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超级女声”

(17)

不知是谁编了这么一句顺口溜,曰:“过了星期五,还得受天苦。”星期天好呀!星期天可以不早起出操,可以不认真叠被,可以请假逛街,可以去会老乡,洗衣服,写情书……总之,星期天的好处多多,多得简直无法说哩。

但是周末毕竟是周末,按规定,星期六下午是政治学习,然后就可以自由活动了。其实,对修理所来说,那句顺口溜应改为“还受半天苦”才对。

所长陈天军坐在主席台上,从《解放军报》中翻出一篇社论,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朗读起来。偶尔他会把目光从报纸上移下来,左右扫视一下,就顺手去摸面前的杯子。那杯水始终都是满的,只要见所长手碰了一下茶杯,鲁兵和廖家雨就会争先恐后地上前为首长加水。这时,陈天军就会停下来,很客气地点点头。在很大程度上,鲁兵并没有听见所长在读什么,而是专注地盯着台子上的那只茶杯,用余光瞄着廖家雨。

周林懒洋洋地倚在长条椅的后背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平时他不在所里,只有周六下午才过来参加支部的活动。现在转了志愿兵,也没有以前的干劲了,有一种“船到码头车到站”的感觉。在部队只要不犯大的错误,熬他几年转业。每次过来参加活动,也只是应付一下,人虽然坐在这儿,心却不知早飞到哪儿去了。

王桂已是四年的老兵了,虽然档案里也填着高中毕业,但事实上他只念了一年半高中。去年考了一次军校,榜上无名。在修理所,他的技术较为全面,留队转志愿兵的希望还是很大的。志愿兵虽然没职没权,但对于大多数的农村兵来说,也算是跳出“农门”了!

王桂可不敢像周林那样放肆,说话做事都很低调。无论在工作上还是日常生活上,都表现得不错。

“叮铃铃……”电话响了起来。

电话在隔壁的办公室里,王桂听到电话响,立即站起来去接听。

“所长,业务处许处的电话,让您到机关去一下。”

陈天军把没有读完的那篇社论递给李浩,让他继续带领大家学习,自己收拾一下茶杯,转身出去了。

听到所长下楼的脚步声,周林的眼睛就慢慢睁开了,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看会电视吧,回头我们自学好了。”

廖家雨记起周六电视里有一个歌星的演唱会直播,禁不住站起身来拍手称好。看到李浩有点不太高兴,才感觉到自己的失态,红着脸又坐了下来。

“不多了,我们还是学完再看吧,我尽量读快一点。”李浩接着读起报来。

周林站起身,说了声“我下去小便”,随后就没见他再上来。

自老兵王桂探亲回来后,宿舍里就多了一个人。王桂还在利用一切业余时间,准备复习再考,所以没事的时候,总见他坐在窗前那张桌子上看书。晚上,廖家雨习惯打开录音机放歌。王桂皱皱眉,端起书本便去办公室。办公室有一把备用的钥匙,是留着他们打扫卫生时用的,平时多由鲁兵保管,现在,王桂却经常拿着。有时鲁兵也不堪忍受廖家雨的干扰,就下楼去找李浩,或找他借书,或找他下棋。李浩对鲁兵也很好,不仅在学习帮助他,还鼓励他好好复习,将来报考军校,立足部队建功立业。每次和李浩交流,鲁兵都感到很开心。

“李技术员,我请个假,晚上想到分部老乡那儿去一下。”王桂穿戴整齐,从楼上下来找李浩。所长不在的时候,几个战士外出请假暂时由李浩负责管理。

“好吧,熄灯前一定要回来。”

“知道了。”王桂不知从哪儿借了辆破旧的自行车,紧推两步,跨上车走了。

望着王桂走远,李浩也想起了什么,对鲁兵道:“你先到办公室听着电话,我要写一份材料,如有我的电话,就在上面叫我。”

“好”鲁兵一边说着一边走了出去。才上楼梯,就听见电话就响了起来。

“喂!”鲁兵抓起话筒时还在大口喘着粗气。

“你好,请找一下王桂好吗?”一个温柔的女声从耳机里传来。

“他刚刚动身去分部了,请问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亲戚,谢谢了。”电话挂断了,那个好听的声音还在鲁兵的耳边回**。鲁兵静静在回味了一番,然后轻轻地挂上了电话。

(18)

才出了正月,天气一天比一天回暖,不知不觉中春风又绿江南岸。

经过一个多月的培训,鲁兵和廖家雨掌握了一些车辆的基本知识,再过一个星期就要结束了。这些日子来,鲁兵感觉过得很充实,学得也很认真。虽然,对车辆的认识也只是停留在理论上的,连方向盘也没有摸到一把。但是,毕竟天天在学习和车辆有关的东西。

“参加这样的培训实在没有鸟意思!”廖家雨终于失去耐心,“连车毛也碰不到!”

