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诸王之战

晨雾为龙船掩护,让船只悄悄靠近,只有船桨轻轻划破水面的声音,此时此刻的平静表面下其实是刀光剑影的残酷现实,尽管美丽的船只雄壮威武,破浪而来,其实已经披上了死亡的外衣。

不过这一次是我们占据了出其不意的优势,羽士团并没有料到我们会在海滩埋伏,尽管如此,亲眼看见壮丽的龙船靠岸,我仍忍不住做起白日梦来。短短几分钟,我看见自己在东翰海岸登陆,心情亢奋,因为是第一次出征又击败敌人,然后还炀的舰队上岸。感觉很类似,但如今的动机却不同,我的理由已经变了,我不再为青少年的狂喜而战,也不再为同胞的热情而战,现在我对生命有了承诺,这 承诺让我陷入生命的罗网中,不可自拔,逼得我不得不在它永恒的战场和牺牲里占据一席之地。

而战士应该具备这样的特质,最纯粹的,最受一般接纳的牺牲。

如今我有了更加重要的理由,把我真正的自我也牵连进去的理由,在跟着父亲出征的时候,我没有别的意图,只是想要打入羽士团,成为他们的一份子,想要和那些投入未知命运的好汉一块冒险犯难。然而经过了这些年,我自己就是我的意图。我希望我至少能够记住他的智慧,永远地刻印在心里,让他传授给我的那些知性隽语在我身上获得实践,去慢慢地学习体悟那些深奥的思想,一点也不匆忙,像只骆驼,而不像马。我身体的每一部分、我的视觉、我的武力都朝向更优越的目标迈进,就从这样的专注里,公正的战士应运而生。我等待的就是这个。

自从我们撤出中江帝国之后,我就没有参加过战斗。命运恩准我所进九域经、乘流儿高章所织的茧里面去学习训练,加上我沦为奴隶期间的劳动,让我经历了千锤百炼。这一刻,我张开羽翼,只待迎风飞翔。我准备踏上新的路线,这新的路线其实正是我生命中的转折点。

十三艘龙船一艘接一艘地在浓雾中静静泊岸。我们躲藏在狭窄海岸的岩石堆里。我们用两支军队据守南北,后卫部队则防御悬崖到城池的范围。万一敌军攻上了上台城城门,我们的士兵也能抵挡住。在数量方面,我们稍微屈居下风,两百人对将近两万羽士团,但我们深信自己会赢。敌军战士把船拉上岸,我们饿狼似的发动攻击。羽士团万万没有想到有伏兵,来不及集结,只有在狭长的海滩上各自为战。狭长的海滩不够大,没办法尽情施展武器,因为每一寸土地都给站满了人人都占据最稳固的立脚处,给敌军最猛烈的攻击。

我跟在高章身边战斗,近来接受的训练让我和他的默契好得不得了,痛苦愤怒的叫声冲上云霄,还夹杂着羽士团玉子发号施令的吼声。我和高章在先锋部队的最前线,海滩的左翼,两人一起挥舞长剑,仿佛死亡之轮,撵过之处无一幸免。

羽士团节节败退,有些还想撤退到船上,没有多久,高章、我和四位战友已经打上了一艘龙船。一名也是高章亲手训练的青年康利在爬上船的时候被击中,就倒在我的眼前,我趁着敌人高举武器准备砍下的档口,看准时机,一剑送入敌人身侧,刺入他的肋骨。

“为康利报仇!”

