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八婆本色

(壹)

昨天晚上,唐仕桪将车开到距离密湖山庄最近的轻轨站,便将逢慈和楚慎赶下劳斯莱斯幻影,其霸道总裁的劲儿上来,便要单独护送宋鸢回家,惊得那小丫头汗毛竖起,这也太明目张胆且直截了当了吧!

“哎哎哎!”楚慎戳在驾驶室的车门外既蹦又跳,暴躁得像是一只拉下马脸的大马猴:“唐仕桪,你也太忘恩负义了吧?这车贵着呢!我要全须全尾地还给人家租赁公司!”

这位刑警队长则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漠然:“你把地址发给我,我把小鸢送回家,就给人家送过去。”

“唐仕桪,你小子也太见色忘义了!”楚慎气恼地直踹车门。

“哎哎哎!”唐仕桪将对方之前的话语反弹了回去:“这车贵着呢!我还要全须全尾地还给人家租赁公司!”

楚慎停止发怒的举动,就像是看到怪物那般,凝目望向驾驶座内唐仕桪的侧脸,由于这位刑警队长刮干净了胡子,这侧脸还真是沐猴而冠得人模人样,简直一脸讨打地欠揍。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无耻之徒?!楚慎感觉胸口掐疼地一炸,这才意识到自己交友不慎,居然被这只大灰狼披着人皮的外表给蒙骗了!而且,这一骗就是将近快二十年。

逢慈对老大的个性了如指掌,瞧见队长冲自己递了个眼色,便挎着楚慎的胳膊,就往轻轨通道下拽:“楚科,您稍安勿躁!这不有我陪您,就算您把那车还给人家租赁公司,还不是要坐轻轨回家,这多费劲啊!……”

“我乐意!”楚慎全无君子风度地咋咋呼呼:“我就是看不惯你们队长见色忘义的小人做派!”

“哎呀!楚科,您也看到我们队长难得从失去柳桢的痛苦中走了出来,他见色忘义,这说明心思活泛了,开始享受新生活了!”

“但也没必要表现得这么明显吧?!”

……

听闻两人远去的声音,被淹没在了通道下方,宋鸢夹在中间,脸色十分难看,她抬手准备打开后车门。

“那要不——”宋鸢已经将手搭放在了车门上的把手:“队长,我也在这儿下车,从这儿坐轻轨回家,我半个小时就到了!”

“你别动!”唐仕桪看似随意地摁下了驾驶室门把手上的中控锁。

宋鸢听到耳边一响,余光瞧见汽车门锁的卡扣朝上一跳,戳得她心脏吓漏了一拍,身体朝往靠背轻轻一缩,就知道这是没有逃跑的出路了——这分明就是小白兔被关进了大灰狼四肢锋利的魔爪之间。

唐仕桪也不看对方的反应,而是自顾自地发动了引擎,便轻车熟路地朝往宋鸢住家的方向——名府之都开去。

汽车前行,身体一颤,宋鸢将自身深陷在真皮的座位内,以避免队长通过驾驶室的后视镜,瞧出自己如此担忧且尴尬的害臊。

但即使不通过后视镜,唐仕桪听到身后的座位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也知晓是怎么一回事。所以,这位刑警队长的嘴角浮现一抹大灰狼式的邪魅坏笑,显然跟这小丫头玩心理捉迷藏的游戏既新鲜又有趣,他已经很久没唤活这种恋爱的感觉,甚至带有令人心悸般的初恋与心动。

也许,真像逢慈之前提到的那样——我们队长难得从失去柳桢的痛苦中走了出来,他见色忘义,这说明心思活泛了,开始享受新生活了!

唐仕桪抬手下意识地摁向中控台的音响,但这才发现这是租赁来的汽车,并非单位配置的那辆长安便车,所以操作系统自然没有他保存的那些气氛担当——新世纪音乐。

虽然宋鸢看不到这个小动作,但唐仕桪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啊!跟楚科挎在一起很不舒服吧?”

“啊?!”宋鸢轻轻一愣,原本她正看向窗外斑驳陆离的霓虹,但随而便意识到队长正跟自己说话,为了表现出其态度的正式,女孩急忙将身体稍稍坐挺:“那——那不是为了完成任务吗?”

“那如果换成是我呢?”唐仕桪抬眼通过驾驶室的后视镜,看到女孩微显错愕且局促地发呆。

宋鸢张了张嘴巴嗓子一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感觉喉头发干得厉害,因而嗓门瘪在了一起,发不出半撩回复的声色。

唐仕桪见女孩的表情,当即便明白了什么,但害怕对方的回答,脚踩油门,车身一耸,便停在了宋鸢住家小区的正大门。

“到家了!”唐仕桪加快语速道:“你今天的表现很好,再接再厉!”

表现很好?宋鸢却是认为自己什么也没做,但女孩不想就此问题纠缠,只想马上逃离队长的“魔爪”。

尽管宋鸢于一个小时前,在密湖山庄的地下赌场,仰仗队长的贴心保护,且清楚对方毫无恶意,但她就是惧怕这种成熟男子的非凡魅力,从而衬出自身弱小、无助及悲催的那面,何止狼狈至此。

因而,宋鸢用力拽了拽拉门,这才想起车门反锁,随而听到“咔嗒”一响,汽车门锁的卡扣朝下一落,正是唐仕桪解除了中控锁。

宋鸢解脱似地跳下了车门,她正要跑向小区的正大门,但想起了必要的礼仪,便低身朝往车头的方向鞠躬,也不看向队长的方位,便小兔子般跑进了大门。

唐仕桪微微一笑,越加觉得这女孩既好玩又有趣,便摆动着方向盘,返往还车之所在。

此时此刻,迎着朝阳,唐仕桪将长安便车停在汤敏惠工作的这家宝美Auto 4S店的马路对面。

晨曦照进挡风玻璃,唐仕桪拉下驾驶室的后视镜,正仔细打量着刮干净的下巴,似乎对此干净利落的新形象颇为满意,继而咧出一个令自身倍感得意的笑容。

逢慈从店铺背后的维修厂跑来,他顺带去了趟路过的超市,手里提着一个购物袋,他一走进副驾驶座,就将手勾进了袋子,抬手钓出一罐咖啡,随臂丢给了队长,自己也打开一罐,用来清脑及提神。

“装好了!”

