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1

夏书

夏,是大禹有天下之号。这书纪夏家一代的事迹,故叫做《夏书》。共四篇。

禹贡

贡,是贡赋。这一篇,史臣记大禹平水土,定贡赋,及经理天下的事。独以贡名篇者,水土平而后贡赋定,特举其成功而言也。

禹敷土,随山刊木,奠高山大川。

这一节是总记大禹治水之要。

敷,是分。刊,是除。奠,是定。

史臣说:当时洪水横流,泛滥于天下,九州的区域都不辨了。禹受命治水,乃先分别土地,以为冀、兖、青、徐、扬、荆、豫、梁、雍之九州。然后知某州最下,治之宜先;某州最高,治之宜后,可以随地而施功矣。凡水都发源于山,只为山势阻塞、道路不通,所以有怀襄之害。禹乃随山而行,相其便宜,又除去了障蔽的树木,以通其道路。然后知某水为某山所壅,必须开凿;某山为某水所出,必须浚治,可以因势而利导矣。九州既分,又须立各州的表识,以为之纪纲。禹乃定其山之高者、川之大者,与做一州之疆界。如某处有某山,便可寻众山之脉络;某水在某处,便可寻众水之脉络,而导山导水之功,皆可举矣。禹之治水,大要不出此三件,故总揭而言之如此。

冀州。

此以下是分记九州治水之成功。

冀州,即是今北直隶、山西、河北等处,及辽东义州卫迤西地方。当尧之时,水为民患者莫甚于河,而冀州乃河水所经,又帝都所在,故禹受命治水,先从此起。不言疆界者,冀州三面抵河,观兖、豫、雍三州所至,便自可见,亦所以尊京师,示王者无外之意也。

既载壶口,治梁及岐。

篇中凡既字都是既已成功之词。载字解做始字,言禹治水施功,实始于此。壶口、梁、岐,都是山名。壶口山,旧志在河东郡北屈县东南,即今山西平阳府吉州。梁山,旧志在离石县,即今山西太原府石州。岐山,旧志在汾州介休县,今在汾州孝义县西。

冀州之水,以河为大。壶口山,乃河水冲激的去处,禹始初便去治他,所以杀河势也。梁、岐二山,乃河水经流的去处,禹便治梁而及于岐,所以开河道也。于是冀州无河水之患矣。

既修太原,至于岳阳。

修,是修整前面的工程。地广而平叫做原。太原,即今山西太原府地方。岳,是太岳,即今山西霍州之霍山。山南叫做阳,岳阳是太岳之南。

冀州之水,其次莫大于汾。汾水出于太原,经于太岳,鲧尝治之,功未成就。禹则因其功而修之,先治太原,以浚汾水之源,从此至于太岳之南,中间诸山无不修治,以导汾水之流。由是顺流入河,而冀州无汾水之患矣。

覃怀厎绩,至于衡漳。

覃怀,是地名,即今河南怀庆府地方。厎绩,是成功。衡漳,是水名。漳水有二:一出山西乐平县之少山,叫做清漳;一出山西长子县发鸠山,叫做浊漳。二水合流横入于河,故总叫做衡漳。

覃怀在涞、淇二水之间,往时洪水泛滥,平地皆水,致功为难。及河汾既治,禹功可施,然后覃怀之地,致有平治之功,而无垫溺之患。以至于衡漳所经,凡是平地,也都厎绩,与覃怀一般。盖至是而冀州之土无不平矣。

