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归心似箭4

1944年1月25日,是中国传统节日中的春节。中国军队对大洛北面的日军阵地发动了最后的攻击。中国各地的百姓此时正在放鞭炮、包饺子。他们想不到,此刻在遥远的缅北,正有一支中国军队,在炮声中将一支日军包了饺子。

新年的凌晨来临时,中国军队的12门81毫米迫击炮和6门60毫米迫击炮, 16挺重机枪,54挺轻机枪,向包围圈中的日军发起猛攻。

48门迫击炮啊,这只是缅北战场上中国军队一个营的火力啊。此时担任攻击的是65团第一营,一个营就有48门迫击炮,这日子富裕得让人流口水。而当时的中国战场上,很多营级单位连一门迫击炮都没有。

1944年春节的下午5时,战斗结束。

多种资料中记载,此役共歼敌700余人,生俘20余人。

战斗刚刚结束,65团团长傅宗良就对副团长罗英说:“从现在起,我的职务由你代理,我走了。”

为什么直到此时,傅宗良才把全团人马托付给副团长,而自己接受处分?尽管资料中没有记载。但是,肯定在大洛之战发起前,傅宗良已经接到了命令。想来,65团赶到大洛,打开电台,向史迪威汇报部队到达的位置,而史迪威则把撤职命令传达给了他。

目前,还能够找到一封廖耀湘写给傅宗良的书信,信中交代,让傅宗良把军队交给副团长罗英。并且,信中还写到了史迪威“气量狭小,听信博言”的话。

这封书信的落款是1944年1月20日。书信写成,转交到大洛前线的傅宗良手中,也需要几日。但再慢,也超不过5日。所以,傅宗良在决战前,一定已经知道了自己被撤职的消息。

饶是如此,傅宗良还是不动声色,带着全团人马打了一场漂亮的围歼战。战斗结束后,才交出部队。这等沉着,这等气魄的人,确实很少见。

大年初一的夜晚,团长傅宗良孤身一人北上,接受处分;副团长罗英带着全团将士,南下追击日军。

这种场景,想起来就让人心酸。

傅宗良来到新平洋时,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师长廖耀湘带着全师人马,夹道欢迎前来接受处分的傅宗良。

傅宗良感激不已。

此时,罗英带领65团,已经靠偷袭攻占了大洛日军的大本营。

傅宗良回到了新平洋基地,而史迪威离开了新平洋基地。

傅宗良从大洛赶到了新平洋,而史迪威则从新平洋赶到了大洛。

史迪威在新平洋听到大洛捷报说,打了一场大胜仗,他很不相信,就要求 65团先不要掩埋日军尸体,他要亲自过来查看点数。然后,史迪威就带着随从人员去了大洛。

在大洛,史迪威查看了战场,点清了日军尸体后,兴高采烈,他翘起大拇指连连夸奖:“打得好,打得好,我要给你们向统帅部请功。”

史迪威是一个刚愎自用的人,史迪威又是一个心胸坦诚的人。他的优点和缺点一样明显。

大洛发生的戏剧性的一幕,在新平洋等待着接受撤职查办的傅宗良一点也不知道。面对语言不通的美国佬史迪威,傅宗良不知道自己会是怎样的结局。

突然有一天,傅宗良接到了一封电报,是史迪威发给重庆统帅部蒋介石等人的电文副本,电文中说,因为“傅宗良上校在大洛之战中厥功甚伟,全歼日军一个大队,应提升傅宗良为少将副师长。”

傅宗良喜出望外,他实在没有想到,事情会发生这样的突然逆转。一分钟前还说你高考落榜,你灰心丧气;一分钟后突然说漏录了你,你考上了清华大学。

人生的悲喜,莫过于此。

不但如此,史迪威在新平洋见到傅宗良的时候,还热情地握着傅宗良的手,一再夸奖傅宗良,说傅宗良的战术胜过他,并向傅宗良道歉。

美国佬史迪威有时候很可爱。

傅宗良欣然返回大洛。

此后,中国驻印军开始了两线作战,这种战法类似于一个足球术语,叫做“两翼齐飞”。

中国驻印军的两个师,新38师和新22师,从新平洋基地分开后,走上了不同的反攻之路。新38师一路向东南,攻取胡康河谷;新22师一路向西南,攻取大洛河谷。

等到这两支军队会合的时候,已经到了 1944年6月16日,他们的会合地点在加迈。

从新38师已经占领的于邦,要到半年后两个王牌师会合的加迈,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首先,顺着胡康河谷向东南走,被一座山脉挡住去路,这就是杰布班山。翻越杰布班山,就进人了孟拱河谷,而孟拱河谷的第二道关口,就是加迈。

新一军为什么要分兵两路?这是由缅北的地理位置决定的。从新平洋向西南和东南,各有一道河谷,一条叫胡康河谷,一条叫大洛河谷。两道河谷均有日军驻扎。

史迪威公路要从新平洋穿过胡康河谷,胡康河谷的日军必须肃清,大洛河谷的日军也必须肃清。如果仅仅肃清了胡康河谷的日军,大洛河谷的日军肯定会进入胡康河谷骚扰袭击,所以,中国军队必须像推土机一样,所到之处,所有沟坎,全部夷为平地。