“看不出来吧?”唐仕桪接过助手扔来的咖啡。

“老大,您放心,看不出来!”逢慈因为口渴,连灌了两大口,这才腾出声音道:“咱市局的跟踪器可是比那个黑衣土豹子的跟踪器先进多了。”

“黑衣土豹子?”唐仕桪琢磨着助手的这个形容词:“是啊!那家伙的确像头豹子。昨天晚上,居然在咱们四个人的眼皮子底下跑掉了,就连劳斯莱斯幻影都不是他的对手。”

“主要是那山庄太小,”逢慈安慰队长道:“论耐力,他肯定比不上汽车。”

唐仕桪的嘴角淡出了一抹挑起斗志的笑痕:“这倒是很让我期待下一次——跟他见面时的情景。”

“我也很期待。”随而,逢慈感慨地不解道:“对了!那个凶手出现在密湖山庄到底是什么意思?看来,他真是剿龙的杀手!”

“我让你带上笔电你带了吗?”

“带了!”逢慈侧身,伸长手臂,从后车座拿起电脑包,取出笔电,摁下了电源。

趁着开机的当口,唐仕桪从口袋里掏出一枚U盘,正是黑衣人掉出口袋的那枚,他插进笔电的USB接口,点击发现里面存有一个视频,根据环境可看出是一间华丽包厢,镜头从顶灯的方向垂直俯瞰,可见房间的正中央摆有一张大理石的白色方桌,方桌的两侧摆放两张软包的真皮沙发,深棕色的沙发跟白色的桌面相得益彰,特别是白色的大理石桌面倒映着顶灯的莲花座影,柔光宛如湖水的涟漪般**漾开来。

剿龙和强总各自坐在真皮沙发上,由于镜头从上俯拍,看不到两人的具体相貌,但可以清楚地听到两人之间的对话。

“不会!”剿龙放下手中剩下的扑克牌,其坐下身子的同时,拿起发给自己的牌面,便搓手看了看点数,似乎感觉也不是很差,这才扣下牌面慢慢说道:“强总,您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交易的具体时间,下个月的十八号是个好日子,黄历显示为最佳交易吉日。”

“最佳交易吉日?”强总听了高兴,其脸上的每个痘坑皆是喜笑连连,就像是月球的陨石坑面反射日光,他忍不住搓手击掌:“讲究!咱生意人和气生财,最讲究的——就这交易的吉日。”

“对对对!”剿龙松了口气,便连忙补充道:“黄历上还说——这天平安喜岁,宜出行,所以就由我来亲自押货。这样,强总该放心了吧?”

“好好好!”强总端起手中的酒杯:“我们来预祝这次走货成功!”

两人隔着桌面,一起举杯同饮……

“啊?”逢慈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他特意看了看屏幕右上角的时间——四月三十日晚上二十点三十七分:“老大,这不就是昨天晚上——我们走进密湖山庄地下赌场的时间?”

“对!”唐仕桪点了点头:“发生那样的冲突,这个强总和剿龙便第一时间赶到了赌场大厅,说明这个拍摄地点多半就位于地下赌场里内的包厢。”

逢慈不解道:“但这么重要的信息,剿龙居然遗失了?”

唐仕桪皱眉疑惑:“关键是——他为何要偷录下这段监控?”

“但也有可能是别人录制,他只是拿到了U盘。”的确!逢慈提到的这个可能性也并非完全不存在。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一辆出租车停在店外,秃鹫从后车座内走了下来,是来提取他那辆玫瑰红的宝美Auto。

店内汤敏惠已经按照男友的提前吩咐,安排两个完全不知情的销售顾问接待,所以那两个女孩表现得极为职业且自然。

“欢迎光临!”女孩们面露甜美的笑容。

玻璃大门被拉开,秃鹫点了点头,便走入进店面,来到服务台前,认出汤敏惠正是一个星期前接待其维修的那位主管,便递上了维修单。

“我来取车。”秃鹫一身爽利,看不出昨晚经历了地下赌场之战,其曾经有过的紧张及焦灼的情绪。

汤敏惠装作仔细核对维修单上的信息,面带微笑地颔首:“好的!梁广柱先生,请跟我来!”

汤敏惠走出服务台,用余光瞟了一目马路对面的长安便车,她正要将客人带往店铺后面的维修厂,店门打开,戚剀从门外走了进来。

与此同时,长安便车内的两人正在吃薯片,唐仕桪看到了走进店内的客人,神状面现吃惊的意外:“戚剀?”

逢慈也跟随队长的视线,看到走进店面的医生道:“这家伙怎么又来了?”

唐仕桪奇怪地望向助手:“什么叫又?”

“啊!”逢慈看向队长,知道自己多话了,连连咳嗽地回答:“这家伙说要买车,但都来看了好几次,总是不肯下单。”

唐仕桪随口开玩笑道:“那家伙该不会是看上你家媳妇了吧?”

“不会吧?!”逢慈大张开嘴巴,碎渣的薯片掉落,他意识到反应过激,便连忙拣起薯片,塞回嘴巴的同时,发出“吭吭”的咳嗽:“老大,你是说他迟迟不肯买车,老来店里,是因为惦记着敏惠?”

“是啊!”唐仕桪颔首望向店内:“你家媳妇风姿卓越,有人惦记,这是你的福分啊!”

逢慈皱眉不屑:“我可不稀罕这福分。”其言下之意是在表态:我家媳妇有我自己惦记就够了,不用其他人塞给我这福分,我也知道我媳妇是最好的。

唐仕桪冒泡着酸溜溜的语态:“真是自家的媳妇,自家疼啊!”

“那是!您老不也快了!”当即,逢慈想起什么顶要紧的事:“对了!昨天,你把我和楚慎赶下车,将小鸢同学送回家,那小丫头一定很感动吧?”

“感动个啥!”唐仕桪露出满腹奸笑:“那小丫头以为我把她给买了,一路上紧张得要命,都不敢拿正眼看我。”

逢慈不客气道:“你是不是对人家做什么了?”

唐仕桪喷出不以为然地哂笑:“那小丫头紧张成那样,我就算有什么想法,也不能趁人之危啊!”

“哟!”逢慈点头佩服队长的定力:“您这是怜香惜玉啊!”

“那是!”唐仕桪装帅地摸了下头发,抚眉处的手指一空,这才想起剪过发型,便向上琢磨了半寸,摆帅地抹了抹头额:“咱是老公安、老革命,这点儿分寸感还是有的。”

逢慈忍不住击掌:“等人家小丫头陷入您这老公安的温柔乡,主动投怀送抱,这招实在是高明啊!”

“这话你都重复两次了!”唐仕桪不要脸地回应:“我们这是两情相悦。”

“哈哈!”逢慈狂笑道:“等真正相悦了再说吧!”

