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挑衅1

1

“韩暖?这名字第一次听到,是地球那什么北极端的人吗?”

师父一挥手:“甭管是虫卵还是蛋卵,咱先看看去。”

拨开人群,就见一张醒目的大字报出现在眼前,标题尤为刺眼:讨章无计檄书。仔细一看,上面列了我十大罪状,条条都罪不可恕,沁人心脾,好像不把我整成千夫所指就无法体现作者水平似的。说我出名乃恶意炒作,站在女人的**上飞黄腾达,贱踏了女性尊严,侵犯了女性平等权;说我存心不良,有篡夺武林盟主的野心;说我不是一个低调的习武者,一门心思搞权利斗争,搞炒作营销等等。连我看着都义愤填膺,有杀此人而后快的强烈欲望。这种诋毁、诽谤的文字作为当事人当然要投笔反击。再看落笔,署名为:无痞流协会发言人韩暖。

我纳闷的问师父:“这人是谁,无痞流协会是什么东西?前所未闻啊。”

师父也在掐指暗算。他嘟哝道:“我也未曾听说过这个人,但这个协会我知道,就是无赖痞子流氓们的组织。我想起一个人来,没想到多年后江湖上竟然出现可以与他媲美的年轻悍将,真当刮目相看。”

我问:“师父说的是谁,此人如此恶意挑衅,绝不能任其妄为,如果师父不反对,我要为民除害。”

师父把我拉出人群道:“此事得从长计议。论嘴皮子功夫你显然不是此人的对手,我们应当摸清对方来路才能反击。”

我说:“师父打的是有准备之仗,但我们就这样看着他狂吠吗,再说很多事情完全是造谣中伤,想让我身败名裂。”

师父道:“你看,这就是作为公众名人的代价,你要有万忍之心,在迫不得已时再出手,不能意气用事,人家才站出来你就反击,有失名人风范。”

我又问:“那我们怎么办,总得想个办法治他,这姓韩的真不是个东西!”

师父道:“你又废话了,他要是个东西,还用得着站你身上搏出位吗?”

“那他怎么不站别的更知名的大侠身上撒尿呢?”

“因为你是当下最红的大侠啊,不喷你喷谁啊,我的徒弟哎。”

“师父的意思是以后他还会将大炮对向其他大侠?”

师父说:“这是毋庸置疑的。”

师父和我一边走,一边安抚我:“明天带你去见一个人,即使这姓韩的不出现,他也是我们必须寻访的人物。”师父话音一转道,“我看这韩小子跟他有渊源,骂功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我问:“到底是谁呢,师父提到他竟如此甘拜下风。”

师父道:“十多年前,他可是名人中的名人,虽然武艺也不错,但嘴巴功夫尤其甚之,当年凭着他一张嘴搅得江湖血风腥雨,无数豪杰卷入其中,可惜的是,这样一个人才跟我一样,最终还是归降于无极教,我想,我与他乃同事一场,他定不会拂了我们的意。”

我歪着头鼓着眼睛问:“师父,那么多厉害人物为何都要受制于无极教,教主真的无所不能,遮云避日?”

师父叹道:“这就是江湖规律,无论个人的本领多么强大,没有组织作为靠山,也仅仅是大海一粟不值一提,所以,白道人物得有白道的组织,黑道人物也得有黑道的保护伞,最厉害的组织不会让人洞察出它的性质,白的会成为黑的,黑的也会变为白的。”

“那江湖多么可怕啊,善恶不分,黑白不明!”我感慨道。

师父说:“这就是江湖,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日后你会更加明白,江湖其实就是个大染缸,染成什么样子,是根据你自身的定力来决定,这就如某位江湖大佬所说的,出名的实质要看结果,而不必在意过程。”

我道:“师父的意思是出名就是出名,不管恶炒还是善炒,手段怎样都不足以成为事物本身的关键,是吗?”

师父道:“是这个意思,但不是我说的,是一位大佬说的。”

“谁把出名点化得如此透彻,高人呐!”