厥土惟白壤。

土性柔软不成块的叫做壤。

水患既平,则土复其常,必须辨其色性,然后可以教民稼穑而制其贡赋。故辨冀州之土,其色则白,其性则壤,一州之土虽未必尽然,而白壤者居多,故以白壤名之。

厥赋惟上上错,厥田惟中中。

赋,是田土上起的税粮。错,是间杂不等的意思。盖地力有厚薄,年岁有丰凶,遇着成熟的年,便照常额;遇着凶岁或地土有抛荒的去处,使从宽赋,所以税粮多寡不等,这叫做错。

禹因土宜既辨,地利可兴,遂将九州的田赋,总较其多寡肥瘠,分为九等。于是定冀州之赋,则居上上为第一等,而或地力年份不同,则间出第二等;定冀州之田,则居中中而为第五等。先言赋而后言田者,京师是天子所自治,场圃园田之类各有钱粮,非尽出于田也。赋高于田四等者,地广而人稠,生之者众也。

恒、卫既从,大陆既作。

恒、卫是二水名。恒水出今真定府曲阳县,旧时东流合滱水,今西南流至行唐县入滋水。卫水出今真定府灵寿县,东入滹沱河。从,是顺着正道。大陆,即今顺德府及赵州深州地方。作,是耕治。

冀州水患既除,由是恒、卫之水各须其正道,大陆之地皆可以耕作,而冀州之土无有不平者矣。这二项成功最迟,故纪于田赋之后。

岛夷皮服。

岛夷,是冀州东北海岛之夷,属于中国者。

畿内之地,出赋已多,故不制其贡。独有海岛属夷,每年进贡,止用皮服,一以示羁縻之义,一以明不贵异物也。

夹右碣石入于河。

夹右,是挟在右边。碣石,是山名,旧志在北平郡西南河口之地,即今永平府之南,后来渐没于海。

冀州东西南三面临河,贡赋转运都可直达,惟北方诸水皆不与河通,故贡赋之来必自北海入河,南向西转。那碣石之山,在河口海滨,正是他右手转湾的去处,却似挟他在右边的一般,所以说“夹右碣石入于河”。入河,则达帝都矣。

以上都是经理冀州的事。

济、河惟兖州。

此以下每州都标个疆界,所谓奠高山大川也。

禹定兖州的境界,东南跨过济水,西北直到大河,这地方都属兖州。如今北直隶大名府,及景州、沧州、山东东昌府及德州、武定、滨州、济宁、曹州等处都是。

九河既道。

九河,是徒骇、太史、马颊、覆鬴、胡苏、简洁、钩盘、鬲津八条支河,并河之正派,总为九河。禹时在今河间府沧州一带地方,后来黄河南徙,故道都湮没了。道,是顺其道。

河水自大陆以北,到兖州地方,其势愈大,为害愈甚。禹乃疏其正派、分其支流以为九河,使都入海,不复漫流为害矣。

雷夏既泽。

雷夏,是泽名,旧志在济阴郡城阳县西北,今山东濮州雷泽城就是。水有蓄聚叫做泽。

方河水横流而入于泽,泽不能受,也都泛滥奔溃。今九河既治,故雷夏亦能蓄水成泽,不至于溢出而为患。盖凡水之止者,无不治矣。

灉、沮会同。

灉、沮是二水名,自河出者为灉,自济出者为沮。会同,是合流为一。方河水泛滥之时,灉沮小水,也都散漫。今九河既治,故灉沮二水,合流为一,如诸侯会同以朝天子的一般。盖凡水之流者,无不治矣。

桑土既蚕,是降丘宅土。

桑土,是宜栽桑树的地土。蚕,是养蚕。降,是下。丘,是高地。宅,是居。土,是平地。

兖州水患最甚,凡是宜桑之土,都渰没了。今水落土干,桑树渐盛,可以养蚕而取丝矣。往时兖州之民,都往高处避水。今桑土既蚕,由是都从丘陵下来,居于平地,不苦于卑湿矣。兖州之土无不平,于此可验。

厥土黑坟,厥草惟繇,厥木惟条。

坟,是土脉高起的模样。繇,是茂。条,是长。

兖州水患既平,土宜可辨。故辨其色则纯黑,性则坟起。土性既复,地利可兴。故其草则繇而蕃茂,其木则条而长盛。盖兖州居河济下流,水未平,则为卑湿,于草木不宜;水既平,则为沃衍,于草木最宜,故特举以为证也。徐、扬二州言草木,亦是此意。

