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示人以愚钝
子贡趾高气扬道：“没必要了，再来一局，你也是输呀。”
子贡很得意，因为他赢的过程很艰难，这就可以证明范蠡其实很不想输，尤其是自己在开局前，就点明了要以棋道论商道的情况下，范蠡在商道一途很自负，所以他不想输，子贡也承认范蠡是个很有实力的对手，但不管怎么样，范蠡最后还是输了，棋差一招那也是输了。
子贡走后，勾践疑惑地问问道：“范先生，这局棋你是真的输了，还是故意输的？”
闻言，范蠡又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呵呵道：“您明鉴，这局棋，的确我是输了，但是呢，我和子贡两人之间的对弈，却是我赢了。我从他的棋风中，摸到了他的行事风格，但是他却没有从我的棋风中，摸到我的行事风格，甚至我伪装的棋风也已经误导了子贡，对我行事风格的判断。”
看着子贡离开的方向，勾践的眼神有些不善，嗔怒道：“哎，你刚才应该赢了那个子贡，打杀打杀他的嚣张气焰，之前他就想借吴王的手杀了我们啊。”
范蠡道：“您不必跟他计较一时之恩仇，这世间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并且这利益还能权衡决定着此时与彼时的敌友关系呢。”
勾践听完此话，似是恍然大悟、茅塞顿开，经过一系列事情后，勾践渐渐祛除了往日的浮躁，冷静下来的他其实也非常聪明的。
勾践试探性的问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范先生是说这个子贡日后能为我越国所用？”
范蠡点了点头道：“正是，这个子贡既聪明又能言善辩，如今鲁国和吴国已经结盟，日后在吴王面前对我们有利，但却不便由我们来说的话，大可借子贡之口去迷惑吴王。当然如何让子贡和他所代表的鲁国，按照我们的意图去行事，还需要一定的计谋和手段。”
勾践问道：“范先生是否已有胸有成竹的良策？”
范蠡道：“还没完善，不过我相信很快我就能布局完成了。”
勾践道：“我就喜欢你这种桀骜自信的样子。”
范蠡道：“休要臊我呀。”
于是，俩人哈哈大笑，响彻马厩，雅鱼都赶忙制止俩人的笑声，就怕引起吴国人的多疑。
其实，范蠡一直深信，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士农工商，天下人普遍将商人放置末席，岂不知这天下间芸芸众生，人人都是商人，有买有卖皆为商，所行之事又个个具有商贾本质。世人常言，商人只被利益驱使，但是世人活于尘世之中，又何尝不是时时受欲望之驱使？其所贪图的种种欲望，又何尝不是其所追逐的利益呢？小商小贩者，不过只懂得些许以物易物，以物易钱之道，不足道尔罢了。而可称大商大贾者，则懂得以物易天下，以欲易人心之道，何其伟哉啊！而范蠡正是后者，只是很多人都以为他是前者，范蠡自己也从不去辩驳什么，他很乐意将真实的自己藏在暗处，蓄势待发。
一个月后，彭三和许二的“骡子生意”做的风生水起，他们很快就凭着这个“独门生意”挣到了很多钱。两个月后，彭三和许二的“骡子生意”就做不下去了，因为吴王已经注意到了他们，很快就从他们口中得知了繁殖骡子的秘密，并将这门生意给抢了过去。为了不使繁殖骡子的秘密，泄露出去被其他国家知道，吴王用吴国的官方势力控制了“骡子生意”，并找了一处隐秘的地方，大批繁殖骡子。吴王深信，吃得少好养活，同时即有力气又有耐力的骡子，必将是实现吴国迅速崛起的“战略武器”。
当范蠡再一次被吴王召见的时候，他又提前猜到了吴王所为何事，尤其是这次吴王还是单独召见自己，这就让范蠡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同时在心中也计划好了到时的应对之词。
彭三和许二肯定已经告诉了吴王，“骡子生意”是范蠡介绍给他们的生意，多疑的吴王肯定以为自己是有什么阴谋，所以又要来试探自己了。