“先学着呗,说不定以后有机会呢。”鲁兵劝廖家雨,也是在安慰着自己。

“别做梦了,驾驶员可不是在这儿培训的,他们要到司训队学习六个多月呢,你上次没有听周林说过吗?”

“听说了,但你没看王桂没去培训也会开车吗?他就是在所里学会的。”

对鲁兵的话廖家雨表示出十分的不屑:“有鸟用!他又没有驾照!”

“没有驾照但他会开!”鲁兵争辩道,“李技术员说,只要有关系,一样可以弄到驾照……”

廖家雨感到和鲁兵话不投机,转过脸不再吱声。看离上课时间还长,鲁兵就独自走出教室,到后面的那条路上去散散步。

远远地就看到一辆解放CA—10B开了过来,鲁兵向路边让了让,谁知那车紧靠着他身边停下了。

“鲁兵!”驾驶员摇下车窗,从车里探出头来。

“班长!”鲁兵喜出望外,“你开车去哪儿呀?”

“上来!”吴涛打开车门,向鲁兵招招手。

“哎!”鲁兵爬到驾驶室里,很神气地顺手关上了车门。

虽然吴涛现在已不是鲁兵的班长了,但鲁兵对自己的新兵班长依然十分尊重,一口一个班长,叫得特别亲切。吴涛不禁有点感慨,正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那!上海的小胖子自己过去对他那样好,现在怎么样?见了面眼都不翻一下。更可气的是,上次竟当许多老兵的面,直呼他吴涛的名字,让他感到很难堪。真是“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那!

“鲁兵,感觉怎么样?还可以吧?”

“还好,只是听说我们在部队是没有机会学开车的!”鲁兵有点失望。

“事在人为。好好干!在修理所只要肯学,还是能学到技术的。”说到这儿,吴涛压低了声音,“你们所里的王桂就有驾照。”

“真的?!”

“你知道就行,可不能对别人讲,不然我老乡王桂还不骂死我呀!”

“嗯”鲁兵兴奋起来,好像一子下有了希望一样。

“对了,小胖子马上要进伙房烧饭去了!”吴涛有点幸灾乐祸地对鲁兵道。

“不是说他去学卫生员吗?”

“哈哈!学不成了!”吴涛发动起车子,“有空到驾驶班去找我玩。”

“哎!”鲁兵答应着知趣地下了车。

吴涛忽然想起什么,把刚起步的车子又停了下来,“那个杨宗伟不是你老乡吗?”

“是的,是我们一个县的。怎么了?”

“他去学!”

“怎么会是他?”鲁兵有点弄不明白。

“你这个老乡厉害,有点小头脑,听说他家特别穷是吗?连饭都吃不饱?”吴涛问。

“这我倒没听说。你怎么知道的呀?”

“这是他自己对领导说的,领导为了照顾他,才让他去学的。”说罢,一脚油门,车子“呜”地开走了,留给了鲁兵一脸的惊愕!

由于编制上兵员不多,所以部队也就一个食堂,干部和战士都在这个食堂就餐。食堂很宽畅,一排开5个窗口。就餐的人不多,但秩序明显有点乱。特别有一些老兵,总喜欢在前面加塞压队,鲁兵在心里就有点恼火:自己老老实实地在这儿排着,前面的人却只多不少,真不上路子!

鲁兵打好饭菜端上桌的时候,晁亮和杨宗伟正吃得热火朝天!鲁兵很看不起杨宗伟的那副吃相。把米饭往嘴里扒得呼啦啦直响,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

杨宗伟在饭桌上有说有笑。这儿不像新兵连,就餐时是不许讲话的。食堂里有足够的桌椅,战士们可以自由组合。一般情况下,鲁兵都是和晁亮几个人在一桌,后来杨宗伟也挤到这桌来了。

“宗伟,什么时候去学习呀?”鲁兵放下饭菜,顺口问了一句。

“后天,后天走。”事已定局,杨宗伟不再躲躲闪闪,脸上已掩饰不住喜悦。

不知为什么,鲁兵感觉杨宗伟这副得意的嘴脸很可憎。有什么了不起?还以为自己有多大的本事呢,不就是靠低三下四拉关系吗?为了去学习,竟扯谎家里吃不饱饭,丢人现眼的,人格都不要了!呸!

小胖子穿了一身工作服,一手端着盆一手拿了块抹布,晃晃悠悠地开始打扫桌面。鲁兵见状,便笑着和他打招呼:“小胖,你他妈的这是什么意思?不想让我们吃饭呀?”

“不敢!”小胖脸上没有一点笑意,“操!你们山东人多厉害!我敢不让你吃饭?!”