厥田惟中下,厥赋贞,作十有三载乃同。

贞,是正。作,是耕治。同,是同于他州。

禹定兖州之田,则居中下为第六等,其赋则是最薄的正额,为第九等。不曰下下而曰贞者,君天下者以薄赋为正也。这地土且便不起科,必待耕治,十有三年,生理尽复,然后使同他州办纳税粮。盖兖州当河下流,被害尤剧,今水患虽已平治而生理尚是艰难,故特加宽恤。圣人爱民之仁如此。

厥贡漆、丝,厥篚织文。

贡,是下献于上。田里出的税粮叫做赋,地方产的物件叫做贡。篚是竹筐之类。织文,是织成文采的币帛。

禹既定田赋之等,又制贡物之宜。兖州厥木惟条,其树多漆,则使之贡漆;桑土既蚕,其地多丝,则使之贡丝;至于织成文采的币帛,乃丝中之贵重者,则又使之盛于筐篚以入贡焉。盖漆所以制器,用丝与织文所以备章服,皆国用之不可阙者,故因其所有而取之。

浮于济、漯,达于河。

水中行船叫做浮。济、漯,是二水名。济水,旧志出河东郡垣曲县王屋山东南,今在河南怀庆府济源县,西至温县南入河。漯水,是河之支流。

禹因济、漯二水皆可通河,故定兖州之贡道。或去济水近便的,则浮舟于济以达于河;或去漯水近便的,则浮舟于漯以达于河。达河,则达帝都矣。

以上都是经理兖州的事。

海、岱惟青州。

这是定青州的境界。

岱,是泰山,在今山东济南府泰安州。

禹既分了青州,遂定其境界。东北跨大海,西南到泰山,这地方都属青州,即今山东济南、青州、登州、莱州四府与辽东之广宁、沈阳、开原、盖州诸卫都是。

嵎夷既略。

嵎夷,是地名,在今山东登州府。《尧典》说“宅嵎夷”,就是此地。略,是制为经界的意思。

嵎夷在青州极东迫近大海,地方最远,施功为难。今水患尽去,可以正疆界,画沟涂,而其地皆已经略矣。远地如此,则近者可知。是青州之土无不平也。

潍、淄其道。

潍、淄是二水名。潍水,出今山东青州府莒州箕屋山,北至莱州府昌邑县入海。淄水,出今山东济南府莱芜县原山,东至青州府寿光县入济。

青州有潍、淄二水,向尝泛溢,今则潍水入海,淄水入济,各循其故道矣。是青州之水无不平也。青州地虽卑下,然去海甚近,水易归壑,又不当众流之冲,故用功简省于他州如此。

厥土白坟,海滨广斥。

滨,是水边。广,是广阔。斥,是斥卤,其土味咸,可以煎盐的去处。

禹辨青州之土有二样:在平地,则其色洁白,其性坟起;在海滨,则一望广阔,又斥卤而咸。先辨其土宜,而后可定贡赋也。

厥田惟上下,厥赋中上。

青州之田居上下,较之九州为第三等;赋居中上,较之九州为第四等。

厥贡盐、絺,海物惟错;岱畎丝、枲、铅、松、怪石;莱夷作牧,厥篚檿丝。

盐,是咸土煎成的。絺,是细葛。错,是杂,海物非但一种,故叫做错。畎,是山谷。枲,是麻。铅,是黑锡。怪石,是怪异之石。莱夷,是莱山住的夷人,即今莱州府地方。牧,是畜牧。檿,是山桑。

