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擂台黑拳2

两人走到电梯口,电梯门刚刚打开,仿佛一股力量破门而出,那恰是一招没来由的拳风临面袭来,从他们中间穿堂风般擦着耳廓刮过。

唐仕桪和逢慈皆是俞城警官职业学院一等一的高手,两人的警惕性自然也高,因而开裂般闪身到两侧,他们瞧清楚容莎莎站定在面前,女人身后的电梯门正缓缓关闭,看来——这个女人是有心要领教这两位访客的拳脚功夫。

容莎莎身穿一条蝴蝶梅的高腰旗袍,将其玲珑含雅的身体曲线展露无遗。那旗袍的上身还算保守,高边立领突显其修长的脖子,尽管下身的袍摆齐至了大腿,但居然有种妖而不媚的端稳。

容莎莎微笑地扫视过面前这两人:“真没想到啊!密湖山庄的客人——居然藏有像两位这样的武林高手。”

唐仕桪收回架势,为避免身份暴露,强行硬扳道:“去你们那赌场,鱼目混杂,也不知道会遇见什么危险,我可不想像小强总那么狼狈,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人现眼。”这位刑警队长将话锋一转:“不知——容小姐怎么会在这儿?

容莎莎浅浅吟笑:“因为——我是这拳馆的股东之一啊!”

唐仕桪先是一愣,随而颔首,面带笑容,进而击掌叫好:“果然,容小姐总是给我们带来这么多的惊喜!”

“怎么?”容莎莎面现好玩道:“两位以为在地下赌场担任荷官,就一定是生活落魄,没有出路,没有产业的堕落女性?”

“啊!不是,不是!”唐仕桪连连摆手:“看得出来,容小姐是当代女性的代表典范,想什么就做什么,想怎么做就放手大胆去干,实在比我们这些男人都潇洒自在,更是身怀胆识及魄力。”

容莎莎络续反讽:“那我给阁下带去的惊喜——也包括您跟您那位持有运通黑金卡的朋友,他叫什么来着?啊!”女人努力思索了一下,装作恍然大悟地惊叹:“我记得是叫熊熊对吧?人家女朋友对你没兴趣,你却强行跟人家搂搂抱抱,正好被我逮了个正着。”

虽然逢慈听闻队长说起过这事,但没细化到给楚慎改名叫熊熊,逢慈感觉自己的小心肝有些承受不住,其双手像是捧着跃膛而出的那颗心脏,便将心跳给强行按回了胸口。

“小唐,你千万不要跟熊熊说。”尽管事发突然,但唐仕桪的反应一流,竟是不忘谎言做全套,并且顺带将自己的姓氏安在助手的身上:“你也知道他那人发起疯来吓死人了,我还欠他一百万,可千万不能被他给抓住了把柄。”

“噢!”逢慈憋笑地配合道:“熊哥就是那臭脾气,以为自己拿了张运通黑金卡就了不起,表面把咱俩当兄弟,但摆明了就是他的小跟班。”

“就是!”

容莎莎懒得听他们男人之间的这些抱怨,将目光轻轻向上一撩,随口拉扯回到了正题:“但我男朋友说——你似乎对他也很感兴趣?”

唐仕桪只得将贱气外泄,装出媚里媚气的娘娘腔:“我这人男女通吃,见到喜欢的从不挑食。”

“阁下这情趣还真是博爱啊!”容莎莎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便转移话题道:“两位怎么到这儿来了?该不会是来找我男朋友吧?”

当即,唐仕桪讳莫如深,装出神秘莫测的样子,其耳语般凑近向女人,虽然被对方嫌弃地躲开,但他则是一点也不在意:“我听说这里打黑拳!你也知道我这人好赌,”其顺带试探道:“最近,你们密湖山庄的地下赌场也不开局,闹得我心思痒痒,听说这里打黑拳,所以我们就来捧场!”

