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杀(《回忆师·逢慈前传》中部) 第十七章 交易之日

(壹)

夜里四点,唐仕桪便接到了度宽打来的电话,向他汇报龙星皮鞋厂盯梢的情况。

作为标准的单身汉外加工作狂,也为了避免给家人们带去麻烦,唐仕桪独居单位的职工宿舍——那是套一室一厅的单身公寓。

自从柳桢的意外过世,每次当执行重大任务,跟逢慈都会不自觉地回想起队长未婚妻身亡的那个瞬间一样,这位刑警队长便会陷入进失眠的轮回,就像刻骨铭心的血迹成为失眠的底色,这让他一次次复盘之前的调查结果及收集信息,以避免出现类似于柳桢身亡的那种过失,从而造成自己的同事或战友们无故牺牲,那他将一辈子都不得安生。

由于唐仕桪实在睡不着,他正在客厅的地板练习俯卧撑,浑身大汗淋淋,因而失眠得到了完全的纾解及释放,这时,茶几上的电话传来铃响,屏幕显示是度宽的来电。

唐仕桪一边接听电话,一边喘气,走到窗边,一把拉开了铝合金的滑窗,一股清新的雨气扑面而来。

唐仕桪深呼吸一口湿润,就像是看到停顿在半空中的雨色,正以极为缓慢的方式坠落向地面——以慢跑的姿态,不!是以散步的形式。那是静静等待中的漫长岁月,犹若柳桢的离开已过了五载,花开花谢,春夏秋冬,年复一年,周而复始,万象更新……终于,他等来了再次占据其心灵的另一个女孩——宋鸢。

在最初关注女孩的那一瞬间,也就是宋鸢当着两队领导,第一次进行案件分析演示,唐仕桪感觉被丘比特的爱情之箭击中,他从这个女孩身上看到了跟柳桢如出一辙的那份倔强和坚定。想必,这也是宋鸢吸引他的关键性原因吧!

之后,唐仕桪在宋鸢身上看到原原本本、只属于她的个性特质——单纯、敏感、脆弱、好强、不甘心做花瓶,努力通过工作实力证明自己。虽然这些特质柳桢也有,但那是不一样的纬度,这就好像同样是红色,也有深红、浅红、绯红、水红、紫红等等不同纬度的微妙差别。

想起跟柳桢的初识,那是逢慈到市局上班的第一天,那时候唐仕桪才刚满三十二岁,尽管有过两段感情,但因其警察的身份,都没有长久地持续下去。

如前所述,唐仕桪跟邵洪涛于同期警校毕业,起初两人的关系还不错,一走出校门,就被分配在了俞城市公安局的刑警总队。当时,郎雄四十七岁,已经升任为刑警总队的总队长,是他们的直属领导。

那天,逢慈上岗报道,正一边打听刑警总队的楼层,刚走出电梯,就见唐仕桪一行走了过来。唐仕桪是刑警总队一组的组长,邵洪涛是二组的负责人,两人平级的同时,却又存在竞争关系。

“你是新来的吧?叫逢慈,俞城警官职业学院组织犯罪侦查系04级毕业?”眼见逢慈愣头青般颔首,唐仕桪拿出领导的官派:“你是我学弟,正好——跟我们一起出去了解下环境。”

这样,逢慈莫名其妙就成为了唐仕桪的助手。

那天的巡查任务很简单,郎雄安排唐仕桪前往各区分局指导工作,其实本应该由他这个队长亲自出面调研,但郎雄最讨厌这样的场面应酬,便安排唐仕桪代为出席,这也算是间接体现了老局长那时候就更为欣赏这个第一组长,并且有心将其培养为队长一职的接班人。

所谓市局总队前往各区分局指导工作,实则就是参加相互之间的交流座谈会。通常各区分局在负责接待上级团队的同时,顺带汇报近期所破具有代表性的典型案例,唐仕桪便学着郎队的口气欲抑先扬:他先充分肯定了分局在工作中取得的各种成效,进而指出分局所存在的短板和不足,最后指导对方需要巩固、进步及加强的地方。

那时候,逢慈刚踏入工作岗位,就像实习期间的宋鸢,每次会议皆认认真真地做笔录,生怕有任何的遗漏或差池。

唐仕桪见逢慈认真记录的样子,感到既好笑又欣慰,很明显——这个年轻小伙给他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下午,唐仕桪一行来到最后一处分局,双方正常规地召开座谈会,就接到了110的紧急出警任务,说是附近的南城小学有人跳楼,当地派出所民警跟跳楼者足足对峙了三四个小时,由于劝说无果,只得求助于区分局。

唐仕桪一行随分局同志赶到现场。既然是前来指导工作,唐仕桪不便反客为主,主要由南城分局领导进行谈判规劝等方面的工作。

南城小学的隔壁就是幼儿园,可见几名幼教老师带着孩子,在围观的人群当中抑制不住满面的紧张与担心,正一起望向楼顶的谈判情况。

楼下的人群中恰是那一目,唐仕桪看到长发飘飘的柳桢,于芸芸众生里显得如此出挑,女孩带着一股摄人心魄的绝美气场。特别是柳桢显得异常紧张,表现出其共情的担忧之色,生怕楼顶天台的那个男老师想不开纵身一跃,其身后是家人和学生们的无尽悲伤。

区分局领导出手果然不同反响,大概也是想在市局团队面前做出表率,所以前往天台只劝说了大概十来分钟,就将僵持了四个多小时的战况顺利摆平。

眼见跳楼者获救,楼下的人们也都放心地松了口气,这自然也包括唐仕桪带队的下属。

逢慈望向领导,发现组长的眼神不对,大家的目光都在关注天台上的发生,唯独唐仕桪望向不远处的某个焦点,其眼神间更是闪动着欢喜的欣赏。

“老大,你怎么了?”经过了一天的熟悉和交往,逢慈对这位领导充满信任,便应和其他同事的口吻,也管唐仕桪私唤为老大。

唐仕桪则是答非所问:“有女朋友吗?”

“啊?”逢慈的表情一诧,没想到对方有此反诘,足足反应了两三秒钟,这才愣愣地点头:“有!快有了!”

唐仕桪奇怪道:“什么叫快有了?”