禹定青州之贡,有一州通出的,有各处所产的。如盐与细葛,并杂出的海物,皆服食燕享所需,此通一州之贡也。如岱山之谷所出,有丝与枲,可以为衣服;又有铅与松木、怪石,可以为器械、屋宇;莱山夷人牧放的去处,出那山桑之丝,最是坚韧,可为琴瑟之弦、缯帛之用者,则盛于筐篚以入贡。此随地所出之贡也。

浮于汶,达于济。

汶,是水名,出莱芜县原山之南,西南至汶上县入济。

禹定青州之贡道,以汶水去济最近。而济水与河相通,则使浮舟于汶,由西南达于济。达济则达河,而帝都可至矣。不言达河者,因前兖州已言“浮于济、漯,达于河”故也。

以上都是经理青州的事。

海、岱及淮惟徐州。

这是定徐州的境界。

禹既分了徐州,遂定其境界。东至大海,北至泰山,南至淮水,这地方都属徐州,即今山东兖州府南直隶徐、泗、宿、海、邳等州都是。夫七州疆界,都只举其二,至此独载其三边者,盖止说海、岱,便与前面的青州相同,止说淮、海,便与后面的扬州相同,必须说海、岱及淮,才见得是徐州的疆界。

淮、沂其乂,蒙、羽其艺。

淮、沂是二水名。淮水,出今河南南阳府桐柏县,东至淮安府地方入海。沂水,出今山东青州府沂水县,西南至邳州入泗。乂,是治。蒙、羽是二山名。蒙山,在今山东兖州府费县。羽山,在今海州赣榆县。艺是耕种。

徐州之水,淮、沂为大,往时都泛滥逆流。自禹功既施,则淮入于海,沂入于泗,而二水皆得其治矣。至于蒙、羽二山,向为淮、沂所包,今水患既去,地利可兴,而皆得以种艺矣。淮、沂治,则凡水之流者可知;蒙、羽艺,则凡地之高者可知。

大野既猪,东原厎平。

大野,是泽名,在今兖州府钜野县。猪,是停蓄而复流。东原是地名,即今兖州府东平州地方。

徐州之泽有大野,是济水横绝的去处,往时不免溃决。自禹功既施,于是大野始能容受众流,有蓄有泄,而既猪矣。至于东原之地,是大野环抱的去处,为济水所经,今则水患尽去,而已厎于平矣。大野猪,则凡水之止者可知;东原平,则凡地之平者可知。于此见徐州水土无不平治也。

厥土赤埴坟,草木渐包。

填,是黏腻。渐,是进长。包,是丛生。徐州水患既平,由是辨其土宜,其色则赤,其性则黏腻而坟起,其草木亦渐而进长,包而丛生矣。

厥田惟上中,厥赋中中。

徐州之田,较九州则居上中,为第二等,其土厚故也;其赋较九州则居中中,为第五等,人工尚稀故也。

厥贡惟土五色,羽畎夏翟,峄阳孤桐,泗滨浮磬,淮夷珠暨鱼,厥篚玄纤缟。

羽畎,是羽山之谷。夏翟,是五色的雉鸟。峄阳,是峄山之南,在今邳州。孤桐,是特生的桐树。浮磬,是石浮水边,可以为磬的。蠙,是出珠的蚌。币赤黑色叫做玄。缯帛黑经白纬叫做纤,纯白的叫做缟。

禹定徐州之贡,也有一州通出的,又有各处所产的。如土有五色者,可以建大社封诸侯,则制以为贡,此一州之所出者也。如羽山之谷,出五色的雉鸟,其羽可以为旌旌;峄山之南,出向阳特生的桐树,其材可以为琴瑟;泗水之傍,浮出的石,制之为磬,可以备乐器;淮夷之地,有珠及鱼,可以为服饰而供祭品。这几处所有,都着他入贡。至于玄色之币,可以为冠及齐祭之服;黑经白纬之纤,纯白之缟可以为去凶即吉之服,亦淮夷之所有者,又使之盛于筐篚而入贡焉。此皆随地所出者也。