这边正在插科打诨,马路对面的店铺内,汤敏惠见走近的戚剀,表情稍稍一愣,便恢复了常态。

“戚医生,又来看车啊?”

“啊!”当着外人的面儿,特别是一旁的秃鹫,戚剀不便露骨道:“是啊!昨天转了转其他4S店,但还是觉得贵店的品牌最深入我心。”

这家伙死性不改,特别是当提到“深入我心”这四个字时,其眼神滴溜溜地直往女人的身上转,摆明了是为汤敏惠而来。

“真不好意思,戚医生,我这边还有客人!”汤敏惠高声招呼其中一个销售顾问:“小张,你来招呼下这位戚先生,我带客人到后面提车。”

“不用!”戚剀做了个请便的手势:“我在这儿等你好了!”

汤敏惠动了下嘴唇,虽然没能发出声音,但那意思是说:我这边可能要耽误些时间。

“没关系!”戚剀也不过多言语:“我今天上午没手术,不用急着去医院,所以就在这儿等着好了。”

“那好吧!”

汤敏惠也不再多言,将秃鹫带到店铺背后的修理厂,段厂长抬眼望见走来的这两人,就将客人领到了修复一新的跑车前。

“梁先生——”段厂长介绍维修的情况道:“除了对车头的凹陷处我们进行工艺还原,以及喷漆、抛光、打蜡等常规修复之外,我们还用专业的仪器对您的汽车进行了全身检查,显示发动机等机械均运行良好,请您尽可放心驾驶!”

“不错!”秃鹫打量锃光瓦亮的车身,特别是被修复的凹陷部位,没有狗皮膏药的浮夸感,而是天衣无缝宛如新车。

“梁先生,您对我们的服务还满意吧?”汤敏惠说话的同时,跟厂长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中的神采,她知道男友逢慈将跟踪器藏在了跑车某处不易察觉的角落。

“满意满意!”果然,秃鹫满意地多次点头。

汤敏惠领着秃鹫回到店面,按流程办理正常维修出车的手续,却见店铺内已经没有戚剀的身影。

汤敏惠保持微笑的服务态度,办理好了正常的出车手续,她将客人亲自送出了店外,眼见秃鹫驾驶着跑车离开,停在马路对面的那辆长安便车——逢慈探头出副驾驶室的车窗玻璃,面冲女友不嫌害臊地做了个飞吻,汤敏惠便既笑又恼地挥手告别。

唐仕桪正驾车随行,缀上了秃鹫的跑车。

眼见两车离去的背影,汤敏惠敛笑走进店面:“刚才的那位客人呢?”

“啊!”那个名叫小张的女孩正在服务台前写字,回头望向领导作答:“那位客人接到了一个电话就走了。”

走了!汤敏惠皱眉没说什么,在店内继续忙碌起来。

同一时间,戚剀嘴里嚼着口香糖,从4S店旁的超市走出,他望向一前一后离开的跑车和跟踪车,嘴角爬上一抹诡异的漫笑,回眼望了一目隔壁的4S店,从这个角度汤敏惠看不到他。

戚剀吹了一响口哨,将双手揣入进裤兜,便转身朝往相反的方向离去。

(贰)

正午时分,宋鸢来到市局对面的俞家卤面馆,她像往常那样要了一碗俞城小面,便坐在惯常的位子吃了起来,心里则是盘算着毕业论文的拟写题目。

经过前两次宋鸢的主动相处,蒋快对这个小师妹心心念念,更是单相思地认定女孩对他有意思,不然怎会一再对他表示好感的态度,这让蒋快喜形于色,便决定应快马加鞭,回应对方的示好。

因而一到午饭时间,蒋快便迫不及待地来到了烩氏干锅店,其两眼雷达般来回扫视了七八个回合,但没在店铺内望见宋鸢。

难道是自己来早了?尽管这傻小子做事情一根筋,但爱情也有让他开窍的一面,蒋快居然多了个心眼,跑去周围的店面看看,甭管有鱼没鱼先搂一网兜,反正看店不点餐又不花钱。

没想到,蒋快瞎猫碰到死耗子,当他一走进俞家卤面馆,根本没摸到第二家店面,就将女孩给逮了个正着。

“宋鸢,你在这儿啊!”蒋快便笑嘻嘻地走向女孩,其语态是“让我好找”的口吻,犹似费了好大的力气及辛苦。

宋鸢抬头,面色一愣:“蒋——蒋师哥?!”

“你这点的是什么呀?”蒋快好奇地凑到对方身边。

“啊!”宋鸢急忙站立起身,用手背抹了下嘴巴,却是不合时宜地打了个饱嗝,她的脸色一红,忙掩饰地回答:“是——是小面。”

“闻起来好香啊!”蒋快便冲向厨房高声吆喝:“老板,我也要一碗小面,多放辣椒和葱花。”

“好嘞!”厨房传来老板洪亮的回复:“一碗俞城小面,多放辣椒和葱花!”

蒋快还是那脸热诚的笑意:“我能坐下来吗?”

“啊!当然!”宋鸢便将筷子篓朝往自己的方向挪了挪。

但由于打了个饱嗝,女孩差点将筷子篓放倒,蒋快帮忙双手扶了起来,忙将宋鸢面前的茶水推给对方:“你赶紧喝口水吧!”

宋鸢也顾不上客气,急忙接过茶杯,大口灌了下去,这才止住了打嗝。

“谢谢!”宋鸢正要用手背擦嘴,眼见对方递来的纸巾,她不好意思接住,快速擦了擦唇角,是在掩饰刚才的难堪。

蒋快坐了下来,两人相对无言,宋鸢更是因为露丑,脸色显得不太自在,并顺带将身体四肢挤成了一团,是为避嫌显得跟对方太过亲近,以免让蒋快误解了什么。

蒋快一心想见到这个小师妹,但根本没去想见到之后干嘛,因而愈加一副愣头青的窘态,他见餐桌上摆放的茶壶和一次性纸杯,便赶忙倒上一杯,给自己灌了下去,就像是在灌着一桶结实的牛饮,其喉头“咕噜咕噜”地好似在吹气。

蒋快喝完了一杯,正要放下杯子时,抬头见宋鸢乌溜溜的眼睛望向自己,他感觉胸膛心悸地一跳,那分明正是心动的紧张。

这还了得!蒋快愈加感觉心跳加速,好似重锤如鼓,几乎超出了自身的承受力,便本能地开始找事情做,妄图压制住这份慌张,所以再次蓄满第二杯,在女孩惊愣的眼神下,如同第一杯那般牛饮地灌了下去,附带打了个茶叶渣滓气味的饱嗝。

宋鸢根本不及掩鼻,瞪大眼睛地吃惊道:“你——你这样喝茶都喝饱了!”