逢慈老实地回答:“我高中时喜欢一个学妹,在等她大学毕业,我就向她求爱,确定两人的关系!”

唐仕桪便明白开心地一笑:“看来——你是没机会了。”

逢慈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见唐仕桪大大咧咧地走过去,站在一个长发女孩的面前。其实,柳桢看起来显小,又是幼儿园老师,自带一股天生的稚嫩。她实际年龄二十五,由于工作了整三年,比逢慈大了三岁。

“我们能做朋友吗?”柳桢望见跳楼者获救,正开心地松了口气,其他几位老师带着孩子返回幼儿园,柳桢跟在众人的最后,就听闻耳畔传来询问。

柳桢抬头,眼见唐仕桪身穿警服,应是前来救援的成员,神态不免一愣。

“啊!”唐仕桪竟是一点也不害臊,抬头望向天台的方位解释:“那是我同事,既然他们解救下了人质,我觉得有必要为此庆祝一下。”

“怎么?”柳桢笑出声道:“跟我做朋友,是你们警方表达庆祝的方式?”

“不!”那时候,唐仕桪就已展露其霸道总裁及人间情圣的个性端倪:“是我表达庆祝的方式。”

这种独属于唐仕桪的表达方式,令柳桢有些错愕,随而便大笑出声,俨然这极为附和其作为幼儿园老师职业身份的单纯与坦**。

柳桢瞧出对方的异性魅力,她也并不在意其警察身份,居然有意要配合唐仕桪的玩笑道:“哪种朋友?”跟宋鸢的内敛拘谨不同,柳桢却是落落大方得多。

“哦?”唐仕桪来了兴致:“朋友还分不同种类?”

那时候的唐仕桪没有遭遇失去挚爱的痛苦,只是感觉面前的女孩不仅漂亮,更是拥有棋逢对手的天资聪慧,这让他如获至宝,意识到找对人了。

“当然!”柳桢认真地讲解:“比如同性之类的闺蜜,或是异性之间的蓝颜知己亦或红颜知己,当然——这都是建立在相互了解的基础上,还有互为恋爱为目的的男女朋友。”

“那就男女朋友吧!”唐仕桪快言快语,瞬间便封堵住对方的解释,其语态表明就这么决定了。

柳桢先是一愣,继而瞪大眼睛,最后有些慌神:“但——但我们都不相互了解。”

“那就从男女朋友开始了解起吧!”

唐仕桪的话音刚刚落下,现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大家是在为区公安分局快速果决的解救行为鼓掌。但两人听来像是为他们的命定喝彩,逢慈走到两人身边,面带傻呵呵的笑容,且鼓掌得最为大声,他是在为组长高兴。

在那之后的三年里,两人的热恋期间,柳桢多次追问男友:“你对我是一见钟情吗?”

“当然!如果我不快马加鞭,得逞的就该是逢慈那小子。”唐仕桪用力地搂紧对方,洋洋得意地吹了声口哨。

“少哄我!”柳桢笑言:“人家小逢早就有女朋友,两人的感情好着呢!”

“你怎么对我兄弟的情况这么了解?”唐仕桪放开女友,拉开了距离打量对方,转动着滴溜溜的眼珠:“说——你是不是对人家小逢有什么好感。”

“你坏!给我下套是吧?”柳桢笑闹地捶打男友。

唐仕桪的似笑非笑,其大灰狼般的老辣世故,没有现如今其世故中总是带着一抹苦涩的疼意,那是柳桢离开所烙印下的疤痕。

……

每次执行重大任务,一再重复的上述场景过电影般在其脑海间梳理,唐仕桪决定这是最后一次过滤两人的点点滴滴,既然逝者已去,自己干脆点儿——应该彻底放手让逝者终去,而不是牵牵绊绊地自怨自艾,看不见隧道那端的黑暗尽头。

唐仕桪伸手探出窗户,就像探手去够远在天边的那缕幽魂,那个一直从上而下凝视着他的亡灵,嘴角永远凝持温和的笑意,永远如对待孩子那样耐心,面冲心爱男人的“喜新厌旧”,也无任何的埋怨或是抱恨,则是淡淡温柔地说道:“仕桪,这是你应该做的,忘记我——这是你应该做的,你已经把我记挂得太久了。……”

是啊!我已经把你记挂得太久了!这当然是唐仕桪给自己“移情别恋”找出最为宽慰且合理的内心独白,并且假以柳桢——亦或说是假以柳桢的魂魄之口,给自己忘却对方一个恰当的理由。

唐仕桪发现雨已经停了,偶有从屋檐滴落下的雨穗,顺着手指滑落进他的心田,但两行泪水却是实实在在没到其嘴角两侧——那是即将跟柳桢告别的苦涩和悲凉,更是“背叛”自己前世爱情的无尽痛苦。

但唐仕桪明白迟早要做个了断,以前没有碰到合适的人选所以一拖再拖,但现在这个人选不期而遇地出现在面前,他不能对不起小鸢。

“这是你收住的眼泪吗?因为我做的这个决定。”唐仕桪自言自语,便将手指的雨水舔进了嘴巴,发现那苦涩的味道既咸又淡,心伤的痛苦已然逐渐离他远去。

“老大——”度宽正在喋喋不休讲述其打来电话的目的:“从龙星皮鞋厂开出了两辆货车,但夜间车辆太少,我们不能跟得太紧,以免暴露身份。”

“记下车牌号,通过道路监控系统进行排查及盯梢,”唐仕桪音色冷静地吩咐道:“有什么情况可随时向我汇报。”

“好!”

