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梦魇

“你是,江汉城和顾燕的儿子?”高贤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马上指着向他们确认真相的江俊喊起来。

“妈妈一直告诉我,爸爸是为了公事出差,碰上交通事故去世的。当你们提起‘江汉城’这个名字时,我还心存侥幸地希望只是同名同姓的巧合。”可是当他们连母亲的名字也说出来的时候,江俊就知道,他们口中和别的女人私奔而出事死去的男人,正是自己早逝的父亲。

“江俊!”澄空、夏忆和悦音几乎同时喊出的声音被拼命跑开的江俊远远抛在身后。

“那孩子是你们的朋友吧?世事真是凑巧啊。”高贤看着已经消失不见的江俊,倚在庭院柱子上,掏出被压得皱巴巴的香烟盒,咬住一根烟。正准备点燃香烟,被夏忆一下拍落他没咬紧的烟,抬头对上夏忆满是愠色的眼睛。

“要不是你们非拿出十多年前的事出来说,把死去多年的人至死守护的秘密挖出来,就不会让更多无辜的人受伤!”夏忆宁愿江俊一辈子不知道父亲的真正死因,也不希望他感到痛苦。

那种知道之后并不能让人得到幸福,相反的,只会让人受到伤害的真相,还不如一辈子被蒙在鼓里。夏忆亲身体验过从谎言天堂坠入真实地狱的那份锥心刺痛,既担心江俊,却又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寺庙。

高贤看上去心情不错,并不介意夏忆的无礼,俯身捡起地上的香烟,瞄准垃圾箱扔了进去。

“现在已经知道19年前江汉城和江月琳交通事故的实情,两人一开始就打算殉情。而深爱江月琳,甚至不惜以死守住秘密,维护江月琳声誉的梁晨生不可能杀了江月琳生下的孩子。假设,梁晨生自杀前将那孩子交托给什么人。那孩子长大后得知父亲自杀的原因,甚至知道刚才我们所听到的这些真相,完全有理由会将愤怒的矛头指向李芳,对吧?”高贤认为,梁晨生没有将孩子托付给眼前这个男人,却也告诉过他那些秘密。那个受到梁晨生的委托,抚养他留下的孩子的人,肯定也知道这些事情。

“梁晨生的女儿,不,应该说是江月琳为江汉城所生的女儿,很可能在最近才从抚养人口中得知十多年前那些事情的真相,所以动了杀机?”澄空觉得,经过这么一说,这名身份未明的受害人女儿,确实有杀害自己父母的动机。没想到,看似到丧礼上来捣乱的男人,意外地给他们提供了突破性的凭据,让他们进一步确认这个隐藏在黑暗中的犯人的身份和动机。

高贤突然咧开了初次见面时一样的诡异笑容,凑到澄空身边嘀咕道:“怎么说我也是记者,找人这回事,应该比你们强。怎么样,我帮你们找出这名杀害父母的嫌疑人,将来案子破了,真相大白了,你们接受我的独家采访。”高贤想象着,自己和李芳的子女一起打造出来的案件报道,对一直否定自己采访和报道方式的李芳来说,是多大的讽刺。

“哥,我们回大厅去,法事要开始了。”夏忆一把挽住听了高贤的建议后,有些动摇的澄空的手臂,回头拒绝高贤,“我们自己也会调查,从父母被杀那天开始,我们兄妹就决心亲自查明真相,亲手抓住犯人!”

夏忆拉着澄空大步离开,作为局外人却听到了不该知道的秘密的悦音,早已不知如何是好,这时也只好跟着夏忆和澄空走向大厅。悦音脑海里不停回想着刚才那个在丧礼上大笑的男人所说的话,那名好像是记者的男人所说的话。江俊后来怎么样了,一下子很难接受吧,心理学上说,被欺骗的时间越长,知道真相的时候受到的打击越大。

当法事的经曲响起时,悦音才发现自己又犯老毛病了,怎么能用学术上的说法来想象朋友的情况呢,应该好好考虑,之后要如何安慰和帮助江俊才对。不过,眼前最重要的事,还是诚心参加澄空和夏忆父母的丧礼吧。而且,从刚才的情况看来,澄空好像也处于惶恐不安的状态。毕竟,父母是被入室抢劫的盗贼杀害,还是被对母亲带着恨意的人杀害的,差点很大呢。