师父头也不抬道:“陈无极。”

卫悔跟在后面踽踽而行,她是个乖女孩,成天小鸟依人,也不参与男人之间的事,师父跟她交流并不多,也许从小没有在一起缺乏沟通的缘故,他们之间显得有些陌生。卫悔多年的漂泊生活让她的内心也充满自闭和抑郁,不过看得出他们父女俩为能团圆而珍惜眼前一切,等到全家团圆的时刻,我相信他们会喜笑颜开,心境会进入另一个阶段。其实我跟她的交流也并不多,**交流就更少了,师父为不让我沉迷女色,坚决不让我跟卫悔同住一个房间,为此我和师父还争执过。

我说:都什么时代了,练童子功的都有了对象,何况我和卫悔妹妹将来是要成亲的。

师父说:你尽跟那些人学,他们那叫非法同居,江湖上是有规定的,此类行为不受保护,真要最后分割武功秘籍这类财产麻烦就来了。

我争辩说:他们非法我合法,我都二十一岁了,卫悔也有十九了,属于大龄青年。

师父翻眼问:领证了吗?没领证就是非法。

我不屑道:领啥子证,行走江湖四处漂泊,领证能当个屁用。

师父佯装揍我道:你小子,果然有个小算盘,不领证将来你拍屁股走人,我这个当爹的岂不是被人耻笑?

我笑道:师父真是老古董,都什么年代了,江湖上像你这样的真少见。你没见上次有个女孩儿,也没领证,男人播种女人开花,待花儿**之后,男人不见了踪影,那女孩还扬言做个单身妈妈,瞧人家女的都这么想得开,您老却前怕狼后怕虎的,不像一个大侠的气魄啊。

师父斥我:你小子站着说话不腰疼,别家女孩儿你想怎么弄就怎么弄,现在卫悔是我闺女,岂能由你重蹈人家覆辙!

转而又申明:别家女孩你也休想碰,今生今世你只得有卫悔一个,让我知道你小子拈花惹草,小心我废了你武功,把你投放到无痞流协会里让众人唾骂。

可师父你曾经不也跟木子丑……

我没有接下去说,师父应该明白我话所指。

师父踢了我一脚道:让你再揭我的短!为师素质不行,无法一统江湖,你小子要吸取为师教训,努力做一个可以统领江湖的素质大侠。

第二天一早,我跟师父刚起床正准备吃卫悔做的早餐,就见一条人影从门外踉跄着跑进来,站定之后才看清是卫悔。

我说:“我们正准备吃呢,别急,即使你没过来,我们也会留给你。”

卫悔有个好习惯,每天起早给我和师父做好早饭,然后出去晨跑,往往几圈下来我们一天的野菜就有着落了,回来赶上了就一起吃,没赶上,我们总会留些汤汁给她。对每天一成不变的菜谱我颇有意见,师父说,成为一代知名大侠前要多体验体验穷苦生活来磨练意志。

甫一站定,她便气喘吁吁道:“无计,不好了,外面全是骂你的帖子。”

“帖子?”不错,江湖把告示之类的东西统一叫帖子。

我回了一句:“在哪呢。”

卫悔指着门外道:“出去便能看到。”

我和师父刷的都站起来跑了出去。这回不是一个地方有帖子,每隔三五步,就有一些帖子粘在墙上,无疑,还是姓韩的那小子,内容也有更新,什么章无计干了亏心事埋名隐姓不敢露头了,什么前晚又被狗仔帮拍到去泡吧了,什么以前当过陪酒男啊,等等,都是八卦消息,后面便是韩暖的点评,嬉笑怒骂,看得出他很惬意,正在享受骂架的乐趣。但我也发现了一个怪现象,每张贴子的笔迹都不太一样,有的字体娟秀飘逸,有的粗犷遒劲,有的又跟蚂蚁搬家似的,密密麻麻。

我问师父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陷害我。

师父说:“这些东西确是韩暖所写,字迹不一样是因为很多无聊人士把原文进行了转载,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多贴子。”

我问:“这说明什么问题。”

师父道:“说明观众对这类事情感兴趣,都想看。我们不妨借鸡生蛋,再火上浇油烧一把,看谁比谁更厉害!”

我急道:“怎么烧啊,我都快被烧毁容了。”

师父点头道:“只有一个人可以救你,他就是江湖愤青圈最大的头子,人称骂坛一哥的王树,王大名人。”

“王树是谁,没听过,地球上那什么南极的吗?”

师父道:“你当然没听过,十多年前他正火的时候,你还在到处讨饭呢。”

我问:“此人有何能耐,被江湖上尊称一哥?”

师父道:“他并非浪得虚名,确有几套功夫。但他的武功很暴力,人们都把他的功夫叫做动物凶猛,名字虽然彪悍招式却很美,让观众看上就觉得好看。但你若是中招就惨不忍睹了,你会有一种一半是冰山一半是火焰的生不如死的感觉,这个家伙很叛逆,没事就把我是你爹爹挂在嘴边,让人很是无奈。”

我问:“那他嘴皮子是怎么厉害的呢?”