“啊!没事,没事!”蒋快接连打了三个茶嗝,由于喝得过急,竟是有些醉茶,其虚虚地眼神望向女孩,居然露出了傻笑的开心,是越看越觉得满心欢喜。

宋鸢面露担忧,正要问出“你不要紧吧?”,身后传来老板的吆喝:“俞城小面来了!”

老板亲自端来了小面,蒋快赶紧接捧住面碗,其神志恢复了清晰,就像是解脱了一般,连忙对着碗边猛吸了两大口,大概稀释了茶叶的浓度,这醉茶的感觉才算过去。

气氛回到蒋快喝茶前的难堪,宋鸢感觉不自在,只得没话找话道:“你——你没跟你们队长出外勤啊?”

“啊!没有!”突然,蒋快的神情有些扭捏,感觉满心的爱慕就要漫溢出来,因而他实在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宋鸢,你这么关心我,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啊?”宋鸢一时蒙圈,没料到被对方误会了,正要摆手否认的同时,蒋快则是赓续扭捏害羞道:“其——其实,我早就对你倾慕已久,在我们学院时,我就开始注意你了。”

宋鸢的脑袋一炸,没想到队长让自己关心关心这个傻小子,自己也真的就只是单纯地执行任务而已——敷衍地关心一下,但被蒋快彻底误会了,当刻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听闻有人走到他们的餐桌旁——来客是苗佳佳。

苗佳佳先是去往隔壁的烩氏干锅店,但她没有看到蒋快,她可是看到这小子于准点午饭时离开了他们禁毒总队的大办公室,但怎么会不在他们禁毒总队的“外卖食堂”呢?

苗佳佳也如爱情开窍的蒋快那样——多了个心眼,便找来到了俞家卤面馆,她不仅逮到蒋快的现形,更是意外瞧见他跟宋鸢在一起,便佯装热情地走过去打招呼道:“小蒋,你怎么跑到这儿来吃饭了?”

“啊!”蒋快抬头瞧见同事,望向脸红的宋鸢,面现尴尬地回答:“换——换换口味。”

“换口味没问题。”苗佳佳站定在两人的桌侧,双臂抱胸,居高临下,其意味深长地说道:“但可别连自家的店都换了,胳膊肘往外拐。”

蒋快皱眉不解:“苗姐,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苗佳佳放开双臂,将双掌“噼啪”一响,拍在两人之间的餐桌,横眉扫过了宋鸢一眼,吓得女孩将脊柱本能地后挺,这才扫视向一脸傻气的蒋快:“你可别忘了——自己是禁毒总队的人,是咱邵队把你招了进来,别老想着跑去人家刑警总队,且不说人家要不要你这个傻小子,更重要的是你这行为忘本,到最后——我们市局不管哪个部门,可都不需要叛徒!”

蒋快的脑袋本就不好使,他想不明白自己不过跟小师妹聊聊天,怎么这位前辈就上升至叛徒的层面了。

宋鸢听出了对方的指桑骂槐,心里正憋屈着火气,但因自身资历尚浅,只得保持着礼仪道:“苗姐这话可就严重了,我和蒋学长作为校友聊聊天,这居然还上升到了叛徒的层面,恐怕——”她故意顿了顿:“邵队领导的禁毒总队没这么小气吧?!”

“哟!”苗佳佳跟宋鸢打交道不多,之前由于并没有争锋相对,因而其印象里这女孩多是柔弱的一面,当下竟是瞧出了这小妮子的张牙舞爪,不免冷嘲热讽道:“看不出来,你一个实习生瞧似老实巴交,却是伶牙俐齿,很会为你的蒋学长说好话啊!”

宋鸢冷面地顶了回去:“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实话实说?”苗佳佳不客气地扬声道:“我看——你是想勾引我们单纯且毫无心眼的小蒋同志吧?”

“你——”宋鸢感觉一阵胸闷,没料到会被人误会,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击。

蒋快总算听明白了,“咣当”一响站立起身,为心爱的女孩抱不平:“苗姐,你说我可以,但你干嘛诋毁小鸢?”

“哟!我们小蒋这是心疼了!”苗佳佳越发不客气道:“她勾引你,你喜欢她,这不正是两情相悦吗?我这也算是帮你们挑明,省得相互之间藏着掖着,暧昧不清,让人容易产生误会。”

蒋快看了一眼宋鸢,察觉女孩快要哭了,便愤愤直言:“苗姐,我是喜欢宋鸢,但你别动不动说人家勾引我,就算是我一厢情愿,这跟小鸢没关系!”

宋鸢没想到看似笨拙的蒋快,竟是也有如此爽言直语的一面,他将所有倾慕都揽到自己身上,并且一心维护心爱的女孩。

“一厢情愿?”苗佳佳恨铁不成钢地摇头,这般形似拨浪鼓的情状真让人担心她那颗脑袋不堪重负,从其脖子上拧断掉落下来:“你还真是个呆子,简直愚蠢到家了!”

苗佳佳见蒋快傻气得无可救药,也不过多废话,便走出了面馆,拐进隔壁的烩氏干锅店。

宋鸢完全吃不下了,由于被人如此误会,她丢放下筷子,摆出一张十元钞票,便转身离开了面馆。

“哎!”蒋快也掏出一张十元钞票,拍放在餐桌上,赶步追了出去:“小鸢,你别生气!她那是胡乱说的!”

蒋快一路追到市局楼下的电梯口,因为等待电梯,气氛难免尴尬,宋鸢冷面着满腹的委屈,这更加让他不知该说什么安慰的话,所以脸色涨紫得十分难看。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倒是宋鸢最先开口,由于两次接近蒋快都带有队长所交代的任务及目的性,当下被人误会两人的关系,她感到既自责又委屈,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表情则是努力压制住悲伤的难过。

但一滴泪水宛如断了线的珠子,由其牵引,七零八落的泪珠便纷纷落下,让人看了倍感心疼。

“没有,没有!你没有对不起我!”眼见女孩委屈的哀伤,蒋快连连摆手的同时,越发不知该如何安慰,因而着急地抓耳挠腮。

“叮咚”一响,电梯门开,几名其他部门的同事走了出来,瞧见两人的状况像是男孩欺负了女生,一个个面露狐疑的表情,用责怪的眼神望向蒋快,似是在问责:你怎么把这么可爱漂亮的女孩给弄哭了?