听见了我的怒吼,在甲板上战斗的高章转过身来,剑光一闪,斩下了他的脑袋,报了杀徒之仇。

最后两艘等着拖上岸的龙船不顾岸上血战的战友准备逃命。我想也不想就跑过甲板,跳上了一艘打算逃跑的龙船船尾。我躲过迎面攻击,敌人落空的武器砍中舷侧,躲在后面的我立刻一剑刺死他。高章杀了第二名防卫船尾的人。我们站在船尾,挥舞长剑,胆敢挑战者纷纷坠地。刚才那艘龙船的船员已经都被我们杀光,我们的同胞也跳上了这艘船,等占领了这艘之后,我们又追击逃亡的另一艘。我连一秒钟都没有浪费,命令我们的战士拿起船桨,我自己则去找升降索,把巨大的船帆升起来,调整风帆让龙船逆风而行,然后我跑到船尾掌舵。一面高声吆喝,把划船的节奏调整一致。另一艘龙船也是逆风逃亡,把我们的距离愈来愈远。我尽可能抢到上风处,以便把船掉头,跟逃走的那艘船船尾形成直角。

“你在搞什么?”高章愤怒地大吼,并不了解我为什么如此操作。

我们的船飞快前进,轻盈得像一只鸟,但和另一艘船的距离越来越远,它继续往下风处逃逸,很快我们和敌人之间的距离已经拉开了,等我推测距离已经够远了,我下令抢风作锯齿状航行,于是我们的船抢到了敌船的上风处。他们也注意到我们航向的改变,立刻后退,但我们的船迎风的角度比他们好,这下子两船相交不过是时间问题了。我们很快就可以把船锚抛到敌船上,但好几次的抛掷都给敌人阻挡下来,最后还是高章顺利地把船锚勾住了舷侧上缘,用力拉扯,另两名战士也一起帮忙,终于让逃亡的龙船慢了下来。敌船上的人还来不及把高章的锚链砍断,我们这边又有两名战士勾住了船舷,紧接着第四个人也成功了,不出几分钟,我们就登上了敌船。两名羽士团的人怒急攻心,像发了疯一样狂杀猛砍,不到眨眼的功夫就送了命。我们其他人趁机攻上了敌船。

高章把他的将三剑一挥,就有两个敌人倒地。将三是高章为他心爱的宝贝取的名字,意思就是将军的第三只手。海面汹涌,所以战场也摇晃不稳。我们的攻击既谈不上平衡也谈不上角度,大家都是混战蛮打,不过我们终究还是控制了情势,两名羽士团的人一看不对,立刻跳入冰冷的海水,想要泅水逃生。

“别管他们了!他们离岸太远,海水又那么冷,游不到的.....”高章说,看着两个已经露出疲惫的北苍人手忙脚乱地游泳,感到一丝的喜悦。我们等待着,让海水帮我们解决敌人的性命,等了有一会儿,那两个人相当顽强,但因为气力用尽,最后还是给海水吞没,沉入了冰冷的黑暗深渊。

海滩上也是战果辉煌,杨舒离指挥部下把死掉的羽士团的人的衣服脱下来,把武器搜集起来,只有少数活口,都成了奴隶。

“景一真是一把好手啊!”高章对杨舒离说,还在我的头上重重拍了一下,把我的头盔也打飞了。

“我们拿到了需要的衣服和龙船,应该尽快出发到太已去。”

杨舒离是运筹帷幄的谋略家,他不会因为战胜而狂喜,不会因为失败而哀伤,一次征服意味着还有行动等待执行。搜集财宝、埋葬死者似乎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行动是否精确无误。

“景一来指挥渡海。”他说,然后又转头看着我说:“你在航海方面确实有两把刷子,小伙子。”

不过几天的功夫,我这个只是把年幼时从前辈手里学到的航海技术依样画葫芦的新手,到了南苍人这里竟成了航海专家,在我看来,对我的本领的评定,尤其是航海技术方面,未免有失公允。。要渡海到太已需要很长时间,其次我们会沿着海岸向北行驶,接近榕江这个繁忙的奴隶岛屿。起初太已众王并不把羽士团放在眼里,因为他们没有威胁到他们的国土。然而最近榕江王晋扇很想拓展国力,导致反感,所以蒙内、玛娜、庐江和新围所有的王才会联合起来,太已的地平线正酝酿一场暴风雨,而还炀的到来则让乌云越来越厚。

