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兴建平谷仓

老翁拉着勾践一边走,一边指着余姚城整齐干净而又热闹非凡的街道,向他炫耀新任余姚令范大人自上任以来所作的种种政绩。

老翁一字一顿道:“你看这街道现在多干净,要不是范大人雇人每天洒水两遍、打扫三遍,能这样吗?你看到那几个正在耷拉着脑袋扫街的贵族子弟没有,他们就是因为饮酒后在闹市骑马被抓住,让范大人处罚扫街的。这要放以前,哼,只有平民犯罪被处罚,贵族子弟再怎么横行霸道又有谁管?你再看看,那些来我们余姚经商的外地商队,他们雇佣的人只有脚夫没有护卫,为什么?因为自从范大人上任后我们余姚治安好了呀,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人家平白无故的雇佣护卫干什么?”

随着老翁的一句句话,勾践的心中不住翻腾,脸色也是变了又变,经过他一路的细细观察事实的确如老翁所说,只是之前他先入为主,被自己给范蠡定下的“奸商”偏见给蒙蔽了双眼。才没有注意到余姚城的这些变化。

雅鱼与文种紧跟其后,文种也听老翁讲解着,一边脑子里飞速的思考着。

雅鱼道:“公子,你好像真的冤枉人家范大人了。”

勾践依然嘴硬道:“不过是用一些微不足道的小恩小惠来收买人心罢了,这也不能完全说明他就不是一个奸商。”

文种则十分公正地说道:“自古无商不奸,商人做买卖,略微耍一些奸猾手段这也无可厚非,此为商之道嘛。只要其不挣黑心钱,所挣的钱财又能掏出一部分来布施行善,其实已经非常难能可贵了。”

很快勾践三人便随着老翁来到了一座大宅院前,只见这座大宅院上首一块牌匾上书写着“积善堂”三个字,在两侧门楣上也各有题词,左侧写的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右侧写的是:积财为恶,散财方善。

勾践嘴角一撇不屑道:“这里就是余姚令的住处吗?他一个小小余姚令的府邸,倒是真够不小的呀!”

老翁瞥了一眼勾践,不满道:“谁告诉你说,这是我们范大人的住处了?你这年轻人,怎么这么爱冤枉我们范大人呢?毛毛躁躁的,什么事还都爱自以为是!”

勾践被老翁教育得连大气都不敢喘,毕竟勾践心里明白,老翁对他的批评是对的。老翁也懒得跟勾践细细解释,直接把他们领进了积善堂内,让他自己去感受体会。勾践、雅鱼、文种三人进入积善堂后,发现这里一半人都是一些老人、孩子、身有残疾者,而剩下的一半,完全正常青壮年则显然是负责照顾这些人的。经过询问了解得知,这积善堂正是新任的余姚令范少伯所筹建,主要负责赡养余姚管理范围内,那些失去劳动能力的孤寡老人、残障人员以及无人领养的孤儿。

在积善堂待了一会儿后,勾践终于放下了自己之前对范蠡的种种成见,他信誓旦旦地对领他过来的老翁保证道:“老人家,之前是我误会范大人了。在咱们越国,谁有多大本事就能做多大的官,你放心,我会把自己在余姚城的见闻,如实禀报给大王的,让他封范大人做我们越国的相国,我保证!”

老翁瞠目结舌地盯着勾践看了半天,才又从嘴里蹦出一句话来又让勾践气得不轻:“你拿什么保证?你这冒冒失失的小伙子,口气倒是不小,我信你个鬼,毛小伙子!”

勾践也懒得再跟他废话,说不明白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别说了。勾践三人又从积善堂出来后,按照刚才那个老翁的指点往范蠡的住处而去。

路上雅鱼不禁称赞道:“看来这个范蠡还真是很有一些手段啊,最可贵的是他既有敛财的本事,又有散财行善的魄力。”

想起范蠡对钱财的种种作派,文种有些哭笑不得道:“呵呵,这就是范蠡的为人。你说他不贪财吧,可他行商时又斤斤计较每一文钱。你说他贪财吧,可他行善时又豪掷千金而毫不吝惜。”

来到范蠡的住处后,不止勾践、雅鱼,就连对他了解颇深的文种也都有些吃惊了,堂堂越国余姚令、可以豪掷千金的富商,竟然住在粮仓中负责称重收纳的账房里。三人赶到时,范蠡并不在,经过跟粮仓内的账房先生打听才知道,范蠡白天一般都会去府衙处理公务,而到了晚上则会回来休息,顺便检查这里的账目。

勾践有些吃惊地问道:“你是说这座粮仓也是范大人的?”

余姚此地靠山临海实在不适宜种植粮食,而看这座粮仓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的商队,里面所贮存的粮食应该还很不少,这就不得不让勾践感到奇怪了。粮仓的账房先生也是有见识的,他从勾践等人的衣着、谈吐看出他们不是一般人,从气质上看也不是寻常商人,意识到他们可能是越国的大贵族。

对他们的所有问,题倒也知无不言解释道:“严格来说,这座粮仓虽然是我们范大人出钱筹建的,但却属于余姚城的府衙所有,我们范大人把这座粮仓称作是‘平谷仓’。”

文种问道:“何谓‘平谷仓’?”