师父道:“他的嘴皮子很薄,据说每天起早在海边含着沙子发声练就的,直到有一天,大海波涛汹涌,他用嘴一说,潮水退去,此功便大功而成。曾经江湖传说一个高手要跟他挑战比武,他还没动手,只张开嘴说了几句,那个挑战者就跪地求饶说回去再练十年回来讨教。”

我汗颜道:“有这种厉嘴之人?”

师父道:“最经典的是他骂全庸那件事,让他享誉江湖,人称骂坛一哥。”

我急切道:“师父快说说那个故事,还有他怎么就败在陈无极手上,归顺了无极教。”

师父清了清嗓子,准备再现江湖经典的那一幕。

据师父说,全庸大侠当年曾当选过武林盟主,其人德高望重,却为人低调,那时陈无极野心勃勃,想那王树正年轻气盛,成天做梦一夜成名,这二人不知怎么就认识了,还成了一对哥们。王树当年为求出名曾做过很多争议事件,但依然不愠不火,也没打上恶俗的标签。其中在风波庄裸奔的事件引起江湖较大的反响,很快,这事儿便过去,他又公开向江湖某大佬的情人求婚,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被刺客刺伤,那个女人讽刺他太嫩,回去好好练练。王树一气之下,天天卧薪尝胆先从嘴皮子练起。练成之后与陈无极双双在全庸先生的山庄门口叫板。先是由陈无极比武,与全庸比内功,很快便败下阵来。王树随之替上去磨嘴,把山庄内的仆人逐个都骂在地上,全庸先生听了半天,默默转身离去,王树不战而胜,从此名扬江湖。

听师父这么一说,我深深为王树大侠大无畏精神所折服,为他不慑于权威,不尊重长辈的敢怒敢骂的无知行为而深深折服。

师父说:“这算什么,他当初想直接把老先生骂死,自己取而代之呢,后在陈无极的劝阻之下才住嘴。”

我惊讶道:“陈无极还是个尊老之辈啊?”

师父道:“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他这一出手阻拦,深得江湖中人拥护,直接将自己送上副盟主之位,后来创立了无极教,那个王树却没捞到什么好处,只好加入无极教麾下做了九大名人中的一员。”

“阴险,果然阴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想必王树的骂战也是陈无极的主意。”我岔岔道。

师父道:“这已经不重要,二人狼狈为奸也成了过往云烟,或许是良心发现,王树近年来无比低调,很少再抛头露面,听说弄什么江湖回忆录去了。我看这个韩暖有些王树的风范,跟当年的王树有得一拼。”

我点点头:“这小子比王前辈更无耻更无知更无畏啊,简直就是陈无极的嫡系弟子。”

师父道:“我们去找王树。”

我问:“师父去找他,他会理我们吗?”

师父道:“我跟他并无结怨,再者近年他也未替陈无极做过爪牙,倘若没有他的帮助,你的内力不会达到完美的境界。”

我问:“可我们要找的武林秘籍《九阴真经》还未找到呢!”

师父道:“那个册子不着急,先把内外功夫练好才有打好练绝世武功的基础。”

我点点头,跟师父走,卫悔在身后跟着,眼看时辰不早,三人便施展轻功飘了起来。

师父说无理掐架的特征就是毫无征兆的把人拉过来上下骂一通,对方并未招惹他,他却往死里骂,达到借鸡生蛋的目的,韩暖就是这类的典型。作为陌生人的我,被他瞄上,口吐莲花似的任意歪曲揶揄讽刺,罪魁祸首就是我的名气,人一旦出名便得随时准备好招另一个想登着肩膀往上窜的人狂骂的准备。我先前有一点儿心理准备,却未料及如此凶猛,大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

可是王树很难找,师父去十多年的老地儿探寻他的踪影,他住的地方已经被一条狗占领。我们又根据这条狗的暗示来到一所山洞里,看到一个毛发蓬乱的人,师父不相信此人就是大名鼎鼎的王树,便打探道:“请问王树王大侠在哪?”

毛人一惊,退后三尺问:“你找他何事?”

师父道:“我是他以前的同门师弟叫莫池,找他叙叙家常,扯扯淡,他最喜欢扯淡了。”

毛人仔细盯了师父一会儿,突然扯掉他的长发,野人模样立刻变成另一番潇洒派头,再用衣襟把脸擦一遍,师父一瞧,惊得退后三尺道:“你就是王树?”