这位刑警队长佯装好色的样子,其手脚不老实地拉扯对方,却是被容莎莎灵巧地躲开。

“我可不知道阁下的情况。”容莎莎用冷笑表明双方之间就连最最普通的朋友都算不上的这层事实:“况且,去密湖山庄的地下赌场,并非就一定好赌。再者说了,我们这里是正规拳馆,不打黑拳。”

“不打黑拳?”唐仕桪装作不甘心的样貌:“容小姐不让我们上去看看,我们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不打黑拳?我还指望靠这黑拳还那一百万呢!”

“就是!”逢慈附和:“我也想挣点儿零花钱。”

“那好吧!”容莎莎侧身让出了电梯门,顺带帮两人摁下了上行键:“两位请吧!”

眼见他们二人走进电梯,电梯门关闭的那一瞬间,容莎莎便走到前台的位置,从抽屉里拿出自己的手机。

“他们已经查到了拳馆。”

“哈哈!”电话那头依然是轻笑的调侃:“那就让他们继续查下去。”

容莎莎语态淡逸道:“阁下是想借警方的力量将剿龙一举端灭?”

“我知道你很聪明。”电话那头传来善意的提醒:“但聪明的女人也往往——聪明反被聪明误,其成也聪明,但败也聪明,希望容小姐不要逾越这条或成亦败的界限,这对我们两个都好。”

“谢谢阁下的提醒!”容莎莎保持礼貌道:“我会守好我的本分。”

容莎莎放下手机,坐在前台的位置,望向正面大堂的入口处,其目光射出冰冷的寒意,于嘴角好似游蛇般滑过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肆)

电梯内,四面金属墙亮晃晃的皆是他们两人的身影,可见两侧的墙上贴有宣传拳馆的大幅海报,海报上是一个黑人挥舞拳头的画面,其极为凛冽的攻势犹若将破画而出,面朝唐仕桪袭来。

当下,逢慈凑近队长道:“老大,你说容莎莎仅凑巧是这拳馆的股东之一,还是跟那个黑衣人私底下存有什么秘密的关系?”

唐仕桪没有正面回答,他抬起一对锋锐的目光,盯视着金属门上的自己:“不管他们两人有没有关系,这个女人必定很不简单。”

“对!”逢慈颔首赞同:“单从她刚才自电梯里出来,我就瞧出她那招式很不简单,不仅是练家子,而且功底极为深厚。”

唐仕桪的嘴角牵牵一笑:“我原来以为——她不过就会些女子防身术,但没想到——从刚才的那一招一式来看,我还真是小瞧她了。”

逢慈也是满腹深意:“看来——老大对这个女人颇感兴趣!”

“哈哈!”唐仕桪高深莫测地轻轻一笑:“难道你不感兴趣?”

“那是自然!”逢慈贫嘴道:“老大感兴趣的,我自然也兴趣。”随而,他意识到这话有漏洞,便连忙找补:“当然,除了宋鸢。”

“哈哈!”唐仕桪放肆地笑言:“谅你小子也不敢!”

“我这不是有敏惠嘛!”逢慈满是一脸幸福的猖狂及得意。

电梯门开,来到三楼,两人一走出电梯,就感觉一股夹杂着荷尔蒙与汗水的热浪迎面扑来,场地中央是一个七乘七米的擂台,擂台的外围吊有沙袋,以及专业的运动器材;一些年轻人正在击打沙袋,或是在运动器材上进行有氧训练,可感知室内的温度不低。

那个黑衣人已经换上了一身拳击服,但没有戴头部护具,正跟一个教练模样的男子对打训练。虽然是对招,但男人的拳风则是招招狠烈,一下下皆是要人性命的攻势,好似将毕生的仇恨凝聚于此,他甚至将教练逼得大步后退,因而全然暴露出其骨性里极为凶残且强势的一面。

“老大,”逢慈压声地靠近队长:“这就是那个杀手!”

“嗯!”唐仕桪目光不错地点头:“拳拳到肉,不遗余力,毫无保留……这根本就是不要命的打法。如此看来,他该是对这社会充满了多大的敌意及仇视啊!”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负责接待的男子拿着手机,似乎通完电话,大步走了过来,其面带和善的笑容。

“请问,两位是要到我们这儿学习拳击吗?”