挂断的电话传来“嘟嘟嘟——”的声响,表明有一场硬仗即将打响了,夜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房间,撩起这位刑警队长半长的头发。

唐仕桪将手机放回茶几,他走到电视柜前,拉开一侧的抽屉,可见一角放有个首饰盒,他拿起那只绒面的盒子,盒子里枕着一条铂金挂件的戒指项链,戒指由英文“Eternal Love(真爱永恒)”的字样组合而成。

“是该将心意送出去的时候了!”唐仕桪拿起那挂戒指项链,轻轻地吻过了戒指的字面,嘴角露出晨曦似的轻盈笑容。

眼前是柳桢和宋鸢的形象叠合成一个完整的图形,那看起来是一个全新又陌生的女人,但宋鸢的形象从那叠化中浮现而出,就像是从这张合成的图片破茧化蝶,从此便代替柳桢占据了唐仕桪的全部内心。

(贰)

唐仕桪一夜没睡,他已经习惯这种备战前的紧张,脑袋清醒得像是黎明后的晨出,将其脑髓内的弯弯绕绕照了个通透明澈。

雨后的清晨爽朗洁净,给房间镀上一层软膜,仿佛装进了气泡膜的行李箱,耳边不停传来空气泡的声响,这让唐仕桪的心境有股清新自在的柔和,却又带来即将上战场、紧张严峻的气氛。

唐仕桪站在卫生间的盥洗镜前,晨曦照在镜子里,然后打在他脸上,将其整张面容罩得纤毫毕现,包括嘴边根根站立的胡须,扎出钢针似的倔强与执拗。

只要失眠,唐仕桪的胡茬比平时都显旺盛杂乱,他既然已经选择了一段全新的感情,而这种感觉有点类似于重新做人,他需要摆脱愧对柳桢的全部阴霾,将自己从负罪感的忏悔中解脱出来。

唐仕桪刮干净胡子,洗干净脸,他望向镜子里的改头换面,摸了摸光生生紧绷的下巴,尽管这样的形象已经有段日子,特别是配上标准的白衬衫、白球鞋,就是活脱脱中学班长的形象,但他还是对自己感到有些陌生,依然无法适应逐渐淡去了的那份心痛。

唐仕桪也没吃早饭,便驾驶着长安便车,赶往市局刑警总队。

这天,逢慈睡得不错,就在他起床时,汤敏惠已经做好了早饭,除了标准的三明治和牛奶,她还特意搭配了苹果沙拉,寓意为平平安安,算是为男友的任务保驾护航。

作为一名准警嫂,虽然汤敏惠对男友的工作出于安全考虑感到不满,但总在紧要关头,表现出不拖后腿,这便是她对逢慈最大的尊重与守护。

逢慈洗完脸,来到茶几前,瞧见那盘苹果沙拉,抬望向厨房的方位,可见汤敏惠正忙碌着的身影。

“苹果沙拉好啊!”逢慈故意吊高嗓门:“不仅寓意为平平安安,还富有营养。”

汤敏惠知道男友是在顾左右而言他,端着热好的牛奶来到客厅,摆放在逢慈及自己的面前,她也不说话,就埋头吃起了三明治。

逢慈清楚女友的担心,谈了这么多年的恋爱,差不多已经整六载了,两人太过了解,只得没话找话:“对了!戚剀在你们店里提完车,你就给我打电话。”

汤敏惠皱眉不解:“为什么?”

“为了更好地完成任务。”

逢慈将手里剩下的三明治一口气塞进嘴巴,拿起杯子将牛奶满口灌下,便起身作势出发赶往单位。但他感觉手腕一紧,回头看见被钳住的腕端,便顺着那胳膊望向女友。

“别逞强!”汤敏惠的眼眶带有泪光:“就算为你们队长,你也不要太过逞强。”

逢慈被握住手臂的那侧肩膀微微一颤:显然,女友是在提及五年前——自己帮队长挡刀解救柳桢的那次。

“放心!”逢慈拍了拍女友的手背,面带安抚且柔和的笑意:“我要挡刀也挡在你面前。”

“少跟我贫嘴!”汤敏惠被逗乐,带出嗔怪的语气,将男友抬手撇开。

逢慈心里一喜,捧着汤敏惠的脸蛋猛亲了一口,他也不嫌恶心,便“吧唧”着口水跑向玄关,弄得女友高声直想骂人。

“等我回来啊!”逢慈在玄关处换鞋:“今天晚上再战,昨晚根本没尽兴。”

汤敏惠白了对方一目,听到房门“咣当”一响,像堵墙般怼在面额,眼前浮现一道鲜血淋淋的皮开肉绽,女人忍不住摸了摸肩膀同样的位置——那是逢慈左肩膀肱二头肌处伤口留下的疼痛,耳边则是传来唐仕桪抱住未婚妻的哭喊声:“桢桢,你别闭上眼睛,忍忍,你再忍忍,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我们去医院!……”

漫天弥地的大雨将柳桢喷涌而出的鲜血浇成了一片汪洋。

唐仕桪来得太早,刑警总队的大办公室轻丝哑静,但队长办公室却是房门大开,很明显有人正坐在办公桌旁。

郎雄靠在电脑前,正在查看有关毒品杀人案的相关资料,可见桌上放着装有牛奶和面包的袋子。

“你又失眠了?”因听到脚步声,老局长一抬头,就瞧出对方的脸色霉暗,但精神还算不错。

“嗯!”唐仕桪点了点头,便揉了揉两侧的太阳穴,感觉血管“突突”跳得厉害:“一到大案要案收网的时候,精神难免紧绷。”

“这是柳桢给你落下的病根啊!”郎雄跟这位得力干将从来心知肚明,根本不需要过多的言辞说明,两人有如父子那般心存默契。

“快好了!”唐仕桪轻轻颔首,开玩笑地调侃道:“这个任务收网结束,保管药到病除!”

“药?”郎雄领会地点了点头:“是因为那个实习生宋鸢。”

“老队长还喜欢吧?”唐仕桪并没有称呼其现任职务,而是直呼升任局长之前的身份,郎雄的表情于微愣中略带感伤。

郎雄点头:“看来,你也清楚我背后了解了那个女孩不少情况。”

唐仕桪温和地笑了笑:“当年,桢桢也是得到了您的认可。”

“可惜啊!”郎雄长叹地回答:“那么好的一个孩子,你们不仅般配,也很幸福。”

唐仕桪仍是那副温和的笑意:“那我跟宋鸢呢?”

“那小丫头比你小了点儿。”郎雄调侃道:“你如果早点结婚,她都能赶上当你女儿了。”

“哪料天不遂人愿啊!”唐仕桪没皮没脸地回答:“她只能当我女朋友,等我们结了婚,也就是您的干儿媳妇,等过了一年半载,再给您老生个干孙子。”

“哈哈!”郎雄狂声笑道:“那还要看人家小姑娘的意愿和态度。”

唐仕桪赖皮赖脸耍帅地抹了抹还算整齐的边发:“您就对您干儿子的魅力这么没信心?”