2

毛人上前握住师父的手道:“正是,正是,我就是王树,莫师弟。”

师父感慨道:“王树师兄,你怎么沦落到如此地步?我一眼竟认不出你来。”

王树招呼我们坐地下,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道:“当年你得罪教主消失于江湖,教主令我施展骂功把你骂成十恶不赫的叛徒,我早已下定决心不能再助纣为虐。当年一不小心把全庸全盟主骂成下肢瘫痪,我内心无比愧疚。在彷徨失意之下,鬼使神差进了无极教,替他卖命,干了不少坏事。直到他让我拿你开刀,我才醒悟过来,无能如何我也不能向自己的师弟下手,便忤了他的意,不想他派刺客追杀我,还想灭口,生怕我泄露了当年他一手策划把全盟主骂下台的内幕,索性我就离开原地,来到这座狗洞,占领此地,把狗赶到我住的地方。一晃十年过去了。瞧,为了掩人耳目,我杀了一条狼,把毛发披在身上,装成野人,也逃开了凡世俗尘,安安静静的过了一段穴居生活。”

师父听完,用力握住王树的手道:“好兄弟,虽然你披着狼皮,但我知道你还有人性,因为你终于可以放下嘴巴立地成人了。我为你感到高兴,我欣赏你,支持你!这次,我和徒弟无计重出江湖,就是要扳倒陈无极,把他赶下盟主宝座,给所有在他手下遭罪的师兄弟们报仇,让他也尝尝身败名裂的感觉。”

王树道:“好啊,莫师弟,我们齐心协力,把火坑里受苦受难的妇女同志们都解救出来。”

师父笑道:“师兄还是老样子,永远最关心广大妇女同胞们的的生活。”

王树不好意思道:“她们是弱者,最需要我的关心。”

师父道:“正是。对了,陈无极的党羽过于庞大,我们的实力还未强大到与之抗衡的地步,必须提高自身的实力才能发出挑战。”

王树道:“你们找我……”

师父接道:“来向你求艺。无计近日人气骤升,但突然冒出来一个叫韩暖的小子对他进行人身攻击名誉攻击,造成很坏的社会影响,看他的门路颇有你的风范,所以向你请教。”

王树两眼空洞,似有苦衷缓缓道:“韩暖其实是我的小师弟。”

“不会吧。”

师父惊道:“你什么时候收了个师弟。”

王树无奈道:“不是我,是陈无极收的,好几年了。”

师父道:“他是什么来头,还自称无痞流协会发言人。”

王树道:“无痞流协会是你走后新成立的无极教的下设机构,想必你也知道一二,这个协会网罗了一批无赖,痞子,流氓组成一个团伙。如果说到无痞流协会四大金刚,江湖中很多人都有所耳闻。”

师父道:“当年跟你一同修练嘴皮子的还有一个叫宋诅德的,现在队伍又壮大了?”

王树道:“正是,当年就我和宋诅德,这两年新蹿红一个人叫郭德糠,此人在前年我归隐江湖的时候火了半边天。”

师父“哦”了一声:“似有耳闻。”

王树接着说:“这人光头,大眼,一副忠厚相,嘴皮子却是专业水准,专门干嘴皮子生意。能把人说哭、说疯、说傻,最大的毛病就是想哪说哪,连他以前的启蒙老师他都使劲地挖苦,被人家告上了江湖裁委会,后被陈无极摆平,遂加入无极教。”

师父不解道:“你都隐姓埋名住狗洞了,还知道这么多?”

王树笑道:“你当我真消失了啊,不知己知彼怎能逃脱对方的追踪,又怎能掌握他们的罪行,我在等翻盘的机会呢。”

师父恨恨道:“陈无极太可恨了,把老一批不听话的师兄弟都打倒了,专心提携新傀儡,其心奸诈啊。”

王树道:“莫帅弟,我们就看你的了,可要为我们主持公道啊。”

师父道:“那是当然,现在就等时机成熟将他摁倒,这离不开你的大力支持。”

王树道:“只要我们能做到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师父和王树的两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他们四眼饱含泪水,如患难的兄弟历经磨难终于又会师在一起。师父突然松开手道:“差点把正事忘了,四大金刚介绍完了,还没说到韩暖那小子的来头呢。”

王树想起什么似得说:“正是,瞧我,别急,听我慢慢说。”