该工作人员约莫三十多岁,相貌极为普通且不显眼,但身高足有一米八以上,其身穿带有拳馆LOGO的工作服。

唐仕桪摆出一副挑剔的神状,他像是左右观望地打量四周,最终将目光落在擂台的方位:“怎么?你们这儿不赌黑拳?”

“老板说笑了。”这个工作人员礼貌地回答:“我们这儿是正规拳馆,不打黑拳。”

“不打黑拳?”唐仕桪装作门外汉道:“那你们怎么挣钱啊?”

该工作人员回复:“我们这里是会员制,会员多了,自然也就可维持拳馆正常的开销及营运。”

唐仕桪看似随意地指向擂台的方位:“那台上正在跟教练对拳的那位也是你们的会员了?”

“啊!”该工作人员笑言:“您是说屠术。”

“屠术?“唐仕桪立马感兴趣道:“你说那个人叫屠术?”

“对啊!”该工作人员回应:“这当然不是他的真名。”

“怎么?”逢慈跟在队长身边一直没说话,眼下面露奇怪道:“你们这里注册会员,都不登记会员的身份证信息?”

不想,该工作人员回答:“他不是我们的会员。”眼见两人面现疑惑,所以便继续解释道:“他是我们馆长的朋友。”

“你们馆长?”唐仕桪顺水推舟:“那他现在在吗?”

该工作人员摇头:“我从来没见过馆长,都是莎莎姐负责这里的管理及运营。”

“莎莎姐?你是说容莎莎?”唐仕桪套近乎地对暗号:“我跟她是好朋友,密湖山庄的好朋友。”

这个工作人员似乎对密湖山庄的地下赌场有所耳闻,尽管没有张嘴说话,但神色表现出原来如此的样貌,这表明他对那个地方并不陌生。

“据我所知,一些拳击俱乐部拥有参加职业比赛的资格。”逢慈插嘴道:“我看这个屠术的基本功不错,他不参加国内的拳击联赛吗?”

该工作人员老实地回答:“屠术的身体素质很好,学习能力也很强,我们也有这方面的建议,但他似乎无心参加比赛。”

“无心参加比赛?”唐仕桪表态道:“那真是太可惜了!”

跟教练对打了半个来小时,屠术看起来倒是并不疲累,却是教练累得躺在擂台上呼呼直喘气,附带大口喝水,补充能量及体力。

屠术拿起擂台一角的拳击战袍,披挂在身,乘坐电梯,看似是要离去。两人正要跟进电梯,逢慈的手机传来跟踪软件的提示音,便掏出话机查看,正见那辆安装有跟踪器的红色跑车,离开了两人所在拳馆的地下停车库。

“老大,”逢慈着急道:“容莎莎开着宝美Auto离开了拳馆。”

唐仕桪的表情倒是泰然自若:“现在容莎莎不是重点,重点是屠术去哪儿。”

显然,屠术没穿来时的防风服,而是披挂拳击战袍离去,这让他感到对方的行为实在古怪且不可捉摸,应是有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恰在此时,邵洪涛和孟严坐在唐仕桪的长安便车,两人眼见屠术刚刚走出拳馆大堂,一辆黑色的大众轿车便停在路边,可见假车牌为俞A44444,驾驶室内坐着秃鹫。

屠术就像那天在人民广场,于大庭广众下杀死了毛刺,趁着人多混乱逃离了命案现场,也是这般从容不迫地坐进轿车,与秃鹫配合默契地逃离了警方的视线。

“老大,”孟严正坐在驾驶室,着急地看向邵洪涛:“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当然是跟上去了!”