傅宗良的大洛一战,让史迪威心悦诚服。然后,他解放了新22师的所有军官,命令廖耀湘带着新22师的另外两个团,向大洛进发,与傅宗良的65团合兵一处,继续向西南攻击。

第六节大迂回大包抄

小时候喜欢听评书,什么《杨家将》、《岳飞传》、《兴唐传》、《呼家将》等等,里面最爱用的一句话是: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现在,笔者也引用这句话。

新22师暂且按下不表,先说说新38师。

上面写过,胡康河谷有四大重镇,从北向南依次是于邦、太柏家、孟关、瓦鲁班。这四个地方,日军都驻扎有重兵。日军的意图是节节防守,不让中国军队通过胡康河谷。中国军队不能通过胡康河谷,中印公路就不能通过胡康河谷,中印公路不能通过胡康河谷,中国抗战的输血管,就不会畅通。

日军要一个关口一个关口地防守,而新38师却不会一个关口一个关口地打。

孙立人早就说过,缅北高山丛林,行走困难。日军据险坚守,步步为营,看似难以攻破,实际上,日军这种被动防守,正好为我所用。我用灵活战术,可破当面之敌。

从现在开始,新38师在孙立人的带领下,要大举反攻。

而反攻,则是跳跃式的,越过当面之敌,直接攻击日军的后方基地。

中国驻印军挺进胡康河谷和大洛河桴的时候,而坚守这两条河谷的日军第第18师团师团长田中新一,不是忙着调兵遣将,而是忙着给顶头上司日军第15军司令牟田口廉也写检讨书,他在电文中写道:“中国军队的战力,已达到不可与昔日相比的精强程度。

和田中新一一样,牟田口廉也也没有想到,中国驻印军战斗力会这样强大,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对田中新一回电说:“停止目前的攻势,于胡康沼地做持久战,坚守半年。即使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也应确保加迈一线。”

加迈,在胡康河谷的南面孟拱河谷。

随后,牟田口廉也又告沂田中新一:第18师团自成立以来,攻必克,守必固,战果辉煌,被大本营称为“丛林之狐”,而现在,第18师团遇到的,是一只“丛林之虎”,一定要加倍小心。

然而,牟田口廉也的谆谆教诲和殷殷期盼,仍然无法挽回第18师团的覆灭。

于邦向南,下一个日军把守的重镇,是太柏家。

而于邦和太柏家之间,还有一个地方,叫巧家。于邦在河流这边,巧家在河流那边。

日军在胡康河谷设置的大据点,有四个;而像巧家这样的小据点,多达几十个。

按照常规思路,要攻占太柏家,一定会经过巧家。所以,欲取太柏家,必先取巧家。

然而,这是庸将的做法,日军在巧家据险坚守,严阵以待,要攻取巧家,又要耗费时日。这种攻坚战的做法,中国驻印军不干。

那天,新38师113团的李文才和战友们大张旗鼓地南下,他们故意朝着天空放枪,朿耳的枪声惊飞了一群群鸟雀。河对岸,就是日军控制的巧家。他们这样做,是故意让日军看到,他们已经走远了。

而到了晚上,李文才又和战友们悄悄地涉过河流,沿着河岸向北行走。日军做梦也不会想到,白天已经大举南下的中国军队,到了夜晚居然又会北上。

黎明时分,他们来到了一座高地上。站在这里,能够看到密林中树叶掩映的巧家。

日军只顾防着北面,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李文才所在的113团,已经抄到了他们的背后,拔出刺刀,准备在他们的屁股上捅一刀。

113团还没有发起进攻,突然,李文才看到有一队日军从巧家方向,走上了高地。

一场谁也不愿意打的遭遇战,就这样打响了。

李文才发现日军的时候,日军也发现了他。热带丛林树木浓密,等到能够看到对方的时候,已经仅隔一二十米远了。

日军几乎是和中国军队同时拔枪的。然而,又长又笨的三八大盖,还没有来得及射击,中国军队手中的冲锋枪已经响了。

中国军队是偷袭,一路上都做好了战斗准备;日军在自己的后方行动,他们完全没有想到,会有一支中国军队从天而降

那支日军有十几个人,枪声响起后,大部分日军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就倒了下去,只有最后面的日军,跑得飞快,很快就消失在密密的丛林中,偷袭已经被发现,怎么办?那就强攻。

防守巧家的日军严密地监视着于邦方向,也就是河流对岸的西面,于邦被中国军队占领后,进攻只会来自西面。这是日军认为的军事常识。

所以,西面沿河构筑的工事异常坚固,他们砍伐树木,削成木料,一层层垒摞起来,木料和木料之间的空隙,用粘土填补。这样用好几层坚同粗大的木料层层叠加,修建而成的工事,可以抵挡飞机的重磅炸弹。

用木料修建工事的方法,也出现在滇西战场的松山战役中。滇西远征军与防守松山的日军激战三个月,伤亡将近8000人,击毙了 1250名日军。

松山战役之所以打得这么惨,一个原因是山势陡峭,滇西远征军只能选择强攻,别无他法;另一个原因是日军有备而守,粮食弹药准备充足。

笔者采访过参加了松山战役的第八军军部参谋刘华。刘华说,站在松山下,向山顶仰望,头上的帽子都会掉下来。可见松山陡峭到了何种程度。

松山大大小小的山岭上,布满了日军的工事。这些工事又通过暗道相连,攻占了前面一个工事,日军一看守不住了,就退到后面的工事里,把通道炸塌。滇西远征军只能像掏耗子洞一样,一个工事一个工事地清理日军。