悦音这么想着,不禁有些担心地往澄空所在的方向望去。这样专注地担心着江俊、澄空和夏忆的事情的悦音,并未察觉刘小菲正在她身后蹙着眉头打量着她。

小菲努力搜刮脑海里的记忆,总觉得有些地方没有记清楚。宋夏忆和孙悦音,如果真的是18年前自己在孤儿院里看过的孩子,后来分别被两家人领养的她们,只能说巧合地相识,成为朋友。

到底有什么地方很特别、很奇怪呢?小菲不禁伸手敲了敲太阳穴,几天以来都没休息好,本来就无法清晰思考的大脑,完全想不起被自己遗忘的那细微的记忆碎片。要是能全部想起来就好了,要是不需要回到孤儿院,向那些在自己看来都是青面獠牙般恶鬼的工作人员打听,便能回忆起宋夏忆的身世就好了。

尤其是那个一直无故找自己麻烦的兰姨,小菲这辈子也不想再见到她,虽然心里疑惑不解,兰姨为什么总是莫名针对自己。

当立扬开口拜托小菲回到孤儿院帮他打听,确定宋夏忆是否就是18年前被送到孤儿院的两名幼儿之一时,小菲很想拒绝。好不容易,自己终于从那个地狱般的地方逃出来,17岁的小菲从孤儿院那扇生锈的铁门里出来的时候,曾告诉自己,绝对不要再回到那个地方。

不知道父母的姓名和样貌,似乎是兰姨为自己随意取了名字,连“生日”是什么都不知道,吃的东西索然无味,永远穿着旧衣服却还要感恩戴德。18年前,那两名幼儿几乎同时被送到孤儿院后,竟然奇迹般地连续有两户人家希望领养2岁左右的幼儿。

当时已经8岁大的小菲,紧揪着脏兮兮的衣角,只听到幼儿的哭声随着汽车声渐行渐远。为什么受到眷顾的不是自己,为什么是那两名什么都不懂,生在福中不知福,被有钱人领养了还大哭大喊的幼儿?

那一切都过去了,如梦魇般缠绕着自己的不堪早已成为过去。

在那如孤儿院一样阴冷的小巷里,遇见立扬后,当他牵起自己的手说“一起去吃东西吧”的时候,小菲第一次感受到名为“温暖”的宝物。

立扬一点也不嫌弃自己是孤儿院里逃出来的肮脏的弃儿,带着自己回到他的家。比小菲年长一岁的立扬,当时已经靠自己的力量独居。让小菲住下后,立扬教会她如何在社会生存下去,如何让自己远离阴暗的小巷,走在最繁华的街市上。

只要是立扬希望的,就算要自己重回地狱也无所谓,小菲暗暗握着拳头,告诉自己一定要帮立扬确认宋夏忆的身份。

江俊已经忘记自己是如何在澄空、夏忆和悦音复杂的目光注视下逃离,忘记自己是如何逃回充满谎言的家中。一路上,泪水不停模糊视线,江俊只能使劲擦拭那些让他看不清前方道路的泪水。

父亲的忌日、每次提起父亲的时候,母亲总是一副悲伤难过的样子,说着说着还会掉下泪来。结果,母亲掉落的那些泪水,也不过是模糊真相,让自己看不清父亲对家庭的背叛,对自己和母亲的抛弃的泪水。

江俊想过不回家,让母亲担心,以此来惩罚母亲对自己说谎的事情。开着生日时母亲送给自己的车,在大街上转了好几圈,回想起父亲死后,母亲独自一人抚养自己的种种艰辛,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爱,还是回到了家门口。

为什么要欺骗自己,为什么不告诉自己父亲去世的真相,江俊希望母亲亲口回答自己。做好心理准备,推开家门的时候,却发现母亲并不在家。昨天出门之前就和母亲打过招呼,说这两天都不能回来,母亲大概一个人呆着太无聊,也出门打发时间了。

前一夜几乎没有合过眼休息的江俊,刚才又流了不少泪,只觉得眼睛又肿又酸,倒在沙发里等母亲回来的时候,便不知不觉睡着了。

“小俊好像回来了,轻点关门。”顾燕边小心脱下高跟鞋,边回头提醒身后的高大男人。男人还握着门把的手没有松开,停在门边,迟疑地向顾燕确认道:“我看,我还是先回去吧?小俊他不喜欢我到你们家里来。”