韩暖其实出道前只是陈无极的一个车夫,一驾驶水平不错的车夫。那天,有人要暗杀陈无极,前有埋伏后有追兵,陈无极走投无路,身上又有先前大战留下的内伤,为免被对手活捉受尽污辱,他傲气十足的……想到了自杀。在马车疾驶的过程,他准备跳到悬崖下,以保持一个武林领袖最后的光彩,眼看就要过了前方的三重门——三重门是对手战略要地,此道关卡,就是对方布满暗器与刺客的地方。三重门又被江湖中人戏称鬼门关,在这儿被刺杀的武林名流不计其数——陈无极正欲跳下马车,只见韩暖奋力扬鞭,两匹骏马一声长鸣,呼啸穿越三重门。

刚进入第一道门,就从斜刺里杀出几匹马,马背上是蒙着脸的彪形大汉,他们准备两面夹击,伺机刺杀躺在马车上的陈无极。韩暖抖了抖僵绳,骏马提起蹄子……立在原地竟不动弹。刺客猝不及防扑了个空。韩暖趁他们尚未反应过来,两脚一蹬,马车离箭似的从他们身边飞过,刺客们跟在后面紧追不舍。几匹马的速度都很快,陈无极在马车上被颠得扑上扑下,额头也被碰得肿起大包。韩暖驾车左冲右撞,一会儿急刹马,一会儿又狂奔,刺客无奈,只好用马头去挤撞他的马尾,马与马之间相撞,火星四溅,哀鸣一片,成为当年最大的一桩追尾事故。

到了第二道关口,地下有一排铁钉,韩暖展现高超的驾马技术,马车夹着陈无极从铁钉之上一跃而过。势头非常壮观,跟在后面的马猝不及防一个跟头栽倒在地上,不但人仰马翻,还因为惯性,马在地上滑行了数十米方才停下,几匹好马就此被毁。后续追兵奋力追过来,这道门伏兵素质很高,技能水平精良,他们很快冲在了韩暖之前,一个掉头急停,横在了韩暖面前。韩暖不敢硬碰,大叫一声“教主小心”,只见一阵风吹过,韩暖的马车从前方侧壁上疾驶而过,如此高超技艺,令前面的马也惊出一身冷汗。刺客策马继续追,却早已不见他们踪影。

第三关是最后一道门,也是机关重重的险要之地。韩暖驾着马车刚到达第三重门,从天而降的大网将整个马车包住,韩暖与陈无极拔出刀剑割破大网,无奈越收越紧,竟无力割开。这时,奇迹出现了,只见排头的两匹马八只蹄子一同用力,硬生生的将网撕破,驮着他俩呼啸狂奔,速度慢慢降了下来,大概是太疲累的缘故。关键时刻,那边一排冷箭又射来,韩暖从身上掏出两颗丸药,一个弹指打入马嘴,两匹马又生龙活虎起来,在平滑又狭长的道路上,马车以每时辰二百迈的速度成为一道快速移动的风景。

这时,前方竟然出现一头硕大无比的大象,据说,这是江湖暗杀机构首次从邻国引进的庞大武器,专门对付不要命的马。即便再优良的马种,与大象相撞也无异于鸡蛋碰石头,何况狭窄之路已被大象堵死,这回怕是插翅难逃。韩暖却早有防备,在马的耳朵嘀咕了几句,然后叮嘱陈无极趴下身子。话音刚落,只见两匹马四脚撇开成一字形,整个马车矮了半截,他们竟然从象肚子下一滑而过。怎奈大象有劲使不上,速度更无法与马媲美,来不及转过身子,只能用屁股感受风过后的一丝凉意。他们真正用了自己的长处来对付对方的弱点,更准确的说,是韩暖的高超的驾车技艺救了陈无极,三重门让韩暖一战成名,从此成为教主心腹。

听到这儿,我不由啧啧道:“韩暖果然有陈无极的风范,还给马吃兴奋剂,真是高境界的无耻之举。那后来呢?”我问。

王树道:“后来两匹马被累死了,也许是吃了兴奋剂猝死,哎,两匹精良马换了两条无耻的人命啊。”

师父插话道:“还是马忠心,比他们的主人有职业道德,不过,坦白的说,韩暖驾车技术确实堪称一流,连三重门都能闯过,了不起。”

王树道:“不错。在那场战役之后,韩暖写了一篇回忆录,叫《像马那样飞驰》,也算是没有忘本。”

“后来就由一个马夫升到名人阶级了?”师父问。

王树道:“教主对他无比忠爱,把他从备用车夫提升到御用车夫,从御用车夫提升到首席御用车夫,又极力捧他为无痞流协会四大金刚之一。”

师父“噢”了一声:“看来这回,陈无极是重点栽培他,先拿我们给他试刀。”