孟严正从停车位将长安便车挪出,唐仕桪和逢慈乘坐电梯一起下楼,大堂内自然已经不见了容莎莎的身影。

但他们来不及多想,两人看到屠术坐上了那辆黑色大众,便急步追出拳馆,正见自己的跟踪车挪出了车位,他和逢慈一左一右蹿进后车座,孟严从驾驶室的后视镜探了下两人,四人便默契地朝往嫌犯的方向追去。

所幸现在不太算晚,刚刚才晚上九点过,熙熙攘攘的车流顺着跟踪车两侧做掩护,所以唐仕桪一行的隐藏追踪还算是成功。

“你们进去看到了什么?”为避免暴露行踪,车厢内没有开灯,邵洪涛就着窗外照进的路灯,回头望向两人。

“没什么!”唐仕桪沉哑着嗓门:“就看到那个黑衣人在拳馆跟他的教练对招了半个小时。啊!对了!”这位刑警队长望向对方:“那个黑衣人名叫屠术,屠杀的屠,技术的术。”

孟严正在开车,本能地皱眉道:“这么血腥!”

“屠术?”邵洪涛咂摸这名字的韵味:“恐怕——这不是他的真实姓名吧?”

唐仕桪随意地回答:“但至少也算是有个称呼了,而且这称呼还挺符合他嗜血冷漠、杀人不眨眼的个性,这也算是为他量身定制吧!”

黑色大众行驶至俞江沿岸的滨江路,这里的车辆明显减少,警方的跟踪车不便尾随太近,大概相隔有一百来米的距离。但好在这里的道路只有一条,并且路线笔挺,不用跟得太紧,也能看清楚目标的去向。

“干嘛迎战?”此时此刻,黑色大众的驾驶室内,秃鹫面色冷漠,回目望向同伴:“你知道大头那家伙四肢发达,头大无脑,整天就知道瞎咋呼。”

屠术淡淡地回复:“他要挑战我,其实是在挑战剿龙,不满老板将大小强总给保了下来。”

秃鹫冷笑道:“你还真是老板的忠心杀手啊!”

“怎么?”屠术望向对方:“这么说来——你并非是剿龙的忠心打手了?”

“混口饭吃罢了!”秃鹫摁下了车窗玻璃,窗外刮进“呼呼”的江风,配合这个男人发出风唳般的怪笑:“我退伍换了几份保安工作都不满意,剿总这边开出保镖的价格及工资待遇都不错,因而暂时就来帮帮他了。”

“暂时帮帮?”屠术轻笑地讽刺:“但你这一帮都帮了三四年,也没有要离开他的意思啊!”

“哼!”秃鹫狂妄着语态道:“等爷挣够了钱,不再寄人篱下,想干嘛就干嘛,自然选择离开!”

“想干嘛就干嘛?”屠术笑了起来:“剿总给你开出保镖的工资待遇,还不至于让你想干嘛就干嘛吧?”

“哈哈!”秃鹫露出愈发嚣张的狂笑:“看来,你小子没跟剿龙谈条件啊!”

“条件?”屠术奇怪地望向对方:“什么条件?”

可以看出,秃鹫的个性既张狂又自我:“做完这单毒品生意,我要百分之十的抽成。”

“百分之十?”屠术对这数字好似并不关心:“听起来很多啊!”

“是啊!”秃鹫懒洋洋地回应,表明一切尽在掌控:“足够我一辈子衣食无忧,自在享乐了。”

屠术没有说话,淡视地望向对方,其眼神暗含厉光,似乎是在无声地直言:恐怕——没这么简单吧!

原本光秃秃的江面,但随着一艘趸船的出现,可见道路两侧停着各类轿车,至少也有二三十辆,虽非部部都是豪车,但总体价值不菲。

那艘独零零的趸船顶额闪烁“俞味河鲜”四个霓虹大字,远远望去就像是从黝黑的水面趴浮而出的一只怪兽,于江面涟漪着斑驳不安的紧张气氛,好似随时有异象将从水里冒了出来,将这艘趸船撕扯成碎片。

孟严将汽车停在附近不醒目的位置,由于此处位于两盏路灯之间的中心,反而是光线最暗的地方。

“你们两个还是留在车内。”唐仕桪谨慎道:“万一被屠术认出来,那可就麻烦了!”