吴王指着一头骡子问道：“范蠡，你可认得这是什么？”
范蠡也没装傻，直接回道：“骡子啊。”
吴王又道：“哦，那看来繁殖骡子的秘密，还真是你告诉彭三和许二的了。”
范蠡哈哈一笑道：“对啊，是我告诉他们两人的，他俩赚钱也不给我分。”
吴王脸色猛然一沉，嗔怒道：“大胆范蠡，你有何阴谋？”
范蠡故意装作一副唯唯诺诺胆战心惊的样子，结结巴巴地道：“大王，这是什么意思啊？贱奴范蠡实在不懂啊？我能有什么阴谋啊。”
伍子胥在一旁冷冷道：“哼！你即明知道骡子有这么多优点，也早就知道骡子的繁殖秘密，为何当初不在你们越国大量繁殖推广。反而被俘到我们吴国后，才把这个秘密透漏给我们吴国人？你这奸诈之徒，到底有何居心？还不从实招来！”
吴王也在一旁装腔作势，故意讹诈范蠡道：“你以为我们吴国以前就没人见过骡子吗？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有什么阴谋吗？”
范蠡装作特别委屈道：“大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小人哪有什么阴谋啊大王。我以前在越国只想自己偷偷繁殖一匹骡子，然后拿到市场上去贩卖掉，好让挣得钱好全都落入自己口袋里，这才选择瞒着勾践，只不过我还没有来得及实施自己的计划，就被你们俘虏到了吴国。这不到了吴国为奴后，在马厩过得实在太苦，想让彭三、许二俩位大哥对我好一点儿，这才不得已把这个发财的生意介绍给了他们。小人就这么一点儿小心思，这......这也算不上是什么阴谋诡计吗？”
伍子胥显然是不相信的，继续质问道：“范蠡，你编故事的能力很厉害啊，你真的就是为了想让彭三、许二对你好一点儿，就将这么发财的生意介绍给了他们吗？”
其实吴王和伍子胥早就从彭三、许二嘴里知道了这个原因，只是他们多少还是有些怀疑范蠡的真实意图。
范蠡连连叫苦道：“天可怜见，日月可表啊。大王，我若是不给彭三、许二俩位大哥谋点好处，我和勾践夫妇迟早都会被折磨死在马厩的。可我们身为被俘虏来的奴仆，手头又没有一分一毫的金钱，除了给他们介绍发财的生意，我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吴王与伍子胥同时出声问道：“真的就只是这样？”
范蠡立刻举手对天起誓道：“千真万确，范蠡若一言有假，愿遭天谴！不，愿被大王即刻下令五马分尸，来世无法投胎。”
吴王与伍子胥听见范蠡都这么起毒誓了，一时也语塞了，不知如何是好，吴王给了另一旁的伯嚭一个眼神，意思是让他说几句，毕竟刚才一直装哑巴不作声。
伯嚭眯楞着他的三角眼问道：“范蠡，有关骡子的繁殖秘密，你可还告诉过其他人？”
范蠡回道：“没有，没有。我本来就是打算囤积奇货发独财的，哪里还肯把这么重要的事情讲给别人听呢！”
吴王松了口气，看向范蠡的眼神更加不屑起来：“没有就好。记住，以后也不要再把这个秘密说给别人了，知道了没有？”
范蠡继续装傻充愣道：“知道了，啊不，贱奴领命。”
吴王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范蠡想了想，献媚道：“大王啊，这是个发财的大买卖，只能您来做这个独门生意，别人谁也不行的。只大王能看在这个生意是小人所出的份上，多多照顾一下我与勾践夫妇即可。”
吴王道：“说直接点，想要什么吧？”
范蠡嘿嘿一笑道：“我们的伙食太差了，能否改善下，有一些肉哈。”
伍子胥听完瞠目结舌，心道，本以为范蠡要叛变越国，在吴国求个一官半职呢，没想到竟然就是想要吃点儿好的，看来这范蠡果然胸无大志，只会吹嘘卖弄，难怪越国就这么不堪一击被打败了，看来之前太瞧得起范蠡了。
吴王道：“行，给你们改善改善，还有其它要求吗？”
范蠡道：“岂敢，岂敢，已经很满足，已经不敢有什么要求了。”
吴王冷笑一声：“倒看不出你这个见钱眼开的贪财商，人竟还是个忠心之人，还能念着主子的饮食起居，不容易啊。”
范蠡道：“吴王若有所需，范蠡也定会忠心......”