“你什么鸟意思?别一枪打一大片!”鲁兵忽然明白过来,小胖这是恨屋及乌,他这话是冲杨宗伟说的。

“没鸟意思!您慢慢吃吧,阿拉不伺候了!”小胖端起盆气哼哼地进里面去了。

“我靠!”鲁兵不禁也有点恼火,“我他妈的这是招惹谁了?!”

(19)

一封“外婆病故速归”的电报并没有使廖家雨感到悲伤,相反,在请到了一周的事假之后,脸上竟流露出几许的喜悦。

“鲁兵,下午你送我到车站吧。”午饭后,廖家雨就开始收拾那个大的旅行包。

“好的。”鲁兵合上书本,走过来帮忙。本来还想安慰廖家雨几句,但是看人家一脸的笑容,话到嗓子边又咽下去了。

车站熙熙攘攘,显得十分嘈杂。鲁兵扛着一个大大的旅行包跟在廖家雨的身后,寻找着检票的窗口。

“好了,就在这儿。”廖家雨在一个检票口前停下脚步,回头对鲁兵说,“先放下吧,还有30分钟才检票呢!”

这时,鲁兵的额头上已汗涔涔了,从口袋中掏出手帕来擦着,忽然看见站内有一个书亭,紧挨着书亭还有一个卖食品的地方。鲁兵把包放在廖家雨的跟前,说了声我去一下,转身就向亭子走去。

鲁兵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提兜水果。这时,廖家雨正和一个战士兴高采烈地聊着天,叽里咕噜的,鲁兵一句也没有听懂。

“鲁兵,这是我老乡,来送我的。”廖家雨介绍道。

“你好,我叫钟子健,在323库。”

鲁兵和钟子健握过了手,就把水果交给廖家雨,“带着路上吃吧,一路顺风!”

廖家雨有点过意不去,和鲁兵推让了半天:“你看,让你受累还让你破费……”

检票了,鲁兵和钟子健目送廖家雨挤过检票口,身影消失在门外。

“真有他的,才来几天就请到假了!”钟子健羡慕地说。

“他外婆去世了,请的事假。”鲁兵解释道。

“哈哈!外婆?”钟子健笑得弯下腰去,眼泪都笑出来了,“他外婆多年前就去世了……”

“不会吧?”鲁兵真有点想不通。如果他外婆几年前就去世了,那么这封电报恐怕也是世界上最慢的一封的电报了吧?

廖家雨不在,宿舍内一下子清静了下来。王桂晚上依旧喜欢在办公室学习,接听电话。不知为什么,鲁兵感觉今晚心中空****的,有点想家了,于是便到连队去找晁亮。

才出门,就差点和晁亮撞了个满怀。

“我正想去找你。”鲁兵为晁亮倒了一杯开水,晁亮却低着头不接。

“怎么了你?不高兴?”鲁兵知道晁亮性格内向,但平时也不至于这么沉闷。

晁亮还是不言语,把一封已拆过的信递给鲁兵。

“她的?”鲁兵并没有看信,早已猜出来了。

“她看不起我。”

“唉!”鲁兵重重地叹了口气,把手搭在了晁亮的肩上。

晁亮说的这个她,是自己的同学,现在卫校读中专。前几天晁亮写了一封火辣辣的求爱信,没想到碰到了钉子。不谈就不谈呗,看把你傲的,还说什么不是一个层次,你不就是个中专嘛!想到这儿,晁亮除了沮丧之外,还有几分恼怒。

“算了,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的。我们要在部队好好干,干出个样子来给她看看。”

“嗯!”晁亮找到人分担了自己的不快,感觉这会儿好受多了。毕竟还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龄,都还拥有着美好的青春梦想!

“对了,你女朋友来信了吧?”晁亮问,“有没有照片让我看看?”

“没有。”

“不可能?怎么会没有女朋友的照片?”

“真的没有。”鲁兵一再否认。

“哼,连我也保密!”晁亮讨了个没趣,闲扯了一会儿就回连队了。

“是呀,要是刘佳也主动写信和我吹灯该多好呀!”熄灯后,鲁兵躺在**睡不着,竟想起刘佳来。我们肯定是走不到一起的,这样拖下去对双方都没有好处,可是怎么才能退掉这门亲事呢?看来,还真得和刘佳多写写信,让她主动提才好。可是,她要是不答应呢?我该怎么办呢?

