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永恒的爱人2

犬养生接言:“附近北广岛町内,有个帮派叫作千叶馆,馆主叫做金田中二,独霸那片区域。要是由他们出手,必然万无一失。”柳生一夫应允这事,指令秘书:“你去拟写一份合同,把他们负责人找来谈一谈。要是愿意,就把合同签了,钱不是问题。”犬养生点了点头,看了柳生右君一眼后,快步而去。

当夜,犬养生草拟一份契约。翌日前往北广岛町,来到那家千叶馆,拜会馆长金田中二。两人关在密室内商量勾当。金田中二把合同看过一遍,欢喜道:“阁下放心,请转告柳生先生,金田欣然受命,必能做好阁下交代的事。”双方一拍即合,谈得满意。金田中二随着犬养生来到大厦议会室,对事主致了哀礼,双方便谈雇佣价钱。金田中二道:“为了给柳生先生消除心中隐患,我方建议是一百万美元。不出一个月,必然会把首级献在面前。”

柳生一夫道:“事做好了,钱我自然会给你。不过老夫不想看见死人,你去把他活捉带来。”金田中二点头:“我有计划,请柳生先生尽管放心。”便率先签了合同。柳生一夫是个做大生意的人,懒得去翻看这种无聊合约,便用钢笔签了合同,盖了印章,彼此各执一份,以做交易凭证。柳生一夫意在荒木,不想祸害无辜之人。担心金田中二下手不知轻重,便让柳生右君在侧监督,一同把荒木诱捕。

金田中二吃了一顿午饭,与柳生右君回到千叶馆,立刻召集手下头目开会商讨。他手下有两名彪悍干将,一个叫作川岛明,一个叫作藤原海。后者曾在机场途中刺杀荒木,却是柳生右君私下里遣派。两人听了馆主吩咐,先派人前去踩点找人。不日后,起程齐往东广岛捉人。

此时荒木因伤未敢归家,那二人径直闯入屋中,把美江子绑来馆中,投进地牢里,威胁她说出荒木下落。江子早已视死如归,任凭二人逼问,嘴里也不吐露一字。

川岛明脾性暴躁,毫无耐心,挥手要往江子脸上打。藤原海拦住他,劝道:“事情不在她身上,折磨一个女人,有辱男人气节,不要这样做。”川岛明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办?”藤原海道:“馆主说了,我们要引蛇出动,把荒木引诱过来,献给柳生先生,这才是任务的核心。”川岛明道:“柳生先生既然与荒木有杀子之仇,为何不让咱们直接替他杀了,反而要留下活口?”藤原海道:“不太清楚,我只知道荒木是个不简单的人,咱们必须要小心行事,不可大意轻敌。”川岛明满面不服,故意把手上铁棍敲得叮当响。

江子看着二人,冷笑道:“你们两个无耻之徒,没有本事对付荒木,却来绑架我一个残废女人。男人的气节,早被你们两个蠢猪丢光了。”藤原海脸色沉静,不做争执。他或许是因为曾被荒木饶过一命,因此对着江子颇有些愧疚。

川岛明却是个急性莽夫,闻听江子如此冷言蔑视,心中窜出野火,指骂:“你这贱货,真以为我会害怕荒木那小子?他要是敢来,我便用武士刀斩了他。”江子道:“就怕你没那个本事。”川岛明大怒,挥手便打江子一个巴掌。藤原海呵斥:“你干什么要打她?都说了不关她的事,你斯文一点好吗?”

川岛明其实与荒木无怨无恨,只因欠了一笔外债,拿不住荒木就得不到馆主的分红,这才急如火燎。被藤原海劝了几句后,熄灭了怒气。江子自是不允许他们把自己当作诱饵,钓来荒木。心中想定一个主意后,面上故作害怕,怯声道:“你们不要乱来,不要杀我。”藤原海道:“只要你好好合作,那我们就把你放了,绝不为难。”江子忽言又止,犹豫不决。