已年近45岁的顾燕化着浓妆的脸微微浮现愁容,往屋里望一眼,还是赞成了男人的提议,用歉意的口吻低声道:“抱歉啊,我以为小俊今天不回家的,那你回去一路小心开车。”男人笑着冲顾燕摆摆手,便转身退了出去,顺手关上大门。

顾燕轻手轻脚进了屋里,放下手提袋,走到沙发旁,仔细打量儿子的睡颜,不禁又皱了眉头。为了别人家的事情,把自己弄得这么疲惫和憔悴,真是个傻正直的孩子。顾燕轻叹口气,见江俊有些汗湿的刘海垂落下来,似乎让他有些不舒服地皱了皱眉,便伸手为他弄开刘海。

猛然睁开眼睛的江俊,布满血丝的浮肿眼睛死死盯着靠的很近的顾燕,把她吓得险些跌坐在地。回过神来的顾燕,心疼地抚摸儿子的眼角:“这孩子,该不是一夜没睡觉吧?还哭了?真是傻孩子,那是别人家的父母,你帮忙就是,还跟着伤心了?”

让顾燕惊恐不已的是,她这么说的时候,儿子眼角又溢出了温热的**。江俊也不知道为什么眼泪止也止不住,一想到澄空和夏忆至少知道父母真正的死因,至少能在知情的情况下为父母的死伤心流泪。而自己呢?一直在骗局里为早已记不起他为自己做过什么的父亲流泪,确实是大傻瓜啊。这些情愫拼命涌上来,眼泪便不断溢出,到最后,江俊甚至无法抑制地痛哭起来。

“傻孩子!别这样,妈妈会心疼的。是不是触景伤情了?想起你爸爸了?”顾燕抱住像孩提时一样不顾一切地哭泣的江俊,温柔地轻拍他颤抖不已的背为他顺气。

“妈妈,妈妈,为什么要骗我?您一个人背负那样的秘密,不难过吗?为什么还能替背叛我们的爸爸说好话?什么为了公司去出差才出事,什么为了照顾我们母子才那么辛苦地工作。都是谎话,对吧?都是骗我的,是吧?”江俊知道,这样对着母亲撒气哭喊的自己很幼稚,却还是控制不住地追问母亲。

顾燕为江俊拍背顺气的手悬在半空,抱着儿子的身体也一下僵住,许久才从涂抹着鲜红色唇膏的双唇里挤出发抖的简短话语:“你,你怎么知道?”

“果然是真的吧?爸爸和一个叫江月琳的女人,不仅有了两人的孩子,为了能和那女人在一起,抛弃我们,跟那女人殉情了,是吧?”江俊突然觉得自己和母亲多可悲,尤其是母亲,这么多年来,心里背负着被丈夫背叛后失去丈夫的痛苦,还要在儿子面前为那种丈夫圆谎,维护他作为父亲的形象。

而自己,听着母亲说那些谎话编织而成的关于父亲的故事长大,一直努力在心中树立高大温和的父亲的形象。父亲是多么有生意头脑和才干的人,是多么英俊潇洒的人,是多么深爱母亲和自己的男人,自己甚至在小学作文《我的爸爸》文中写了那么多虚幻的假话。

“够了,别说了。你父亲,并不是你所想的那么差劲。他是真心对我们好的。”顾燕哽咽着阻止江俊对死去的父亲冷嘲热讽,只能一遍遍强调这些在江俊听来都是好听的谎言的话。

在一场失败的爱情和婚姻里,错的永远不是一方,是双方的任性和残酷共同酿造了悲剧。

丈夫江汉城的死,是顾燕这辈子都无法忘却的恶梦。当丈夫和江月琳同坐一车,坠崖身亡的消息传出后,自己一直对外宣布丈夫和江月琳是清白的,那一夜只是以好朋友和同乡的身份,开车带着有急事的江月琳回老家。

那时候,顾燕看着新闻媒体将矛头指向江月琳的丈夫梁晨生,曾经得意过,冷笑过。因为谁也不知道真相,紧紧锁住那些黑暗残酷的真相的钥匙,一直握在自己手中。可是,几天之后,顾燕发现自己看到的也不是真相。拿着丈夫出事前,为自己和儿子买的保险合同,顾燕才明白,丈夫和江月琳一起离开的时候,死意已决。