蒋快望向莫名的指控,总不能摆手说不是我,所以苦着脸越发左右为难地面现憋屈。

眼见宋鸢走进电梯,蒋快急忙跟了进去,女孩的情绪稍有平缓,便擦了擦脸上的泪珠。

“不好意思!”宋鸢清了清嗓门:“让你被误会了!”

“啊!没事!”蒋快真心回应:“你没事就好!”

这天的电梯怎么这么快?蒋快的话音刚落,就到了他们禁毒总队的十四层,他们一个光顾着悲伤,另一个却是面露惶恐,根本没人摁电梯,眼下电梯门大开,队长和孟严正站在门外,显然是他们摁下了按钮。

就在两分钟前,邵洪涛给唐仕桪刚打去了电话。

“你在哪儿?什么时候我们两队碰碰头,就昨天晚上密湖山庄的地下赌场情况开个案情会?”

“不用开案情会,”唐仕桪驾驶长安便车,追踪秃鹫要紧,便快速回复道:“昨天,你是不是在外面看到一辆白色的铃木卡车载着一群人开进了山庄?”

“是啊!”邵洪涛点头:“你们进山庄大概半个小时,我看到一辆大卡车载着几十号人,每个人都拿着砍刀,开进了密湖山庄。”

这就对了!唐仕桪心中有数道:“一会儿,我让小逢给你们发去几张相片,你们禁毒总队可以好好地调查一下这相片上的兄弟俩。”

邵洪涛立马警觉:“昨天的暗访——你们是不是获得了什么很重要的线索?”

唐仕桪微微一笑:“我们的偷听如果没错的话,剿龙下次的交易时间应该是在本月的十八日。”

“本月的十八日?五月十八号?”邵洪涛心里默算着时间:今天是五月一日,他急忙追问道:“这是昨天晚上——你们在地下赌场得到的重要情报?”

“赶紧干活吧!别问这么多了!”唐仕桪不耐烦地挂断了电话。

此时此刻,邵洪涛放下手机,正好电梯门开,他与孟严跟蒋快对了个正着。

那傻小子面现一副懊恼的神情,但又不能多说什么,只得挪步走了出去,但那步伐依依不舍,带出女人的小碎步,被孟严看得不耐烦:“磨叽什么?”

孟严用力一扯,将这傻小子拽出了电梯,蒋快便一阵挣扎地站稳,傻笑地望向电梯内的女孩。

这样,宋鸢才想起摁楼层,她走到了门边的数字板,摁下刑警总队的楼层号。

就在电梯门即将关上的那一瞬间,宋鸢眼见蒋快面冲自己挥手告别,女孩僵直地抬臂,机械地挥手再见,但神志则是完全沉浸在其无法自拔的伤感之中。

(叁)

午日当空,唐仕桪一路跟踪秃鹫,两人来到了品悦阁院,眼见那辆玫瑰红的宝美Auto开进小区的正大门,两人便坐在车厢内相对无言,又开始了前几日的跟踪生涯。

突然,唐仕桪回头问助手:“你把大小强总的相片发给孟严了吧?”

“嗯!”逢慈颔首:“但那家伙在微信里回复,似乎还老大地不乐意。”

“哼!”唐仕桪冷笑道:“那是因为昨天暗访密湖山庄的地下赌场,邵洪涛没带上他。”

“应该是!”

“什么都想凑热闹!”唐仕桪一脸坏笑:“那就让他们去做基础工作,也好减轻我们刑警总队的工作压力和负担。”

“老大,”逢慈疑惑道:“我们不跟棒槌说这信息来源?”

“不说!”唐仕桪专断地回答:“省得他们以为我们跟黑衣人有什么。”

“也是!”逢慈认可地点了点头。

“再者说了——”唐仕桪面露猜测:“我一直闹不明白——那U盘是黑衣人故意遗失,还是果真不小心遗落。”

“老大,”逢慈提出自己的看法道:“我觉得这是黑衣人故意让我们听到,通常情况下——监控镜头只能拍下画面,因为环境的嘈杂,不可能有收音效果,但这监控镜头却是特意采用了具有收音效果的电子眼,这目的就不言自明了。”

唐仕桪越加皱眉不解:“但曾徒和毛刺先后的被杀灭口——证明了这个黑衣人多半就是剿龙背后为其扫除障碍的那个杀手,他既然是剿龙的人,但为何把这么重要的信息透露给我们?难道,他知晓我们是警察,还是存有其他目的?”

逢慈也是一副想不明白的困顿:“老大,你是担心这其中有诈?”

唐仕桪既没承认也没否定:“但也有一个可能——是他并不知晓那U盘里保存有何信息,只是代为保管罢了!”

“那这个情况就更加微妙且复杂了,说不定剿龙身边还藏有内鬼,”逢慈补充道:“是曾徒之外的其他内鬼。”

唐仕桪略显头大的模样:“但不管怎么说,还是要按照五月十八号的收网计划来布控,毕竟我们暂时没有其他有效的线索,不能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更不能让禁毒总队那边取得了先机——抢在我们之前侦破了毒品杀人案。”

由此可见,这位刑警队长还是很看重跟禁毒总队的竞争压力,他更不想让对方侦破案件,从而压了自己及警队一头。

“好!”逢慈吐槽地抱怨:“但老大,既然我们在秃鹫的座驾安装了跟踪器,就不必天天这样起早贪黑地时时盯梢了吧?”

“我这是来试试那跟踪器的性能。”唐仕桪一边说话的同时,一边调出手机的跟踪系统软件,是在查看跑车停靠的具体位置——小区五号楼的地下停车库,这也正是秃鹫所住的楼号。

“不过话说回来——”这位刑警队长见跟踪器性能良好,这才望向助手道:“黑衣人于大庭广众下杀了毛刺,秃鹫在人民广场附近接应,这说明秃鹫不止这辆跑车,谁知道他那两辆车是怎样的使用频率,而那辆车牌44444的座驾又没有安装跟踪器。”

“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嘛?!”逢慈不屑地回答:“红色跑车拉风,专门用来泡妞,那辆黑色大众隐秘,车牌号又是假的,自然用来作案。”

“哈哈!”唐仕桪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是你的心态。”

“大部分男人都这样啊!”当即,逢慈想起了更有意思的话题:“不过,那个容莎莎昨天晚上的表现倒是令人大吃一惊。”

“的确!”唐仕桪认可地颔首赞同:“就是不知道她具体的个人底细。之前毛刺也提到,因为两人相处的时间太短,所以他对这个前任女友也不是很了解。”

“嗯!”逢慈点头:“毛刺不是说他们就拉了拉手,连嘴都没亲过。”

“这么一个聪明、有胆识且有个性的女人——”唐仕桪面现怜香惜玉的惋叹:“跟秃鹫在一起,还真是可惜了!”