川岛明原本以为江子不怕死,适才却又听她极力求饶。心想,若多用一点恐吓手段,那就奏效了。便从腰间掏出一把雪光匕首,在江子面前晃影,咬牙切齿道:“你明明知道荒木藏在哪里,还敢嘴硬不说。你要是老实交代清楚,我还可以留你一条性命。如果你还要倔强,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把你的脸划成丑八怪。”江子吓得一脸苍白,连连挥手。藤原海不耐烦道:“川岛,你很喜欢调弄女人吗?快把刀收起来,小心出现意外。”川岛明道:“你放心,我知道拿捏分寸。”

江子不断示怯求饶,川岛明不知其意,只当江子害怕至极,便把尖刀在她面上滑走,又把刀逼住她喉结,呵斥:“还不老实交代,看我现在就把你的舌头割掉。”藤原海皱眉:“川岛,你怎么能不听劝告,还要变本加厉?出了事你要负全责。”川岛明刚一回头,突然右手往肉里推进,尖刀刺穿了江子的喉咙,鲜血溅在他手上,惊得他连忙抽出刀来。乍的一看,江子已无气息。地牢里突然陷入一种寂静,静得能听到墙角滴水之声。

藤原海惊骇不已,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川岛,你怎么可以把她杀了,是谁允许你这样做的?”川岛明看着手中血刀,神情变得慌乱,摊手道:“我刚才只是想吓一吓她,没想到她会自己撞死在刀尖下,这不关我的事。”

藤原海本就心头有愧,这下又亲眼看到江子死在自己面前,不禁勃然大怒,狠狠拽拳将他一顿爆打。川岛明也知自己犯下大错,没敢动手反击。藤原海厉声指骂:“你真是一头蠢驴、傻鸟。我三番两次叮嘱,叫你不要动手动脚,以免发生意外事故。你不听劝,现在闹出了大事,看你怎么去对柳生先生交代情况。”川岛明满脸惶恐。

藤原海打骂了他一顿,当下也无可奈何,只得教人把江子装进尸袋收敛,放到冰库里贮存。柳生右君与金田中二正在室内畅快饮酒,庆贺首步计划成功。两人走进门来,把头紧紧低下,各不说话。金田中二喝下一杯酒,问道:“你们审问了这么久,美江子肯不肯合作?”柳生右君道:“就算美江子不肯合作,只要有她在手上,不怕荒木那家伙不来自投罗网。”金田中二得意洋洋。

藤原海面色为难,嘴里支吾道:“美江子……她已经走了!”那两人尚在欢喜碰杯,不想听到这话,面色嘎然止笑。金田中二疑问:“她走了?什么意思?”藤原海道:“她自杀了。”柳生右君惊讶:“这是怎么回事?美江子只是一个人质,又不是凶手,是谁让你们杀死她的?”金田中二厉问:“她是怎么死的?”藤原海撇了一眼川岛明后,默不作声。柳生右君拍桌起身,愤怒道:“金田馆主,你们干出来的好事。荒木要是把这事告知警察,让媒体传扬出去,败坏了我柳生家族颜面,你们一定会付出代价的。”

金田中二脸色惊变,狠狠两记耳光打在二人脸上,大骂:“你们两个混蛋,都干了些什么,怎么能让人质死了?藤原海,你快说是怎么一回事?”藤原海便将地牢事情如实说出。川岛明跪下道:“是我失手不察,请馆主责罚。”柳生右君叹一口气,走出去给父亲通报此事。

柳生大厦议会室里,柳生一夫接听了儿子电话,闻听美江子死亡的事,瞬间勃然大怒,痛骂金田中二是头蠢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心中寻思:“荒木得知这个消息后,岂能不约高手前来报仇雪恨?”因此在大厦里外布置岗哨,从黑市购买许多武器弹药,又花钱雇来一批安保人员,用以保护大厦安全。

金田中二被柳生一夫狠狠臭骂后,心头又惊又怒,就拔出武士刀来。藤原海劝阻:“馆主,事到如今,责怪川岛也没用,该想办法弥补这个过失才行。”金田中二闷叹几声,把刀敲着桌面,指道:“一个残废女人都看不住,你们真是废物。你们知道荒木是什么人吗?他身经百战,骁勇过人,比那个大熊满还要厉害。咱们一次拿不住他,若让他先杀过来,千叶馆只怕会有灭顶之灾,你们说这该怎么办?”川海岛斩钉截铁道:“我有办法应付,我不信他是什么三头六臂,我要亲手用武士刀解决他,弥补我的过失。”金田中二道:“川岛君,你若能亲手杀死荒木,弥补错误,这也算是大功一件。就看你如何将功补过了。”便把桌上那柄利器收回剑鞘,赠递与他。川岛明接过刀来,返身出门。

