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战前会盟

高章把那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给宰了，然后大卸八块，把尸块丢在空地上，当做食物喂那些从森林里跑到城池来寻找残根剩饭的野狼，这些残羹剩饭有时还包括人类的残骸、敌人和叛徒的尸体，比方说这个叛徒和他的前任指挥官。我这才发现高章享受暴力就跟别人享受美食一样他真是一个很特别的类型，独来独往，搞不好在战阵中也是个独行侠。他的战技似乎非常娴熟，可以说他就是所谓的为战争而生的人，天生的战士，谁也不敢冒失和他讲话。

我对他们完全不给敌人喘息空间的手法倒是颇为佩服，高章这样的人是不会给毒蛇空间坐大的，他就像狮子，没有人有胆子跟他单挑，也没有人敢阴谋对付他，因为他生起气来绝对是毫不留情。我非常欣赏这样的武士。

后来我又受邀参加另一场防卫泾阳的战略会谈，能和这些战士一起商讨，感觉到他们信任我，对我真是莫大的荣誉。

杨舒离先发言。

“德山近来不断遭到北苍人的攻击，沿岸城池已经全部沦陷。景一说只要杀了两个主要的领袖，他们就会溃不成军。因此，我们需要取得北苍人的服饰和船只，以便渗透进太已境地，潜入榕江的羽士团基地。我听说新围的王石刻，因为北苍人劫掠了新围皇庭而大发雷霆，据说有些太已上的王国视为珍宝的牌位给抢走了，因为这件事的关系，玛娜的康氏王族，蒙内的普妥王和庐江的鼎王也联合了起来，在太已王的指挥下，正准备对还炀发动第一波攻击。他说还炀非常有自信，但也很狡猾。我们会等到太已的几位王攻击他的时候也一起进攻。所以我们要召集一支军队，在上台城后扎营。我听说北苍人希望从河口进来攻占城池，因为他们相信城池轻易就能攻下，他们就可以以此为基地，把魔爪深入德山。我已经派人去告诉他们我们会离开，等到第一波攻击开始，我们就采取行动，我们宰了北苍人，扒了他的衣服，抢走他们的龙船，景一可以协助我们渗透榕江，他自己就很想宰了那个没有人性的东西。”

“在此之前，我看我得教教这个小家伙怎么使用武器。”高章说。

“我同意，高章，他需要学着怎么干净利落地杀人，他似乎没多少经验。”杨舒离答道。

我愣住了，我又一次被人当作脆弱的小孩.....不过，我得承认高章是如假包换的武术高手，有我从未见过的特质，有他当我的教练是我在这片土地上求之不得的福气。我必须要虚心学习，于千纪差一点就把我斩成肉泥，单单是为了这个，我都要好好学学怎么砍人。

我们的小部队准备离开涪城。骑马到上台城需要一整天的时间。我们总计有五千人，全都装备精良。我跟杨舒离、高章两位统领骑在队伍的前头，这次的行军和羽士团不同，羽士团的脑子里总是先想着烧杀抢掠。而这次出兵纯粹是军事动机，没有人会为了争权夺利而吵嚷不休，这是一个军事单位，只听命于一个人——杨舒离。

我们趁夜抵达了上台城，那些慌张失措的头目很快就接见了我们，把我们看作是慷慨赴义的敢死队。德山沿岸的城池全部都在战火中烧成了灰烬，百姓看不到生的出路在哪。我知道明隐大帝留在后方对抗攻击北部的羽士团。我们得知还炀攻击了中江帝国，以及大幽、约克、含山，现在他的军队更加壮大，单是把俘虏来的奴隶运送出去就动用了两百只龙船，可想而知还炀的实力有多雄厚。尽管他们说还炀在这些地方绝对不可能得手，可是有了庞大的军队做后盾，他可以把大量的俘虏卖到奴隶市场，让他在过去几年建立起来的买卖人口生意更加蓬勃。不过，杨舒离有信心，因为有史以来第一遭太已上所有的王国都联合起来要对付还炀，这个消息让大伙都振奋起来。

我们一整个冬天都屯扎在那里，不断地想象开春第一天就会有龙船夹着高涨的气焰，不可一世地登上上台城。驻扎期间，在微寒的宜人气候中，我开始了和高章的训练。在我的战士生涯里，这是最最可观的一件事.....