“怎么?”逢慈调笑道:“老大,您心疼了?您老人家不是已经有人家小鸢同学了吗?”

唐仕桪吃吃坏笑地展露色相:“要把小鸢打造成这种人间尤物,恐怕还需要一点人生阅历的积累时间,我怕那时候我都已经半截入土,无福消受她的如狼似虎。”

“哈哈!”逢慈大笑队长的荤段子:“您不就是好人家小丫头片子的那股清纯劲儿吗?怎么吃腻了?”

逢慈明知故问:“哪样啊?”

唐仕桪看似油嘴滑舌,却又极为认真地回复:“守护她一辈子幸福安康!”

“那小丫头真是幸福死了!”逢慈腻味地贴靠向队长的肩头,装出一副乖巧卖萌的讨好样儿:“亲爱的,我都想做你女朋友了。”

唐仕桪将被贴靠的那侧肩头一抖,恢复高冷的身段,甫展笑意地回答:“那就承你美意了!”

这美意自然是指只要宋鸢成为了他的女人,他唐仕桪就有心守护女孩一辈子幸福安康。

两人正在说话时,听到驾驶室的车窗被人敲响,他们一起望向车窗玻璃,可见一个身影站在门外,那身姿穿着一条枣色长袖的裙装睡衣,虽然不如荷官制服那般性感撩人,但有一种女人的性感是关不住的,就像那满园春色,欣欣向荣的景象,蓬勃着身体发育的极致**,让人仅看了一眼便欲罢不能。

由于窗外的女人所处高度,两人便抬头最先望见了女人的胸口,唐仕桪和逢慈均不自觉咽了口吐沫,两人认出车外的异性正是他们之前热火谈论的容莎莎,可见女人的手里提着一只外卖模样的纸袋,其目光亮灿望向车内的两人,犹似看着笼子里的一对困兽,嘴角淡出温婉的笑容。

唐仕桪的表情一震,是没料到双方会在这样的场合碰面,他回脸望向助手的吃惊,脸色恢复了高冷的镇定,便摇下车窗玻璃,眼神直视对方,是在无声询问:有事吗?

不想,容莎莎正灿然一乐,呼应眼睛的明媚道:“我们又见面了!”其语态里带出自然熟,瞧似是在问候好朋友,这让她有种良家妇女的明澈自信。

但唐仕桪决意不上当:“我们认识吗?”

容莎莎保持灿然的笑意:“昨天晚上,两位不是在密湖山庄的地下赌场消遣吗?”

唐仕桪的面色一惊,是没想到这个女人的观察力这么好,当时围聚在她负责的轮盘周围少说也有四五十号人,而且大家的注意力全聚焦在她和那位小强总的身上;之后,大头领着打手来砸场子,他们一行四人随人流退出大厅,躲藏在角落观察赌场内的情况,按道理说双方没有正式照过面,则是被这个女人记了个正着。

看来,之前还是小瞧这个女人了,唐仕桪只是认为她聪明、有胆识且有个性,但这聪明里透露出了持重,胆识中透出了心细,个性间透出了自信……这才是最让人感到其恐怖且意外的地方。

“啊!”唐仕桪恢复正常的面色:“那是朋友带我们两个去见见世面。”这位刑警队长故意自降身姿,摆出此前没见过世面的熊样。

“朋友?”容莎莎望向车内的情况:“就是昨天跟两位一起出现在赌场的那对情侣?”显然,这个女人是在提及楚慎和宋鸢。

“啊!”容莎莎唇红齿白地回答:“我姓容。”

“对对对!”唐仕桪装作想起:“我记得小强总就是这么称呼容小姐的。”

容莎莎保持笑容,语态却是轻蔑道:“你是说那个吓尿了的怂货?”瞧得出来,这个女人既然说话如此直白,是从心底里瞧不起那个孬种。

“啊!”唐仕桪尴尬则又不失礼貌地微笑:“是挺怂的。”

“那我就不打搅两位等朋友一起吃饭了!”容莎莎提了提手中的外卖袋。

“好!”唐仕桪微微颔首:“您忙!”

容莎莎回礼离开,其转身体态形似游蛇般扭动身段,就像一条美女蛇于衣摆下方游走,自衣服的领口探出其三角形的翠色脑袋。想必,这容小姐就算冬天穿着大棉猴儿,但其媚若无骨的身姿于臃肿之下,也能**溢开女人天生的娇逸妖艳,实在是摄人心魄媚进了骨髓。

逢慈望向女人翩翩离去的背影:“老大,她知道我们是警察吗?”

“我不清楚——她知不知道!”唐仕桪阴沉下面色:“但这个女人肯定不简单,她不光是毛刺口中抱大腿的花瓶,以及我们在赌场看到的那样,其骨性里也必定是个狠角色。”

“狠角色?”逢慈的鼻头一耸,如同嗅到了危险的气味,便本能都流露出了担心:“那我们岂不有危险?”

“不!”唐仕桪庄重地摇了摇头:“我担心的是小鸢。”

逢慈面露惊诧:“为什么?”

唐仕桪冷静地分析道:“我昨天一直护着小鸢,以刚才这个女人所展现出敏锐的观察力,我这个行为肯定被她瞧在了眼里,但她方才却是提及‘出现在赌场的那对情侣’——”

逢慈颔首补充:“她是在说楚慎和宋鸢?”

“对!”唐仕桪衔接之前的分析:“所以——她肯定不会相信小鸢是其他男子异性女友这一说,而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听闻队长的剖释,逢慈难免着急道:“那怎么办?宋鸢该不会有危险吧?”

“目前小鸢应该还没事,但我们不能在这儿多呆。”唐仕桪调转方向盘:“就算我们现在没打草惊蛇,但估计也快摸到边界线了。”

看这样子——这个容莎莎多半从山庄门口的保安那儿,弄清楚了楚慎使用运通黑金卡一事,而能够使用这样的全球顶级信用卡,国内的客户本来就不多,也甭管这卡片是真或假,一些土豪对此连听都没听说过,所以那个刑侦技术科科长的行为实在是太过招摇,反而很可能招致了麻烦。

因而,唐仕桪之前谎称由朋友带去见见世面,自己带上助手装土包子的行为倒也合情合理。但这位刑警队长不敢有丝毫的大意,他飞快调转车头离开,是为避免被这个聪明的女人瞧出破绽,以及他们很有可能是警察的身份。

“看来,是该彻底解决一下家务事了!”