王树道:“虽然先前的韩暖是个有个性的车夫,三重门也让他一举成名,但后来在陈无极安排之下恶意谩骂别人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其中的韩白之争就是一个大事件。”

3

白吃的原名已逐渐被人遗忘,人们喊他白吃是有道理的。在武坛上,白吃是个德高望重的前辈,提携过不少武林后辈。在武坛摸爬滚打多年之后,随着他的权威日益增强,他已经不再像开始那样有原则性,他借自己的名气、地位和权威,在各类武林选秀活动中走秀,不分良莠只要有人请去说几句推荐之语从不拒绝,以至近几年,他举荐的人物都被江湖上称为下三滥人物。那次,白吃白吃了之后,倚老卖老的大加贺赏某人将成为武林未来的盟主,前程不可限量。韩暖看不过,站出来攻击,历数白吃近年白吃过哪些名宴,替哪些人送去盛誉,又历数那些扶不起来的角色种种劣迹,最后提议武坛应该清除白吃这个老东西。白吃也不示弱,他投笔反诘韩暖作为年轻后辈缺乏起码的素养,成名也是靠投机,难以再有大的提升。二人如此你来我往,各自据理力争,又不乏贬低对方之意,从而引起江湖对两代名人的隔阂问题进行了大讨论,人们归结出这二者是江湖两代名人之间缺乏必要理解和沟通所致,凸现老一辈与新一辈的情感代沟,纯粹是大傻与二傻之间的较真,因此被江湖称为韩白之争。

师父听王树这么一说,也颇为了解道:“这个事确实耳闻过,依我看,争论是假,炒作是真,任何事件被人关注,形成新闻就变成了纯粹的炒作事件,这就是炒作的本质。”

王树点头道:“有这个道理。韩暖若不是陈无极在背后出谋划策也绝不敢与江湖大佬叫板,毕竟人家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老一批的党羽势力还是强大的,以致当时争论明显分为两派,各自力挺支持的那一派。对了,莫师弟,你知道北丐洪七公吗?”

师父飞快道:“当然知道,江湖老前辈,丐帮帮主,是唯一可与无极教抗衡的帮派。”

王树道:“不错,你知道吗,韩暖连他都骂!”

师父道:“只听说洪七前辈发了个退出武协的声明,至于具体怎么回事却并不知情。”

王树道:“那白吃只说一句某某才俊将来有可能接任武林盟主就被陈无极授意韩暖攻击,何况可与之抗衡的丐帮,陈无极也是定当不放过的。”

我在一旁插话道:“洪前辈不是有打狗棒法和降龙十八掌吗,还惧怕陈无极?”

王树笑道:“师侄有所不知。当年的洪七公确实名震武林,但那也是曾经的辉煌,现在已是过气名人,加之年龄已近八十,还有他重病的老伴,武协便发了养老金给他,让他担任丐帮名誉帮主,谁知道,武协不知怎么回事,有几个月养老金未发给他,急得洪老前辈上到十几米高的树顶上,扬言不给工资就跳下来寻短见,后来被人砍断树枝救了下来,但事情并没有得到解决,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在脖子上挂了个牌子,上书‘因生活无来源只好讨饭’。”

师父不解道:“他本来就是讨饭的,这有何大惊小怪的。”

王树道:“你有所不知,丐帮加入武协的都被包养起来,不需要讨饭,这么一讨,不是给武协难看嘛。所以武协很尴尬,这也给陈无极抓住了小辫子。他一直想独占武林,想借这个事件扳倒武协,如果武林盟主又控制了江湖武协,他就能只手遮天了,白道黑道都得由他掌控。”

我叹了口气道:“洪七前辈真不容易,到老了却要风餐露宿,抛头露面,可叹可叹啊!”

王树道:“谁说不是。当年和他都是武协名人,还共同做过武术决赛评委,为武友签过名的铁头陀,现在都是武协主席了,瞧这世道。”

师父面露愤色问:“韩暖连他老人家都不放过?”

王树道:“正是。他发了帖子,说洪前辈是武协包的二奶,包成了二奶奶,应该满足了,不能耍无赖要求武协包一辈子。语言所用何其恶毒啊,毕竟洪前辈是一代大侠,江湖大佬啊!”

