿,快速转动脑筋,实在没有好借口,便只得撒谎道:“可能是最近太累,所以没休息好!”

楚慎面露一脸了然的严肃:“多半——是唐仕桪压迫你们吧?”

“啊!没有没有!”宋鸢没料到会扯到队长身上,便急忙摆了摆手:“队长对我们很好。”

楚慎笑了起来:“我知道!你跟他已经是一家子了,所以听不得别人说你们队长的坏话。”显然,这位刑侦技术科科长是在提及两人的情侣关系。

宋鸢当即脸红:“楚科,您别胡乱说,我们怎么就成一家子了?八字还没一撇呢!”

当着两队的面儿,都被**壁咚强吻,还说不是一家子?楚慎知道女孩害羞,他也不再揪着不放,而是打哈哈地回答:“好好好!我开玩笑呢!”随而,他面现伤感的开心:“看到唐仕桪因为你,从那段创伤中摆脱出来,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宋鸢的心头“咯噔”一愣,想起之前暗访密湖山庄的地下赌场,唐仕桪为其亲自描眉,那是她第一次听到桢桢这个名字,以及第一次知晓柳桢的存在,是以唐仕桪女友的身份存在。当时,女孩还没觉得什么,此刻却是心口一疼,有种吃醋的不自在。

宋鸢见楚慎陷入沉思,很明显是在缅怀什么,便小心翼翼道:“楚科,您是在说柳桢吗?您能告诉我——她跟我们队长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慎缓过神,脸色不自觉阴郁下来,鼻息喷出了一哼冷笑:“还不是因为五年前,邵洪涛为了当队长,争抢功劳,最终导致了那样的悲剧发生。”

“悲剧发生?”宋鸢面现意外:“您是说柳桢的死?”

“是啊!”楚慎的眼眶有些发红:“不然,那浪子早就结婚,儿女也必定成双为好了吧?!”

宋鸢受其情绪感染,便沉默了好一会儿,由于想起要紧之事,喃喃自语道:“没想到——这事跟邵队还有关。”

“啊!”楚慎意识到言多必失,不便继续讲述,因而就收住了话音:“好了!你最好自己问你们家那口子,不然——他认为我多嘴,说了不该说的,难免抱怨一通。”

“都说我们不是两口子了!”宋鸢的脸颊再次红到了耳根。

“迟早的事!”这位刑侦技术科科长有意逗女孩:“你该不会是嫌弃我们这位浪子回头金不换吧?”

宋鸢欢喜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她只是不喜对方如此直白,弄得自己总是不太好意思,好似一个声声抱怨的小媳妇。

“你跟我们队长一样讨厌!”宋鸢是在指责楚慎跟唐仕桪一样——把她当作是小丫头来看待,很明显是在逗趣自己好玩。

楚慎知道女孩是在说反话,愈加满面开心的笑容,并且满意地点了点头,是为好兄弟感到高兴。

宋鸢别过脸不理会他,则是在心底小声琢磨:我一定要找个机会好好问问唐仕桪——柳桢的去世到底是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办公桌上台式电脑屏幕的监控画面显示:冯保罗快步走进自己的挑战拳击馆,时间为十三点零七分。

(叁)

中午十三点,唐仕桪一行赶来到俞渡白,与度宽和廖长在江面汇合,可见那两艘出警的巡逻艇正围在一只翻盖了的游艇前,多半是在考量如何将其打捞翻身。

江堤一侧的排污口依然团聚着源源不断的漩涡卷入向江心,那江心仿佛正翻滚着沸腾的开水,可见粘乎乎、脏兮兮的白色泡沫令人看了几欲作呕。那游艇就旋转在白色泡沫之间,犹似一条大鱼的肚子浮出水面,倒也应景这俞渡白的名头。

此外,可见小强总、陆甜甜、容莎莎和秃鹫一行四人仿佛落汤鸡,正狼狈地坐在江边的两块大石头处,几名俞渡机械厂派出所的民警正在向他们做问询笔录。

原本阴霾的天色云层裂开,几许淡色的天光投下,正好照在四人的身上,这使得他们愈加有种无处遁形的难堪。

俞渡白距离俞江港口五号码头大概二十来公里,船舶顺江而下需要一个小时,目测那艘翻盖的游艇功率很可能在二十节每小时,约莫也就一个小时的速率。由此可推测,这艘游艇多半于十二点过便在此处翻船。

为避免不必要的大动干戈,唐仕桪所带领的刑警总队,将警车停在俞渡机械厂附近一处废弃了的厂房,虽然高矮参差的房子遮住车辆,但从这里可以看到岸边的情况。

两名当地派出所的民警正在问询,度宽和廖长看似冒充当地的民警,也在向当事人问话了解相关的情况。

那一行四人围着浴巾,多半是民警拿来的救援物资。可见其他人的情况还算稳定,尽管小强总正蔫头耷脑,没有平日里的风流跌宕,但好歹也算是有问必答,其难得表现出安静与本分的一面。

面对警方的例行问询,陆甜甜浑身发抖,不单单是因为冷,她也的确是被吓坏了;其脸色发青得厉害,嘴唇更是乌紫颤栗,五官精致的妆容糊成了一团,一侧的假眼睫毛耷拉在眼角,乌黑黏密的油膏弄花了眼睛,这也由此越加显露出其我见犹怜的柔弱及单薄。

唐仕桪望向江边的情况,正要走下车门,却被助手拉住:“老大,你要去哪儿?”

唐仕桪扬声道:“去问问怎么回事啊!”

逢慈拽住队长:“老大,你忘了——我们暗访密湖山庄的地下赌场,除了强富耀的女朋友——陆甜甜,其余三个都见过我们;况且,你特意跑去品悦阁院,在容莎莎面前,佯装插足宋鸢跟楚科之间的感情,把自己往混蛋人设里狠造,但你这么大大咧咧地一露面,岂不就暴露了我们是警察?”