“那你最好用微信功能给我们开个天窗。”邵洪涛不甘心守在外面,处于被动且无力的局面,所以提醒唐仕桪打开微信的视频通话功能。

“看情况吧!”唐仕桪摆谱道:“我们总不能冒着暴露的危险,给你们开天窗。”

这摆明了是在拒绝。邵洪涛明白这天窗是不可能了,只得咬牙隐忍了下来,目送两人走走出车门。

“老大——”孟严愤愤不平地望向二人沿着山坡处的河道拾级而下:“他们这也太欺负人了!”

邵洪涛磨牙凿齿:“还不是我们早前暴露了,被那个屠术耍得团团转,成为了他们刑警总队的口实!”

“哼!”孟严不服气道:“我就不相信他们刑警总队栽不到这个屠术手中!”

唐仕桪和逢慈装作食客,走过岸边连接的金属桥,两人刚刚跨上了趸船,就被一个领班模样的男子拦住。

“请问,两位看起来似乎是生客?”

“啊!”唐仕桪沉着应对:“我们慕名而来!”

“慕名?”该领班上下打量对方:“不知两位慕名到我们这儿来干嘛?”

这个领班扎着长发,一看就是小流氓习气,逢慈面露不悦的神态:“你们这儿叫俞味河鲜,我们当然是来吃饭了。”

“抱歉!”该领班礼貌道:“今天,我们这儿已经被包场了!”

“包场?”唐仕桪嘴咧淡笑,便试探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名片,正是挑战拳击馆的服务名片:“那如果——我们是来赌黑拳呢?”

该领班的神色一愕:“你们怎么知道这里打黑拳?”

唐仕桪察觉有门,耳语地凑近对方,便压声故作深沉:“因为我们跟密湖山庄的剿总是交易伙伴,之前在他的地下赌场赌输了,所以看能不能在这儿碰碰运气,翻本补回亏空。”

该领班面现邪魅的笑容:“原来是赌道同人啊!”

当即,这个领班便闪身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伍)

趸船三层是个露天擂台,与拳馆的规格一模一样,擂台的外围一侧摆放着沙滩椅,而另一侧则是标准的看台座椅,由此彰显出了两边赌客的待遇差别。

小强总正坐在沙滩椅这边,他跟陆甜甜两人的沙滩椅,之间摆放着一张小方桌,桌子上摆满了果盘、糕点和酒水等各色饮料及小吃。

陆甜甜身穿一袭白色露肩的小礼服,跟小强总的黑白搭配,倒也衬托其明艳动人,尽管不是绝顶的姿容,但也有一种辣而不烈的如波秀色。

“你们男人啊!——就喜欢打打杀杀,真讨厌!”陆甜甜懒洋洋地背靠在沙滩椅上:“不就是剿总回护了一下你们兄弟俩,至于吗?”

小强总拿起桌子上的香槟:“还不是你舅舅非要约架,觉得人家剿总拂了他的面子,但因为跟我们兄弟俩有生意在先,所以就只好找剿总的下属约架,是想给剿总一个下马威。”

陆甜甜也是一副瞧不起亲舅舅的模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舅舅素来脑回路清奇,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要不然怎么叫大头?!”

“难怪这么喜欢讨债!”小强总咧出一嘴瞧不起的冷屑:“你舅舅就是小流氓打架出生,说难听了就是你们贵州当地的地头蛇!”

“我那舅舅在当地就是街头霸王,他的偶像是陈浩南,就连我母亲都看不惯,让他跟着我爹,原本是想让他有份正儿八经的工作,人家倒好!——”陆甜甜捻起一块点心放入口中:“这讨债倒是让他正儿八经更加明目张胆地打人,给我爹惹了不少祸事,每次花钱把他从拘留所捞出来,这么多年各方面打理——捞他的钱倒是比讨回的债都多。”

小强总将手中转动着的香槟仰头干下:“那你父亲还愿意养着这个败家子?”

“他老人家乐意呗!不过话说回来——”陆甜甜抬起了上半身,目光恐惧地望向对方,略显紧张与期待:“富耀,你说那个屠术真有外界所传言得那么厉害?”