再说荒木自从在车库逃过一劫,因为身上有淤青伤痕,不便回去与江子见面,因此住在外面歇息,待到淤青伤肿复原后,方才开车返回。来到家门院外,已是晚上十一点。荒木走下车来,看见地面遗留一些纸片,捡起来看,上面有江子字迹,又见屋内一片漆黑,寂静无声,心中顿时有了不祥的预感。他回车上穿着防弹衣,手持一把勃朗宁,左观右望,小心走进院子。一脚把门踹开,里面突然射出一串火光子弹。荒木急忙躲避,抬手回击数枪,击毙了刺客。闪进大堂里看,屋内一片狼藉,心中更是焦虑不安。脚步正要探入江子房间,又见厨房里窜出两个机枪手来,一片雨点般射击。荒木钻进房间,却从密室里绕在身后,击毙这两个机枪手。

荒木待要搜出屋中其他刺客,忽见大堂灯火明亮,房间里走出川岛明。他肩挑两柄武士刀,冷眼走来面前。荒木担心还有其他杀手,便扫视房间动静。川岛明道:“不用找了,他们已经命丧枪下。你果然有好手段,难怪柳生先生那么担心。”

荒木把枪指问:“你是柳生家的杀手?”川岛明怕他知道真相后会立即开枪,不敢正面回答,只说:“我叫川岛明,是我三天前抓走了她,然后献给柳生先生。”荒木道:“你不怕我一枪打破你的脑袋?”川岛明冷笑:“我已经等你很久了。你我都是练武之人,今夜不许用枪,我要与你公平绝斗,解开这段恩怨。”

荒木此刻不知江子已经遇害,又见这人面貌陌生,问道:“你是柳生一夫什么人?”川岛明道:“我与柳生家无关。”荒木道:“那我们之间有何恩怨?”川岛明道:“你等会就知道了。来吧!公平争斗,我们用武士方法来决胜负。”他把一柄武士刀扔来,荒木接过手后,把枪扔了,拔出利刃紧握。川岛明也不多言,怒喝着声,挥刀来砍。荒木见他气势疯狂,也不敢轻敌。两个汉子来往对攻,把刀激砍了三五十合。川岛明不是对手,身上被刀划开好几处,一身鲜血淋漓。

荒木见他受了重伤,把刀放落,说道:“你要是如实交代江子的下落,我可以饶你一命。”川岛明失血过多,浑身都在颤抖,叹气:“你的刀法很好,果然名不虚传。我若告诉你真相,你会尊重我吗?”荒木满面疑惑。川岛明缓口气,说道:“她已经死了!”荒木听得这话如五雷轰顶,往后一阵瘫软,怒骂:“你这畜生,江子与你无冤无仇,你怎么连她都不放过?”他心中怒火再也压抑不住,挥刀便要把他砍杀。川岛明急忙伸手劝阻。荒木见他已在奄奄一息,不值得去杀。悲愤交加之下,就把刀去砍家具,气得仰面惨叫。

川岛明敞开胸膛,把利剑刺穿了自己胸口,倒在血泊之中。荒木瘫软在地,痛哭不已。邻家秋野大妈已知这事,听他哭得极为悲惨,料想是江子遇害了,也暗自悲伤落泪。她打电话通知吉生三男过来,自个也来到屋里劝导荒木情绪,帮着收拾江子生前的遗物。

吉生三男闻听这个消息,急忙带人开车赶来,到时已是凌晨一点,入门看见地下有四具尸体,便叫小弟拖出去埋了。他见荒木坐在房间里发呆,看着相片悼念。往常鲁莽的他,此刻却变得异常冷静。流了一场无声泪后,在房内整理遗物。