浮于淮、泗,达于河。

泗,是水名,出今兖州府泗水县陪尾山,以其四泉并发,故叫做泗水,南至邳州地方入淮。

禹定徐州之贡道,必先浮舟于淮,由淮以入于泗,自泗而上,则或由灉水以达河,或由泲水以达河,而帝都可至矣。盖泗水虽不与河通,然西流有灉水出于河而入于泗,上流有泲水入于河而合于泗,故由灉由泲,皆可以达河也。

以上都是经理徐州的事。

淮、海惟扬州。

这是定扬州的境界。

禹既分了扬州,遂定其境界。北面至淮,东南二面直到大海,这地方都属扬州,即今南直隶、江西、浙江、福建及广东南雄、韶州、潮州、惠州、广州五府都是。

彭蠡既猪,阳鸟攸居。

彭蠡是泽名,旧志在豫章郡彭泽县,即今江西鄱阳湖,在饶州、南康二府地方。阳鸟,是雁。雁九月飞向南,那时日行南陆,正月飞向北,那时日行北陆,以其随着日阳,所以叫做阳鸟。居,是止。

彭蠡会众水之流,跨三州之地,往时泛滥,平治最难。今禹功既施,乃能停蓄而且流通,不复有横决之患,其水边洲渚亦皆厎平,于是随阳之雁都得其所栖止,而各遂其性矣。

三江既入,震泽厎定。

三江,是松江、娄江、东江,在今南直隶苏州、松江二府地方。入,是入海。震泽,是泽名,即今苏州府吴县西南太湖,以其震动而难定,故叫做震泽。

震泽纳三吴之水,而三江在其下流。往时三江未曾疏通,所以震泽泛涨,不能安定。自禹功既施,则三江之水都顺流入海,而得其所归。于是震泽之水亦有所蓄泄,至于安定,而不复震**矣。盖扬州之水,西莫大于彭蠡,东莫大于震泽,今二水既治,则众水可知。故特举此以见扬州之成功也。

筿簜既敷,厥草惟夭,厥木惟乔,厥土惟涂泥。

筿,是箭竹。簜,是大竹。敷字,解做布字。夭,是少长的模样。乔,是高。涂泥,是泞湿。

扬州水土既平,由是物得遂其生,而土性为可辨。筿之竹都布满而发生,其草则和夭夭而长盛,其木则乔然而高竦。其地卑湿,故其土皆是涂泥。不言色者,其色杂也。

厥田惟下下,厥赋下上、上错。

上错,是间或进上一等。

扬州之土涂泥,地最瘠薄,故其田则居下下,为第九等;其所出之赋则居下上,为第七等;间或年份不同,又进上第六等,以其人功渐修故也。

厥贡惟金三品,瑶、琨、筱,齿、革、羽、毛惟木。岛夷卉服,厥篚织贝。厥包橘、柚,锡贡。

金三品,是金、银、铜三样。瑶、琨,都是似玉的好石。齿,是象牙。革,是犀兕等兽的皮。羽,是鸟羽。毛,是兽毛。木,是大木。岛夷,是东南海岛之夷,即今日本琉球诸国。卉服,是用草织成的服,如葛布、蕉布之类。贝,是海中甲虫,其背有文的。织贝,是织成贝文的锦。橘、柚是二果名,本是一种,橘小而柚大。锡贡,是与之诏命而后贡。

禹制扬州之贡物,有常年进纳的,有暂时取用的。如金、银、铜这三样可以资国用,瑶、琨似玉之石可以为礼器,筿竹可以为箭,竹可以为笛管,象之齿、犀兕之革可以为车甲,鸟羽、兽毛可以饰旌旄,大木可以备栋梁器械,都是一州所有的,故制以为一州之贡。若海岛之夷,所贡的是织成的草服,盛于筐篚的是织成贝文的美锦,这惟岛夷所有,故制以为一方之贡。凡此皆常岁之贡也。至于贡物中用包裹的,则有橘、有柚,然亦非岁贡之常,必待朝廷有祭祀宴享之事,锡与诏命索取这果,方才贡来,初不以口腹之故烦劳百姓。此暂时之贡也。