小强总放下手中的杯子,其神态带出好玩的笑意:“我也很好奇——这场比试到底是谁输或赢。”

唐仕桪和逢慈来到露天擂台,两人眼见擂台两侧座无虚席,而且多是二三十岁、寻求享乐、沉迷于感官刺激的年轻人。

“老大,”逢慈凑到队长的耳边:“原来,打黑拳的地方在这儿啊!”

“嗯!”唐仕桪微微颔首:“也由此可见,这个黑拳场所已经存在有段时间了。”

“今天是星期四,”逢慈咕噜着喉音:“会不会是每个星期四这里都是黑拳场所?”

唐仕桪正要回答,一个身穿燕尾服的男子走了过来,其手捧一只银色的托盘,托盘内放有一只金光闪闪的POS机:“请问,两位下注多少?”

下注?看来,这是今天晚上擂台赛的“门票钱”了。

唐仕桪可没想过下注,回头望向身边的助手,逢慈的目色先是一愣,立马瞪眼回怼了过去:虽然他跟队长称兄道弟,但赌注这可不是小数目,其横扫过眼前的现场气氛,那些太子爷小公主个个财大气粗,好像钱都是大风刮来的,因而一点不用感到心疼,则是完全沉浸在寻求血腥、刺激、凶残、生猛、惨烈、暴力的感官迷醉当中。

“让开,让开!别在这儿挡道。”就在两人来回地斗鸡眼,背后一个雄壮的身影压了过来,大头用其宽硕的身体挤开两人,就像是一头气焰正旺、高声咆哮着的野牛。

大头身穿一套红色水钻的浮夸战袍,他走到擂台的下方,将肩膀利落地一抖,燕尾服男子慌忙举起手中的托盘,那件红色闪光的拳击战袍便盖住POS机,露出了其里内同样浮夸的红色拳击服。

“战斗,战斗!我赌红衣服赢。”

“我赌黑衣服完爆!”

“我不管谁输谁赢,KO,小爷下注就一个字——爽!”

“今天晚上,我可是下了大价钱,你们给我好好地打,狠狠地战斗,不见血不许回家!”

“就是!我也押注了好几十万呢!”

……现场狂热的年轻人像是受到了邪教的煽动,一个个潮水般鼓噪出原始欲望的尖叫连连,好似笼子里的野兽。

场面一片嘈杂混乱,待燕尾服男子回过神来,四处张望向两人的下落,唐仕桪和逢慈已经混迹在人群之中,他们也没看清楚屠术究竟如何出现,就瞧见其身穿黑色的拳击服,正跟大头面对面地站在擂台。由此,擂台下方越发震天的吼叫响彻了夜空。

小强总被眼前的气氛燃烧得血脉偾张,他站在沙滩椅上,挥舞着双拳狂啸:“你们谁打赢了,小爷追加一百万,单独奖励他!”

大头望向对方不屑道:“小强总,你洗干净身上的尿臊气了吗?就在这儿上蹿下跳,你丢不丢人啊?!”

陆甜甜奇怪地望向男友:“什么尿臊气?”显然,这个女人还并不清楚强富耀在密湖山庄的地下赌场被自己的亲舅舅及一众打手吓尿了的情景。

“你!——”小强总的面色一窒,显是被戳到了痛处,但他又不能当着女友及外人的面儿解释当时的情景,便恼怒地转向屠术:“你——那个穿黑衣服的,给我把他打趴下,这一百万就是你的!”

屠术根本就瞧不起这一百万,连看都不看小强总一眼,而是盯视向面前的对手,是在仔细判断大头的弱点是什么。

“你就是屠术?长相也就那样,没有三头六臂嘛!”大头上前挑衅道:“听说——你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屠杀有术?”

屠术面无表情地冷漠回应:“我从未说过什么屠杀有术。”

“他们还说你杀过人。”

擂台下的看客们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一个个既紧张又刺激地统一“O”圆了嘴巴,这大概是他们此生首度见到真正的杀人凶手。

大头见自己的挑衅起作用,愈加一脸狂妄的嚣张,便研究地凑近向对手:“我倒是要看看——一个杀人犯有何过人之处!”