吉生三男在**一阵摸索,从一个海绵枕里捏到一件硬物,拿出来一看,是一封密信。信封正面写着:致荒木君手启。他见荒木此时精神恍惚,不敢再让他受这刺激,就把信放进怀里。他抹着眼泪,哀叹:“荒木,我们先把尸体要回来吧!”荒木抱头哭泣。吉生三男道:“明天我去千叶馆,把江子的尸体带回来安葬。你虽然给了她不幸的过往,但也给了她真诚的感情。她一直都很爱你,我相信她无怨无悔。”荒木哽咽道:“明天我们一起去。”

吉生三男难忍心头恶火,从怀里掏出手枪,怒叫:“这些狗杂种,欺人太甚,竟把一个无辜女人来狠心杀死,我与他们势不两立,此仇必报。”荒木道:“江子已经不在了,我也不想苟活人世。你也不要再说报仇二字,过好你以后的生活,让这些恩怨随风去吧!”吉生三男见他已是心灰意冷,遂也不想再说什么狠话。

荒木吩咐一些事宜,把存折给了他。走进浴室里放水,欲洗净身上的戾气,以便死后能去寻找妻子。江子是他心中唯一的牵挂,无上的爱妻。自己虽然不懂如何去敬爱她,但是内心从未有过背叛之念。此刻失去了江子,便如同丢失了灵魂一般。

再说千叶馆中,金田中二也因此事而耿耿不悦,又得知了川岛明被杀的消息,认为狂风暴雨不久便会来临。就在道馆里外加强了严实防备,做到未雨绸缪。千叶馆数十名会员都在戒严,守卫老巢。金田中二与柳生右君在大堂里对饮闷酒,各自忧心不安。柳生右君道:“听说荒木那厮,可不是个好惹的人。他身经百战,身边又有许多高手兄弟。不知馆主有多少把握可以对付他?”金田中二道:“我尽力而为,只要他还是一个血肉之躯,子弹总会消灭他的。况且美江子还在我的手上,难道他就不想来要回去安葬?”柳生右君道:“我们这样做,是不是太无人道了?美江子都已经遇害了,馆主还要拿她的尸体去作威胁。这事要传出去,那还算是男人吗?”金田中二反问:“不知柳生少爷有何建议?”柳生右君道:“一不做,二不休。与其等他杀上门来,还不如先杀过去。召集馆内所有人手,去找荒木拼个你死我活。”

金田中二若有这等自信,哪里还需要拿一具尸体来作要挟?身为一个武馆馆主,被人问到这种敏感话头,他言语间只得含沙射影,另道:“当年,苏芬爆发冬季战争。芬兰有个枪王,名叫西蒙.海耶,一个人猎杀七百四十多人,震惊整个世界。朝鲜战争期间,中国战士张桃芳,也用一支步枪,击杀两百一十四人,同样赫赫有名。还有二战期间,德国一个神枪手马库斯,一个人击毙三百四十多人,他们目今还在人世。至于美国、前苏联、英国等顶尖高手,都有骄人战绩,真是令人震耳发聩。”柳生右君纳闷不解,问道:“我们只说荒木的事,你怎么突然说起狙击手了?”金田中二道:“柳生君如此聪明睿智,不知道我要表达什么含义吗?”柳生右君思虑片刻,隐隐听出一些弦外之音,答道:“馆主意思是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看得见的狮子并不可怕,看不见的猛虎才最可怕。”金田中二点头:“柳生少爷真是智慧过人。”

两人抛开烦闷之心,对饮几杯。藤原海急步入堂来报:“馆主,荒木宏文已经来了。”两人吓得身心俱惊,连忙起身道:“加强戒备,拼命迎敌,务必要把他给歼灭。”藤原海道:“他只是想要带走尸体,赤手空拳,没有携带任何武器。”金田中二听说,方才舒吐一口闷气,撤了宴席,指道:“既然这样,那就把他带到大堂里来。”藤原海闻言返出。柳生右君暗自惭愧,回避到了一侧厢房里。