鲁兵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这时,听到办公室电话响了,鲁兵顾不得穿衣,爬起来就去接听。

“喂,请找一下王桂好吗?”竟是上次那个好听的“超级女声”。

“好的,请稍等!”鲁兵不知不觉自己语气也柔和起来,真想多说两句,但还是放下电话,回宿舍叫王桂了。

驻地有亲戚真好,鲁兵很羡慕地想道。

好一会儿的工夫,王桂才回到宿舍,好象故意在对鲁兵解释:“我亲戚。”

(20)

春天总是显得十分短暂,正象那一树的梨花,悄然间不见了踪迹。在那梨树花开的时节,鲁兵他们结束了培训,正式跟在王桂后面走进了工间。

工间里弧光闪烁,四处弥漫着焊条燃烧后产生的烟雾和汽油的味道,几个职工在那儿忙碌着。

“以后每天就在这儿上班,”王桂从一个衣柜里翻出几件破旧的沾满油渍的工作服,自己穿了,又扔过来给鲁兵和廖家雨,“换上吧”

“啧啧!”廖家雨把工作服翻过来调过去看了一通,很不情愿地穿了,一脸痛苦的表情。也难怪,这工间和艺术舞台毕竟还是两码子事呢。

“从今天起,你们俩先练习焊接,所长安排我先带你们。”王桂从工具箱中拿出焊条,取出一根用焊钳夹了,然后熟练地在一块废铁板上搭好地线,随手敲击了两下,焊条便在弧光中“噼里啪啦”地燃烧起来。

“就照这样做,”王桂移下面罩,冲他俩笑笑,“谁先来?”

“我来!”鲁兵正想去接焊钳,却被廖家雨抢了先。

“我们一人一根焊条!”廖家雨对鲁兵说。

“好!”鲁兵在他练习的时候,就拿起面罩在一旁观看,而在鲁兵练习的时候,廖家雨却跑到外面唱歌去了。

下班号吹响了,鲁兵还在那儿敲打着观看自己的焊逢,所长站在了他身后他都不知道。

“下班吃饭了,鲁兵,把工具收一下吧。”陈天军很喜欢小伙子的钻劲,没有这种劲头,可练不出精湛的技术来。“王桂,一定要让他们注意防护!”

“是!”王桂还想在所长跟前表现一下,进一步为他们讲一下技术要领,却没有看见廖家雨,“小廖呢?”

“早回宿舍了。”鲁兵都不知道廖家雨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告诉他以后不要提前下班!”王桂虽然不是班长,但他是老同志,具体的事情都是他安排呢。

“好,”鲁兵答应着,心里暗想,我告诉他有什么用?!

鲁兵没有午睡的习惯,总喜欢在别人午睡的时候,独自到那片树林间去散步。树林子里很安静,一个人走一走,随便想点事情。身在军营,可思想不受纪律的约束,这可是难得的自由呢,使鲁兵感到又轻松又愉快。

一辆自行车过来了,鲁兵认出骑车的竟然是张强!

“张强!”

“张强!!”鲁兵高兴坏了,自新兵连一别,几个月没有见面了。

骑车人没有讲话,似乎也冲鲁兵点了点头。鲁兵看到骑车人的背影,心里一片茫然。

几个月不见,鲁兵也曾多次想起过他来,今日一见,张强竟视自己为路人!

不错,我们原本也是路人,正如一同唱过的那首《战友之歌》:“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来了……”我们在新兵连踏着同一个号子走过,一起同甘共苦,欢笑过,流泪过。我珍惜的是这份难得的情谊,并不是因为你爸爸是参谋长才和你交往。好,你把这一切都忘掉了!你看不起我这个土头土脑的兄弟,我也同样看不起你!你知道吗?他不仅有着土地一般宽阔的胸怀,也有着土地一样的神圣和尊严!

晚上,鲁兵躺在**,反复想着中午发生的事情。这时,廖家雨喊叫起来,眼睛疼得受不了啦!

“一定是被弧光伤着了。”王桂很肯定地说道。“没有好办法,我去家属区!”

“你去家属区干什么?马军医又不住在这儿”鲁兵提醒王桂。

“我去找奶水!”王桂拿起桌面上的茶缸,急匆匆地下楼去了。

“哎哟,疼死我了,鲁兵!”廖家雨还在**翻滚着。

“忍一下,小廖,王桂找奶水去了。”

“管用吗?”

“管用!”鲁兵用肯定的语气安慰道。

“以后我再也不碰那鬼东西了!”

“嗯”

“我让你一个人练……”

“好”

“王桂怎么还不来呀?”

“快来了,你再忍一忍。”

“哎哟哟……”

正在这时,办公室电话又响了起来。对方刚“喂”了一声,鲁兵就说,你找王桂是吧?他出去找奶水去了,等一会再打过来吧。“超女”用很柔和的声音向鲁兵表示了感谢,并挂上了电话。鲁兵很纳闷,凭直觉,他感觉这个“超女”与王桂的关系不平常,什么亲戚几乎每晚都打电话来呢?