一大早天还没亮，高章就叫我做运动，他总是先来个开场白：“趁着敌人还在睡觉，躲在温柔乡里，你就应该要努力地练习。等你和敌人面对面，就要记得在他抱着女人躺在被窝里的时候，你一个人却摸黑习武。笔直盯着敌人的眼睛，告诉自己凭他的本事给你提鞋都不配。”

那段日子就是这样一天一天过去.....

我从没做过高章教我的那些动作，慢动作，不用武器，再逐渐变成快动作，只用布。

他说：“要是你知道怎么用一块布或者一件披风来自卫，那还有什么武器难得了你？再说，把披风丢向敌人，你就可以遮挡他的视线，然后趁机挥动武器。忖忆剑是你的那首武器，可是你也该知道怎么用除他之外的任何兵器。真到了什么东西都没有的时候，就连鞋子都可以拿来作为兵器。”

有一天，他用双剑攻击我，而我只有盾牌可以用，结果惨不忍睹。要是真打，我大概撑不了几秒钟。不过这次训练却一直到我能够抵挡得比较久.....更久....最后我终于能够闪躲，好歹能抵挡住高章雷霆万钧的攻势一阵子之后才停止。如果对手换做一般的士兵，我能够支持的时间就会相当可观。

想起来倒是挺有意思的，我的对手兼教练是一名打遍天下无敌手的高手，而我未来所要面对的其实只是普通人，有一天，我跟他说：“高统领，我宁可一个打十个，也不愿跟你开战。”

但他却回答道：“训练绝对不能心存侥幸，还有要记得战斗的时候绝对不可以轻敌，因为你并不了解敌人的底细，就因为不了解，你没办法预判他的力量和本事，所以你必须要像面对我一样的面对你的对手，而且只有在衡量过敌人的本领之后才能下判断。”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我们睡得很少，等待着羽士团龙船入侵。眼见寒冬渐逝，附近平原已经春暖花开，我们更肯定羽士团入侵之日已经指日可待了。我为了训练一天比一天起的早，每次才刚爬下床，高章就已经拿着武器，一面用眼角打量我，一面喝着粥了。

天刚刚破晓，上台城的人就给我们送来很多补给，像是要感激我们在德山穷途末路之时伸出援手。我们有很多粮食，也就是说，我们不缺吃喝大量的补给滋养的我们的体力，每天的早晨，高章还会吃几个鸡蛋，或许这就是他的神力来源。

接下来的训练愈来愈辛苦，我每天都得扛着高章走上起码一个时辰的路，他说这是为了增强我的腿力。然后他会要我跪下来，扛着两根大木头，一边肩膀扛一根，一直抗到我受不了为止。

“要是你想要用两样武器战斗，你就要多联系臂力。”每次我差不多要累瘫了，他都会这样说。跟这位武林高手训练就跟上战场一样，跟他的魔鬼训练比起来，血战羽士团还反而轻松一些。

后来，原本就已经重得像是比较适合耕牛的活动仍没有减轻，高章又有了新花样，把大石头往我肚子上扔。方法很简单，我躺下来，他就把一块跟我的脑袋一样大小的石头扔下来，每天石头落下的距离都会增高，给他砸中就跟被马狠狠在肚子踢一脚一样痛。

“身体的平衡点是在腰上，这是我的秘诀，我从来就没有跟谁说过，我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会给你说，大概是为了要让你在遇见还炀那个狗贼的时候别失手吧，”他斜睨我说：“一定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高章在我身上话的心血的确很奇怪，我虽然吃了不少苦头，却衷心的感激他，而且我会用战士的绝对忠诚来回报他。