沿于江、海,达于淮、泗。

顺流而下叫做沿。

禹定扬州之贡道,起初沿江而下,入于大海,又自海而达于淮、泗,由是由灉、泲以达河,而帝都可至矣。盖禹时江、淮未通,故必由海而后可以通淮。不言达河者,因徐州已言“浮于淮、泗,达于河”故也。

以上都是经理扬州的事。

荆及衡阳惟荆州。

这是定荆州的疆界。

荆山,旧志在南郡临沮县北,即今湖广襄阳府南漳县。衡,是南岳衡山,旧志在长沙国湘南县,即今衡州府衡山县。阳,是山南。

禹既分了荆州,遂定其境界。北抵荆山,南尽衡山之阳,这地方都属荆州,即今湖广及广西桂林、平乐、梧州三府、河南信阳州、广东连州都是。不言衡山而必言衡阳者,见荆州之南境,不但至于衡山,而且包乎山之南也。

江、汉朝宗于海。

江、汉,是二水名。诸侯朝见天子叫做朝宗。

江、汉二水都发源于梁州,至荆州合流,其势愈大。禹既因其势而导之,由是二水顺流东下,望海而趋,无复停滞,就似诸侯往京师朝见的一般。荆州去海尚远,而遽言明朝宗于海者,以禹功既施,知其势所必至也。

九江孔殷。

九江,是沅、渐、元、辰、叙、酉、澧、资、湘九水聚会的去处,即洞庭湖,在今湖广岳州府巴陵县地方。孔,是甚。殷,是正。

九江,乃江水之所经也。江、汉既治,于是九江之水各顺其流而合于洞庭,水道甚得其正,而无横决之患矣。

沱、潜既道。

沱、潜,是二水名。江水分出的叫做沱,汉水分出的叫做潜。沱水,在今湖广荆州府枝江县。潜水,在今承天府潜江县。沱、潜,乃江、汉之支流也。江、汉既治,于是沱、潜二水亦皆各循其道,而无逆流之患矣。

云土梦作乂。

云、梦,是二泽名。云泽,在江北,即今湖广承天、德安二府,及沔阳州等处。梦泽,在江南,即今湖广江夏、华容等处。土,是土见。作乂,是耕治。

往时江汉诸水未平,云、梦之间都彼渰没。今水患既去,于是云泽之地都见了干土,梦泽之地都可以耕治。盖云泽地卑,水落稍迟,故人工晚;梦泽地高,水落在先,故人工早也。

厥土惟涂泥,厥田惟下中,厥赋上下。

下中,是第八等。上下,是第三等。

荆州土性涂泥,与扬州同,所以田之等第只高得扬州一等。而其赋乃出第三等者,以其地方既阔而人工又修也。

厥贡羽、毛、齿、革,惟金三品,杶干、栝、柏,砺、砥、砮、丹。惟箘、簬、楛,三邦厎贡。厥名包匦菁茅,厥篚玄玑组,九江纳锡大龟。

羽、毛、齿、革,金三品,已解,见“扬州”。杶、栝、柏,是三样木名。杶木可作弓干,故叫做杶干。砺、砥,都是磨刀的石。砮,是石箭镞。丹,是丹砂。箘、簬,是竹名。楛,是木名。这竹木都可以为箭。三邦,是地名。匦是匣。菁茅是草名。祭祀时,则束茅于地以缩奠酒。纁,是浅绛色。玑,是不圆的珠。组,是丝带。纳锡,是纳与朝廷。龟一尺二寸的,叫做大龟。