“少跟我贫嘴!对了!”郎雄进而想起了什么:“她爷爷也是我们俞城市局公安系统的老干警了,小时候,我还见过那个小丫头,只是她当时太小,也就两三岁吧!大概记得不了。”

“您是说小鸢的爷爷?”唐仕桪面露意外:“这倒没听说。”

“有空你就问问她吧!”郎雄将其面前的早餐袋朝对方一丢:“你小子又没吃早饭吧?赶紧吃完了给我干活!”

这一老一壮调侃完毕,办公室的成员也陆陆续续地抵达,唐仕桪陪老局长走出队长办公室,正好见逢慈也赶来到岗。

郎雄环视了一眼众人差遣道:“仕桪,你这边安排联合邵洪涛的禁毒总队立马开会,根据目前盯梢的情况,看看两边如何分工。”

当着外人及同事的面儿,唐仕桪和老局长就没有干儿子与干爹的父子情谊了。

“好!”唐仕桪望向助手:“马上给邵队打电话。”

八点半,两队在刑警总队的大会议室碰面,两边分别汇报了这个星期在密湖山庄和龙星皮鞋厂重点盯梢的情况,可见幻灯机正在播放密湖山庄的人员进出状况。

由于禁毒总队没什么发现,孟严便草草地介绍了两句,快速总结道:“目前,根据我们盯梢的情况,最可疑的人就是强富耀和他的女朋友陆甜甜进出山庄数次,但没发现有何情况的异样。”

唐仕桪对此一点也不意外,摆出一脸看不上眼的表态:“邵队,你们在密湖山庄那边盯了这么久,就获得了这么点儿情报及信息?”

邵洪涛不满道:“谁知道那边只是个花架子,根本没有任何实质性的线索。”

“哈哈!”唐仕桪哧然嘲讽:“老邵,当初你主动提出盯梢龙星皮鞋厂,我二话没说答应了,在座的各位——”这位刑警队长扫视在场的所有干警:“也都清楚当时的情况吧?……结果不到半天,你打电话要求跟我们刑警总队互换盯梢地点,我二话没说也同意了,但这就是你们盯梢了一个星期的成果?随便一句花架子就将责任推卸得干干净净!”

“你——”

邵洪涛正要发火,唐仕桪懒得理会,则是望向下属,厉声地切断道:“度宽,汇报一下你们那边这一个星期以来的盯梢情况。”

“好!”

邵洪涛吃了个闭舌羹,胸口气愤难平,他环视了一眼下属,特别是那两个盯梢的“饭桶”,将双目喷火地一瞪,吓得两人低头,不敢与之对视。

度宽和廖长在龙星皮鞋厂盯梢了一个星期,之前两人好歹还能在跟踪车上轮个囫囵觉;但这几天由于交易在即,唐仕桪严加交代了任务,更何况,跟禁毒总队又是竞争关系,所以他们一刻也不敢放松,一起熬出了黑眼圈。

当下,度宽清了清嗓门说道:“大家都看到监控视频上的画面了吧?——”

配合度宽的讲述,坐在其身边的廖长将笔电调出截取的道路监控视频相关画面,可见屏幕显示两辆货车前后开出了龙星皮鞋厂的情况。

“今天凌晨四点整,这两辆货车分别是俞A54378和俞A54379,两车在驶出俞泰皮鞋城的牌坊后,行驶了大概一公里左右的距离,一个向左,一个往右,两车便在祥泰路口分开了。”

配合度宽的讲述,廖长调出第二段视频,可见屏幕显示两辆货车在一个十字路口分道扬镳、各自前行的画面。

唐仕桪将双臂抱胸,保持其一贯的冷傲:“那接下来呢?”

“我们连夜排查了道路监控系统——”

在度宽讲解的手势下,廖长调出了第三段监控视频:可见一辆货车停在了俞味河鲜趸船所在的滨江路,三四名趸船上的工作人员正忙碌着将成箱的皮鞋搬到船上。

“这是前面那辆俞A54378最终抵达的卸货地点。”

唐仕桪与逢慈对视了一眼,似乎明白什么,便提到嗓门道:“那另一辆呢?”

“啊!”度宽回答:“后面那辆俞A54379开到了本市的俞百商城,那里有龙星皮鞋厂的专柜及货仓。”

在度宽讲解的手势下,廖长调出了第三段监控视频:可见另一辆货车停在俞百商城,同样三四名工作人员正忙碌着将成箱的皮鞋搬进商场。

“老大——”孟严完全是一副悔不当初的懊恼:“如果我们一直盯梢在龙星皮鞋城,那这线索就是我们的了。”

“怎么?”邵洪涛生气地咬牙切齿:“你是说我的决断失策了?”

“啊!没有,没有!”孟严吓得连连摆手:“我是觉得这样也挺好!”

邵洪涛满是一副失策的懊恼,但现在追究这些还有什么用?除了证明自己既蠢又笨,定力不足,抱有投机的心思,则是一点好处都没捞到。

这也难怪,唐仕桪刚才那番哧然嘲讽,原来他们是捏握有王牌啊!这让邵洪涛愈加自责,望向对面的竞争对手,直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自己犯了跟苗佳佳一样的错误,真是蠢到家了。

尽管两人压低了嗓门,但唐仕桪听出彼此的相互抱怨,面露好笑的同时,便收敛住了笑意:“两位在嘀咕什么啊?倘若是案情分析,也应该说出来,让大家听听,一起琢磨琢磨!”

“啊!也就是说——”邵洪涛恢复其身为禁毒队长的官腔:“那批交易的货物很可能就藏在这两辆货车上?”

“对!”度宽就他们这段时间盯梢龙星皮鞋厂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但根据我们观察的情况进一步分析,我认为送去俞百商城的可能性不大,那边不是剿龙的地盘,万一碰到商场质检或是保安,会很麻烦。”

“那这么说来——”唐仕桪颔首回应:“剿龙多半是通过俞味河鲜作为出货口了?”

“对!”度宽继续汇报:“那毕竟是剿龙自己的地盘,再者——根据我们这些日子的监控观察,每天上午十点,都会有一艘专送河鲜及蔬果的船只为俞味河鲜送去食材。”

唐仕桪颔首明白:“也就是说——他们很可能利用这船交易运货是吧?”