松山战役打得有多惨烈?近几年有很多书籍都写到了。而美军顾问被吓疯的事情,却都没有写到。

李文才和战友们一路追击那名逃掉的日军,副班长追在最前面,他倒提着一把大刀,大刀后绑着一把黄绸布,一路都在呼啦啦地飘。副班长个子不高,但是力大无穷,奔跑爬树,全连都没有人能够比过他。李文才忘记了他的名字,他说话是湘西一带的口音。

副班长在追出了几百米后,终于追上了那名日军。李文才和全班别的战士跑在副班长的后面,相隔十几米远。副班长追到了那名日军的后面,日军大概听到后面的脚步声,突然转身,挺着步枪刺向副班长。副班长一闪身,日军的刺刀刺空了。副班长抡起大刀,一刀就砍翻了那名日军,然后又连砍几刀,边砍边骂:“让你跑!让你跑!”

李文才记忆中的副班长,少言寡语,每次打完仗,第一件事情就是先磨他手中的刀,那把大刀磨得锋利锃亮,锨把粗的树木,一刀就砍断了。

自从那次中国军队在缅北拉加苏遭到缅军手持缅刀偷袭后,孙立人就命令每个班,最少要有两把大刀,作为白刃战的利器。但是,全连那么多把大刀,都没有这把大刀锋利。副班长也常常以这把大刀为骄傲。

后来,在打通孟拱到密支那的交通线时,副班长牺牲了,日军的机枪将他的胸部打穿了。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就倒下了,倒下后再没有起来。

驻守在巧家的日军,万万没有想到,中国军队没有在河流的正面渡河攻击,而是沿着河流南下,趁着夜晚渡过了冰冷的河水,然后溯流而上,砍树开路,突然出现在了他们的侧背。

面对来自侧背的攻击,日军坚固的防线形同虚设。

没有多少资料记述巧家之战,甚至连一些长篇累牍描述远征军征战的书籍,也是对巧家之战一笔带过。

李文才口中的巧家之战也很简洁。两架美国飞机飞临巧家的上空,对准巧家上空的密林投放了至少有五六十颗炸弹,将遮挡工事的树木炸断了,一地的残枝败叶。然后,炮兵架起迫击炮,对着河流对岸的巧家一阵狂轰。再然后,中国军队趁着硝烟未散就冲到近前,遇到所有可疑的目标,都端起机枪冲锋枪扫射一通;遇到所有可能会潜藏日军的洞口,都会架起火焰喷射器,把长长的火蛇喷进洞中。李文才看到有一个日军从地下洞穴里跑出来,浑身被火焰包裹着,叫声极为惨烈。日军跑出了十几米,就倒在地上不动了。

返回来的时候,李文才还看到了这名日军,他浑身焦黑,像一截被烧焦的木桩。美国造的这种会喷火的玩意,真是霸道。

由于巧家日军的工事,出口都朝向河流的西面,火力点的方向也朝向西

面,所以当中国军队通过伐木取道,迂回到日军侧翼的时候,日军的工事并没有发挥任何作用。中国军队只需要对着面向西方的射击孔,架起火焰喷射器,把火焰喷进去就行了。

日军第18师团对新一军的理解,还停留在淞沪会战时期,还停留在税警总团时代。他们还以为中国军队会和他们逐地逐点争夺,他们只要据守火力点,只要弹药充足,中国军队就无法攻到跟前,他们就会平安无虞。

可是,日军没有想到的是:在缅甸,中国军队一个营的兵力,就能够呼叫飞机空中增援,有数吨、数十吨的炸弹。而到日本人看到飞机的时候,工事已经坍塌了,他们被捂死在了坍塌的工事里。

巧家之战很快就结束了,只有极少部分日军借着密林掩护,南逃到了太柏家。

太柏家,是胡康河谷从北往南数的第二个大据点。日军在这里同样布有重兵。

太柏家,也是当年杜聿明率领的第五军和廖耀湘率领的新22师的撤退路线。在这里,中国军队死伤惨重。李文才每走一段路,都能看到路边的累累白骨,有的七八具白骨围在一起,有的十几具围坐在一起,显然,当时的中国军人饥渴难耐,疲惫不堪,围坐在一起休息,想等到天亮后再起身行走,没想到,再也没有站起来。

这一路上,李文才都看到了这样的尸骨,每次他都感到很痛苦。

为了攻打太柏家,孙立人令113团为左翼攻击队,114团为右翼攻击队,在于邦之战中,被日军围困了长达一个多月的112团,担任预备队。

每逢交战,必定留有一支预备队,这是新38师作战的特点。

李文才所在的113团向南急进,目标直指太柏家;而张义栻所在的114团,则一直插到了太柏家之南的孟洋河。从这两团人马的攻击目标就能够看出来,孙立人的战术和上面介绍的新22师65团团长傅宗良的战术一模一样。

李文才跟随着尖刀班,沿着河岸,向南行军。李文才记得那晚的月亮很小,像一个烤熟了的蛋糕。身边的河水叮咚作响,在暗夜听起来异常清脆。李文才说他不由得想起了苏轼《后赤壁赋》中的句子:山高月小,水落石出。