家务事?什么家务事?

就在宋鸢僵直地抬臂,机械地与蒋快挥手告别,电梯门彻底关上的那一瞬间,邵洪涛像是拎着一只小鸡仔,他一把提起了蒋快的后脖梗,便连踢带踹地将这个下属送进了自己的办公区域。

就像是踢足球般穿过了大办公室,大家如同一群狐獴齐头望了过来,眼见一个往前滚,两个人在后面追,追追赶赶快乐踢球,如此在严肃的禁毒总队的办公区域形成了诙谐幽默的娱乐效果。

“咣当”一扑,蒋快一个狗啃屎,扑趴在办公桌上。他姿态难看地撑起上半身,用后背回抵着办公桌角,一脸委屈地望向邵洪涛:“队——队长,我怎么了?你干嘛对我这么凶?”

“你还好意思问?”邵洪涛气势汹汹地怼了过去:“之前,苗佳佳向我提醒过你,说你被楼上刑警总队那个实习生的美色所迷惑,我还半信半疑,觉得你小子傻是傻了点儿,但还不至于这么没定力。”

“你是说宋鸢?”蒋快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但——但她没迷惑我呀!”

“你这个猪脑子!”孟严凑到了队长身边,一副沉痛的难过之色,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对方的脑门:“你忘了——之前我们就你和那个小丫头的问题还单独谈过话,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他要是有长进,我就不用这么生气了!”果然,邵洪涛越说越气。

“啊!”蒋快想起道:“那次,我不是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因为我跟秃鹫比车,将公家的车撞坏了,队长您数落我,小鸢只是关心问候了我一下。”

“仅仅只是关心问候了你一下?”孟严恶声恶气:“难道,让我和队长将你们捉奸在床,这才叫她用美色迷惑且勾引你?”

“捉奸在床?”蒋快神色惶恐地望向两人,是在惊惧他们怎么会有如此龌龊的想法,其语态不免回护小师妹道:“你们干嘛这么说人家小鸢?”

“小鸢,小鸢,”邵洪涛由之前的怒火转为冷笑:“你倒是很一心维护她啊!”

“她是我学妹,”蒋快理所应当地挺起了胸膛:“我当然要维护她了!”

“除了维护,还有什么?”邵洪涛就像是审讯嫌犯那般,将身体绕着办公桌一个起落,便坐在其身为队长的领导位子上。

“还有——还有就是——”蒋快拖拉着声调,竟是不自觉脸红。

“到底还有什么?”邵洪涛不耐烦地敲击着办公桌。

蒋快好似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生怕被人探听内心深处的秘密,因而扭捏着身子道:“还有——还有就是喜欢。”

“靠!”孟严求助似地望向队长:“老大,这小子果然陷下去了。”

邵洪涛懒得看向这个愚笨的下属:“我看他不是陷下去了,而是自甘堕落,走进圈套里了。”

孟严一脸惨不忍睹的痛心:“这小子还在装糊涂。”

邵洪涛则是一锤定音:“我看他是真糊涂!”

蒋快越听越糊涂:“队长,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呀?”

邵洪涛只得将话撂明:“苗佳佳跟我说——你迷上那个小丫头了。”

蒋快再次恢复其情窦初开的少年扭捏:“我——我对宋鸢是有意思。”

“哈!”邵洪涛忍不住笑出声道:“你对那小丫头有意思?那人家对你呢?”

蒋快老实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小鸢是怎么想的,但我是真心喜欢她。”

邵洪涛眼见下属这点儿出息,恨不得踹他一脚,但语气开玩笑道:“那要不要我们帮你保媒啊?”

蒋快以为队长真有心为自己保媒拉纤,更加摆出一脸不好意思的扭捏害臊状:“这——这恐怕不太好吧?毕竟人家小姑娘脸皮薄——”

“薄你个大头鬼啊!”邵洪涛蹭地站起身,一掌削向蒋快的脑门,也幸亏那傻小子躲闪及时,不然一定会被削了个脑残。

蒋快还能感受到队长临面袭来的掌风带刀,如果不是躲闪迅猛,脑袋恐怕已经不保,其心中的惶遽凄凄然,更是颤抖着语态道:“队——队长——我又说错话了?”

孟严瞧出队长恨到极点,只得咳了一嗓子,便代为领导回话:“你这个蠢货,何止说错话,简直句句错,没一句话是对的!”

“啊!没一句是对的?!”蒋快没料到问题如此严重,他也不清楚为何没一句对,更不知晓自己的禁毒总队和楼上的刑警总队缘何“世仇”,只一味地体会自身的委屈,想不明白到底做错了什么。

“滚滚滚!”邵洪涛抬手赶苍蝇般驱赶对方:“见着就心烦!”

然而,这位禁毒队长的话音未落,孟严的手机“叮咚”一响,是逢慈用微信发来了几张大小强总的相片,正是兄弟俩在密湖山庄地下赌场时的情景。

邵洪涛抓过话机看了一眼,便丢给蒋快道:“把这相片上的人给我调查清楚,资料越详细越好!”

“哎!”蒋快忙不迭地接过手机,看了一下相片上的情况:“队长,我马上就办!”

蒋快屁颠颠地跑出了队长办公室,只要不接触上层领导之间的矛盾,这小子做事情倒是一把好手,特别是其傻气里有股韧劲,做事情于叫劲中有始有终,并非也不是完全没有优点。

与此同时,唐仕桪和逢慈回到市局的刑警总队已是下午三点。

逢慈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喝了口水,擦了下汗,抬头看到宋鸢的面貌无精打采,特别是这小丫头眼圈红若白兔,那样子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委屈,心头自是“突突”一跳:谁比我们的大灰狼还厉害?居然把我们纯良天真可爱的小白兔给气哭了?

面对唐仕桪的疑惑,逢慈像是做贼般,溜到队长的身边:“老大,我觉得你媳妇的表情似乎不大对劲。”

“我媳妇?”唐仕桪脑袋一转,听明白助手提及的是宋鸢,因为心思还在容莎莎身上,难免显得心不在焉:“她怎么了?”

“小白兔好像哭过!”逢慈望向队长办公室外宋鸢的方位。

“哭过?”唐仕桪这才引起重视,也看向宋鸢的座位,不免皱起了眉头:“是有人欺负她了?”