“妈妈,为什么到现在您还要帮那种不负责任的男人说话?我,我没有那种爸爸!”江俊对母亲的态度感到不解,一气之下说出这种话后,有生以来第一次被母亲动手扇了一巴掌。

“对不起……对不起……”顾燕没有去追赶跑上楼去的儿子,只是低垂着头,望着刚刚用力打了儿子后还在颤抖的手掌。眼泪“滴答”落在又红又热的掌心里,只有顾燕知道,这一声声“对不起”不单是向还不知道所有真相的儿子说的,更是向19年前坠入漆黑山崖的丈夫江汉城说的。

宋绍峰和李芳的丧礼结束后,两人的灵位和骨灰盒便按澄空和夏忆的意思,留在了寺庙里。立扬和小菲早已在高级酒楼订好位子,参加了一上午丧礼的人们脸上总算露出了些许笑意,便陆续赶往那家高级酒楼。

澄空见妹妹已经累得有些站不稳,便向立扬提议他们两人不去酒楼,将悦音送回家后,带着妹妹回家。

“哥,饿吗?我给你做碗面吃?”刚到家,夏忆便想到厨房给澄空准备吃的,被澄空一下拦住劝道:“别忙了,我刚才路过小吃店的时候打包了点食物。你看,一路你都累得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赶紧吃点东西,上楼换洗了,好好睡一觉。”

夏忆打开一盒盒食物,闻着阵阵香味,这才觉得肚子确实饿得不行。狼吞虎咽半盒炒面,又往嘴里塞了好几个韭菜饺子后,夏忆觉得不但肚子满足了,人也精神了不少。

睡意和饿意消散后,夏忆才想起重要的事情来,忙向澄空追问道:“哥,按梁晨生的朋友和高贤两人所说的情况,梁晨生的女儿确实嫌疑很大。但有一点还是让人想不通,那女孩就算知道了当年的真相,对妈有恨意,为什么要冒险跑到我们家里来,连爸也杀了?”

“恩,我也对犯人是女性这一点感到怀疑。倘若犯人真的是因为对妈写的那篇报道逼死梁晨生怀恨在心,大可以把妈引到什么僻静地方才动手。而且,单凭一名年轻女子,能一个人杀了爸妈吗?”自从听了高贤的推断后,澄空不止一次想象那名杀了父母的女子,握着那把滴落鲜血的刀,来到熟睡的自己床边,将凶器转移到自己手中的画面。每次脑海里浮现这些画面的时候,总觉得异常违和。

“还有江俊的事情。真没想到,因为爸妈的死牵引出19年前的事,会把江俊而卷进来。原本,根本就不关他的事。”夏忆一想到平时总是笑容明朗的江俊上午的表情和反应,便不禁有些心痛起来。

澄空轻柔地摸了摸妹妹的脑袋安慰道:“19年前的事也好,爸妈被杀的事也好,都是真真实实存在的。只要是发生过的事情,无论多努力去隐藏和掩饰,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谁也无法阻止。如果不是这次事件作为契机,江俊也许过些时候,说不定到年老的时候,也会有知道真相的一天。”

夏忆有些迷蒙的眼睛,慢慢闪动一抹让澄空无法理解的怪异神采,定定地望着澄空,半晌才轻巧地从他手下移开脑袋,起身朝楼梯走去,低声呢喃着:“是啊,只要是真切发生过的现实,就算想把它当成恶梦,也是一场注定会醒来的恶梦。”

澄空未能开口询问妹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和烦恼,夏忆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楼梯转角,拐进了房间。

这个家,已经只剩下他们兄妹。但澄空却渐渐觉得,夏忆似乎有事瞒着自己,经常一副心事满满的样子。可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责备和追究妹妹有所保留和隐瞒的态度呢?自己也一样,有很多很多秘密不敢、不能向她坦白。

入夜的时候,宋家像往日一样漆黑安静,澄空知道妹妹一定熟睡了。这段日子下来,澄空也早已身心疲惫,明明亲眼看着父母的遗体变成一盒子骨灰,关灯躺下的时候,却还是觉得父母就睡在走廊那头的房间里。

充斥整间屋子的血腥气味,澄空一直能够闻到,却似乎只有他一个人闻到那股驱逐不散的鲜血味。自从父母的房间被彻底清理干净后,死亡和鲜血的气息不该还有残余,澄空却还是强烈感受到和那天凌晨一样的恐怖。