他们走到夜半的时候,突然听到前方传来了响亮的划水声,不是水流声,

水流声节奏紧密,没有起伏,哗哗哗哗。而划水声节奏缓慢,一顿一顿,

班长挥舞着手臂,所有人都趴在了地上,他们望向前方,可是,前方什么都没有,只有密密的树丛。

班长派人去侦察,其余的战士静悄悄地埋伏在河边。

过了十几分钟,侦察的人回来了。报告说,前方转弯,再前行几十米,有一个渡口,日军正在渡河。日军密密麻麻,看不清楚有多少,估计有上百人,分乘四个大竹筏,正在向河流这边划来。

班长让李文才飞步回去告诉连长,请求连长增援。然后,班长让全班战士猫着腰向前飞跑,占领渡口,阻止日军渡河。

李文才提着枪,飞快地向来路跑去。后面,就是113团的尖刀连,但是他不知道尖刀连现在行军到了哪里,距离他们有多远。

李文才跑出了二三百米后,就听见后面的枪声响了,哒哒哒,哒哒哒,那是美式机枪的声音。

战斗打响了。

从这场不期而遇的战斗中,可以看出中国军队的胆量和战斗力,一个尖刀班,就敢向上百名日军挑战。上百个人,那是日军的一个中队,相当于中国军队的一个连啊。一个班就敢阻击一个连的人马,可见这些中国军人的胆量。

新22师65团在攻击大洛的时候,也遭遇了和这伙日军一样的险情。

那天晚上,新22师65团在代理团长罗英的率领下,从山谷中砍伐树木,逼近大洛老巢。当时,65团团长傅宗良已经去往新平洋接受处分。

65团伐木取道的声音,惊动了山顶上的日军,日军没有像今天晚上李文才的班长那样,派遣侦察兵去侦察,而是对着声音响起的地方,轰击了几发炮弹。炮弹爆炸后,再没有了丁点伐木声。日军想当然地认为,这是缅甸当地人偷砍树木,就没有留意,回去睡觉了。

缅北的森林覆盖率是全球最高的地区之一,到处都是树木。生长了几千年几百年的树木,将天空地面全部遮没了,要从树林中通过,只能砍伐树木,开辟道路。美国好莱坞拍摄过好些以热带丛林为背景的电影,比如《狂蟒之灾》、《人猿泰山》、《食人族》等,缅北丛林就和那些电影中的背景一样。

日军一觉睡到了天亮。天亮后,他们看到中国军队从天而降,雨点般的子

弹落在他们的营房里,他们连反抗的机会也没有,要么被打死,要么被俘虏。

李文才跑出了三四里地,才看到尖刀连。连长一听到李文才的话,立即带着全连冲了上去。

李文才来到渡口后,大惊失色,他看到全班只剩下了副班长和一名战士,副班长趴在地上,拿着机枪扫射。增援部队上来后,副班长扭头看了李文才一眼,月光下,李文才只看到他的眼仁是白色的,脸上像蒙着一层布。

刚才离开的时候,班长和那么多战友还都好好的;而现在回来后,却看不到班长和战友们了。李文才大哭起来。副班长厉声呵斥:“哭什么?赶快打狗日的!”

偷渡的是日军一个中队,大多数日军被打死在河中,仅有的活着的,是在黑暗中又游了回去,才捡了一条命。

尖刀连在夜色中继续前行,直指太柏家。

太柏家的日军阵地,和缅北所有的日军阵地一样,隐藏在密密的丛林中,即使走到跟前,如果不留意,也是不会发现这些工事的。

这种工事,是结合了缅北丛林的特点。日军在防守方面下了很大的工夫。可是,战争和足球是一个道理,足球场上有一句名言,叫做“进攻是最好的防守”,如果一味防守,终究会被对方攻破球门。战场上更是这样,仅仅依靠被动防守,而不主动出击,终究会被闷死在工事里,尤其是对于失去了制空权的日军来说更是这样。

新38师炮兵第一营营长王及人曾经总结过在缅北的作战生活:在原始森林中作战是一种特殊的战斗,看不到人烟村落,茫茫林海中寸步难行,全靠每人一把砍刀开路,靠特制的指北针修正方向,一天走不到15公里。如果遇不到晴天,一个星期见不到太阳是常事。

王及人总结了日军的工事特点:敌人的防御阵地,都设在要道两侧的密林里,既不扫清射界,也无须设副防御。阵地构筑成一个圆圈形,内中交通壕四通八达。在古老大树上,还用沙包筑成一些小碉堡。这样的防御阵地是很难攻击的。

那么针对这种很难攻击的防御阵地,中国军队怎么办?王及人还总结了中国军队的作战特点:这些阵地由于树木遮挡,连坦克也无法开进去。但是每次攻击的时候,我方先凭借优势的火力,用各种火炮进行广泛射击,把敌人阵地周围的树木炸得枝叶尽秃,只剩下一根根枯焦的木桩,如同大火烧过一样,使敌人阵地完全暴露出来。在炮击的同时,步兵掘壕前进,围绕敌阵构筑包围工事将敌阵围住后,然后用迫击炮、火箭筒、喷火枪、机枪和手榴弹等,一齐向敌阵猛烈发射。这种打法,才能彻底消灭敌人,取得攻击的胜利。

