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灵魂的记忆

澄空情绪稍微平复下来后,赵老师安静地听他述说刚才发生的事情。

等到澄空紧抿了嘴唇,赵老师明白他能告诉自己的已经都说了,便用轻柔的声音告诉他:“澄空,我相信不是悦音做的。她请我帮你想起那一夜的真相,帮你回忆父母被杀画面的时候,眼里没有说谎的神色。你相信我吗?”

澄空想相信悦音,只有通过催眠,想起自己可能看到的父母被杀的记忆,才能证明悦音是清白的。而想成功进行深层催眠,获取大脑深处、视觉神经残像的记忆,就必须信任催眠者。

“最初接受赵老师您的催眠,也是出于对悦音的信任。我愿意相信您,请您帮助我和悦音。”澄空回想起悦音的笑容,正如赵老师所说,那么纯净美好的笑颜,怎么可能暗藏谎言和杀机?

赵老师再次以时钟为催眠世界中的道具,引导澄空的记忆逆时针倒流,向着记忆更深更深处。

“很黑,到处都很黑。”得到澄空的时间和地点确认后,赵老师指引他走出那片黑暗,澄空却紧蹙眉头使劲摇头,“不行,打不开,门打不开!”

澄空越来越着急,催眠时间中的时钟加速逆转起来,随着“滴答滴答”声的加速,澄空的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赵老师觉得已经不适宜继续进行深层催眠,正想唤醒澄空,那道阻碍了澄空回忆的房门,突然开了。赵老师意识到,因为刚才时间逆流速度加快,澄空的记忆可能已经到了更久之前的夜晚。

“有人在哭喊!”正当赵老师以为澄空在更久之前的夜晚不能看到和父母被杀案有关的记忆,想进行调整,澄空突然大喊起来。

“黑暗中,有人在喊救命,你一步步朝着声源走去,是哪里发出这个声音,看到了吗?”赵老师放低声音,尽量不打乱澄空此时的记忆波动,让他能够顺利到达最深层的记忆点,清楚描述出所有画面。

“走廊地板很冷,有人在哭,喊着‘哥哥’,声音是从某个房间传出来的。”渐渐清楚的触感,让眼前的一切变得清晰起来。

爸妈房间的门敞开着,房间里空****的,谁也不在。

无助地喊着“哥哥”的声音断断续续从走廊尽头的另一个房间里传出来。澄空赤着脚,无声无息走向那个房间。

困乏的睡意突然袭来,澄空使劲摇晃脑袋,冰凉的感觉通过脚底的肌肤渗入身体,刺激着澄空的意识,为他驱散睡意。

“不能睡,必须保持清醒去看清楚那个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事。快到了,澄空,你已经到了传出呼救声的房间门口。”开始为澄空做催眠治疗的时候,赵老师已经知道澄空少年时代患过梦游症。此时澄空的记忆回到了患有梦游症的时期,很可能会受到梦游症的影响而产生睡意。

“房门虚掩着,不,能看到房间里面的情况……”妹妹充满绝望神色的眼睛正望着自己,满是泪水的脸正对着自己,无助地大喊着“不是我偷的”、“哥哥救我”!那个狰狞的面容,依旧指着她,用各种最难听的话语咒骂她。

“你这个野种,你这个不祥人。把我的金表藏到哪去了?再不拿出去,别想有好日子过。”

澄空觉得喉咙被尖利的刀片卡住般疼痛,悲鸣的声音在脑海里一直盘旋不散。

小时候去野外郊游,全家人在清澈蔚蓝的天空下留下了合影。

一张苦瓜脸的自己、笑容灿烂可爱的夏忆、笑容勉强的母亲,父亲的脸,和那张扭曲的恶魔脸重叠在了一起。

那个金表,他记得,父亲悄悄藏起来的!为什么他要诬赖夏忆,要用那么多恶毒的话伤害她?

从澄空心底涌出的悲痛和愤怒的红色火焰焚烧起来,整片蓝天被火焰侵蚀,那张合影化为黑色灰烬。

赵老师怕澄空被疯狂的怒火啃噬了心智,慌忙将他唤醒。

看着睁开眼睛后,泪水更是止不住地流溢出来的澄空,赵老师为难地告诉他:“澄空,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痛苦。但我还是要向你确认一下,你是否想起了和案件有关的事情?”