精神过于疲乏,辗转之间,澄空还是昏昏沉沉地进入了睡眠状态。

父母身上破开的地方不断涌出暗红色的血液,血红色的**迅速漫开,浸染了白色的床单,**的白皙的脚……

如红色石榴石般晶莹剔透的血珠滴落在白皙的脚上……

刀刃上的血液慢慢往刀尖汇聚过去,凝成红宝石般的血珠滴落下来……

微微颤抖、骨关节突出的手死死握住刀柄……

澄空想看清楚握着刀的人的面容,一片强烈的白光瞬间漫开,覆盖了整片黑色和红色交织的世界。

“哥,别睡了,今天要到公司上班了吧?真是的,居然没有调试好闹钟就睡了。”

头发随意夹起,穿着围裙,手里摇晃着闹钟的夏忆,随着那片白光一起映入澄空睁开的眼里。

被夏忆一把从被窝里拉出来的澄空,呆坐在床边,望着边念叨“哥哥不能松懈,父亲不在了要更积极地参与公司的事情”之类的话,边拉开窗帘的妹妹。

太好了,夏忆看起来已经完全从父母被杀的阴影里走出来。好好睡了一觉之后,仿佛从那场恶梦般的死亡里醒来。像平时一样,不,也许比从前的夏忆还要积极地面对生活。

澄空觉得自己也不能输给梦魇,不过是梦罢了,受虚幻的梦左右的话,就无法看到真相,找到犯人了。

早饭时,夏忆随口告诉澄空,最近学校事情不多,调查梁晨生女儿下落的事就由她去落实。

“哥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就是帮爸爸看好公司。张立扬那家伙狡猾得很,说不定已经暗中策划把公司占为己有的阴谋了。”夏忆一脸严肃的样子,让澄空不禁笑起来打趣道:“小忆你是不是看太多宫斗电视剧了?其实,公司大权归谁,我并不在意。反正我本来就没什么生意头脑,把公司的生意交给张立扬,说不定比落在我手里要强些。”

夏忆不悦地鼓起嘴巴,二话不说便伸手轻轻敲了敲哥哥的脑袋:“哥,振作点。该不会是睡糊涂了吧?爸妈不在了,你更应该好好想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更要努力去争取自己的东西!”

澄空从未想过,父母不在的时候,自己会被妹妹教育。在妹妹的叮嘱下,澄空终于出了门。

“我可是很期待,哥会怎么做。”夏忆在门口久久注视澄空的背影,刚刚喝了橙汁的鲜嫩色嘴唇泛着水泽光彩,微微往上翘起。想起好些时候没回学校,论文的事情必须回去跟进,夏忆便摘下围裙,转身朝房间走去。

赶往医学院的路上,夏忆给江俊打了电话,却被转到了留言信箱。就算是被大家称为“阳光男”的江俊,亲耳听到那种话,也不可能没事人一样吧。夏忆心里担心江俊,打算到学校确认论文的事情之后,找上悦音一起去看看他。

“夏忆夏忆!太好了,见到你就好。”夏忆快步走向医学院大楼时,身后传来悦音的声音。回头望去,穿着淑女的悦音慌慌张张地踩着高跟鞋朝自己跑过来,随时要扭伤摔倒似的姿态。

“我还打算一会去心理学那边找你,江俊不接电话,估计也没来上学,一起去看看他?”夏忆边这么提议着,气喘吁吁的悦音边使劲摆手解释道:“抱歉,夏忆,我今天要去心理咨询所帮忙。”

刚升上大二的时候,成绩出众的悦音便被导师推荐到附近心理咨询所去实习。优秀的悦音总是以学业和工作为先,却让人无法责备如此完美优异的她。

这样的悦音,为什么会那么积极地想成为自己的朋友呢?每次夏忆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最后得出的结论都是:喜欢研究别人心理,挖掘他人内心深处秘密的悦音,一定是察觉到自己比任何人都黑暗深邃的心理,产生了好奇心。

对悦音来说,与其说自己是她的朋友,倒不如说是研究对象吧?夏忆看着边说着“夏忆记得帮我转达问候”边跑远的悦音,心里冷冷的。虽然也怀疑过,是不是自己的心早已冰冷,不懂得感受别人给予的温度,所以才看不到别人的善意和美好。

夏忆还在医学院里被导师逮着帮忙整理资料的时候,另一个人来到了江俊家。顾燕打开家门,便看到高大男人那张焦虑不安的脸,下意识朝安静的二楼望一眼,压低声音道:“先进来吧,小俊还在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