“别废话了,开打吧!”屠术的干脆毫不含糊,其话语出口的同时,拳风已经凛冽近身。

大头神色一愣,便本能地回招,但由于出手太慢,已被对方横拳直击左脸,一注鲜血从其鼻孔飙出。

逢慈被这实打实的硬拳给惊呆了:“这——这都没有裁判吗?”

“打黑拳要什么裁判?”唐仕桪却是见怪不怪:“谁的招式猛,谁的拳脚硬,甚至谁够阴毒,能站到最后,这就是狠招!”

大头显然是被激怒了,他用手背一把抹去鼻孔飙出的鲜血,一招狂式的狮山怒吼,就朝对手直劈了过来;屠术抬腿架开,环身绕过敌拳,就朝大头的后背心猛踹了过去,那家伙狗啃屎扑向擂台的围栏,迎头是扑面而来的喝倒彩声。

大头怒了,挥舞着碗口大的拳头,仗着身宽体硕,力气也是狠烈,就朝对方一记斜拳灌向下颚。虽然屠术躲闪及时,但那拳头从其颧骨擦过,留下一片火辣辣的淤青,他难免意识到有些轻敌了。

之后,两人周旋了十几个回合,大头输多赢少,几乎没有讨得任何的便宜,屠术也加紧了步伐的防范,拳风霍霍地趁胜追击。

当下,擂台上正打得热闹,台下也是热血沸腾,各位看客无论男女,一个个好似鬼上身,目光腥红充血地大喊大叫:“干起来!给老子他妈地干起来,干死他!……”

唐仕桪静心观察擂台上的搏杀,屠术的动作长摆有力,并且其招式狠辣劲准;相比之下,尽管大头凶躁,则是灵活不足,行动起来稍慢半拍,姿势也是束手束脚,总是被对手取得先机,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

相比跟教练之间的凶猛对招,所幸屠术并非要了对手的性命,而是将对方耍得团团转,但这伤了大头的自尊心,难免无疑于火上浇油,大头更加使出凶躁的本性,笨猛的双爪好似狗熊掏心,虽然已然落败了下风,不过是心有不甘罢了。

“屠杀有术?”唐仕桪淡声回味:“这封号还真是够狂妄啊!”

“老大,”逢慈奇怪道:“屠术该不会是自己宣扬在外杀人,想借此立威吧?”

“你这话问到了点子上,”唐仕桪的目光不放过屠术的任何细微之举:“以我对这个男人的观察,屠术的行踪低调诡秘,不会以此愚蠢的方式立威,这多半这是有人故意为其放风造势。”

“故意为其放风造势?”逢慈不解道:“那人为何这么做?”

“这我就不清楚了,”唐仕桪微微收回冷冽的目光:“至于,这背后之人的心思是阴谋或阳谋,只有静待事情接下来的发展。”

大头已是满身鲜血,尽管看似无力招架,但他努力站稳身姿,气势坚决屹立不倒,倒也算是一条意志力坚强的铁血硬汉,就连唐仕桪都忍不住为他鼓起了掌来。

“这家伙虽鲁莽,倒也还有点儿男人的血性!”

擂台下的看客再次发出赌徒般狂热的尖叫,他们一个个犹若野兽那样声嘶力竭地狂啸,甚至有人抓住擂台的围绳直恨不得爬上去扬声助威,整个场面险些失控。

“打,继续打!给我狠狠地打!”眼见屠术为他出气,小强总摇晃着绳子,面目丑陋地叫嚣:“不然,你们谁也别想拿到我的赌注!”

屠术厌恶地看向那个几乎抵到自己面门的男子,他拿起挂放在擂台绳子上的战袍,慢慢地披挂回身,一副收工的表示:“好了!就到这里吧!时间已经不早了,大家也都累了!”