藤原海去无片刻,把荒木带进大堂。只见他面色憔悴,毫无血气,生无可恋。金田中二歉个身礼,还待说话,荒木道:“我留下来任凭你们处置,请把江子的遗体交还,我让吉生三男带她回去安葬。”

金田中二敬服荒木的英雄气概,端正鞠个躬,嘱咐藤原海去把遗体从冰库里带出,让吉生先生接走回去。另外教人从财务处取出一笔补偿费用。藤原海应声去做。

荒木默默伸出双手,金田中二叫声惭愧,用钢铐锁住双腕,押入地牢里。他对荒木的到来。曾做出种种推演,却压根没想到竟会这么容易得手。迫切与柳生右君商议一番,打了柳生一夫电话,问其下一步指示。那边柳生一夫得知这事,考虑到已经误杀了美江子无辜性命,心中多少有些愧疚。吩咐不可对荒木殴打虐待,明日即与柳生右君带回大厦,另行处置。金田中二大喜,完成这笔交易,净赚数百万美元。

第二日晨,柳生右君把荒木押解回去。柳生一夫把荒木拘在一间地下房中。每日教人送来酒肉饭菜,也不逼问,甚至连房门都没上锁,荒木要逃出去易如反掌。此刻他早已心灰意冷,对死亡毫无畏惧,因此不吃饭、不喝水。如此再过几日,即便柳生一夫不来动手,他也会饿死在这。

柳生一夫听说荒木绝食已有三天,心中也颇为自责。他本想为子复仇,却间接害死了他人的无辜家眷,无疑于自己也成了一个杀人凶手,这回又有什么脸面去报杀子之仇?其实在美江子死亡消息传来之际,他便没有了这个念想,只发了一声感叹:“美江子是个可怜的女人,也是个可敬的女人!”以此来说明自己放弃报仇之意。把荒木捉来大厦,也只是企图化解两家恩怨,并不愿意再造杀孽。

他走来到地下室探望,看见荒木蹲坐在墙角处发呆,眼睛空洞无力,如同雕塑一般纹丝不动。

柳生一夫屏退大鹰郎与小木上,独自走进房间,叹气:“或许你说得对,人世间确实有太多恩恩怨怨。当你想结清这笔账,那笔糊涂账却又尾随而来。令人万分感慨!或许这就是人性,复杂多变,难以控制,不是人力可为!”荒木一言不发。

柳生一夫说了几句,见他不搭理自己,就默默转身离开。荒木忽问:“你有烟吗?”柳生一夫一愣,从烟盒里取一根烟与他,自个也点燃一支,蹲坐在他身边,说起了两家的恩怨由来。

原来在四十年前,柳生一夫是名剑道高手,与荒木宏文的父亲荒木古利,本是一对武行好友。但在一次武术剑道会上,两人却产生了激烈的分歧。柳生一夫剑术主攻,讲究一截必杀。荒木古利秀剑术重防,在于后发制人。两人各自理论不下,便决定比武夺魁。后来却是荒木古利当众赢了。柳生一夫气性刚烈,不愿服输,后又频频发起挑战。两人一来二去,把事情越闹越僵,从朋友变成了仇敌。彼此都已互相打败对方的剑术为荣,仇怨至今未消。

这对翁青幡然醒悟过来,调解开了父辈恩怨,相互握手言和。荒木死志也因仇怨化解而渐渐消失,最终选择放弃了自绝念头。

柳生一夫也十分愿意化解两家恩怨,他见荒木已在桌前喝酒吃饭,便与二人上了大楼。回到议会厅内,却见桌边坐立了几十个人,或是股东、总监、高管。众人见总裁进门来后,都没有了以往那般敬意热情,各自沉默无声。柳生一夫并未在意,只是平静走过。大鹰郎、小木上觉得不对劲,看着众人,暗中提防突**况。

柳生一夫见自个位置被柳生右君坐下了,也早预感事情不妙,便看着在座众人,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一名总监反问:“难道总裁毫不知情?”