王及人所说的喷火枪,就是火焰喷射器。这种武器当时在中国战场还没有出现。

这种战法连美国人都感到折服,他们认为这是丛林战的创举。

其实想想,除了这种办法,还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第七节日军狙击手

李文才所在的113团攻打太柏家的时候,张义栻所在的114团已经绕过太柏家,来到了太柏家南面的孟洋河。

孟洋河是一条长约六十里的河流,它是这些天新38师一直在两岸与日军激战的大奈河的支流。这里河流九曲回环,树林高大稠密,地势陡峭起伏。从这里,向北可以支援太柏家,向南可以防御孟关。它是太柏家的后院,也是孟关的前门。而孟关,则是日军第18师团司令部的所在地,也是师团长田中新一的所在地。

孟关,在孙立人的心中特别重要。这时候的孙立人长髯飘飘,已经不是照片上的那个长身玉立、气质儒雅的书生模样。他还和那些敢死队员一样,将头皮刮得锃亮,戴着头盔。为了行动方便,他打着绑腿。遇到战事胶着的时候,他就操把冲锋枪,和敢死队一起向前冲击。

孙立人发誓说:“打不下孟关,永远不剃胡须。”

在胡康河谷,日军第18师团司令部派出了上百名装着孙立人照片的狙击手,躲藏在从于邦到孟关的大树上,准备射杀孙立人。照片上的孙立人没有留胡须,脚蹬马靴,肩上将星闪烁,看起来儒雅而威严。

日军每名狙击手都把孙立人的容貌特点熟记在心。每个狙击手都知道,如果射杀成功,就会立下大大的功劳。在田中新一的眼中,中国驻印军总指挥史迪威不可怕,中国驻印军参谋长鲍特纳更不可怕,中国驻印军新一军军长、被架空了的郑洞国也不可怕。谁是最可怕的呢?最可怕的就是这个书生模样的新一军副军长兼新38师师长孙立人。

所以,田中新一在这一路派出了上百名第18师团中最优秀的狙击手,专门等候孙立人。

每个狙击手都想立下大功一件。

就在114团攻打孟洋河的时候,战士们抓住了一个名叫今田宽敏的日本兵。

今田宽敏交代说,在第一次缅甸战役中,因为孙立人带着新38师解救了被围困的7000名英军,击败了日军两个联队,所以第18师团上上下下几乎都知道孙立人的名字。第二次缅甸战役中,第18师团接连被孙立人率领的新38师击败,所以对孙立人又恨又怕。师团部命令下属各部队,牢牢记住孙立人的面容身材,多派狙击手,不惜一切代价,射杀孙立人。能够射杀孙立人,就是奇功一件。

可是,日军狙击手找了这么多天,居然没有看到孙立人。

这可真奇怪!

后来,新38师的战士们抓住了一名日军狙击手,交给上尉翻译钟正平审讯。

钟正平的经历也很传奇。新38师政治部副主任孙克刚曾经记述过钟正平的事情。

那时候,日军经常派出小部队,偷袭中国军队,割电话线、伏击车队,骚扰不断。中国军队为了对付这伙小鬼子,也派出小分队予以拦击。

新一军面对这种日军的侵扰,以小治小,日军在暗处,我军更在暗处。

有一次,日军偷袭的小部队,和中国专打日军小部队的小分队遭遇了。双方一番激战,中国小分队击败了日军的小部队,攻上了日军坚守的阵地时,突然看到阵地上有一个日本兵坐在地上,面露喜色,就将他带了回去。

这名被俘的日本兵,就是钟正平。他出生在台湾。1944年,日军多线开战,败仗连连,兵力严重不够用,就将当时已被日本占领了的台湾出生的钟正平应召入伍,带到缅甸做炮灰。钟正平始终没有忘记自己是一名中国人,所以,他总在找机会想反正投诚。终于,这次他抓住了机会,加人了新一军。因为钟正平对日语非常精通,就担任新38师的上尉翻译。

钟正平审讯这名日军狙击手的时候,采取攻心战。由于钟正平的日语说得非常顺溜,很快就赢得了日军狙击手的信任,他把钟正平也当成了一名俘虏。

他们无话不谈。

日军狙击手问:“你见过孙立人将军吗?他是不是高高的个子,白皙的皮肤,白头发,穿着黄马靴?”孙立人有点少白头。

钟正平说:“是的。不过他现在模样和以前不一样了。他说过,不打下孟关,不剃胡须。所以他的面孔有三分之一被两寸长的胡须遮掩着,而且他现在也不穿马靴了,只打绑腿。”

日军狙击手以为钟正平也是一名狙击手,就问:“既然你见到过他,为什么不行刺?”

钟正平说:“人家对我好,我为什么要加害于他呢?”