“对!”度宽认真地点头:“至少有八成的可能性。”

“有目标这就好办了!”唐仕桪击掌站起身,声压对面的邵洪涛:“邵队,那我们就进行下分工吧?”

“哼!”邵洪涛处处被这位刑警队长压制,其脸色黑得像是生出了一层铁锈:“唐队都已经把工作做到了这种程度,还需要我们禁毒总队的分工吗?”

“当然需要!”眼下以任务当先,唐仕桪顾全大局,不想发生任何的争执:“这毕竟——涉及到毒品交易。”其言下之意却是在叫嚣:一直以来,这毒品杀人案都是我们刑警总队在为你们禁毒总队擦屁股。

“你——”

邵洪涛正要起身暴怒,郎雄的声音正好介入,从大会议室外绕了进来。

“对!今天,你们两队——刑警总队和禁毒总队第一次真正协作,强强联手,精诚合作,共同完成任务。”郎雄扫眼望向现场的众人:“至于——是否能够携手成功,将犯罪分子一举擒获,这就要看你们之间的相互配合及诚意,你们有信心吗?”

“有!”唐仕桪和邵洪涛同时立正起身表态。

“我要你们两位总队的总队长大声回答——”郎雄提高嗓门道:“精诚合作,携手奋进,共克敌人,你们到底有没有信心?”

“有!”唐仕桪和邵洪涛同时提高了嗓门。

“那好!”郎雄站定在会议桌的正前方,背对墙上的视频画面,扫视过桌侧的这两人:“唐仕桪——”

“到!”

“邵洪涛——”

“到!”

郎雄眼见两人目不斜视地面冲对方,他拿出领导最高级别的权威及派头,没有父子之情,没有兄弟情分,没有情谊可讲,容不得一点差池或马虎,只有军令如山的任务,以及通力合作的赤诚决心。

“我希望你们两队能精诚合作,摈弃前嫌,以大局为重,你们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明白!”这两位队长带头,会议桌两侧的成员起立,大家皆异口同声:“请老局长放心,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好!唐仕桪,你带队负责陆路,看紧了那家俞味河鲜;邵洪涛,你带队负责水路。”郎雄将话锋一转:“这活既然涉及到俞江航运公安局,还是要跟那边的领导做好各项沟通工作,请求水上支援。”

“老局长您放心!”唐仕桪回答:“我们早前都已经联系好了。”

“那就好!”郎雄看了一眼手上的腕表:“眼下九点整,还有一个小时,赶紧出发吧!”

众人鱼贯而出走出大会议室,唐仕桪故意放慢步速,望向身后跟来的助手。

“小逢,你马上跟楚慎联系。”唐仕桪压声交代:“让他把挑战拳击馆盯紧了。”

“怎么?”逢慈惊讶道:“您还是怀疑那拳馆有问题?”

“对!”唐仕桪轻轻点头。

逢慈正想说话,手机传来跟踪软件的提示音,他连忙从口袋掏出话机查看。

“怎么?”唐仕桪追寻助手的动作,其表情似乎料定了什么。

“老大——”逢慈耳语:“秃鹫那辆红色的跑车又有动静了!”

逢慈握着的话机,可见屏幕显示一个红点行进,正从密湖山庄前往俞百商城。

(叁)

交易的前一天晚上,剿龙难得跟小强总和陆甜甜相聚一起吃了顿晚饭。

客房的餐厅内摆满了一桌美味佳肴,剿龙特意拿来两瓶私藏的轩尼诗XO,陆甜甜打开酒瓶正在斟酒,一股浓烈的酒香芬芳扑鼻,配合琳琅满目的山珍海味,真是一桌酒池肉林的极度奢靡。

“兄弟,”剿龙高举酒杯,向小强总敬酒:“哥哥这几天忙着跟你哥交易的事,一直腾不出手陪你吃顿饭,你别介意啊!”

“龙哥,没事!”小强总抬杯回敬:“我知道您忙,而且万事小心,容不得一点马虎。”

“是啊!”陆甜甜也嘴蜜地圆场:“这些日子,我跟富耀住在密湖山庄,多亏龙哥差人照顾,已经很麻烦了。况且,之前我们去俞味河鲜,娟姐照顾得也很周到。”

“这算什么麻烦!”剿龙转向陆甜甜道:“弟妹来俞城这么多天,还没坐过我们山庄的游艇吧?”

“游艇?”陆甜甜望向落地窗外那片幽深的湖面,尽管屋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沉了下来,染尽了湖水的静墨,但仍可见停着两艘白色的豪华游艇,其面容兴趣索然:“这湖面又不大,不到半分钟就转完了,这有什么好玩的?”

“看来,弟妹是想开着游艇到俞江玩啊!这好说——”剿龙热情地介绍道:“我们这山庄的密湖跟庄外的水路相连,一会儿晚饭后,我就安排让秃鹫亲自掌舵,明天带你们上游艇外出游玩。”

陆甜甜的神色一愕:“龙哥,您是说这密湖跟俞江相连?”

“是啊!”剿龙回答:“我们那两艘游艇都有俞江船舶航行的证书,我的保镖秃鹫是这俞江上的最好把舵,有他护航,保证你们玩得开心。”

“真的?”陆甜甜跳了起来,抓起桌上的杯子:“谢谢龙哥,我敬您!”

小强总则是一脸的惊讶:“那这么说来——明天,秃鹫不跟您一路?”

“没事!”剿龙灌下酒杯:“都已经安排好了。”

陆甜甜脚下一崴,她穿着半高跟的皮鞋,身体依势歪在了座位,整个人既气又恼:“哎呀!这皮鞋真讨厌,总是磨脚。”女人使小性子,将鞋子连踹带踢,光脚踩在了地板,并揉了揉磨疼的脚背。

小强总憋笑地调侃:“谁让你出门只穿了这一双皮鞋?”

“我还不是想早点见到你。”陆甜甜嘟嘴抱怨:“这几天,我让你陪我到商场买鞋,你倒好,就知道玩,一点都不心疼我!”