春天过去了，我对自己的新体能十分自信，我不穿衣服都好像是披了甲胄，因为我的身体非常结实坚硬。

九域经！一定是九域经的关系....我感觉得出来，高章在我身上花费的心血并不寻常。九域经说过要把我锻炼成钢，而我现在接受的训练就是这样....难怪我会有这种感觉。我会一辈子感激我的师父，他那么看重我 。要是我有祖父的话，他一定也会像九域经那样宠爱我。而我对高章则是又感激又佩服，他是坚强的战士，一言九鼎，他对杨舒离的忠心耿耿也让人赞叹。这位老是皱着眉头的高手有有趣的灵魂，。

我得到了高人指点，我才刚想到他，就几乎有点后悔，因为他已经过来要展开一天的训练了......一个礼拜.....有的时候我真怀疑自己受不受得了........

“景一，好消息！今天换换胃口，来，练剑！”

“练....练剑，我的剑术根本不行啊！”

“有可能，景一！没错，很有可能，就因为它长，拿在手里的时候就感觉重，因为剑尖会从你的手腕牵动到手臂。”他把长剑递给我，是那种中江帝国的人惯用的剑。

这么笨重的玩意拿来当武器简直就是荒唐，我完全能够体会他说的剑尖会牵动手臂是怎么回事，因为长剑跟耕田用的犁一样，几乎要掉到地上。

“静止的剑非常重，可别忘了，景一。”说完他就比划了起来，招式真是奥妙，谁要接近他，都得小心自己的脑袋给削下来，他几乎可以说是人剑合一，我暗忖道。

“战士如果举着剑不动，看起来你是节省力气，其实不然。长剑很重，他很快就会累。如果攻击的方向不同，目标改变了方位，手腕就需要格外的力道。不过要是不断地挥剑，景一，”他用威胁的声音说，长剑在我的头顶飕飕响，“你就得有更有利的武器，因为几乎不会有人敢靠近你，再来说攻击，用长剑进攻最正确的位置就是颈部！”

长剑不再呼啸，轮到我了.....高章把剑递给我，先教我怎么握剑，怎样牢牢握住剑柄，距离身体多远，手肘多弯，让长剑顺着身体动作，甚至让长剑跟身体动作相反最好，因为你的身体和长剑的动作应该是反力，才能取得平衡。

“左右摆动！”他指导道：“向右！”我扭转身体，躲开他的攻击。“闪避！”我弯腰缩背，直到胸膛碰到膝盖为止......“你要像兔子一样敏捷，换作攻击的时候就要像野狼一样凶狠。”

稍后，等我们训练得筋疲力尽了，我们一边休息，他一边解释说：“左右摇摆这动作是我观察野狼学来的。”

我知道自己应该向骆驼学习，不过我们还是像两匹马一样喝了一大碗水，高章顺便跟我讲述他是如何学习武术的。

“我观察野狼追逐一直机灵的猎物，注意到每次野狼急速转弯，尾巴就朝相反方向伸，当做反力，以便保持平衡。所以我就在练剑的时候模仿类似的动作，果然是一个大发现，后来也让我的敌人更头疼....我在攻击的时候三倍的笃定，我会朝长剑挥舞的反方向旋转身体，结果攻击的范围、速度、力道都更大，因为决胜的关键就在平衡，我不知道看过多少优秀的战士在战争中倒下，就是因为失去平衡。将来你就会知道保持平衡跟你结实的肚子有多管用了。”

我真的是长见识了，高章这一招高明绝伦，经过一个下午有一个下午持续练剑之后，我感觉原本非常陌生的长剑已经变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

日子就这么过去，最后我们终于盼到了等待已久的消息，羽士团抵达了上台城海岸，当时我很迷惑，感觉有点像叛徒，明知那些即将与我为敌的人和我流着部分相同的血液，而且他们之中也有超凡卓绝的人。可是我和还炀、雷炎的恩怨却让我顾不得别的，要不是他们，我们根本就不会有对决的一天，这是我的使命，我不但接受，只要能力所及，也会去完成，机会终于来了.....而且还是搭船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