我们选了一个晴天渡海,我的旗舰领头,编队前进。高章是左边第一艘,杨舒离是右边第一艘,我们正要穿过一处小海湾,忽然发现了四艘龙船朝外海急驶。我们距离够近,立刻抛出船锚,但羽士团来得太快,不但占了风势,而且操作得法,很快就拉开了和我们的距离,四艘船分散开来,想要摆脱我们的追击。罗敢命令我们调整风帆,追上其中一艘,在这里他展现了老道的经验,船尾比船首吃水更多。我们的舰队也一分为二,追击其他三艘船。

我们想要挡住敌人的风势,用风帆挡住他的风,但对方的舵手非常有经验,他往前行驶,快速地操舟,让船吃饱了侧风。我们也跟进。两艘船的舵手都拼命加速,我们追上了,越来越近,忽然间,我们所追逐的那艘龙船的舵手对水手大声吆喝,绕了半个圈把船头转向下风处,斜斜地向我的船身笔直冲过来。我们尽全力转动船舵,以免撞伤,把船切成两节。

尽管动作快,两艘船仍然擦撞。对方掌舵之精良让我们的追逐差点演变成一场船难,我这才醒悟,对方可是优秀的水手。这时风向在船尾,两艘船并排,海水溅上我的脸,我的眼前一片模糊,大伙已经在抛掷船锚,忽然我听见了喊声。

“景一?”我听见自己的名字又大声又清晰,像我父亲的族人发出的,我不觉一惊,心跳加速......“景一,真的是你!”不是我的想象,真的有人叫我的名字。“你这个小王八蛋,真的是你,小兔崽子!”我很害怕,仿佛见了鬼,可是朝叫声来源之处的龙船张望,我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高举手臂做手势要全部人停手....“你长本事了竟然要攻打你大爷了?你要不是雪狼的儿子,我就要连你娘一块骂了,小兔崽子。”

是什邡!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什邡,我的老朋友.....以及叔叔,盟友。

“住手!他们是自己人!住手!”我大声吼叫,以免两方厮杀起来,然后我们挥手要其他船只停止追逐。

“什邡!”我的和尚朋友说过奇迹的确存在。“什邡!”我朝他猛招手,看见了血亲一样的朋友,忍不住热泪盈眶.....他和我父亲就像亲骨肉,历经患难的骨肉。

“你这只雄狮子,谁有那个本事杀得了你!”我朝他大吼。“让我先跟同伴解释一下眼前的状况.....”他们都像堕入了五里雾中,摸不着头脑,就连我都觉得不可思议。不过,既然生命给了你这么棒的惊喜,何不敞开双臂热烈欢迎呢?

“待在那里别动,什邡!”

我掉头往高章和杨舒离的船只行驶过去,方才他们也加入了追逐。我很快就回来,带着两位统领,我们整个舰队,还有什邡的四艘龙船,都降下了风帆,一伙人就在什邡的船上叙旧。

我的船刚靠近什邡的船,我就迫不及待跳了上去,再看见他的感觉实在太好了。

“景一!”他完全不掩饰自己的情绪以及对我的赞赏,这只大狮子用力搂抱我,差点给我折成两半,我都忘了他的力气有多大了。

我们互诉着别离后的诸多遭遇,和我们分散之时比较起来,这些简单带过的消息可以算是非常之好。我不由得想到真该好好谢谢老天爷,毕竟我的命运走向比我预计的要好太多了。

什邡跟我说他和他的盟友也正准备去攻打榕江。

“现在是最好的时机,因为太已所有的王都准备要跟晋扇作对,他们很快就要去攻打他所在的城池了。”他说。

“景一可真给我们带了不少好运来呢!”高章说,这一次我及时低头,躲开了他友善的拍打。

我们两支武力值加起来有十七艘龙船,浩浩****朝榕江进攻。我们等到拂晓才下锚,就靠近可以直溯城池的河口。抵达之后,我们立刻就派出探子去观察城里的动静,顺便看看从哪里进去。我们会等到太已众王攻打再加入他们。