日军狙击手无言以对。

行文至此,我们回头来看中国驻印军所采用的战法,用《孙子兵法》中的话来说,就是“以正合,以奇胜”。这种战法,孙子也做了具体的解释:“出其所不趋,趋其所不意,行千里而不劳者,行于无人之地也,攻而必取者,攻其所不守也。”

用在丛林战法中,就是:用适当兵力在正面攻击,而以主力从森林中开辟新路,迂回到敌人的背后,先截断敌后方联络补给线,阻止敌后方部队增援,然后对正面之敌,进行包围夹击,便可一举取胜。

孙克刚详细分析了这种战法,认为要迂回包抄,就必须开辟新路。因为原来的道路两边,日军一定埋伏有重兵,如果强行从原来的道路通过,不但要付出巨大牺牲,而且还容易暴露我军的意图。

孙克刚认为这种另辟蹊径,直插后方的战术,有如下几点好处:截断敌人后方道路,使敌人的粮食弹药补给断绝,失去持续作战的能力;阻止敌人后方部队的增援,使其陷入孤立,感受精神威胁,消失战斗意志;一般敌人阵地,后方薄弱,易于攻击突破;我军直插敌军后方,敌军炮兵就不得不后撤,无法炮火增援正面防御;截断敌军后路,敌军伤兵无法后运,战斗情绪动摇;正面逐个据点攻占,消耗时间与兵力,而迂回作战则能够减少伤亡,争取时间。

当初开始缅北反攻时,很多人对于日军步步设防,在每处隘口设置重兵,感到束手无策,但是孙立人感到很高兴。他为什么很高兴?因为他知道用大迂回大包抄的战术,就可以破日军的密集防守。

大迂回大包抄,是高超的战争艺术用武侠中的话来说,这是上乘剑法。

当年刘邦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是这样;三国时期,邓艾率奇兵出江油,下绵竹,直取成都,也是这样;拿破仑率众翻越冰雪覆盖的阿尔卑斯山,直下意大利,依然是这样。

在朋匕战场,孙以会瞧到迂回包抄的战术,日军指挥就没有想到?

第18师团师团长田中新一也想到了。

在孟洋河的一次战斗中,新38师114团击毙了日军第18师团第55联队的一名大队长,资料记载此大队长为室隅大尉。中国军队从室隅大尉的身上,找到了一纸命令,这个命令编号为“菊作战命令甲165号”。

这份作战命令是,田中新一命令室隅大尉率领两个大队的日军,釆取迂回包抄的战术,进攻中国军队的后方基地新平洋。

孙立人在迂回,田中新一也在迂回,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孙立人的114团与田中新一的两个大队,在迂回的路途中不期而遇了。于是展开激战,田中新一的日军被击退,无法再迂回了;而孙立人的114团还在迂回,准备吞掉太柏家的日军。

日军一个大队有1100人,两个大队是2200人;而114团人数和日军两个大队大体相当。然而,一碰面,日军就被击败,这充分说明了日军无论是战略战术,还是兵员素质,都无法与新一军相提并论。

即使田中新一也想到了迂回包抄,但是,他比孙立人晚了一步。而晚了这一步,就决定了日军失败的命运。

缅北丛林莽莽苍苍,要开辟一条道路,会从很多个地方选择,会开辟出很多条道路,为什么偏偏日军偷袭的这两个大队,就与新38师114团冤家路窄,碰到了一起?

虽然很多资料没有更详细的解释,但是我相信这一定是有意为之。

在缅北反攻阶段,中国驻印军已经占据了制空权。日军两个大队的偷袭,肯定会被飞机侦察到。114团不是与日军在丛林中不期而遇,而是做好了笼子,等着日军钻进来。

当年缅北反攻的时候,中国军队每前进一段距离,美国联络官就会拿来一沓照片。这些照片是飞机在低空中拍摄的。当需要拍摄照片时,飞机就会沿着某一个高度,一张接一张地拍照,每一张的比例尺都是相同的,每一张照片的前后左右都有一部分是重叠的,把这些照片拼接起来,就是完整的实景地图。

什么地方有小路,什么地方有树木,什么地方有人的活动,都一清二楚。在抗战时期,日军的地图很精确,10万日本特务在中国全面抗战开始前就已潜入中国**报、绘地图,但是,他们的地图再精确,也精确不过飞机拍摄的实景图。

既然有这么精确的地图,那么日军两个大队的偷袭,岂能不被发现,岂能不被中国军队掌握?所以,114团就在日军的必经之路上等候,张网以待,看你往哪里跑?

日军两个偷袭新平洋的大队,就是这样被消灭的。

此后,中国军队把日军赶得距离新平洋越来越远,日军想要再采取迂回包抄的战术,已经不可能了。

上面说过,和中国军队作战次数最多的日军两个师团,一个是第18师团,一个是第56师团。

说到第56师团,就不能不说到日军的迷信。

第56师团,代号龙师团。据老兵讲述,第56师团在滇西作战的时候,看到滇西那些地名,就惶恐不安。第56师团长名叫松山佑三,而滇西有个松山,在这里日军被击败;松山有个地名,叫滚龙坡;滇西有个地名,叫龙陵,日军第 56师团的士兵,联想到他们的师团代号,就预感到这场战役要失败。

这是老兵讲述,不知真假。

新38师114团一营一连连长张义栻见证了孟洋河战斗的全过程。

在孟洋河,中国军队与日军展开了阵地战,日军凭借着坚固的工事,展开顽强抗击。战斗处于胶着状态,相持不下。

据史料记载:当时,敌我双方炮火交织,各式各样的炮弹,在阵地上空飞掠,团长李鸿所在的114团团部,周围树木都被烧为焦炭。中国军队每占领一个阵地,都会遭到日军疯狂反扑。这种狗皮膏药式的激战,日以继夜,通宵达旦。

为了对付日军有组织的反攻,114团团长李鸿当即采取穿隙深人,渗透分割的战术,组织突击分队,从日军阵地的结合部切人,向日军纵深穿插渗透,然后将日军分割包围,各个歼灭。