没有伸手擦拭泪水,任凭热泪不停滑落的澄空答非所问:“赵老师,我好像回到了8年前。那时候,我的梦游症还没好。每个黑夜我都被当成犯人一样锁在房间里。只有母亲出差的那一夜,我自由了。”

澄空想告诉悦音,自己又想起了很多快要忘记的事情,关于父母的,关于自己和妹妹夏忆的。可现在没办法向悦音诉说,只好向唯一的听众——赵老师倾诉。

“夏忆是2岁大的时候才到我们家来的。我几乎快要忘记了,其实没必要记住这种事情,在我心里,夏忆就是我的亲妹妹。对了,把夏忆抱回来的妈妈也一直说‘这是我的女儿’,最终说服了父亲。爸妈偶尔会吵架,气头上乱说话的时候,爸爱拿夏忆的事来说。爸怀疑夏忆是妈旧情人的女儿,甚至说是妈跟别人的私生女,妈当然很生气,还拿硬皮装的侦探小说砸到爸身上。”由于患梦游症的时候吃了不少药物进行治疗,让这些记忆变得模糊不清。

偶尔分不清楚脑海中浮现的画面是梦境还是真实,澄空会选择将美好、快乐的画面划分到真实里去,而将不愉快、争吵哭泣的记忆一股脑定义为恶梦。

烙印在灵魂里的记忆,沉睡已久,终于从自己走近它们的脚步声中醒过来,如剥去纯白皮肤露出血淋淋肉体的兔子,生动残酷地呈现在自己面前。

“赵老师,作为心理医师和催眠师,未经被催眠者同意,是不能向第三者泄露催眠内容的,对吧?”澄空边从躺椅上站起来,边用双手抹去脸上的泪水,坚定地望着赵老师,直到她弯着眉头点了点头。

8年前那一夜之后,到现在为止的生活都是真实的,并不是梦境。自己和夏忆在那个家真实地一起生活了8年,但澄空突然觉得这8年间的夏忆都是假的,是一个长得和夏忆相同的人偶而已。

经历那种地狱般可怕的灾难后,夏忆怎么可能还是前一天的夏忆。在那种彻底绝望和丑陋的黑夜后,幸福和美好怎么可能存在。这8年的时光,自己所感受到的光明和快乐,一定都是假象。

红灯亮起的路口,澄空望着开始倒计时的数字,直走是回家的方向,拐弯是到警察局去的路口。

随着倒计时的红色数字从两位数变成一位数,澄空眼前快速闪现一幕幕模糊的画面。睁开眼睛,手中握着沾满血迹的刀,父母浑身鲜血躺在**,火车急速飞驰,那把刀幽幽沉入漆黑深海……

海水如猛兽咆哮着,暴雨倾盆而落的时候,雨幕朦胧中,夏忆嘴角泛开了冷冷的笑容。

“喂!快点开车啊!”不满的抱怨声和催促的喇叭声覆盖了海浪声和暴雨声,澄空回过神来,映入眼帘的已经是绿灯和倒计时的绿色数字。

直到澄空的汽车拐弯消失在路口,喇叭余音还未散尽。汽车一路向警察局飞驰,澄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亲口对悦音说“我相信你”。

警方鉴定人员争分夺秒解析高辉喝下的酒的成分,将检测报告交到警察手中后,警察马上通知医学院各实验室仔细检查是否丢失了氰化钾。

“有医学基础的人,安全地加工氰化钾,再将其带出去并不困难。加上这支你落在酒吧里的钢笔,上面确实有你的指纹。而且,从你储物柜里找到的刀上也检测出宋绍峰和李芳的血液反应。孙悦音,请你坦白交代实情。”警察将检验报告和装在透明袋子里的刀放到桌面,悦音坚持摇头否定,表示对这一切毫不知情。

“我怎么会杀了澄空和夏忆的父母,还有高辉呢?我是今天才从你们口中知道自己身世的啊。不,我觉得你们搞错了,我是江汉城和江月琳女儿这件事一定搞错了。我父母的名字是孙军和刘晓青。”悦音无法形容这一下午的心情,对她来说,这何止是一个下午的时间,简直就是漫长而难熬的时光。