隔天早晨,我奉命带领一小队人去打探消息,因为除了什邡的人之外,我是少数几个北苍话很流利的人。我只希望不会给人认出来,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应该不会有人记得我。我碰上还炀的机会也不大,他已经是北苍最有权势的王,不会轻易出现在大庭广众之前,再说,我也改变不少,不再是那个跟着父亲出征的清瘦少年了。我已经变成大男人了,而我这个大男人肯定会再看见北苍最有权势的人。

我乘着龙船逆流而上,带着什邡的七个部下,我对城里的人自称是来买奴隶的,守卫很奇怪我竟然一点金银珠宝都没有,我跟他们解释说我们遭到了海盗的攻击,除了财宝被洗劫一空之外,连船员都损失不少。

“我们想咋榕江买点便宜的奴隶,以免空手回家。”我解释道。

我们下锚,八个人分成了四组,一组到奴隶市场去假装买奴隶,其他三组就在城里游走,到了铁匠巷子,我的探子可以观察有多少士兵武器。我发现还炀几个月前才刚刚征战回来,现在正在接受晋扇的款待。他带来了数量惊人的奴隶,因为人数太多,还炀下令建造两百艘船,把奴隶运载到东女国,也就是贩卖奴隶的第一大国。还炀的儿子晏佑现在也在这里,他才刚从东方回来。他的到来变成了城里的话题,市场里人人都在谈他从遥远的国度赚到了多少财富,以及他带回来的财宝有多少。镀金匕首、钻石斧头、连雕刻的图腾都是腾云驾雾的神仙,还有可以操控巨兽的催魂器,他甚至还带来了一副给他自己的马儿穿的盔甲,引起了全榕江人的惊讶。当然也少不了一大群三身奴。

这些女人,个个黑发白皮肤,对北苍人来说是非常高价的货品。因为她们的长相特殊,美艳绝伦,所以在各个奴隶市场都能卖到很高的价位,只有王、玉子才买得起。晏佑也带了一支亲卫队,都是骑兵,武器装备都是上乘的。

我的队员一个接一个回到码头,趁着夜幕降临,我们航向河口,还向守卫抱怨榕江卖的奴隶太贵了,害我们白高兴一场。我已经要求高章和其他人把海豹一样的胡子给编成辫子,免得混在北苍人群里面显得太碍眼,这些人的胡子也真是天下奇观,我心里暗忖。

“这里的奴隶价格也太高了吧!”我大喊,忿忿不平地抱怨着。“看来我们只能去南边再碰碰运气了,既然买不到奴隶,那就只好想办法捞点银子了。”

“祝你们好运咯,”守卫说:“不过劝你们小心点,庐江鼎王在皇庭寺庙遭受攻击之后大发雷霆,现在又很多部队在巡逻,所有南边的寺庙都有部队保护着。”

“多谢你的消息,那我们就少宰几个和尚好了!”我讥讽地大喊,向那个咧着大嘴猛挥手的白痴微笑。

我们的龙船已经离开了码头,船桨轻轻划动,榕江很快就落在后面。

打探消息之后的几天,我们就只能提高警觉,默默等待。杨舒离派出了一些信差去通知太已众王我们远来支援,同时提供他们战略消息,但是这些信差没有一个回来,我们也只能盯着榕江的来往道路,以免在攻击发起的时刻站错地方误了时机。

到了一个阴冷的早晨,乌鸦呱呱叫着,忽然有个探子闯进了营地。

“太已的联军准备进攻了!就部署在榕江前面的平原上!”

这消息决定了杨舒离的行动。

“上船!让他们以为我们是羽士团援军,等他们开了大门,我们就攻占城门,放联军入城!”