账房先生道:“所谓‘平谷仓’就是平衡谷价之意,粮食的丰收与否,取决于天时地利人和。丰年丰收,供大于需,则谷价低。荒年战乱,需大于供,则谷价高,甚至涨高到根本不是普通百姓可以负担起的地步。而在此时往往又有投机者,拥粮坐地起价致使谷价更高,平民百姓深受其害。而‘平谷仓’设立的作用,正是用来在丰年丰收时低价收购粮食贮存起来,在荒年欠收时则再以收购时的低价投向市场,在能保障平民百姓也能买得起粮食的同时,还能打击投机的商人和贵族,进而又能平衡贫富差距。”

勾践道:“原来如此,你接着说下去。”

账房先生接着又道:“我们余姚城,靠山临海本不怎么产粮,自从范大人设立‘平谷仓’后,余姚城海边的渔民,也会在他们渔获颇丰去外地换成粮食,免费寄存在‘平谷仓’内并兑换成等额的粮票,到了鱼获不佳时,随时可以拿着手中的粮票来‘平谷仓’兑换成粮食,因此,我们的这座‘平谷仓’规模是越来越大了。”

勾践听完账房先生的解释,心中不但完全收起了对范蠡的成见,还对他有了深深的佩服,此时也不由得赞道:“范大人此举真乃大善也!平价收谷、平价卖谷,还可免费寄存,惠及平民百姓。”

不过一直对范蠡多有美言的文种,反倒开始疑惑起来:“按照这么操作的话,这个‘平谷仓’似乎无利可图,反倒还会搭上不少人力物力呀?”

勾践道:“文种先生此言差矣,如此善举,又何须计较什么有无利润呢?你这格局小了!”

文种摇头苦笑道:“公子非是我格局小,只是以我对范蠡的了解,即便是行善举,他多半也要考虑一下收支关系的。这也非是他贪图其中的利润,只是按他自己所说,行一事若不能做到收支平衡,尤其是支出大于收益,那无异于竭泽而渔,恐不能长久呀。”

随着一声爽朗而又自信的大笑声传来,一直让勾践颇感神秘的范蠡终于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哈哈!知我者,果然还是文种兄也!”

说话者不是别人,正是范蠡。勾践眼前范蠡之样貌,跟自己之前的所有想象都完全对不上。最早在勾践的想象里,范蠡就是一个眼透鼠光、面露贪婪的“奸商”形象,从积善堂出来后勾践又把范蠡想象成了一个慈眉善目、身着绸缎衣服的乡绅富豪形象。但是眼前的范蠡目透精光,脸上始终挂着乐观而又自信的笑容,表情显得十分憨实,微微有些佝偻的身材,也完全遮住了他身上的任何一丝锋芒,丝毫看不出他其实是一个心眼很多而又很有志向的家伙。范蠡穿着一身很平常的粗布衣裳,骑着的是一头毫不起眼的小毛驴,更是丝毫看不出他其实是一个能够豪掷千金的富商!

久别重逢文种也很是高兴,也难得的跟范蠡开了一个其实并不怎么好笑的玩笑:“我只了解宛城的范蠡,可不了解余姚城的范少伯,只是不知我现在该怎么称呼范兄你呢?”

范蠡笑道:“真人面前自然不敢再用化名。”

说着,范蠡从小毛驴背上跳下,冲文种微微颔首致意后,又冲勾践施了一个大礼,恭敬道:“臣下余姚令范蠡,拜见公子践。”

勾践惊讶的不得了,一脸茫然问道:“你怎会认得我?你在何时何地见过我吗?”

范蠡摇了摇头:“此为首次,之前从未见过。”

勾践道:“那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呢?”

范蠡道:“公子与大王有九成相似,再加上您一身贵气凛然,又有宣城令亲自作陪来寻我,这恐不是巧合吧?”

勾践哈哈一笑:“自古市井出谋士,你果然是个人物,你起身吧。”

范蠡再次行礼,然后几人又是互相寒暄了一番后,文种实在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范兄,我实在是想不通你这‘平谷仓’到底是怎么盈利的,你快与我仔细讲讲清楚?”

勾践也跟着道:“难道行善之举也能用经商思维做平衡收支吗?”

范蠡道:“当然可以。所谓‘平谷’运作,只是相对于我们余姚城及附近的区域而言,因为这一带的土地条件基本类似,天时之变相差也不会太大,因而丰年与年的差别也肯定不会有什么不同,可是再到别处呢?”

文种立刻恍然:“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当余姚城附近区域丰年无灾时,你会把低价收起来的一部分粮食,高价卖给其它荒年欠收的地区,等到其它地区丰年丰收时,你在从他们那里低价收购粮食。”

范蠡点点头,转而对勾践笑道:“文种的解释就是我之设想,不过请公子放心,这其它地区肯定是非越国之地,我对本国国民还是要一视同仁的,而且我认为一国物价应以平等,这样经济发展才能共同步调。不过在具体操作的时候,我不会只贪图利益而进行大量的进行买卖交易,因为我始终要保障我‘平谷仓’内贮存的粮食,在余姚城灾年时也能够养活每一个人,但其实我想把这个模式在越国大面积推广,对我越国未来争霸华夏大地必有长远帮助。”

勾践听完,钦佩道:“范先生之才可拜相国也。”

范蠡道:“不敢当,不敢当。”

勾践拍了怕范蠡的肩膀,哈哈大笑道:“又什么不敢当的,我越国举国上下,就需要你这种有大谋略的人才。你放心,我一定会禀明父王,虽不能一越成相,但是我保证,你有多大本事,在越国就能做多大的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