荆州之贡,有羽、毛,齿、革,有金、银、铜,又有杶干、柏与砺、砥、砮镞、丹砂,这都是通一州所出的。又有箘、簬二竹及梏木,惟出于三邦者为有名,则专令三邦致贡,而不责于他处。又有菁茅则包而又匣之,所以重祭祀之用,而不敢轻忽。又有玄、二色之币,及珠玑组绶,可为服饰者,则入之于篚焉。至于九江所出大龟,可以占卜,若偶得之,即纳与朝廷。以其物不常有,故不制为常贡也。

浮于江、沱、潜、汉,逾于洛,至于南河。

逾,是过。凡水道不通,从陆路搬过,叫做逾。洛,是水名。南河,是冀州南界之河。

荆州之贡道,先浮舟于江、沱,以入潜、汉。汉水与洛水不通,又从陆路过于洛,然后由洛而至于南河。达河,则达帝都矣。

以上都是经理荆州的事。

荆、河惟豫州。

这是定豫州的境界。

荆,即是荆州之荆山。

禹既分了豫州,遂定其境界。西南至荆山,北至大河,这地方都属豫州,即今河南之开封、河南、南阳、归德、汝宁五府及南直隶颍、亳二州,湖南均、随二州,山东曹州都是。

伊、洛、瀍、涧既入于河。

伊、洛、瀍、涧是四水名。伊水,旧志出上洛县熊耳山,在今陕西西安府商州地方,至河南府洛阳县入洛。洛水,旧志出洛南县冢岭山,亦在今商州,至河南府巩县入河。瀍水,旧志出河南郡谷城县北山,在今洛阳县地方,至河南府偃师县入洛。涧水,旧志出弘农郡新安县,即今河南府渑池县,至本府新安县入洛。

豫州之川有四,曰伊、洛、瀍、涧,四水相敌,向尝横流。今则伊、瀍、涧三水各入于洛,与洛水合流而入于河。盖豫州之川无不治矣。

荥波既猪,导菏泽,被孟猪。

荥、波、菏泽、孟猪,是四水名。荥水,在今河南开封府荥泽县地方。波水,旧志出娄涿山,北流入谷水,在今河南府水宁县地方。菏泽,旧志在济阴郡定陶县,即今山东兖州府曹州。孟猪,在梁国睢阳县,即今河南归德府虞城县。被,是余波所及。