“干嘛去商场买鞋?”剿龙豪爽道:“正好——我们鞋厂有一批新品皮鞋上市,明天一早,我安排人带你随便挑。”

“好啊,好啊!”陆甜甜开心地拍手:“我听富耀说,龙哥经营着一家皮鞋厂,明天的大单子就是这批新款上市的皮鞋吧?”

“对!”剿龙温和地颔首:“强总开酒厂不过瘾,还想霸占鞋市,这是要跟我抢皮鞋的生意啊!哈哈!——”

小强总应道:“我哥那也是想多线发展嘛!”

“那好!”剿龙举起手中的酒杯:“那就提前预祝明天跟你哥哥交易成功!”

第二天一早八点整,容莎莎来到两人的房间,她足足摁了七八下门铃,这才传来踢踢踏踏的拖鞋声。

陆甜甜揉着眼睛,打开房门,显然还没睡醒,因而眼见对方,表情有些呆滞。

“陆小姐早!”容莎莎身穿一套休闲的便装,又因为那衣服比较轻薄柔软,躬身时显得其胸部愈加丰满,女人保持职业的笑容:“剿总让我今天负责两位的行程。”

“这么早?”小强总从卧室走来,自身后抱住陆甜甜,望向门外的女人。

“啊!”容莎莎微笑地解释:“选完鞋,两位不是还要出江游玩吗?晚上还有庆功宴,所以今天的行程马虎不得。”

“那好吧!”陆甜甜打了个哈欠:“你在楼下等我们。”

容莎莎没说话,轻轻颔首,算是答应。

与此同时,汤敏惠比往常提前半个小时来到店内,她打扫完店里的清洁,那两个销售顾问才到。

汤敏惠坐在服务台的电脑前,正查看这半个月的销售业绩,但她心神不宁,总忍不住瞟向手机,时间显示为九点半。

汤敏惠感觉嗓子焦渴难耐,她点开话机的微信功能,找到了跟逢慈的对话框,准备输入文字,但觉察不稳妥,便从通话记录调出男友的号码,正盘算拨打过去,就听闻耳边传来:“哟!汤小姐怎么看起来这么紧张啊?”

汤敏惠的脸色的确紧张,就连客人走近都没察觉,抬头眼见是戚剀。

“戚医生。”汤敏惠的紧张瞬间便抹平了,其展露销售经理的职业笑容,但那微笑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薄。

戚剀熟门熟路地靠在服务台前,于眼角眉稍满溢出撩逗的轻浮:“我来提车,今天总算是可以了吧?”

汤敏惠跟这个男人好歹周旋了将近一个月,两人暧昧的攻势你来我往,当然多是对面的单方使力,但她应付下来也算是心累,可不能将这辛苦钱给落下。

“没问题!”戚剀扬了扬从口袋掏出的信用卡:“我这儿都已经准备好了。”

汤敏惠心花怒放,但表面保持平静,将客人带向展区。

两人来到戚剀预定的跑车前——那是秃鹫宝美Auto的升级版宝美AutoⅡ,汤敏惠打开车门,一股真皮的味道迎面扑来,可见座位的皮质柔软细腻,车内有种富丽堂皇的低调浮华,让人产生迫不及待的驾驶欲望。

“啊!我们这版升级的宝美AutoⅡ——因为在上一版的基础进行了调整改进,所以特意配备了软质折叠敞篷,以方便用户自动收起及折叠。”汤敏惠说话的同时,将身体越过驾驶室,摁下操作台的某个按键,车顶便折叠自动地收起。

戚剀似乎很满意,沿车身转了一圈,便坐入进驾驶室,他东摸摸西看看,最后发动了引擎,是在聆听发动机的运转情况。

汤敏惠退到一边,趁客人正在验车,那两个销售顾问凑了过来:“敏惠姐,你这单生意总算是做下来了。”

“是啊!”另一个女孩满是醋意的表情:“我看这位客人就是冲你来的,他是想追你吧?”

“但这么一来的话,”前一个女孩颇露惋惜:“他今天交付了全款,我们就看不到这个帅哥了!”

“帅你个大头鬼!”汤敏惠压低嗓门轻斥:“别当着客人的面儿说三道四,省得给我搅黄了。”

“好好好!”两个女孩笑闹地走开:“我们到一边凉快去!”

那两个销售顾问便跑到展区的另一侧,正相互咬耳朵地说说笑笑,并不时地望向这边的发生,生怕漏掉了什么重要的细节。

仔细检查过车内的情况,戚剀从驾驶室走了下来,汤敏惠心中一跳,便急步迎了过去。

“怎么样?”这位销售经理保持笑容:“戚医生对试车的效果还满意吧?”

“不错!”戚剀拍了拍引擎盖,一手光滑全在掌握,因而满脸潇洒的豪气:“这车我要了!”

当即,汤敏惠快马加鞭:“我们的质保期在三年或八万公里,您作为老司机,应该清楚这个行规。我们的车保是中国平安车险,这些在《汽车用户手册》里都有说明,还有——”

戚剀抬手,打断了对方的介绍,递上手中的信用卡:“不用过多讲解,就按照你们提车的流程来办。”

“啊!”相比之前的三挑四选,戚剀今天的决断实在是爽快到不能再爽快,汤敏惠的面色先是一愣,进而兴高采烈地接过信用卡,她快步走到服务台前,麻溜地办理提车手续,笑容也比平时开朗了许多。

上午九点,容莎莎亲自开着宝美Auto,将小强总和陆甜甜送至俞百商城,这也是逢慈通过手机的跟踪软件,监控到该跑车从密湖山庄前往俞百商城的原因。

商城一楼是化妆品专柜和金饰店,二三楼是衣帽饰品,四楼以上便是皮鞋品牌。于是,容莎莎便直接将他们带到了四楼龙星品牌的专柜。由于正值入夏时节,各类新品齐齐上市,琳琅满目的鞋子应有尽有,看得人实在眼花缭乱。

“这么多入夏的款式啊!”陆甜甜兴奋得两眼放光,就算她是千金小姐,家里堆有金山银山,但拥有这一专柜的皮鞋,毕竟也是从未有过的事。

容莎莎微笑地颔首:“今天一早,剿总亲自交代——任陆甜甜小姐随便挑随便选,而且我们龙星皮鞋厂的专柜,今天上午只为陆小姐一个人服务!”