“你的养父母,孙军和刘晓青现在也在警察局内,他们已经承认,你是18年前从孤儿院领养的孩子。领养你的时候,他们还有些担心你腰部那个特别的胎记会被人认出来,但孤儿院的工作人员告诉他们,你父母双亡后,他们才放心收养了你。而根据孤儿院工作人员的说法,梁晨生自杀前送到孤儿院去的孩子,腰部确实有月亮形状的胎记。所以毫无疑问,你就是江汉城和江月琳的女儿。”

年轻的警察急于想确认真相,还想继续说什么,被年长的上司拉住。

经验丰富的警察从刚才就格外留神观察悦音的表情。他细心地注意到,当年轻警察说出悦音真正身份的时候,悦音神色有些恍惚。

发现上司蹙起了眉头,年轻警察又看看一脸茫然失措的悦音,心里不禁揣摩是悦音演技太好,还是她所说的都是实话,对身世真的毫不知情?而且,刚才他们一直避开不谈最重要的凶器上没有查到任何指纹的疑点,是希望用已有的证物让悦音坦白承认犯下的罪。

“问话还没结束,你不能进去的。”询问室外传来骚乱声,年轻警察开门查看是怎么回事,惊讶地发现澄空不顾同事阻挠,拼命向冲进询问室。

趁着询问室的门被打开了一道缝隙,澄空边努力挣脱拦住他的警察边朝里面大喊:“悦音!我相信你!我相信你说的话!”

警方怀疑是自己杀了宋绍峰、李芳和高辉;自己不是爸妈的亲生女儿;自己的钢笔竟然在杀人现场;染血的杀人凶器竟然在自己储物柜里。

当无数的残酷事实如冰冷可怕的巨浪朝自己打过来,一次次将自己吞噬淹没的时候,澄空的声音无疑就是空寂深海中的救生圈,让悦音得到将这些浑浊的浪花推开的勇气。

“如果你是无罪的,不止宋澄空和你养父母会相信你,警方也会还你清白的。所以,希望你好好配合我们,把能想起来的疑点提出来。例如谁能拿到你储物柜的钥匙?你的钢笔是从什么时候,在哪里丢失的?”年长的警察声音和蔼却不失严肃地提醒悦音。

爸妈视自己为亲生骨肉,即使现在自己被怀疑为亲生父母报仇,他们还是深信自己,马上为自己请来最好的律师。更让悦音感动的是,澄空竟然也愿意相信自己。悦音用手背擦去泪水,点点头,抬起坚定的目光,将自己能想到的线索全部告诉警察。

夏忆赶往医院途中,又被惊慌失措的导师叫去医学院帮忙检查实验室里有没有丢了药品。临近傍晚时分才到医院,找到顾燕的病房,却没有看到江俊。顾燕静静地躺在病**,脸色十分难看,但看起来还不知道高辉的死讯。

病房里不时传出病人难受的呻吟声,护士和医生脚步匆匆在走廊上来来往往。

夏忆回想起高三填报志愿的时候,江俊惊喜地拍着自己肩膀说:“我就说夏忆你外冷内热,表面上对人冷淡,其实心里还是很有热情的。没有一颗对人类充满希望的热心,是不会报读医学院的。”同样报读医学院的江俊,确实是抱着这样的理想选择了医学,但自己不一样。

如果说江俊学医是为了抓住求生的希望、拯救更多的生命,那自己学医则是为了更靠近、更习惯死亡。

进入医学院不到两年,夏忆已经学会不为任何死亡落泪。在夏忆看来,死去的病人们,终于得到解脱,再也不必醒来忍受各种折磨。

真正的地狱,永远是清醒着在恶梦中挣扎。

总是爽朗微笑,乐观积极的江俊,现在也被拉入恶梦中了吧?终于在医院僻静的角落找到满脸泪水的江俊时,夏忆以为早已麻木的心还是抽疼起来。

“警方刚刚从高辉喝的酒里检测出氰化钾,现场找到的钢笔上也有悦音的指纹。至于杀害我父母的凶器,倒是没有留下任何指纹。”夏忆觉得这一刻没有任何话语能够真正安慰得了江俊,与其说些漂亮话,倒不如把掌握的情报告诉他。