张义栻记忆中的那场战斗是这样的:114团三营在营长胡道生的率领下,

在左翼与日军激战;二营在营长李卓的率领下,从右面砍树开路,向日军逼近。而张义栻所在的一营,在正面攻击日军。

一营营长名叫彭克立。

这个营也不是于邦战斗中,被日军包围在大榕树的那个营。这个营的番号是114团第一营,那个营的番号是112团第一营;这个营的营长叫彭克立,那个营的营长叫李克己。这两个营的部队番号和营长名字,都很相似。

114团一营在与日军正面交火的时候,三连长褚幼平猛攻日军正面,吸引日军火力;一连长张义栻和二连长蒋又新分别从两边包围日军。日军三面受敌,水源又被截断,痛苦不堪。

在热带丛林中,没有水喝,是最大的苦难。

在于邦,包围圈中的中国军队,能够得到飞机的空投补给;在孟洋河,包围圈中的日军,只能坐以待毙。

就在这时候,今田宽敏被俘虏了。

今田宽敏这样供述:“我们的阵地里,粮食弹药,还是存着很多,就是找不到水喝,大家都十分恐慌。”

今田宽敏还供述道:“官长对我们讲话,总是说中国兵凶恶得很,捉到日本人就砍头。所以,当我被俘的时候,非常害怕,以为一定是死,不想反而受到优待。”

日军军官对士兵,进行的都是洗脑教育,说中国士兵见到日军就杀,是为了让日军顽抗到底。这是日本军国主义的洗脑教育。

李鸿展开了政治攻势,命令连夜印刷了大量传单,投放在日军阵地,传单上的内容为,中国军队优待俘虏,劝告日军投降。

然而,等候了一天也没有结果。日军的战斗意志确实很顽强,洗脑的武士道也深入人心。

第三天凌晨,李鸿下令展开攻击。双方展开了肉搏战,阵地犬牙交错,你来我往,极为激烈。

这场战斗中,有一些小故事,能够反映出当年战事的激烈。

李明友是一名重机枪手,在阵地的反复争夺中,一股日军冲上了阵地,战士们和日军捉对厮杀。李明友的武器是重机枪,拿不动,而日军手持上了刺刀

的三八大盖,所以在肉搏战中,李明友处于下风。但是,李明友精通拳脚,他空手入白刃,硬是把前来抢夺重机枪的日军打得落花流水。

日军也都是训练有素的,他们看到机枪,应该也不会是一个人来抢夺,而李明友能够空手打败几名日军,说明功夫是相当好。

可惜的是,在资料中,李明友的名字只出现过这一次,不知道他的结局。沈松林的名字也只出现了一次。

沈松林爬到重机枪碉堡的侧面时,日军的机枪正在欢叫着。沈松林拔下两个手榴弹,想从日军的机枪射击孔扔进去,可是射击孔太小了,他连扔两个,都没有扔进去。就在沈松林准备扔第三颗的时候,日军发现了他,从射击孔捡起嘶嘶冒烟的手榴弹,向着沈松林扔来。沈松林当时爬在陡峭的悬崖上,手榴弹滚到了他的下方爆炸,让他受了一点轻伤。沈松林忍着伤痛,再次拔出一颗手榴弹,对着射击孔扔过去,这下,手榴弹像高尔夫球一样,钻进了日军狭小的射击孔。然后沈松林就听到震天动地的一声响,碉堡被炸塌了半边。

沈松林担心碉堡里还有日军,就扔出了第四颗手榴弹,可这时候突然从碉堡里跳出了一名日军,沈松林的第四颗手榴弹正好砸在这名日军的钢盔上。日军也看到了沈松林,但是他已经完全被吓傻了,没有还击,就慌慌张张逃走了。

沈松林又等待了一会儿,听到碉堡里再也没有动静,这才走过去,去搬日军的重机枪。可是,重机枪有一半埋在土中,他根本就搬不动,还把自己的手弄伤了。后来班长带着全班战士赶过来,把那挺重机枪拉了出来,一清点,沈松林炸死了三名日军。

去炸日军轻机枪碉堡的李少知是什么情况,不知道。

据老兵们介绍,缅北的日军碉堡,每个相隔几十米,看似各不相连,其实在地下有通道,如果攻破一个,这个碉堡里的日军就跑到了另外的碉堡里,继续顽抗。

如何破解日军的子母堡和连环堡,中国军队也有办法,就是用炽盛火力封锁日军,分头攻击,然后派战士身缠手榴弹,匍匐到日军的碉堡前,将手榴弹丢进去。

日军沿线阵地的碉堡,大都是这样被摧毁的。

然而,这些英雄们,几乎都没有留下名字。

抗战时期,有太多的无名英雄,也有很多像李明友和沈松林这样的有名英雄。然而,李明友和沈松林们来自哪里,他们以后又去了哪里,依然没有人知道。

114团的孟洋河战斗一直持续了20天,最终击毙了日军大队长室隅大尉以下六百余人。残敌纷纷逃向孟关。

早在114团的孟洋河战斗结束之前,113团已经结束了太柏家的战斗。

在李文才的眼中,太柏家的战斗比预想的还要简单。因为太柏家的守敌,相当一部分来自于巧家。这些残敌不但没有给太柏家守敌带来新鲜的血液,反而带来恐慌的情绪。防守太柏家的日军,还没有和中国军队交战,已经听闻了中国军队铺天盖地的炮声和紧锣密鼓的枪声。所以,攻打太柏家比想象中要容易。

然后,大军南下,继续扫清胡康河谷的日军。

2月27日,113团击退了一支日军,打扫战场时,发现了两名日军传令兵,从他们的身上,找到了一张命令,这张命令是日军第18师团步兵指挥官相田俊二少将在2月14日发布的命令,编号为步兵第号令,其中说:不以集结孟关为满足,准备尔后的转进。

这纸命令交到了孙立人的手中,孙立人立即判断出:日军要逃!