柳生一夫把眼睛转看柳生右君,问道:“老夫还在人世,你就争抢父亲的位置,不觉得过分了吗?”柳生右君跷着腿,倚在主位,答道:“父亲今年已经七十有三了,也该退休享享清福。你应该把公司全部交给我来打理,这样也免得您老伤心劳神,对身体不好。”

柳生一夫此时算明白了,公司内正在发生剧烈篡变,儿子要来抢夺父亲权力。他也不来着急,轻笑一声后,说道:“父亲是怕你嘴大胃小,只顾着吃,却不知道撑坏了肚子,后果会很严重。”柳生右君听得满脸不悦,把桌上一撮文件举起手来,起身道:“父亲既然这样说了,那我也不必拐弯抹角。这是父亲签署的退位合同,你有签名、印章在这文件上。”

柳生一夫把文件看过一遍后,暗吃一惊。原来这与金田中二签下的一百万美元协议,竟然变成了自己的退休协定。只见协议书中写明:“签订合同之日,既将自身股份、财务、账户等,交接嫡系继承人柳生右君管理。合同即日生效,违约者将承担刑法责任。”文件最后角落处确有签名与印章。他当时以为这只是与金田中二之间交换合约,因此不加留意,提笔就签写了,却没想到里面竟是一场内外勾结的夺权阴谋。他转看了犬养生一眼,见他满面淡然自若,似乎早有预知。

柳生一夫忍住怒火,看着两班公司精干,指问:“你们也愿意这样吗?有谁不愿意,请站起来。”众人坐着不动,只有两个高管站立起身,怒目扫视众人。

按理说以柳生一夫的名望,即便真在大意之下,签了这份合约。只要众股东、法人、高管人员一致表决反对,柳生右君自然就不能篡权成功。不想众人都受到了柳生右君**,个个变得沉默无声。他扬言上位之后,将会让出一部分股权,改动现有公司条例,对高管阶层加薪升职。因此众人都想馋吞利益,早忘了老总裁提拔之恩。也有内心不安之人面红耳赤,低头哭泣。有人走出了议会厅,有人谈笑风生。只有一两个忠诚骨干起来反对,不同意老总裁下位。但反对者终究寡不敌众,瞬间成为众矢之的……

柳生一夫苦笑几声,颜面瞬间苍老许多,他仰面感慨:“人生一世,沧海桑田,怎能逃得过一个利字当头!”柳生右君道:“父亲不必悲伤,也不要怨恨我们这些晚辈。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您百年之后,这公司不也一样由我打理?所以您老好好当个太上皇,享受清福,我一定会照顾好您的晚年。”柳生一夫干笑几声,说道:“这话原本也有道理。按理说,父亲把公司交给儿子打理,这也没什么不好。可是你千万不该用这种方式来逼迫父亲下野,你这是谋权篡位,狼子野心。父亲为你感到伤心耻辱,绝不会答应你的请求。”柳生右君闻言不喜,变了脸色道:“父亲不要不知敬让,现在公司大局已定,合同已生法律效应,没什么好说的了。再者,父亲还涉嫌绑架人口,杀害人质,证据都在我手里握着。我要是宣扬出去,恐怕父亲成了杀人罪犯,晚年贞节不保。咱们父子之间,又何必要闹成这样?”

众多股东、精干,也纷纷来劝总裁顺水推舟,免得父子之间闹出破裂,日后不好见面。

柳生一夫忽然大声苦笑,叹息道:“柳生右君,为了抢到父亲这个位置,你真是用尽心机,绞尽脑汁。可你千谋万算都想不到,其实我早已经把公司所有账目股权,放在了国家安全局置管之下,已经签订了终生合同。在老夫百年之后,我的股权账户,都要被国家机构接收,用作慈善基金。所以你将会在公司里一无所得。这份合同,根本就起不了作用,不信你去试试。”他将文件摔在桌上,发出一声巨响。

柳生右君听得目瞪口呆,脑海里一片嗡嗡作响,难以相信这是事实。众人也听得大惊失色,不敢相信总裁这是一招绝后之计,狠毒且又高明。

柳生一夫拍着大鹰郎肩膀,看着众人道:“大鹰郎是安全局派来的督查士官,我让他亮出真实身份看看。”大鹰郎便从怀里取出一张军官证件、一张安全局复印文件证书。众人看得哑口无言,面面相觑。