“那剿总真是有心了!”

陆甜甜也不客气,选了六七双当季的皮鞋,她试了大概一个小时,直恨不得能变成蜈蚣,每双都能穿上或带走,因而试得小强总坐在沙发上,不停地打哈欠,茶水也续了五六次。

“你到底要选多久啊?”强富耀实在忍无可忍:“这都试了一个多小时。”

“哎呀!”陆甜甜在穿衣镜前转圈地打量脚上的凉鞋:“这么多好看的鞋子,人家左右为难嘛!”

终于,陆甜甜从三十双里挑出了二十来双,然后又从这二十双里摘出了六七双,左看右看都舍不得该放弃哪双。

容莎莎倒是洒脱:“陆小姐喜欢都带上吧!反正剿总有交代,如果觉得好看,回贵州之前,再过来选。”

“啊?”小强总简直不耐烦到了极点,他忍不住连连打哈欠地抱怨:“容小姐,你还真希望她把你们专柜搬回我们贵州啊?”

“这有何不可?”容莎莎挑眉望向对方,故意言辞暧昧地回答:“哈哈!只要把小强总留在我们这儿当抵押就好了。”

“这样最好!”陆甜甜有了爱鞋,将男友抛到脑后,居然也不跟这个外表风情的女人争风吃醋了。

当即,容莎莎指挥店里的工作人员,将那批选好的鞋子抱到商场的地下停车库,放进那辆宝美Auto的后备箱,便一行三人赶往游艇停泊的江边。

上午十一点过,三人来到俞江港口五号码头。由于,五号码头已经废弃多年,这里不单单是荒凉无人,更是自带一股阴郁鬼魅的煞气。

容莎莎将跑车停在码头的平坝,陆甜甜走下车门正环顾向四周,望见此般荒凉,不免露出疑惑。

“容姐姐,你怎么带我们到这种地方来?”

小强总也奇怪地望向容莎莎。

果然,可见港口的位置停靠着密湖山庄其中一艘白色的游艇。

趁两人张望时,容莎莎从后备箱拖出了一口大箱子,陆甜甜的神态一愣,因之前在俞百商城,由服务员帮忙搬动鞋箱,再由容莎莎码入进车内,所以她没看到这后备箱的情况。

“这是什么?”

容莎莎故意摆出一脸神秘的笑容:“这里面的东西可就重要了!”

“重要?”陆甜甜愈发来了兴致:“容姐姐,这到底是什么呀?”

容莎莎扫视向小强总,瞧出他也是一副期待的神状,便更加露出神秘莫测的笑容。

“哎呀!”陆甜甜拉住对方撒娇道:“容姐姐,你就告诉我吧!”

容莎莎淡淡一笑,眼见卖足了关子,轻轻拂开对方,拖动箱子前行:“其实也没什么,现在都快接近中午了,这里面是吃的。”

秃鹫瞧见走来的这三人,便从游艇的甲板处跳上岸边,接过容莎莎手中拖着的箱子。两人的目光很快对视了一眼,特别是容莎莎的眼波闪动,秃鹫接过箱子提进了舱内。

小强总和女友根本没注意到这个快速的细节,尤其陆甜甜满脸的高兴劲儿,其大声指挥着游艇立马出发。

(肆)

这天赶来俞味河鲜的送货船,比平日里晚到了半个多小时,可见强富荣驻定船头的位置,由于一脸难看的麻子,加之眉头紧锁的缘故,因而有股自带煞气的凶狠。

俞味河鲜的大堂经理来到趸船的甲板处迎接,他跟强总微微颔首,两边像是交换物件,一边往趸船上搬运河鲜、蔬果、零食、酒水、一次性碗筷等各类物品,另一边则是往送货船上搬运鞋盒,两侧穿梭而行,在这偏安一隅,难得如此热闹。

同一时间,俞江航运公安局碍于水上巡逻艇太过乍眼,为避免打草惊蛇,便联系了一艘大型渔船,由刑事侦查支队长亲自掌舵,邵洪涛带队藏身于驾驶舱内,正在观察河道对面俞味河鲜的送货情况。

禁毒总队的其他人员埋伏隐藏在船身的各个角落,只等队长的一声招呼,就秘密执行抓捕任务。

孟严正望向队长,有些按捺不住道:“老大,那鞋盒里肯定藏有毒品,我们要不要出动?”

邵洪涛却是一副犹疑的不确定:“怎么没有看到剿龙?”

“也没有看到剿龙的姘头——窦娟。”孟严猜测道:“估计那毒枭为避嫌,交代给下面的人执行交易任务,所以只有我们人赃并获,不怕顺藤摸瓜,抓不到他!”

邵洪涛身为禁毒队长,其抓捕经验更为丰富,所以脸色略显不安地低声交代道:“再等等!”

与此同时,唐仕桪带领刑警总队,一行十来人从滨江路靠向山坡的这一侧躲在树丛里埋伏。因为此地位处偏僻,坡道上树木密布,鲜有来往的路人,大家便潜藏在大树后。

由于已经入夏,满树绿叶繁茂,加之这日多云,那叶子被昨晚的雨水清洗,因而越加显得嫩绿而明透,从头顶筛下浅淡的天光,打在唐仕桪光生的额头,他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心。

“我觉得情况有些不太对劲。”

“怎么?”逢慈抬头望向队长。

“按道理说,接应毒品这么重要的交易,为何只有强富荣一个人?”唐仕桪快速扫视两船的情况:“况且,剿龙也没有出现。”

逢慈也觉察事有蹊跷:“恐怕——剿龙这是为了避嫌。”

随而,唐仕桪想起了什么:“你看看那辆宝美Auto的情况如何?”

逢慈先是一愣,便迅速领会,掏出了手机,瞧了一眼跟踪器的情况,面露不解的疑惑。

“怎么了?”唐仕桪察觉状况有异。

“老大——”逢慈压低嗓门道:“这辆跑车在十分钟前,也就是十一点过五分,停在俞江港口五号码头就一直没动过。”

“俞江港口五号码头?”唐仕桪的脸色砸出惊诧:“你是说——这辆车自早上九点从密湖山庄离开,半个小时后赶到俞百商城,停留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然后便赶往俞江港口五号码头就没再也动过?”