逢慈摇了摇头:“不知道!”

唐仕桪走出办公室,是在面朝宋鸢走去,但想想有些不妥,便回头委托助手:“要不——你帮我去问候一下?”

“怎么问候?”逢慈走到队长身边。

唐仕桪便踱回自己的办公桌前吩咐:“如果在办公室说不方便,就去楼下的咖啡馆。”

逢慈面露意外:“这么破费?”

“我报销行了吧?”唐仕桪笑出洁白的牙齿。

“这点儿小钱劳您破费,我这兄弟当得也太斤斤计较了吧!”

说话的同时,逢慈走出队长办公室,来到宋鸢的办公桌前,他也不打招呼,而是用手指敲了一下桌面,惊得女孩罚站般自行起立,其双目如同受惊的小兽,忧惧地望向面前的男子。

“我有这么恐怖吗?”逢慈奇怪地打量着自身。

“啊!不!”宋鸢恢复常态:“是——是有点儿突然。”

逢慈仔细观察女孩道:“我看你如同一只受惊的小兽倒是有些突然。”

“对不起!”宋鸢更加埋下了脑袋,似要将脖子颔进胸口。

逢慈好笑道:“对不起什么?”

“啊!”宋鸢精神萎靡地回答:“没——没什么!”

“走!”逢慈愈加断定女孩有心事:“咱们到楼下散散步,我给你安排新任务。”

“噢!”宋鸢本能地点头,顺带看向队长办公室,眼见唐仕桪正在忙碌,心里责怪自己在想什么,便紧忙跟在逢慈的身后。

逢慈没有带宋鸢到附近的咖啡馆,而是在楼下的自动售货机买了两罐咖啡,就坐在市局院子道路旁的一张休闲椅座,将一罐放在空出的半边座位,利落地打开了手上的那罐,喝了一口的同时,便翘起了二郎腿,伸长手臂把住身侧的靠背,摊开身子晒着偏西的太阳,他就像是一只懒猫露出惬意的慵散。

宋鸢正呆呆站在一旁,眼见逢慈的上述表演,这实在不像一个正规刑警应该具备的品貌,其吊儿郎当有失警察职业身份的朗朗乾坤,但她犹若偷窥到了警服之下的另外一面,这是一种不失生活气息与情调的另一面,而并非仅仅是一个高大全的警察符号。

“哦!”宋鸢的表情一愣,似有些不太习惯,她明显犹豫了一下,这才拿起座位上的咖啡,坐在空出的那半边椅座。

但女孩将身体僵直地挺着,根本不敢朝后放松地仰靠,是怕碰到对方把住靠背的那侧手臂,从而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逢慈的嘴角微微一笑,当即明白队长为什么喜欢这个女孩,正所谓“朋友妻不可欺”,况且自己有女友,便收回把住身侧靠背的那只手臂,正襟危坐地画界自己的半边座位,表现出一派正人君子的装模作样。

虽然宋鸢没有回头,但她用余光扫到对方的举动,能看出其暗地里松了一口气,这才轻轻地靠向身后的椅背,稍稍松懈下了紧绷着的情绪。

“怎么?跟我单独相处很紧张?”逢慈有意要逗这个未来的嫂子,便将收回的手臂放回了靠背处,惊得宋鸢僵挺脊柱,差点便是弹坐而起,但由于意识到此举不礼貌,况且对方也没做什么非分之举,就强压着身体控制地坐在原处。

逢慈没料到女孩的反应这么大:想来,队长之前数次送这小丫头单独回家,宋鸢多半也是这种紧张的防御姿态,她很可能对所有的异性都心怀戒备,这让他越发对女孩的成长背景产生了些许兴趣。

“没有!”宋鸢将起势的体态落回座位:“就——就是有点儿感到突然。”

“好了!”逢慈正儿八经地收回手臂:“我逗你玩的,看得出来——你对异性很是防备,这我就为老大放心了!”

什么?为老大放心?这话有歧义啊!宋鸢的脑袋一蒙,不明白这是何意:是说我对其他异性的防备,让队长感到放心,还是我防备队长,让逢慈感到了放心?

但宋鸢又不便询问出口,因而只得拉回到了正题:“啊!逢哥,有——有什么新任务啊?”

很明显,这小丫头是担心受队长之托,又要让她施展什么美人计,接近蒋师哥之类的难堪任务。

“啊!”逢慈望向鬓角边愈加偏西的太阳,便抬手挡了挡斜进眼缝的日光,其越发一副悠闲自在的舒心懒散,简直就是懒到骨子里的清闲自在:“老大让我带你出来晒晒太阳。”

“啊!”宋鸢不可名状地张大了嘴巴:晒太阳?这——这是什么新任务啊?

“怎么样?”逢慈喝了口咖啡,望向身边的女孩道:“昨天的外勤任务,没被吓到吧?”显然,他是在提及昨天晚上到密湖山庄的地下赌场执行暗访任务一事。

“啊!还好!”宋鸢双手握住咖啡罐,努力地强挤出了笑容:“一直都是队长保护我。”

“是啊!”逢慈帮唐仕桪神助攻道:“我们老大对心爱的女人,向来都是充满了这种保护欲。”

“怎么?”逢慈自然注意到女孩的停顿:“你不喜欢老大的保护?”

“啊!不!”宋鸢恢复镇定:“我是希望自己可以尽快强大起来,好歹——我也是人民警察嘛!”

“人民警察——”逢慈竖起了大拇指:“这个自觉有说服力!”

两人闲散地拉了拉家常,自始自终,逢慈都没有问起女孩被谁欺负一事。

临近下班时,苗佳佳办事回到市局,她快步穿过院子,正走向办公大楼,见逢慈与宋鸢坐在休闲椅座上,两人皆是满面惬意交谈的笑容,这个女人便看不惯地皱起了眉头。

“果然——”苗佳佳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自言自语道:“这个小丫头的本事还真是大啊!不仅勾引我们禁毒总队的蒋快,在他们刑警总队的逢慈面前,也是一副楚楚可人的可怜状儿。看来——这还真是人不可貌相,这小丫头很懂得使用女人天真无辜的手段,作为讨好男人的武器嘛!”

也不知道逢慈说了什么好玩的笑话,竟是将宋鸢逗得花枝乱颤,两人都开心地大笑了起来,特别是女孩笑疼地捂抱住了肚子,看得出来这两人的关系十分融洽。

“哼!”苗佳佳愈发看不惯:“看来,我是要找机会跟唐仕桪提个醒,要不然这个小妖精作乱,还真不知晓会闹出什么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