原来柳生一夫弃武经商之后,经过几十年商海打拼,终于在广岛有了今天的名誉地位。想到自己半世创业不易,因此不想让自家后人贪图安乐,从而失去了家传武志。十年前便把自个股份签押在了安全局,死后把财产捐献社会,留个后世芳名。柳生右君本是庶出,哪里会知道这些事?年纪青青就野心毕露,急着要把父亲赶下马去,以便能控制股权财产。真是机关算尽太聪明,聪明反被聪明误。

柳生一夫看了犬养生几眼,吓得他浑身不宁。又指着儿子道:“老夫在瑞士银行私存了六亿美元,准备将来留给你做创业用资,想不到你却如此令我伤心绝望。这笔钱,也一同捐献给慈善基金会吧!他们得到帮助以后,或许更会懂得感恩世界,报效人类。”大鹰郎赞叹:“柳生先生高明大义,古贤风范,大鹰郎终身钦佩您的高风亮节。”柳生右君羞愧满面,急忙跪在膝下伏罪。

柳生一夫步伐踉跄,坐回原位。沉默片刻后,忽然起身道:“我,柳生一夫颁发最后一道命令:三个月后,公司将会正式解散。各位同仁将会拿到一笔补偿金,各奔前程去吧!”

众人都因背叛了总裁而内心愧疚不安,即便他不说这话,谁也都无颜面留下来作贱自己的人格。便纷纷起身应命,一一羞愧拜辞。柳生一夫看着地下长跪不起、谋权篡位的儿子,转头望着窗外即将落山的夕阳流泪、感叹!

荒木宏文与柳生一夫化解开了所有恩怨,死志已消,便来到火葬场,与大舅子吉生三男收敛江子的骨灰,带回家来设置灵堂。如此过了数日,吉生三男待他情绪安稳后,从怀里取出那封遗书与他看。

荒木看着美江子留给自己的遗信,顷刻潸然泪下,泣不成声。信中写道:

荒木郎君,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说明我已经不在人世间了。我会在天堂微笑的看着你,听着你念完这封信,请你一定要记住我的遗言。记得中国有句诗词:“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这是我以前就做下的抉择,所以才会忍心离开。我们都知道彼此最真切的情义,可我的腿伤永远也好不了,这一辈子只会让你心有无尽烦恼。你很疲惫,我很心痛,我们都很无奈。而在我的心中,只想让你无所忧虑,不再为我这样的女人耗费时光。我知道明天的阳光依旧明媚灿烂,可是我已然无法等到那一天。

荒木,你是否还记得那个飘缘酒吧?初次相遇,你的魅力让我为之着迷,你的勇敢让我无法抗拒。我知道爱是一种责任,所以想要为你生儿育女,做个贤妻良母。可我到底不够完整,我只是一个跌倒之后,都很难爬起来的女人。我不愿听见别人对你指点嘲笑,也不愿意让你终生为我忙碌付出。我知道你的心胸宽阔,不在意别人说三道四,可是身为人妻,我却不能坦然承受。只愿你日后找到一个贤惠的妻子,代替我的一切,给你无私关爱的温柔。

荒木,我知道此刻你会伤心哭泣,但我更希望看见你能振作身心,过好未来的岁月。我走之后,希望你能化解开与柳生家族之间的是非恩怨,不要再苦斗下去,这样毫不值得。我的哥哥吉生三男,是个头脑简单之人,希望你不要嫌弃,能够对他一如既往,帮他走上正确的路。

都说人是这个世界最贪婪的生灵,永远想把美丽珍藏到最后一刻。我的一生性格懦弱,却嫁给了一个钢铁战士,感情的世界总是让人哭笑不得。我们都有善感的灵魂,可是我们却爱得那么辛苦。无数不眠之夜,我不知道你身在何方,只能为你默默牵魂祈祷,祈望上天能够给你带去好运。我知道你是一个走遍世界的旅客,而我却让你有了压力,有了心结。如果没有了我,你是否会轻松许多?荒木,谢谢你给了我真诚的爱,我这个傻女人,一生追求无多,所以我无怨无悔。你并没有亏欠什么,请不要为我去做任何傻事。千万珍重,珍重!