豫州之泽亦有四,曰荥、波、菏泽、孟猪,往时尝有泛滥之患。今荥、波二泽,既有蓄泄,又导菏泽之余波以入于孟猪,而孟猪亦能容受。盖豫州之泽无不治矣。

厥土惟壤,下土坟垆。

壤,解见“冀州”。坟,解见“兖州”。垆,是疏。

豫州之土,在高处的,其性柔细;在低处的,其性坟起而疏松。不言色者,其色杂也。

厥田惟中上,厥赋错上中。

豫州之田,居中上为第四等。其赋居上中,为第二等,而年份不同,间出第一等。赋高于田者,亦以人功修也。

厥贡漆、枲、絺、纻,厥篚纤、纩,锡贡磬错。

漆,解见“兖州”。枲、絺,解见“青州”。纻,是苧麻,其皮可绩以布。纤,解见“徐州”。纩,是细绵。磬错,是治磬的错刀。

豫州之贡,有漆、有枲及、纻等布。其入篚者,有黑经白纬之纤,与精细之纩。其待锡命而后贡者,有治磬之错。盖磬错非常用之物,故不制为常贡也。

浮于洛,达于河。

豫州去冀州最近,以河为界。其入贡之道,东境径自入河,西境则浮于洛而达于河。达河,则达帝都矣。

以上都是经理豫州的事。

华阳、黑水惟梁州。

这是定梁州的境界。

华,是西岳华山,在今陕西西安府华阴县。黑水,旧志出张掖郡鸡山,在今陕西肃州卫地方,流入南海。

禹既分了梁州,遂定其境界。东至华山之南,西至黑水,这地方都属梁州,即今四川、云南及陕西之汉中府、阶州皆是。

岷、嶓既艺。

岷、嶓,是二山名。岷山,旧志在蜀郡湔氐道西徼外,即今四川成都府茂州。嶓冢山,旧志在陇西郡氐道县及西县,即今陕西巩昌府秦州,并汉汉中府沔县地方。

岷、嶓二山,乃江、汉发源的去处,自禹功既施,于是泛滥之患尽去,而稼穑之功可兴。二山之间,其地皆可种艺。岷、嶓艺,则江汉之上源治矣。

沱、潜既道。

这沱、潜二水,是江、汉别流之在梁州者,与荆州的不同。梁州之沱有二:其一,旧志在蜀郡郫县,即今四川成都府郫县,西流入江;其一,旧志在蜀郡汶江县,即今成都府灌县,东流入江。潜亦有二:其一,旧志在巴郡宕渠县,即今四川顺庆府渠县,西南流入江;其一,旧志在汉中郡安阳县,即今陕西汉中府洋县,西南入汉。

沱、潜二水,乃江汉分出的支流,禹都加浚治,于是二水各有所归,或入于江,或入于汉,而无不顺其道焉。沱、潜道,则江汉之下流治矣。

蔡、蒙旅平。

蔡、蒙,是二山名。蔡山,在今四川雅州。蒙山,在今雅州名山县。旅,是祭山之名。

蔡、蒙二山之间,沬水经流,其势漂疾,向尝为患。今水土既平,于是遂行旅祭之礼焉。二山平,则凡土之高者无不治矣。

和夷厎绩。

和夷,是地名,在今雅州地方。厎绩,与“覃怀厎绩”同。

言和夷地平而险远,尚以水患,难于成功,今则可以经略,可以耕治,而亦致有功绩焉。“和夷厎绩”,则凡地之平者无不治矣。

厥土青黎。

黎字,解做黑字。

言梁州之土,其色青黑。不言性者,其性杂也。

厥田惟下上,厥赋下中三错。

三错,是三等样间杂。梁州之田,居下上为第七等。其赋本居下中,为第八等,间或一年进而为第七等,间或一年降而为第九等,共有三等。盖地力之厚薄不同,而年岁之丰凶亦异,所以随时制赋,不遽定为常额也。

厥贡璆、铁、银、镂、砮、磬,熊、罴、狐、狸织皮。

璆,是玉名。镂,是刚铁可以刻镂的。磬,是石磬。熊、罴、狐、狸,是四兽,其毛可织以为罽。如今毡褐之类,以其织成而贡,故叫做织;其皮可制以为裘,以其未制而贡,故叫做皮。

梁州所贡之物,有璆、铁、银、镂、砮、磬,皆可以制器用者;熊、罴、狐、狸之织与皮,可以为裘褐者。

西倾因桓是来,浮于潜,逾于沔,入于渭,乱于河。

西倾,是山名,旧志在陇西郡临洮县,即今陕西洮州卫。因,是循。桓、潜、沔、渭都是水名。桓水,出西倾山之南。今洮水出于西倾,流经临洮府界,谓之恒水,疑即桓水也。潜水,即沱、潜既道之潜。沔,是汉沔,在今陕西汉中府褒城县地方。横截渡河叫做乱。

梁州西南境之贡道,自西倾山之南,循桓水而来,至葭萌县,即今四川保宁府昭化县地方。浮舟于潜水,至晋寿县之界,即今保宁府广元州地方。其间为漾枝津所阻,水道不通,遂舍舟登陆,至汉中府地方。又下汉沔,从汉沔北行,至陕西西安府武功县入渭。从渭东行,至西安府华阴县过河。冀州在河东,故必过河以达帝都也。

以上都是经理梁州的事。

黑水、西河惟雍州。

这是定雍州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