“对对对!”唐仕桪拍了拍脑门:“你不说,我还把这事给忘了!那你给度宽打电话,让他和廖长以派出所民警的身份,问问具体怎么回事,务必要问得越详细越好。”

“好!”逢慈掏出手机,给度宽打去了电话,转达了队长的意思。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度宽和廖长面朝车队的方向走来,由于两人步速过急,额头均浮现出汗水,是想赶紧向队长汇报他们所了解到的相关情况。

“怎么回事?”唐仕桪下车,快步走到度宽的身边,并顺带望了一眼廖长。

“老大,是这么回事——”度宽也顾不上擦拭满头的汗水,就向唐仕桪汇报了初问的情况。

十一点左右,秃鹫操作游艇,载着容莎莎、小强总和陆甜甜,从俞江港口五号码头顺流兜风,但在行驶至俞渡白附近,突遭暗礁,四人还没反应过来,那游艇就被撞翻了。

秃鹫还算反应迅速,他掏出手机,也幸亏那话机防水,就打去了110请求救援。

逢慈插话道:“他们该不会是等水警救援,才上岸的吧?”

“哪啊!等到水警救援,那还不淹死了。”廖长补充地回复:“秃鹫水性不错,是他把强富耀和陆甜甜给救上了岸。”

唐仕桪追问:“那容莎莎呢?”

度宽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容莎莎是自己游上岸的。”

逢慈见两位同事渴得厉害,便走到汽车的后备箱,取出两瓶矿泉水递给对方。

唐仕桪则是继续问道:“他们有什么丢失的东西吗?”

度宽接过矿泉水,猛灌了一大口,总算喘足气息:“容莎莎说——她说沉了一口箱子。”

“一口箱子?”唐仕桪先是疑惑,伴随其眼睛一亮:“什么箱子?”

廖长也喝水喘气地回答:“就是带了些吃啊喝的什么。”

唐仕桪的语速不自觉加快:“那口箱子打捞上来了吗?”

度宽摇了摇头:“没有!”

唐仕桪微微一笑,瞧似料定了什么,便一嘴笃定的口吻:“看来,那箱子里肯定藏有什么名堂。”

“老大,”逢慈快速领会道:“你是怀疑那箱子里藏有毒品?”

“对!”唐仕桪的神态鹰眼般聚光:“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起事故就不是单纯的意外那么简单。”当即,他点头转冲度宽两人:“还有什么情况?”

“啊!”度宽想了想回答:“还有就是——强富耀提到了一个很重要的细节。”

“什么细节?”唐仕桪的表情看起来很随意,但敏锐的目光却是灼灼发亮。

“强富耀说——”度宽顿了顿继续:“他们落水,被秃鹫救上岸,一艘采砂船正好从此路过,沿下游开去。”

“采砂船路过?”唐仕桪追问:“那他看到采砂船有什么情况吗?比如,船上有几人?那些人的相貌及状态怎样?有他们认识的人吗?……”

度宽摇头:“当时,他和陆甜甜被秃鹫救上岸,能分出精力注意到采砂船,这已经实属不易,所以根本无暇关注船上的情况。”

“这倒也是!”逢慈凑近身姿颔首:“那陆甜甜该是吓得不轻吧?”

廖长点头回答:“是吓得不轻,脸色青白,连话都不会说了。”

唐仕桪继续询问:“那时候,水警的巡逻艇到了吗?”

度宽摇头:“没有!”

“也就是说——那艘采砂船很有可能刻意避开了水警。”说话的同时,唐仕桪四处张望:“这附近有摄像头吗?看有没有拍下采砂船的路过情况?”

度宽回复:“我问了俞渡机械厂派出所的那两个民警,他们说厂区落魄,大部分工人下岗,哪还有什么闲钱安装摄像头;况且,这俞渡白是城市废水的排污口,鲜少有市民来此,就更没想过安装什么监控摄像头了。”

很明显,逢慈嗅到了阴谋的气息:“老大,但这也更加说明了那采砂船肯定有问题。”

“嗯!”唐仕桪颔首赞同:“那就查查俞江沿线的监控系统,特别是滨江路一带的道路监控系统,我就不相信没有拍到什么蛛丝马迹。”

“好!”度宽点头:“我们这就去办。”

眼见度宽与廖长离去的背影,唐仕桪掏出手机,屏幕显示十四点过,他们离开俞味河鲜已经两个多小时了。

“小逢,你打电话问问俞味河鲜那边的抓捕情况如何。”

“好!”逢慈颔首,拨打电话,其面容稍有变化,不消两三分钟,就放下了话机。

唐仕桪观察助手的脸色道:“怎么了?”

逢慈幸灾乐祸地笑言:“那棒槌气性大得很,什么都没搜到。”

唐仕桪不出意外地冷嘲热讽:“就搜了一船的皮鞋是吧?”

“是啊!”逢慈应和:“他还问我们为什么没有配合他们禁毒总队一起执行抓捕任务。”

“哈哈!”唐仕桪愈加冷笑道:“看出有问题还蹚这浑水,我唐仕桪有病吗?!”

“就是!”逢慈也毫不客气:“没有实证就敢拿人,倘若强富荣捅到市局领导那儿,我们皆吃不了兜着走。”

“强富荣是毒贩无疑,所以他不会捅到市局,给自己找麻烦,更何况——他还有制造假酒的前科。”唐仕桪思索什么似地喃喃自语:“不过,这强富荣是要转行卖皮鞋——这话说出来,你信不信?”

逢慈老实地摇了摇头。

“是啊!”唐仕桪摸了摸刮干净胡渣的下巴:“我也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