师父怒道:“这家伙炒作炒疯了,疯狗乱咬人。人家洪帮主曾经为江湖做出多大的贡献,不说给他多么丰厚的奖赏,也不能让他老无所依。”

王树也怒:“黑暗啊,干了一辈子江湖工作,老了都要去要饭,那帮人真是黑了心,听说管养老金的贪了几万两银子,被开除职务送到衙门法办去了。”

师父欣慰道:“朝廷看来是重视了,好事好事。”

王树道:“何止,据说衙门官官相护,官商勾结,连负有责任的知府大人都被法办了去。”

师父拍手道:“江湖血雨未曾白流啊,可喜可喜。”

王树瘪着嘴痛苦道:“可喜个啥子哟,那帮人被弄了个监控居住,一点儿事没有。”

师父握拳怒道:“这是个什么江湖啊!”

王树淡然道:“很显然,这是个和谐江湖。”

王树继续说道:“和谐江湖就别说这些难过的事了,我们接着说韩暖吧。这小子把洪帮主骂了之后,帮主他老人家竟然挂不住面子,发了声明退出武协,辞去荣誉帮主之职,江湖一片哗然,有称他硬骨头的,老来劲的,也有说他包养不成遂生恨意,是二奶反戈的表现。一代大侠被这样的环境一搅,令人无比的慨叹和嘘嘘啊,哦,不是,是唏嘘。”

我和师父都为前辈的境遇感到愤愤不平,又为韩暖助纣为虐的行径感到悲愤,作为陈无极的走狗,他已完全不顾江湖尊老扶幼的传统美德,,一味昧着良心搞名搞利搞炒作,真有种灭之而后快的想法。

师父盘算了一刻,道:“像韩暖这类人,我算看出门道来,他们不分轻重,不分老幼的把人往死里骂,无非是几种原因作祟:一是虚荣心作怪,二是偏执倾向,三是无知无畏,四是无所事事,五是素质不够,六是先天好骂症,七是后天精神受了刺激,八是没治愈又反复,九是治愈了又留下后遗症……现在社会如此进步了,可是这些后辈们的素质却停留在前朝阶段,令人痛心。对了,”师父回头对我说道,“无计,为师要忠告你,学艺出名无论用什么手段,都不能丧失原则,起码的礼仪仁道都不管,再出名也都是恶名,我们要讲究美誉度,明白吗?”

我诺诺道:“知道了师父。”可我心里在想,我是不是离这步也不远了呢?

师父回头对王树道:“这次他目标瞄向无计,看来是想把我们往死里整,江湖上的负面新闻已经出现不少,我们得奋起反击了。”

王树道:“韩暖确实要对付,但他也只是棋子,真正的幕后操纵者是陈无极。”

师父想了想道:“不错,王师兄有无好办法?”

王树道:“我们不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

师父笑道:“好计策。可是从哪下嘴呢,这招可是你的老本行啊。”

王树胸有成竹道:“就从陈无极身上下嘴。”

4

“人不能无耻到这种地步!”我脱口而出。

王树见我突然冒出这一句,非常激动的说:“好,太好了,我们就以这一句作为标题来攻击陈无极。”

师父说:“无计,我给你提供些资料,明戳他的痛处,不怕他没反应。”

我担心道:“惹急了,他用白道方式状告我们,我们岂不是违反了江湖规则?”

王树道:“他如果真这样,咱们的目的就达到了,但我估计他不会轻易露头。”

师父赞同道:“不错,他为了自身形象应当不至于与你计较,这招就是戳他的软处。”

我又担心道:“若用黑道手段杀害我们呢?”

师父一本正经道:“杀了你一个还有大家伙儿!”

我“啊”了一声:“师父,你好狠呐、呐、呐、呐……”

师父不以为然道:“放心吧无计,我们不怕这个下三烂的手段,我们不是从生死线上走过来的吗,躲过了多少次暗杀!但我相信他也不敢用阴招,因为那时,江湖人都知道我们攻击了他,倘我们有个三长两短,他绝逃不了干系。”

我一拍脑袋:“正是,无论怎样,他也动不了咱,何况咱也是名人,江湖影响也不小。”

王树道:“名人,不错,这要是灭了口,你无计就天下皆知了。”

我问:“那韩暖就不管了,随之任之了?”

王树道:“先放一放,擒贼先擒王。”

第二天,我们开始贴小字报,这个帖子我花了一晚上写成,经过师父和王树的修改与润色,一篇长达千字的檄文又补充了一些猛料,基本上能体现出一个新名人对老名人的挑衅意味。我们誊抄了几遍,一大早,我和卫悔便拿了糨糊在人气最旺的地段贴出来。先前屡贴屡掉,告示牌上自动拉出一纸条,提示说有敏感词汇。我逐一寻找,把“你妈、王八蛋、人渣”等刺眼的词汇用白纸屏蔽住,很快就稳稳贴在了公告牌上。

卫悔说:“贴往了敏感词,其他用词是不是也有些过份?”