溯河而上,我们看见榕江正遭受四名王率领的联军攻击。因为石刻是实力最强盛的新围的王,所以联军以他为首。他和玛娜的康氏王族率领大军正面攻击面对平原的城门,也就是城池的左翼。还炀和晏佑带人出城到平原上作战,防御城池的右侧。

傲慢自大的他们压根就不把这些人的怒火放在眼里。即使隔着大老远,我也能分辨出还炀跟他那个恶心的儿子来,因为他们都骑马,而且有亲卫队保护。那些装饰华丽的武器简直就像是娘们儿的首饰似的,我心里想。

我觉得像饿狼看见了猎物,急的咬牙,低咆......高章注意到了。

“镇定点,景一!没有人可以靠怒火得胜。”

庐江鼎王向还炀开战,而蒙内的普妥王则朝我们的方向过来,由我们的信差引导着。

城池守卫看见有十七艘龙船停泊在水闸前面的码头,架在船侧的盾牌上又有清清楚楚的羽士团图腾,毫不迟疑就打开了水闸放我们进城。岂知我们非但不是他们期盼的援军,甚至还带来了死亡,因为我们不达目的决不罢手,而且高章说得对,我非常愤怒,目前攻击集中在城门的另一侧城门的守卫并不多,河道上也只有上游一排船只,下游一排船只。

多亏了我们的伪装,很顺利就通过了第一道障碍,等船上水手发觉时,我们已经攻占了城门,纷纷弃船上岸搏斗。我们人数众多,而且也占据了战略位置,可以说稳操胜券。我很欣赏羽士团的态度,一见自己战败,就发起疯狂的攻击,一个个给怒火蒙蔽了眼睛,一个人敌对好几个敌人,勇敢奋战,死而无憾。

等我们控制了城门,普妥王也率军抵达增援,来的正是时候,城池的另一边,羽士团已经知道我们进来了,小队人马冲过来和我们接战,万一普妥王稍迟一步,万一信差没有通知他我们是盟友,单凭我们这些人绝对守不住。

“高章,我们已经控制了城门,带一些人跟景一、什邡去帮鼎王攻打还炀!”

我朝杨舒离看了一眼,充满了感激。我的眼睛发出怒火,巴望着报仇.......也许我该说巴望着完成使命。我们迅速脱队,绕过城池的土堤,沿着河岸到右翼去,奔向平原,鼎王率军和还炀厮杀的场所。

这一战血腥惨烈,鼎王的军队布成了方阵,想要突破敌军的防线,但还炀的部下用盾牌和武器组成了穿不透的障碍。障碍的中心是还炀和晏佑,由亲卫队保护。依据当前的状况,我们只有一条路可走,派出一队尖兵向前狂扑猛冲。不过,以眼前的情势,那无异是自杀攻击,高章脱掉了羽士团的衣服,把布撕下来裹在胸膛上,向鼎王请缨杀敌,鼎王认出了他。

“鼎王,我请求带人突破这帮贼人的防线!”

“那简直就是自杀!”

“我带的人可不会!他们都是我一手训练出来的,就连还炀的精锐部队也挡不住我们!”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准许你做你想做的事,但我并不赞同,我不能下令要手下自杀。”

“多谢鼎王.....”高章还没说完就开始行动来了。

他下令手下组成所谓的“冲锋”队形,也就是一个三角形,先锋部队突破,后卫部队固守攻下的地盘。高章本人站在三角形的尖端,我也效法高章的气魄,站在他的另一边,我也脱光了上衣,把凌安送给我的帕子缠在肩上。这是一份非常珍贵的礼物,但我想不出还有什么时机比得上现在更适合公然展现它,就算是把我最伟大的成就奉献给凌安吧。

我站在高章左侧,与他间隔一步,而什邡则在他的右侧,我们的队形布置妥当,默契十足地战斗,一点一点突破了敌军防线,我们整个队形约莫有三十人,长剑挥舞,仿佛一体。只要露出一个空隙,就会有人递补上来,不让羽士团趁隙攻击。我们步步紧逼,像乐师弹奏乐器一样精准,而鼎王则带着手下占据我们征服的每一小块土地。我们的战法胜过了羽士团,他们都是各自为战。这些战士尽管让人生畏,却都太看重个人功绩,不愿意委屈自己和其他人协同作战。等我们逐渐深入羽士团阵线,对上了亲卫队,这时战斗就更加惨烈了。