(21)

修理所的日子就像一部交响乐,每天都充满着各种音律。只是这些机械声没有多少乐感,连廖家雨那样有艺术细胞的人都不想在工间多呆上一会儿。

技术员李浩和王桂围在那台发动机旁,皱着眉头在苦苦地思索,谁也没有言语。其实,上班时间他们总是这样,不肯多说一句话。鲁兵感觉生活中少了些什么,每天看到的就是一张张皱着眉头的脸,一双双沾满油污的手。哪怕偶尔在眼前有一个倩影闪过,或有一句温馨的话语……

“鲁兵!”鲁兵正在想入非非的时候,李浩一嗓子把鲁兵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中来,“去看一看小廖,方便近一个小时了还没有好呀?!”

“哎!”鲁兵答应着就向外走。工间里有点沉闷,鲁兵也巴不得出来走一走。外面的空气十分清新,阳光照射在刚修整过的草坪上,把草上的露珠照得亮晶晶的,真好看。

“廖家雨——”鲁兵站在楼下,把手捧作喇叭状,冲楼上喊。

“来了。”廖家雨不知怎么站在了他的身后,手里拿着一本杂志。

“李技术员让你过去。”

“操!上个厕所也来催!”廖家雨显然很不愉快,嘴里嘟囔着,便和鲁兵一前一后向工间走。

“鲁兵,你和小廖一起上来一下。”所长陈天军手扶栏杆,正望着他们。

“了解个情况,你们两个可要实话实说。”才进办公室,所长就开门见山。鲁兵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和廖家雨对望了一下,等待所长的进一步发问。

“坐,坐下说吧。”所长用手示意一下,让他们俩坐下来,“最近你们晚上没有人外出吧?”

“没有。我们每晚都按时睡觉。”鲁兵有点紧张,脸都涨红了。

“我有时在睡前会听听音乐,但用的是耳机,不影响他们的,是吧鲁兵?”廖家雨也辩白道。

“呵呵,随便问问,这样就好。小廖,你先下去吧。”所长把鲁兵留了下来。

“鲁兵,”小廖一离开,所长就把声音放低了,“王桂每天晚上都在位吧?”

“在呢,和我们一样,按时作息。”

“嗯,”所长进一步问道,“有没有电话经常找他?比如他亲戚或老乡什么的?”

鲁兵想起了那个“超级女声”:“有,有个女的,是他亲戚,经常在熄灯后打电话来。”

“嗯,很好。这事儿对任何人都不要说。”所长严肃地对鲁兵道。

“知道了。没事我下去了。”

“好,就这样!”陈天军向鲁兵挥了挥身,深深地吸了一口烟。

“等一等!”鲁兵才下楼,就被廖家雨叫住了,原来廖家雨并没有走远,一直在等他。

“所长找你有什么事?”廖家雨神秘地问。

鲁兵想起所长的嘱咐,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没事!”

“你不要在背后瞎讲我坏话,我可是每晚都在位的。”廖家雨说。

“谁讲你坏话了?”鲁兵不耐烦地说,“不信你上去问问所长嘛!”

“没讲就好。”廖家雨嘟嚷了一句,两个人一起往工间走去。

和在工间相比,食堂可要热闹多了。除了所长之外,修理所的干部和战士都在食堂就餐,包括单身汉李浩。他们围坐在一张桌子上,正在闲谈着。工作了一上午,难得有这么一点时间聊上几句,总是沉默并不符合年轻人的性格。

“军校和士官都不让我考。”鲁兵刚坐下,就听王桂带着哭腔说道。

“为什么?”鲁兵感到这样对王桂有点不公平,为了考学,他几乎把所有的业余时间都用在了学习上,工作上也是积极肯干,多留一年还不是为了考学吗?部队怎么好这样对一个战士不负责任?

大家都闷着头吃饭,没有人答话。在王桂站起身去打汤的工夫,李浩用筷子在鲁兵面前迅速划了“对象”两个字。

李浩见鲁兵还没有明白,把头偏过来,小声说:“他违反纪律了,在驻地谈恋爱……”

鲁兵又一次想起了那个“超级女声”,在心里说,原来他们一直是在骗俺哩!不过,王桂也太可惜了,既然部队知道了这个情况,估计今年就要让他退伍了。鲁兵想起了柳青的那句名言:“人生的道路虽然漫长,但紧要处常常只有几步,特别是当人年青的时候。”鲁兵一直把这句名言写在日记本的扉页上,时时警示着自己。今天看来,真是至理名言哪!

鲁兵对那个“超级女声”一无所知,她是谁?是怎样和王桂认识的?长得漂亮吗?这一切都在鲁兵的脑海里形成了一个迷团,而且,也许永远也无法解开。

问题是,这事很严重。鲁兵想到这里,感觉心头一震。我和刘佳的事怎么办?部队会干涉吗?会影响我的进步吗?还是先放一放吧,当兵还不到一年,就想“变心”,还不知部队首长会怎么看自己呢。

鲁兵忽然感觉饭菜没有了味道,看寥家雨吃得那么香甜,鲁兵有点羡慕。像廖家雨那样多好呀?简简单单地,天天都快乐着。

“发什么呆呀?鲁兵?”李浩感觉鲁兵的表情变化有点莫名其妙,“饭菜不合口味?”