我说:“没问题,现在骂人的不带点儿情绪激昂的词表达不出作者的愤慨之情。”

卫悔又道:“那你说他家里有了那面旗……外面红旗不倒是瞎编的吗?”

我说:“这是师父考证所得,有事实依据。”

卫悔道:“那他怎么还有私生子?”

我解释道:“这是王师伯的主意,把韩暖说成陈无极的私生子,既符合逻辑,又一箭双雕,这就是师伯的高明之处。”

正说着,一个戴红袖章的年长老者往这边喝了一声:“谁让你们乱贴的?”

我一看,袖章上标的是江湖城管,当下就惊出一身冷汗,拉起卫悔施展轻功飘了出去。

当天的舆论话题全围绕在章无计与陈无极之间,各个发贴的地方都是人头攒动。在背后我听到他们有的指责武林盟主之位被小人所得;有的斥责他玩弄女性,应当接受江湖妇协的调查;还有的认为陈无极应该被江湖裁委会双规,这样一个思想有问题的人应当被开除武协……还有人认为章无计这个人主持正义,不畏强权揭露陈无极的卑鄙行径,应当弄个副盟主的职位干干,来带领江湖豪侠们整改武风。当然不可否认,也有少数大侠觉得这纯粹是炒作行为,是哗众取宠,应当相信陈无极是英明伟大的盟主。不过可惜的是,这些人刚喊出口号,就被另一批人围攻猛打,并扣上陈无极走狗的帽子,惹得其他看客拍手称快,说陈无极这股黑势力早就应该被铲除。我捂嘴偷乐,说王师伯这招果然厉害,不过花了几两银子找几个打手给反对者施以颜色,效果却非常明显,群情都倒向我这边。后来,江湖中就流传一句话来讽刺那些卑鄙小人:做人不能太陈无极。

前方记者很快发出消息,说陈教主目前正在波斯参加某项武术大赛,无法现身评论,他只对记者咬牙切齿的引用文中的一句话作为对这个事件的看法:人不能无耻到这个地步!据悉,他不排除运用江湖基本法来解决这件事。在新闻之后,有很多条大侠们的跟贴,观点也旗帜鲜明的分为两派,一派是挺章,一派是挺陈。挺章派说陈教主作为一个江湖大佬与新锐后生较真丧失大家风范,有可能是真有其事,欲盖弥彰;挺陈派说章无计恶意炒作拿名人开涮,江湖难容。这两派你来我往,用足气力阐释各自主张,形成近期江湖最争议的事件。

我和师父、王树以及卫悔一起喝庆功酒,庆祝这个事件登上各大新闻点的头条,有万余江湖人士参加讨论,由此形成的江湖效应堪称空前绝后、一时无二。

喝了一半儿酒,我借小解跑了出去,卫悔随后也跟出来问:“喝酒之前你就尿过了,怎么刚喝一口又尿了,是不是得病了,要不要看郎中?”

我没好气道:“你才得前列腺呢!”然后拉住她,小声说,“你跟我来。”

两人飘了一会儿,来到一条河前,我大叫一声:章无计。河中鱼儿纷纷露头。我指着说,快数快数。

我和卫悔数了半天才数清,我这边六千条,她那边五千条,共一万多条,创造了历史新高。我又喊了声“莫池”,鱼儿懒散的跃出来,很快我就数清,可怜的一百多条啊。我感慨万千对卫悔说道:“你爹为了我,自个儿就要被人遗忘了。”

卫悔深情道:“无计哥,你现在是焦点人物了,人们都在谈论你,你会不喜欢我吗?”

我大方的说:“怎么会呢,喜欢我的女人千千万万,我喜欢的顶多三五百,绝不丢下你不管。”

“你……”

我赶紧收过话头摸着她头发解释:“傻丫头,逗你呢,你也是江湖宝贝,也很有名气,我怎么会不喜欢呢。”

卫悔大喊一声自己的名字,然后一数,八十一条。她惆怅道:“跟你简直是天壤之别啊。”

我说:“没事,过阵子,你会升上来的。”心里我乐得开了花。正高兴着,师父也飘了过来,我指着鱼儿说:“师父有一百多条呢。”

师父敲了敲我脑袋道:“条你个大头鬼。有重要的事,韩暖发战书了,要与你决一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