“不行!”大头扑上前,嘴吐血沫的同时,从身后抱住屠术,竟是在耍无赖道:“还没有比赛完,我还没倒下。”

屠术被纠缠得有些不耐烦,他抬起胳膊,击肘向身后,眼看这一拐下去便是直抵对手的面门,大头居然不躲不闪地更加抱紧了对方。

突然,趸船外面传来了警车的鸣笛声,趴在围绳上的小强总脸色一愣,由于没抓紧绳子,一屁股跌坐在地,陆甜甜便跑来搀扶起男友。

“糟糕!警察来了,我们赶紧走!”

同一时间,擂台现场乱成了一团,人们尖叫地四散逃逸,流动的人潮就像是拍碎在暗礁上的浪花,纷纷潮涌地面冲趸船外跑去。

大家争先恐后地拥挤过金属桥,不少人更是被挤下了桥面,但好在这里是江边,水势不深,一些看客屁滚尿流地爬上岸,也不顾浑身水淋淋的狼狈,便扑腾地坐进各自的汽车,肇事逃逸似地驾车离开。

不消五分钟,滨江路两侧便车去人空,只剩唐仕桪的长安便车,以及秃鹫的那辆黑色大众。

那警车的声音保持恒定,根本无由远及近的变化,而是从跟踪车的驾驶室内传出。

唐仕桪和助手从河道的台阶处慢慢浮现,两人听闻车内传来的警笛声,逢慈先是一愣,随而望向队长狡黠的笑容,自然也默契地明白了什么,他们一起坐进了后车座,车内的警笛声戛然而止。

唐仕桪望向驾驶室:“这场混乱是你造成的吧?”

“是啊!”邵洪涛倒也并不否认,摁下手机的录音功能,话机里便传出警车的鸣笛效果:“我们在这儿呆着实在无聊,就只能给自己找点儿乐子,顺带看看那趸船上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显然,这位禁毒队长口中的妖魔鬼怪自然也包括了唐仕桪和逢慈。

“就是!”孟严坐在副驾驶正用手机打游戏:“唐队,你们动作也太慢了,我这边《荣耀王者》都已经通关完毕。”

“通关完毕?”逢慈冷笑道:“你以为自己是孙悟空会七十二变啊!”

“我就会七十二变怎么了?”孟严面露挑衅地吹了声口哨。

“好了!”唐仕桪打断助手,附带打了个哈欠:“这样也好!我们也可以早点收工回家。”

邵洪涛通过驾驶室的后视镜望向对方:“你都不打算跟我们分享一下船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是打黑拳啊!”唐仕桪接连打了四五个哈欠:“你们在岸上肯定也听到了那些赌客的狂啸。”

邵洪涛不甘心道:“屠术跟谁打黑拳?”

这样,唐仕桪撩眉,于眼神带出一股玩味的邪气,跟后视镜内的那双眼睛对上:“大头,真名黔墩,现年三十九岁,贵州景生置业董事长陆横生媳妇的亲弟弟;在那桩地下赌场的事件过后,你们禁毒总队应该对此人有过积极且详细的调查了吧?”

邵洪涛被唐仕桪盯得浑身很不舒服,他原本是想错闪开眼神,但倘若自己这样做的话,那也就意味着当场认输,所以对视着目光没动。然而,于眼神间微闪不安,表明这位禁毒队长并没其表现的那般大义凛然,甚至露出了怯意的回避。

“开车吧!大家都累了!”唐仕桪说话的同时,便将后脑一枕,靠在了椅背上,全身皆放松了下来。

邵洪涛暗自吸了一口气,这才驾驶长安便车离开。

恰在此时,屠术和大头一前一后地走上河道处的台阶,两人并身望向那辆离去的跟踪车,大头眨了眨其乌青肿胀的眼睛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屠术轻轻一笑:“来赌我们黑拳的客人啊!”

“客人?”很明显,大头不甚相信地望向跟踪车消失了的方位。

屠术也不过多搭话,他将身上的战袍潇洒地一拉,便走向马路对面的黑色大众,坐入进了驾驶室,汽车在大头肿胀窄缝的视野间绝尘离去,只留这个男人好似孤魂野鬼般摇摇晃晃,但最终由于体力不支,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