“啊?不,不。”鲁兵敷衍道,“我在想件事儿。”

“想女朋友了吧?哈哈,一定是的。”李浩打趣地开起了玩笑,“想女朋友也正常嘛!”

“真的,不是。”鲁兵赶忙辩解,“我没想。”

李浩被鲁兵憨厚的样子逗乐了,一边起身一边说:“中午不睡觉到我宿舍,杀两盘?”

“好!”管它三七二十一,这事儿以后再说,想到这儿,鲁兵爽快地答应道。

(22)

才进六月,南京这座大火炉就开始升温,早上让人感觉有些沉闷,空气象是凝固了一般。

鲁兵正在宿舍拖着地,廖家雨风风火火地跑上楼来,一把拽起鲁兵:“快!下去帮忙!”

“干什么呀?”鲁兵被弄迷糊了,下意识地跟廖家雨朝楼下跑去。远远就看见李浩和王桂在池塘边打捞着什么,走近一看:哇!塘面上黑压压的一片,全是鱼儿在游动。由于缺氧,它们正争相浮出水面。

李浩和王桂用铁丝挽了个圈,不知是从哪儿弄了旧蚊帐布做了兜子,站在塘边正在凝神地张网以待。廖家雨从草丛中翻出几条鱼来,让鲁兵拿了:“放到李技术员的宿舍里去,脸盆里放点水养着。我在这儿守着。”

“嗯。”看到这些活鲜的鱼,鲁兵也感到有点兴奋,抓起鱼来,做贼似地往回跑。廖家雨站在那儿东张西望,很警惕地看着四周。在平时的生活中,他们还没有像今天这样和谐过。

傍晚,李浩就张罗着烧鱼,鲁兵感觉自己的贡献最小,就主动跑到军人服务社,买了一瓶酒放在黄挎包里,偷偷地拎到李浩的宿舍。

“鲁兵,你这是干什么?!”李浩感觉作为一名干部,感觉让新兵花钱买酒有点不妥,“喊你过来玩玩的,怎么还买酒呀?”

鲁兵闻言,感觉好像送礼遭拒,脸一下子红了,讷讷地说不出话来。廖家雨也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鲁兵感觉很不自然。其实,鲁兵很不爱吃鱼,巴不得到食堂去吃饭才好,真是花钱找罪受。但是,大家聚会,也不能不合群呀?团结就是力量嘛!

“鲁兵,祝你更上一层楼!”王桂端起杯子和鲁兵碰了一下,一口干了。

“祝小廖心想事成!”王桂每人都送上一份美好的祝福。

鲁兵不会说话,端着酒杯很诚恳地喝着。

“操!我知道部队都在怀疑我。”王桂赤红着脸,好像有了些醉意,“说我在驻地谈对象了,有什么证据?哪次外出我没请假了?”

“没有人怀疑你,你多心了。”李浩劝慰道。

“你不要劝我,李技术员。所长都找我谈话了,让我今后注意这方面的情况,其实,我做什么了?我哪次偷偷地外出了?鲁兵和小廖可以作证。”

“你都是老同志了,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不要放在心上,领导也是一片好心。”李浩感觉王桂是似醉非醉,后悔让他们喝这么多酒,担心会惹出什么乱子来,“鲁兵,你们扶王桂上去休息吧,我收拾一下就上去。”

鲁兵和廖家雨一人架起一只胳膊,扶王桂朝宿舍走。王桂一边挣扎着,一边问:“你们俩说说,我哪儿做得不好?”

“唉!真不该去买酒!”鲁兵后悔极了。

鲁兵感到很对不起王桂,早知是这样,那天所长找自己谈话时,不应该把那个“超级女声”供出来。其实,也不是自己故意打小报告,只是说了实话而已,但总是感觉这事儿与自己有关似的。

今天本来鲁兵该轮到第二班岗,但是王桂睡了。熄灯后,鲁兵主动去领了枪支,扎上腰带,从第一班岗就开始站了。谁让自己做错了事呢?

月光下,一切都显得朦朦胧胧的,那安静的营房,那远处的雪松,时隐时现的萤火,无不透露着一种缥缈的诗韵。

唱支歌吧,鲁兵对自己说。于是,鲁兵唱过了母亲又唱故乡,唱过了《十五的月亮》,又唱《望星空》。看着在月光下发亮的刺刀,细品品歌词,鲁兵油然产生出一种自豪感来。月亮渐渐被雾气笼罩,但远方的萤火却仍然闪耀,不时传来昆虫儿细微的鸣叫。鲁兵又记起琼瑶的诗来:月朦胧,鸟朦胧,萤火照夜空;山朦胧,水朦胧,小虫在呢哝……花朦胧,人朦胧,但愿同入梦……

但愿同入梦,与谁呢?