范蠡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吴王挥了挥手赶了出去。刚刚走出大殿，范蠡隐隐听到了殿内吴王与伍子胥的对话。
吴王道：“哈哈哈，相国，你看到了吧，越国正是有了范蠡这种鼠目寸光，见钱眼开的宵小之辈才会落得如今这个下场。呵呵，可笑勾践那个昏君，竟然还将范蠡视作本事通天的心腹重臣呢。”
伍子胥道：“大王，其实我刚才也很瞧不起范蠡，但是吧，我还是觉得有些奇怪。范蠡毕竟盛名在外，他和文种治理越国的功绩也是有目共睹，末将总感觉他不该这么愚钝才是......”
吴王道：“哼！什么盛名在外，不过是欺世盗名罢了，鼠目寸光之人凭借一些小聪明小算计暂时取得一些小成绩也不算什么，但终究是不堪大事的。不过，那个文种倒的确是个人才，据细作禀报，在勾践不在的这几个月，越国在文种的代为管理下休养生息，恢复的倒挺快呢！”
伍子胥道：“我也得到线报，说是勾践的叔叔允礼看到勾践被俘现在在越国，也是蠢蠢欲动，大王何不利用这个允礼再给越国添添乱呢？”
吴王道：“我之前的确是有这个想法。不过现在看到范蠡、勾践俩人这么愚钝，我现在真想把他们放回去，有这愚钝的君臣俩人在越国主事，我们还怕他们越国自己不乱吗，呵呵？”
伍子胥闻言吓了一跳，赶紧劝道：“大王啊，切不可纵虎归山呀！”
吴王道：“我也只是随口说说，先看看那个允礼能在越国搞出什么乱子，再说吧......”
隐隐听到吴王和伍子胥的对话后，范蠡心中丝毫不为他们看轻自己而感到不忿，相反，这正是自己想要达到的效果。而且，让范蠡感到很欣慰的是，自己装傻充愣已经成功骗到了吴王，更让吴王已经动了放过他和勾践的心思，这是一个很好的迹象。
刚一回到马厩，范蠡就听到了勾践略显阴阳怪气的询问：“是不是你之前跟彭三、许二密谋的那件事情被吴王知道了，他才找你试探你有什么阴谋的吧？”
范蠡拍了勾践一个马屁道：“大王，的却如此，您果真英明啊。”
勾践赶紧捂住范蠡的嘴，低声道：“我之前不是强调过吗？现在在吴国，就叫我名字就行。”
范蠡连连点头，勾践这才松开捂着范蠡嘴巴的手掌。
勾践继续嗔怒道：“我啥事都不知道，英明个屁！”
范蠡道：“哎，都是我不好。”
勾践看见雅鱼正在远处忙着喂马，凑到范蠡耳边小声说道：“范先生啊，我知道有些事情，你瞒着我是为了我好，可是这种明知道被人瞒着，自己又无比好奇的感觉，真的让我很难受呀。”
范蠡点了点头，深表同情道：“我知道您这个感觉不好受，可是心里稍微别扭点儿，总好过时刻被吴王惦记着性命的感觉要好吧？身处危地，示人以愚钝就是最好的伪装呀。”
勾践道：“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好像吴王最近还真的对我们的监管放松多了。算了，我知道范先生为我好就是了，你有什么计划只管放手去做吧，我全力支持你，有需要我配合的就说，不需要我就自己一人图个清净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