亲卫队全部骑马,全套的铠甲,武器也是磨得发亮的长矛。他们是精英中的精英,由晏佑亲自管控,亲自指挥作战。敌人的抗拒在这里更加顽强。高章、什邡和我,三个人,再加上七名同袍突破了他们的防线,但他们立刻封死了我们的后路,不让其他人杀入。我们成了一支孤军,深入敌人核心。我们这十个人围成一个打不破的圆圈,亲卫队施压.....包围.....再施压,想要突破。他们骑马冲锋,而我们行动一致,击退了他们,夺下他们的马匹。在高章的指挥下,我们两两作战。一名战士使用双剑,抵挡攻击,另一个蹲伏在旁边,一见敌人的武器就要落在同胞交叉的剑上,立刻就把长剑送入敌人的身体,把他砍翻下马。不过一会儿功夫,我们全部都上了马,彻底突破了亲卫队所组成的障碍。我也是两件武器并用,只不过我不是双剑,而是剑和斧头,我打算用这把斧子把还炀那个狗东西给砍了。后来我看见了猎物,立刻跳下马来,大声吼叫。

“还炀!”我的吼声听起来很像野兽的咆哮,在战场回**。还炀转头看我这边,我的位置是一片血海里的最高点,他看见是我,吓了一跳......他那双野兽般的眼睛黏在我身上,我感觉得出他的震惊。

“雪狼!雪狼没死?不可能!是他的儿子!他那个逃兵儿子!”他尖声大叫。

“你害死我父亲,今天就换我来取你儿子的狗命!”我愤怒地朝他大吼,同时砍翻了他的两名部下。

他听见我威胁要杀掉他的长子,立刻像发狂的野猪似的朝我冲来。我奋力一击,把他的盾牌砍成两半,现在我们都没有任何保护。还炀年纪虽老,精力却不输少年,他狂猛地攻击我,我也不甘示弱。我躲开了他的斧头,却失掉了自己的剑,我立刻手疾眼快的抓住他,把他推开,不让他反击,也不让他有抽出匕首的机会,因为我片刻也不敢忘记在我面前的是一条阴险歹毒的蛇。我退后两步,两手把斧头高高举起,再向前跳,扑向他。

这雷霆万钧的一击把瘾君子还炀的脸、头盔、脖子的护甲全部都砍的血肉模糊,这一下他终于成了名副其实的隐君子了。

“这是为我父亲报仇,你这条北方的毒蛇!”我朝他的身体吐口水,他的身体正软软地瘫倒在他部下的断肢残骸上。

正在气头上的我一时失神,犯下了大错,不该在战斗尚未结束的斗兽场上分心。

“景一,小心!”

什邡即使提醒我,晏佑的骑兵已经有人握住长矛向我冲来,仍骑在马上的什邡连人带马撞了过去,把所有的骑兵和马匹都撞倒在地上,他立刻就杀了两名战士,因为他们是还炀的精锐部队。

在此同时,我等着另外两名疾驰而来的骑兵,我仍然站在微微隆起的高地边上,所以决定以逸待劳。我是徒步,那两名骑兵自然不把我放在眼里,可是他们一靠近,我立刻跳上高地,挥着斧头长剑跳进两匹马之间。他们速度飞快,又是平行前进没有办法把长矛调过来用,所以我一下子解决了两个。

我侧目斜视,看见晏佑火冒三丈,跨步朝我飞奔过来,还从他的亲卫队里抢下一根长矛,我捡起自己的长剑,照高章的教导挥舞起来,瞄准敌人的肩膀。

晏佑压根就不管什么叫战士的荣誉,他是一个全身绫罗绸缎、靠着倒卖奴隶发迹的儿子,他依仗着亲卫队的保护,根本就疏于习武。所以我的长剑划了一圈鞭子一样落下,砍中了他,力道太猛,一时很难把剑从他身上拔出来。