他想起了王桂,想起了电话中的“超女”。也许在地方上他们的关系是正常的,可是,穿上军装就不同了,战士不允许在驻地谈恋爱,这是铁的纪律。如果战士人人都在驻地忙着恋爱,那将是“兵将不兵”了。情,有时也会贻误前程啊!

(23)

“请坐,老陈。”业务处长许小辉见陈天军走进自己办公室,也客气地站起身来打招呼。陈天军把那张藤椅往电风扇下挪动了一下,坐在了许小辉的对面。

“是这样,老陈,今天请您来想谈你们所战士王桂的事。”许小辉说到这儿,用目光看着陈天军。

“哦。关于上次说王桂在驻地谈对象的事,经我了解,好象不存在。为此,我专门找他谈了话,对战士我们还是要抱着负责的态度,不能轻意相信一些传言。”

“老陈,你可不要藏着护着,要实事求是,战士在驻地谈恋爱可不是一般的事,这是严重的违纪行为,我们处理起来绝不手软,不管他平时表现怎么样。一码是一码。”许处长说到这儿,口气严肃起来,不知不觉中摆正了处长的位置。

“据我了解,那女孩在分部小店做临时工,和他是一个县的老乡,平时也就打打电话,按说这也很正常。再说,王桂平时表现不错,所里还要他下一步去挑大梁呢!”陈天军极力在为王桂开脱。

“唉呀,老陈,你可不能护短。无风不起浪,据你们所的周林反映,他就多次在星期天看他们俩在一起,这能说正常吗?虽然那女孩是临时工,但也是在驻地,更何况在分部的军人服务社,一个战士和地方上的女青年拉拉扯扯,在部队影响多坏?!”

“哦?”陈天军没想到周林这小子把事情直接汇报到了机关,让他处在被动的局面,心里说不出得恼火。他原本想在机关为王桂说清楚,然后再找王桂深谈一次,让他不要为此影响自己的前途。一个农村出来的小伙,努力到今天多不易呀?毕竟还年青嘛,还应该多帮帮才是。这下好,被周林这张破嘴给捅得不可收拾。

“不是不帮你老陈,我知道你们所现在技术力量簿弱,正是用人之际。不过,这个王桂这样发展下去肯定不是办法。不行,今年让他退伍!”

“我看暂时还是缓一缓好。我再深入了解一下,找他谈谈其中的厉害,让他注意一下就是了。王桂还是好同志呀。”陈天军为了缓和一下气氛,哈哈笑了起来。“至于退伍问题嘛,还早,到时再说,怎么样处长?”

“老陈,你……”

“好,那先这样,我上楼找政委还有事,我们改天再谈吧。”陈天军没有给许处再说话的机会,起身走了。许小辉感觉还没有把话说尽,陈天军就走了,看来老实人也有耍滑的时候。冲门外大叫一声:“蒋参谋!”

“到!”蒋大勇的办公室就在隔壁,听到处长叫自己,立即跑了过来,“处长有什么批示?”

“通知各单位,晚上7点在操场点名!你准备一下,重点讲一下作风问题!”

“是!”

“他妈的,鸟兵稀拉!”蒋参谋出门后,许处还坐在那儿自言自语。

政委赵林瑞坐在办公桌前正批阅着文件,看到陈天军进来,轻轻地把文件放下,热情地给陈天军让座。他是一名很敬业的部队主官,不仅素质全面,而且作风正派,在干部战士中有较高的威信。特别是对部队的管理 ,更是事无巨细。他今年才四十出头,但长相却显得老一些,瘦削的脸庞总是写满着严肃,眉宇间露着一股正气。

对于陈天军这样的基层主官,赵林瑞从内心感到敬佩。和自己同年的兵,自己正团了,他还是个老营级。尽管这样,人家抓工作实实在在,老黄牛一般。到哪儿一站,简直就是面旗帜!如果都能像老陈这样,工作可就好做了。

“老陈,最近身体怎么样?”赵政委关切地询问道。

“谢谢政委的关心,还好。”

“要多注意身体呀,你比前阵子可瘦多了,下一步还有好多的工作等你做呢!”赵政委说着,把一杯茶递给了陈天军。

陈天军把茶放在面前吹了吹,抿了一口,然后把茶放在茶几上,静静地望着政委。

“老陈呀,关于上次调职的事情,请你不要有什么想法,呵呵。下一步,我们会继续积极为你创造条件。你看,上面刚来了文件,军区要表彰一批“老山沟,老基层”,经党委研究,决定把你当作基层的典型推出去,回头让政治处的贾干事为你整材料,特给你通个气,呵呵。”

“好,好”赵林瑞很开心,“工作上还有什么困难吗?”