听着夏忆的话,像是宣判悦音就是杀了那么多人的犯人。江俊使劲抹去泪水,摇头告诉她:“我不信,悦音不会杀人的。我们三个是最好的朋友,悦音不会做这种让我们憎恨她的事。”

“好朋友?”夏忆带着嘲讽的语调,难过地望着江俊。

明明被亲父母欺骗、背叛了那么多年;明明现在很可能被他所谓的好朋友杀了亲生父亲;为什么还能那么单纯地相信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夏忆不知道是为这样的江俊感到难过,还是为8年来无法相信和接受任何感情的自己而难过,泪水不自觉地便流淌下来。

江俊冰凉的手指轻轻拭去夏忆脸上的泪水,一脸心疼地安慰道:“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无论接下来要面对多少残酷的事,至少你还有我,还有澄空哥。”

夏忆记不清楚这是第几次在江俊面前落泪,惶恐的是在江俊身边,自己总是无法藏好心底的脆弱和真实情绪。

“江俊,很多人以为自己还拥有很多,所以直到失去一切才痛苦不已。如果一开始就认清楚什么也没有,或者说不要奢望得到任何东西,不曾有过希望便不会绝望。我不希望你变成一个绝望的人。”夏忆第一次主动抱住听得一头雾水的江俊,轻声说了句“再见”,便起身离开。

江俊被夏忆一番话弄得云里雾里,担心地想追赶上去问个究竟,口袋里的手机传来急促的铃声。

导师慌慌张张地把警方要求检查实验室药品的事情告诉江俊:“我们实验室里,好像真的有氰化钾吧?刚才让夏忆过来帮我检查,她说没丢东西,可我还是放心不下。平时实验室我都交给你帮忙管理,只有你最清楚,找时间回来检查下?要是孙悦音真的偷了我们实验室的氰化钾去杀人,我们也有麻烦吧?”

“好的,我跟妈妈交代点事情就过去检查药品。”江俊收起手机,明白现在不是哭泣的时候,还有很多人事情需要自己去做。

回到病房,将高辉被杀的事情告诉母亲,母亲的反应完全在意料之中,悲伤又自责。而关于她的病情,当江俊躲起来哭泣发泄情绪的时候,她已经从医生那里得知。

“是报应啊,小俊,这是我和高辉应得的报应。”顾燕说着便想扯去手上的输液器,拒绝接受治疗,说什么要和高辉一起接受惩罚,以死赎罪。

“妈,你错了,能够责怪你们只有死去的江月琳和江汉城,而能够给予你们应有惩罚的是法律的审判。死亡只是逃避,而杀害更不是解开愁怨的方法。爸已经死了,我能做的就是遵守和他的承诺,好好照顾、保护你。”江俊按住母亲的手,为呼吸变得急促的母亲抚背顺气。

哭得两眼红肿的顾燕,迷蒙的眼睛忽然闪过惊讶的光彩,紧紧拉住儿子的手追问:“小俊,你刚才,喊他‘爸’了?你肯认他这个爸爸了?”江俊坚定地点点头,又耐心劝说了母亲一阵,待到她情绪平稳了些,才匆匆赶去医学院实验室。

为了宣布和立扬的合作关系彻底结束,高贤特意告知立扬,孙悦音才是梁晨生送去孤儿院的孩子,孙悦音已经作为谋杀宋绍峰、李芳和高辉的最大嫌疑人被逮捕。

立扬的如意算盘被打乱了,但冷静一想,就算孙悦音才是梁晨生送到孤儿院的幼女,并不代表宋夏忆就是宋家亲生女儿啊。虽然高贤说夏忆和兰姨单独聊了一会,除了孙悦音的身世,其他事情他也不知道,但立扬始终相信小菲的话。

“小菲!只有你能帮我了!和我一起到宋家去,揭穿宋夏忆是18年前和孙悦音同时被人送到孤儿院的另一名幼女!”立扬焦急地拉住小菲的手,像溺水者拉住救命稻草一样,用恳求的目光望着小菲。