死亡对我来说,只是另一个世界的新生。为此,我看得很通彻。我不想让你活在我的阴影之中,所以我选择用一种特别的方式结束了余生。或许,我会对这个美丽的世界抱有遗憾。又或许,这只是妻子对丈夫最后一次救赎吧!

别了,我永恒的爱人,我勇敢的丈夫。愿那时间抚平你的伤痛,遗忘我的痕迹。愿你不要过于痛苦,聆听我最后的心声,让我走无遗憾。相信你我是心有灵犀的人,我的灵魂会陪伴在你的身边,陪伴着你去流浪世界,直到你我来生相遇,再续前世未了之缘。

吉生美江子遗书

一九九八年七月七日夜

荒木念完这一纸诀别信,抱在胸口痛哭流涕。为这段真情而哭,为这份大义而哭,为不幸人生而哭。他奔跑去山林里嘶喊叫吼,直到喉咙里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当夜,荒木来到飘缘酒吧,温馨回忆这段情感的起源。他清晰记得,自己遇上江子,完全出于一场偶然事件。或许这个酒吧的名字,注定两人这是一段苦恋,而这一切却又发生得如此真实。

到了凌晨两点,荒木已是酩酊大醉,吉生三男前来将他接送回去休息。荒木睡了一天,醒来时又已黄昏。吉生三男在厨房里备了一顿晚餐,正要去唤醒荒木起床,只听院外一阵车响,吉生三男走出去看,却见两个壮汉扶着一个老人下车。正是柳生一夫与大鹰郎、小木上。三人环顾几眼周围环境,提着一个皮箱,走进院子里来。吉生三男浑身杀气腾腾,从怀里掏出一把枪,拦在门口,指骂:“你这个老不死的,我妹妹已经给你柳生家偿命了,你竟然还不满意,又想来找事端?”柳生一夫低头叹气,沉默不语。

大鹰郎怕他在怒火头上开枪,急忙摆手:“吉生先生不要误会,江子小姐遇害夭折,这纯属意外事件。这些日来,柳生先生内心也很难过。这次专程前来向你道歉,希望能亲自登门悼拜。”吉生三男闻听这话,怒火消退了些,把枪垂下手来,冷眼道:“谁知道你们安了什么鸟心思?江子就是被你们给谋害的,现在她走了,你们又来登门悼念,究竟是有什么阴谋?”小木上把手中那个皮箱打开,里面全是美元,足有三百万,说道:“对于江子遇害一事,柳生先生十分愧疚。一点道歉的薄礼,还望吉生先生收纳。看在老先生一片诚心之意,还请容许我们进屋悼拜。”吉生三男迟疑片刻,终究是抵挡不住**,嘴里吐口无奈之气。

柳生一夫进大堂来三鞠躬,悼拜过了江子。小木上把那箱钱放在桌上,返身出门。荒木早已醒来,见柳生一夫前来悼拜,知他有诚心,便来挽留:“如果先生不嫌舍下贫寒,就请一起用餐。”柳生一夫点头微笑。吉生三男便去厨房添来食著、碗杯,一瓶红酒。那两个保镖自去院外等候:

荒木道:“我看过了报纸,柳生先生做得光明磊落。”柳生一夫挥手叹笑,问道:“荒木,你现在有什么打算?”荒木道:“江子生前,最想去中国游览风景。以前她没有去,现在我要为她完成这个心愿。带她去走遍三山五岳,大江南北。”柳生一夫道:“去中国散散心也好,这样也可早日平复心伤。都是老夫造的冤孽,只恨时光不可倒流。”荒木轻笑:“都已经过去了,多说只会徒添伤感,所以不必再提此事。咱们好好喝酒,也让江子知道,世上没有化解不开的怨,人间也没有永远的恨。”柳生一夫转愁为喜,三人把酒来畅饮。

某日清晨,黎明拂晓,红日欲升,光明大地。荒木背上一个旅行包,带上江子的骨灰盒,辞别吉生三男而去。这一次,他决定带着江子去远方旅行,陪她一路风雨倾述。一出悲欢离合捉弄,命运却让荒木再一次踏上去往中国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