“哦”陈天军猛然想起刚才和许处的谈话,就把王桂的事详细地对政委作了汇报。

“嗯,这事就先放一放,不要急着下结论。”赵林瑞认真地说,“今年分过去的新兵怎么样?那可是为你挑选的。”

“还不错,特别是鲁兵,很能干。”

“什么样的干部带什么的兵嘛!呵呵!”赵林瑞笑了。

(24)

自那天晚上点过名后,王桂的言语越来越少。在点名时,尽管许处没有直接提王桂的名字,但鲁兵还是听出来了,关于与驻地女孩谈对象的问题就是说王桂的。由此推断,王桂别说考学,就是留队转志愿兵的希望也不大了。

周林现已换上了和军官一样的服装,别看他长得一副尖嘴猴腮,其貌不扬的样子,但这身军官制服却为他凭添了不少的气度。单从外表上看,说是个连副也会有人相信。此刻,他正朝修理所走来,一边走,一边低头用眼瞟身上的这套军装,心里的神气劲就甭提了!

“排长好!”鲁兵和廖家雨远远地就和他打上了招呼,虽然鲁兵也知道周林是兵不是官,但见他穿着和军官一样的制服,就故意抬举他。周林听见鲁兵称呼他排长,从表情上没看出戏弄他的意思,得意地笑了。

“鲁兵,以后可不能这样叫我,还是像在新兵连时一样,叫我班长就行了。”在新兵面前,周林喜欢摆摆老资格。这群新兵蛋子,在新兵连见了我哪个不老老实实的?

“是哩,班长。”鲁兵也笑了笑,“你回来有事吧?”

“过来到储藏室整理一下衣服。”周林说罢,哼着小曲上了楼梯。正巧被陈天军撞见,就把他叫进了办公室。

“有事吗,所长?”

陈天军拍了拍他的肩膀:“嗬!换了装就是不一样!精神多了!呵呵。”

“嘿嘿,还不一样是个兵嘛!”周林在所长的面前可不敢放肆。

“周林,我想了解个情况,听说你对王桂的情况很了解?”陈天军和周林寒暄两句,就直接插入正题,“能不能把你知道的都对我说说?”

“什么情况?”周林装着一无所知的样子,其实他心里明白所长想问他什么。不过,他可不想对所长说。虽然见到过王桂和一个女孩手拉手在商场买过毛线,回来后当做新闻在部队进行了传播,但现在弄不好要和王桂当面对质,他却不肯这样做。于是,干脆装起傻来。

“我听说你多次在外面见过王桂和一个女孩在一起,有没有这么回事?”陈天军看到周林这副装傻的样子,心里很不痛快。明明是你在机关四处传播的,现在倒推得一干二净了,做人一点不厚道。

“嗯,没有亲眼见可不能胡言乱语,说一些不负责任的话来,中伤自己的战友!你去忙吧。”陈天军见问不出什么,间接地点了周林一下。

“那是那是。”周林一边说,一边走出办公室,也无心收拾东西了,转身就奔楼梯口,这时,廖家雨和鲁兵正往活动室搬一张连椅,看到周林这么快就下楼去,廖家雨学着鲁兵刚才一样,不知深浅地开起了玩笑:“哟,排长,这么快就收拾好了?!”

周林正一肚子火没处发,闻言气不打一处来:“滚你妈个B,新兵蛋子!没大没小!”廖家雨不知哪儿错了,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我操!一个志愿兵,有什么了不起!”

李浩的到来,不仅增强了修理所的技术力量,在行政管理上也是陈天军的好助理。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就和战士,职工打成了一片。虽然初出茅庐,但没一点年轻人身上的傲气和轻狂。在工作上,更是一丝不苟,认真负责。他对鲁兵的印象非常好,这个农村小伙不仅纯朴忠厚,还特别好学,肯吃苦,不像廖家雨那么漂。所以,在平时的工作中,他对鲁兵的要求特别严。廖家雨可以混三年回家,而鲁兵不行,就算将来退伍回家,也要让他多学点技术。也许,这就是人与人的不同。

“鲁兵,你先放下那个,去帮小廖清洗化油器!”化油器在廖家雨的手里洗了半天了,这会儿他还在那儿磨磨蹭蹭地,用小刷一下一下像是为化油器挠痒似的,晕,看样子他是故意在等下班的号响呢。李浩并不想说廖家雨,再说,让鲁兵多做点也是好事,化油器是发动机的心脏,一定要熟练掌握它的构造。

廖家雨把化油器交到鲁兵手里,顺手甩掉了手套,从窗外看见保管队的人正排队奔食堂去,就脱了工作服,对李浩说了声“我方个便”,然后哼着歌,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工间。

李浩一脸的油污,抬头看寥家雨走远,露出一口白牙来:“嘿嘿,这家伙,不知是方便,还是去吃饭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