两个小时前,在前往俞味河鲜的路上,唐仕桪安排其他人开车,他跟助手坐在后排,逢慈便向他时时汇报了那辆宝美Auto的跟踪动向。

“对!”逢慈面现担忧:“老大,那边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我们的人都带队来到了这儿,”唐仕桪环视身后,可见蹲梢的下属,因而流露出满腹的不放心:“度宽和廖长呢?”

“老大,你忘了?”逢慈提醒道:“他们这么久没休息好,所以上午的会议结束后,你就让度宽和廖长回家休息,不参与今天的抓捕行动。”

唐仕桪颔首布置:“你立刻通知他俩,让他们赶往五号码头,有什么情况随时向我汇报。”

“好!”逢慈便抬起手上的话机安排任务。

两船的货品足足搬了半个来小时,强总始终驻定船头,眼见搬上船的货物,他皆逐一颔首过目,似乎是在清点数量,而这样也可更加节省时间。

当下,强总的麻子脸略显柔和,就如同苦瓜败火,凹面变成了凸面,他望向同样站在船头的大堂经理,两人隔着水面同时相拜,表示此次交易已然成功。

禁毒总队所在渔船的驾驶舱内,孟严显得有些心浮气躁,便拉了拉队长的袖口道:“老大,他们已经搬运完货物,我们要不要出动?”

正在掌舵的俞江航运公安局刑事侦查支队长也在观察邵洪涛的态度,因碍于此次行动的主次关系,他身为支队长将随时待命,一切皆听从邵洪涛的命令及指挥。

唐仕桪正专心观察两船的交易,他听到肩咪传来邵洪涛的询问,便用脸侧摁下回答。

“我们两队一个左视点,一个右视点,看到的情况基本差不多。”唐仕桪笑道:“你问我情况如何?”

“蹭”地一下,邵洪涛的火气顶住了胸口:“老局长可是让我们强强联合,携手办案!”

“着什么急啊?我这不正跟你联手办案嘛!”

唐仕桪轻飘飘的语气刚落,听闻一溜马达从河道开瓢,这位刑警队长还没来得及抬头,却是逢慈望见两艘巡逻艇朝向南侧的河道开去。

“怎么回事?”邵洪涛看向驾驶舱外那两艘远去了的巡逻艇,望向这个正在掌舵的刑事侦查支队长:“不是说不出动巡逻艇吗?”

那个刑事侦查支队长回复:“估计是遇到了什么河道事故,正常的出警任务。”

邵洪涛意识到自己有点儿大题小做,毕竟这是他第一次跟水警合作,眼见孟严望来询问的眼神,又瞧见强富荣正转舵离开,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行动!”

通过唐仕桪藏身在滨江路这侧树林的主观视点,可见那艘伪装的渔船正快速朝往北侧的河道行驶,显然禁毒总队已经伺机而动,这是要横身拦截强富荣操控的送货船。

牵一发而动全身,逢慈的面色一抽,显得有些焦急:“老大,我们要不要配合禁毒总队,对趸船实施抓捕任务?”

唐仕桪愈加恼怒地皱起了眉心,根本没听进助手的话,则是自言自语地摇头:“果然不对劲!”

“怎么了,老大?”逢慈专注地望向队长。

唐仕桪抬起望远镜不仅可以看到强富荣伫立船头的细节,更重要的是当这个男人看到水警的巡逻艇从身边经过,居然脸不红心不跳;他将望远镜稍稍一偏,就看到同样站在船头的大堂经理,也是脸不红心不跳的满面淡定。

这位刑警队长的心脏“咯噔”一漏,伴随凝滞的呼吸,便小声惊呼出声:“糟糕!我们上当了!”

“怎么了?”逢慈也是一脸紧张地望向对方。

“刚才,你看到那两艘从此经过的巡逻艇了吧?”

“对!”

“但强富荣跟那个大堂经理都没表现出任何的紧张或是害怕——”

唐仕桪还没有说完,就被逢慈接住话音:“这说明——他们根本就没有进行毒品交易,所以无需害怕或是紧张。”

“对!”唐仕桪重重地点了点头。

两人说话的同时,那艘伪装的渔船已经横身拦住了强富荣的送货船,从驾驶舱内传来邵洪涛的高音喊话——

“俞阳渔011344的船只听着——我们是俞城市公安局禁毒总队,我们怀疑你们的船上可能藏有非法违禁物品,请配合我们警方的调查!”

“老大,看来你的猜测是对的,那现在该怎么办?”

唐仕桪望向那两艘巡逻艇离去的方位,早已不见水警的身影,可见对面的城市景观,倒映在水面的粼粼波纹,就像是为他打开了一条全新的思路。

“我们跟着那两艘巡逻艇,沿滨江路,看看有可能会发现什么?”

逢慈立马明白:“你是怀疑那两艘巡逻艇跟交易案有关?”

“我不确定。”唐仕桪思路清晰地分析:“但你刚才说,秃鹫的宝美Auto就停在俞江港口五号码头,我就想这巡逻艇的出警会不会跟五号码头有关。”

逢慈先是一愣,忙佩服地颔首:“的确是有这个可能!”

唐仕桪一边说话,一边领队朝山坡的背后跑去:“你马上打电话给俞江航运公安局的报警中心,问他们五分钟前,因为什么原由出警。”

“好!”

一行人便“呼啦啦——”地从后坡跑了下来,那里藏有一条破破烂烂的柏油小路,可见警队的便车依序排列有四五辆。

“老大——”逢慈放下手机,气喘吁吁地跑到队长面前:“水警那边说他们接到一艘游艇在俞渡白附近遭遇了暗礁。”

“游艇?”唐仕桪追问:“说具体怎么回事了吗?”

逢慈摇了摇头:“他们也不清楚,所以出警赶过去看看。”

“那我们也赶紧出发吧!”

唐仕桪和助手坐进后车座,还是由之前的下属开车,队伍正朝往滨江路驶去,逢慈就接到了度宽打来的电话。

“度宽,怎么样?你们那边是什么情况?”

不想,逢慈面露严肃,随而放下话机。

“老大,”逢慈瞪大眼睛望向队长:“度宽他们已经赶往俞渡白。”

这样,车队便紧急加速朝往俞城所在南边的俞渡白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