孙立人立即与廖耀湘的新22师取得联系,要围住日军第18师团,予以全歼。

现在,接着说说中国驻印军的另一支——新22师。

新22师在占领大洛后,进攻日军在大洛河谷的另一个据点腰班卡。

《西南联合大学八百学子从军回忆》中,对腰班卡战斗只有一句话:“1944年1月8日至12日,新22师在新38师112团一营两个连的迂回协助下,与敌激战数日,占领了腰班卡,为进攻孟关扫清了道路。”

太柏家和孟洋河是孟关北面的门户,腰班卡是孟关西面的门户。太柏家距

离孟关不远,而腰班卡距离孟关更近,只有30里。太柏家和孟洋河打了那么长时间,而腰班卡为什么只打了四天?这四天的战斗,经过如何?

和攻打大洛一样,新22师采取的是偷袭的战法。

在向腰班卡偷袭的途中,走在最前面的新22师66团尖刀班发现了一股日军。尖刀班的班长叫刘仲秋,而尖刀班两名最靠前的刀尖,则是奎丛云和谢福有。

那股日军有二十多个人,其中有两个军官,他们与尖刀班只相隔着一片竹林。班长刘仲秋悄悄绕过竹林,对着那股毫无防备的日军,接连扔出两个手榴弹,炸倒了九个,剩下的钻入了竹林。

刘仲秋派战士守住路口,不让竹林中的日军取得联系。

尖刀班的这个战法不好,结合上面写到的新38师的战法,遇到这种毫无防备的日军,应该包围全歼,不能让他们有一个漏网。中国方面的资料没有更详细的记载,也许拘于当时的地理环境,只能选择用手榴弹轰击。

然后,新22师一个连继续向腰班卡搜索前进,在半路上发现了一股准备增援腰班卡的日军,大约有80人。这次,这个连分兵包围,用机枪对着日军疯狂扫射。日军只逃走了 15人,其中包括日军中队长田中信中尉。

这一连中国军队乘胜追击,一直追击到了日军的军械库,缴获了日军大量军装药品和设备。

所以,刘仲秋尖刀班对那股日军采取手榴弹攻击,也许真的是不适宜用机枪比如,前方视线狭窄,两边都被树木遮挡,这时候就只能使用手榴弹,而不能用机枪了。

新22师扫清了通往腰班卡的障碍,然后就对腰班卡发动攻击。

查阅日军的作战记录,才知道顺利的原因是,腰班卡只驻扎了日军一个中队,是日军第18师团第56联队第二大队的小仓中队。而另外一个残缺不全的中队前来增援腰班卡时,一路行色匆匆,没想到进人了中国军队尖刀连的伏击圈。

日军一个中队有多少人?不到200人。新22师有多少人? 12000人。12000人要攻打200人,那简直和用八磅铁锤砸蟑螂一样简单。

如此重要的隘口,孟关的西大门,日军为什么只派一个中队来防守?

因为日军只能派一个中队来防守,他们抽调不出更多的兵力。

日军兵力为什么这么少?因为他们分兵把守,兵力过于分散,这一路的关卡反而成为日军背上的包袱。

中方的资料中,记载了一个很有趣的细节。

在攻打腰班卡的时候,中国军队有一个排长叫刘林,在发起冲锋的时候,他跃人日军机枪阵地,扭住日军第三大队代大队长三浦君泰就摔跤。日军身材矮,体质好,从小吃得好;驻印军大多苦出身,从小吃不饱饭,也就是来到印度后才能吃饱吃好。所以尽管刘林个子高,但是一直无法摔倒这名日军。后来,刘林心生一计,扭着扭着,就放开了日军,连退数步,闪开距离。日酋左跳右晃,等着和刘林继续摔跤。旁边是刘林的传令兵,他见状,飞步上前,挥起缅刀,一下子就砍掉了三浦君泰的头颅。三浦君泰再也跳不起来了。

这股日军中,有第二大队,还有第三大队,说明这是一伙残兵纠集起来的日军。

攻占了腰班卡后,廖耀湘发表了公告,其中有这样几段话:

“大洛至孟关之敌,全部歼灭。遗尸查明达155具,内官长6人,伤倍之,并毙象9头。当被围时,敌自将重伤杀毙埋尸于丘,约200余漏网,现窜匿山谷,弹粮皆绝,无法归队……现先头已达孟关近郊,相距约两英里。正战斗中,指日可下。”

从这份战报中,也可以看出,守卫腰班卡的日军当不止一个中队的200人,但是也不会很多。

从这份电报中也可以看出,新38师和新22师对日军菊师团大本营的合围,

已经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