如果立扬真的溺水,就算要自己付出生命去救他,小菲也义无反顾。

但现在死死抓住自己的立扬,并不是处于生死一线的危机中,而是贪婪的想飞得更高。

然而自己不过是一个轻飘飘的气球,总是随着立扬这股风摇摆的气球,根本没有能力带他飞翔,最终只会害他跌得更深伤得更重。

“立扬,在小巷里,又冷又饿的时候遇见你,你牵起我的手时,我就觉得很满足了。那种心情到现在也不曾改变。宋家的公司,本来就不属于我们,安分踏实、轻轻松松地当好一名员工,难道不好吗?”小菲的劝说,在立扬看来是胆小怕事、不求上进的消极想法。

在立扬的坚持下,小菲还是陪着他一起来到宋家。

立扬见夏忆还没回到家,忙让小菲将18年前在孤儿院所见的事情告诉澄空:“一开始我以为夏忆是梁晨生送去孤儿院的孩子,当然,总经理夫人一定也是这么以为才收养了她。没想到,孙悦音才是梁晨生送去的孩子,被另一对夫妇先领走了。”

“宋夏忆不是你的亲妹妹,这件事,你应该早就察觉到吧?还是不记得了?不可能啊,那时候澄空你也有5岁了吧?”立扬疑惑地盯着一直安静听他们说话的澄空。

澄空抬头望一眼大厅墙壁上的时钟,那就是自己在催眠过程中看到的时钟,因为当时从自己房间走向妹妹房间的时候,可以看到。

时间不早了,刚打过电话回来的夏忆马上就到家,澄空忙打发立扬和小菲离开:“你们不用再说了,夏忆是我的亲妹妹,这就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事实。也请你们不要在她面前说这种话。”

几乎是被澄空赶出来的,立扬愤愤地往院子里的小树踢了一脚,小菲无奈地拉住男友劝说:“宋家的东西,都是他们兄妹两的。我们这些外人是不应该有非分之想的。”

“小菲!确实有人含着金钥匙出生,但没有注定属于谁的东西。我们只要努力争取,也能得到那些东西的!”立扬始终不愿意放弃,还是想试着拉拢外资注入来占据公司股份。

菲见一时半会也无法说服男友,只好先劝他回家,这时院子的小门被人推开,是夏忆回来了。

立扬和小菲从夏忆身边经过的时候,小菲礼貌地向夏忆点了点头以示打招呼,却被夏忆喊住:“听说你在孤儿院呆了十多年,最终受不了虐待逃出来的。有人说‘爱的越深恨得越深’,不知道你信不信这句话?”

“宋夏忆,我知道你去见过兰姨,在那打听到小菲的事了吧?有什么不满你冲着我来,别拿小菲说事。”小菲还没反应过来,立扬已经不悦地反击夏忆。

夏忆像是没有听到立扬的话,直接无视了他的存在一样,径直来到小菲面前继续告诉她:“你不知道吧?兰姨是你亲生母亲。她害怕这个事实,却将这个事实记得最深,甚至刻在灵魂深处,所以一直纠结痛苦。你现在应该比以前更加恨她吧?”

夏忆说完便得意地笑着,等着看小菲的反应。

出乎意料的是,小菲惊愣了半晌后,拦住想替她出头的立扬,对夏忆露出淡淡的笑容:“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我不想恨她,也不想埋怨和追究是谁带给我那些不幸。与其去纠结让自己产生更多仇恨的过去,不如努力想想如何创造让自己和身边的人更幸福的未来。而且,至少我现在知道,自己并不是孤儿,原来我的亲生妈妈还活着。”

“我们走吧,小菲。”立扬轻轻搂住其实浑身颤抖却还是坚强微笑着说出这番话的女友,从夏忆视野里消失不见。

就算过去发生很多不幸,就算曾经萌生过憎恨的心理,与其想着如何通过复仇让别人变得不幸,不如寻找能让自己获得幸福的方式。

小菲的话语一遍遍回响在夏忆耳旁,夏忆脸上的笑容渐渐僵冷。

夏忆久久呆立在已经漆黑一片,路灯还未亮起的小区路口,直到身后的家门打开,哥哥探出头来,温柔笑着唤自己回家。

已经回不去了,那个充满欢声笑语的家,从8年前开始就消失不见。自己不是被爱着的小公主,而是野孩子,是被父亲怨恨的存在。

得到幸福的方程式,也在那个时候永远地坏掉,无法修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