这时鼎王已经带领大军杀入了我们打开的缺口,摧毁了还炀的整个部队,疲惫的我环顾战场,杀声似乎已经消退,战斗的怒吼似乎在回**.....什邡把我从精疲力尽之中唤醒。

“雪狼在笑,景一!不论他现在在哪里。”

我听见雪狼的名字,想起了那两个死掉的狗东西这些年来给南北仓带来的痛苦,气得我砍下了晏佑的脑袋......举到半空中,好仔细看看那双无神的眼睛,然后把他丢在还炀的尸体上。

我和什邡拥抱在一起,他知道这场胜利对我们两人的意义。

太已联军拿下了榕江主宰了情势。晋扇战死,他的军队也被太已众王歼灭。我们的第一步是进城去释放被关押的奴隶,这些人都被折磨的不成样子。奴隶的人数实在太多,我下令把他们全部释放。

联军领袖石刻以胜利之姿进城,我可以仔细观察伴随他而来的军队,不但数量庞大,而且训练精良。四位国王威风凛凛地朝我们行进,人人都自动让开路给他们。

“是谁释放奴隶的?”石刻问。

“陛下,就是这个人.....”杨舒离赶紧出来介绍,把我从人群中指出来。

“又是谁宰了还炀父子的?”石刻又问,态度非常严肃,就像真正的国王该有的样子。

杨舒离再次接口,而高章则抓住我的手臂,几乎是把我给举到了石刻面前。

“就是他。”

“同一个人!”我听出这位高贵的统治者语气中夹杂着震惊和欣赏。

“你是谁?这位英雄。”

“我谁也不是,陛下,我非常感激您的仁慈,不过我实在配不上这样的夸奖。”我说,在这位公正高贵的王面前垂眼看地。如此高贵确实是上苍在人间的工具,是他的一滴正义赐予了凡人渴望着公平,恳求着博爱。

“站起来,这位将士,现在不是跪在我面前的时候,因为我们在这个战场上都是手足兄弟,都是平等的,告诉我你的名字?”

“季天一。”我说出了我的名字,因为这一刻我是带着父亲一同被胜利照耀着。

“季天一?”王接口说,思索着,“现在,我要你的名字从此以后在太已口耳相传,永志不忘,这些奴隶都是你的,其实在你解决了折磨他们的恶魔之后,就已经释放他们了,不过现在你可以正式宣告他们重获自由了。”

于是我抬起眼,拾起长剑,插进土里,我大声说:“从现在这一刻起,你们不再是任何人的奴隶,你们属于天地,属于家庭,属于你们自己,此刻,你们重获自由了!”

就在这一刻,奴隶们摆脱了他们身处的噩梦。

石刻把手伸向我,我上前握住。

“你会永远是我的盟友,季天一,只要有需要,我绝对无条件支持你,因为你现在也是太已之子了!”

群众欢呼大叫,就在喜庆声中,石刻带着军队离开了。

往后几天,杨舒离从奴隶中招募战士,许多奴隶决定要返回家乡,无论亲人是否尚在,他们都要回去看看家乡变成了什么样子。有些人发现自己的妻儿也被抓到了榕江,就决定顺应命运尽量忘记战争,忘记毁了他们人生的大屠杀。但是有一大群人却加入我们对抗羽士团的行列,而且还发誓对我效忠。我们听从杨舒离的建议,决定和泾阳统治者明隐大帝联手,才能一劳永逸地消灭羽士团。

仲春某一天,头顶的阳光已经非常强烈,我们决定了下一个目标,就是明南之地。我的航海技术大大有名,所以由我来指挥渡海。什邡担任我的副手。一支庞大的舰队,也就是当初建造来载运奴隶的舰队,会把他们都送回自己的家乡去,另一部分船只就负责输送我们的大军,我们从涪城出发的时候只有几支小队,现在我们会带着强大的舰队回去,一切装备都是从战败的晋扇和还炀那里夺来的。那天,正义在天空出现,比阳光还要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