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新起点

(9)

一辆军用大客,缓缓起步,渐渐向营门口驶去。鲁兵摇下车窗玻璃,向那些还没有上车的战友们挥着手。早就盼集训结束下连的这一天了!可是,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却又是那样令人不舍,让人依恋。这儿是自己成长的起点,这儿是自己军旅的摇篮,从这儿把生命融进绿色,从这儿开始播撒梦想的种子。还有这儿的苦,这儿的累,这儿的汗水,这儿的委屈,这儿度过的难眠之夜……在即将离开这儿的时刻,猛然聚集成一股五味的河流,撞击着他的心扉。鲁兵感到有些哽咽,极力控制着欲下的泪水。

出了营门,车子不断提速,拐过一个弯道,就将营门关闭在鲁兵的视线之外。这时,鲁兵才看到,除了班长吴涛,炊事班长周林,晁亮,刘宗伟以及小胖子他们都在这辆车内,这说明他们都将到同一个单位去。鲁兵内心掩藏不住一阵喜悦。早听说班长所在的部队驻在市区,做梦都想随班长下连队,没想到今天竟好梦成真!

谢天谢地!鲁兵在内心做着祈祷。除了谢天谢地,我还谢谁?班长?如果班长有选择权,他会要我?鬼才相信!指导员?八杆子也打不着的事;是连长?可连长除知道我是5班的排头兵外,连我姓啥名谁都不知道呢!

好像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切切实实地坐在了这辆车里。

鲁兵把头靠在座椅上,把身体调整到最舒服的姿态。晁亮坐在他不远处,回头冲他做了手势,鲁兵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此刻,他不想说话,甚至连一句话也不想说,在这份沉默里放飞着自己的思绪。

一百天,在人生的历史河流中并不算长,可是,也许它将是人生中极为重要和难忘的一部分。好也罢,坏也罢,如今的这一页已经翻过,作为历史写进自己的军旅了。下一步才是最重要的,脚下要走的路还很长,还有许许多多未知的东西在等待着自己。

窗外的街道越来越繁华,高耸的楼宇,匆忙的车流和人流,无不显露着都市现代化的气息。是呀,南京乃江苏省会,六朝古都,虎踞龙蟠,有着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能在这座城市里当兵多好呀,会增长多少见识呀!

前来接兵的参谋蒋大勇怀抱着一摞档案,坐在前面一声不吭,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作为仓库业务处的军务参谋,他时时都在兵们的面前保持着有点冷酷的威严。原想通过在分部军务科的老乡要几个会打蓝球的兵,结果几个蓝球打得好的竟被分部机关统吃。尽管这二十几个人中也在表中填有这样或那样的专长,比如有的会吹口琴,有的喜欢文学,有的喜欢象棋等等。喜欢的事儿多了,可这些算什么专长呀?晕倒。

“吴涛!”

“到!”

吴涛正和周林两个人聊得眉飞色舞,忽然听到参谋叫他的名字,马上收敛了笑容。

“这些都是你带的兵吗?”

“有几个,嘿嘿”吴涛站起来,递过一支“红塔山”。

“这批兵的素质怎么样?”蒋大勇吐了口烟圈,漫不经心地问。

“那还用说,呱呱叫!”吴涛又咧起来大嘴巴。

“辛苦了,回头写个思想汇报交到参谋办,我批你十天假,怎么样?”

“十五天吧,嘿嘿,我路远,坐船要走两天呢。”吴涛一脸媚笑,不失时机地又递过一支“红塔山”。

“好吧,就给你狗日的十五天假。”

“嘿嘿”

鲁兵这才发现班长也有这么“温柔”的一面。

参谋蒋大勇在营门口集合好队伍,回过头对这群新兵说:进营区后,看到老兵在欢迎我们的时候,我们也要鼓掌,这是礼节。果然,才进营区的大门,就看到路两旁站着欢迎的队伍。随着一阵鞭炮和锣鼓声响,老兵们有节奏地鼓起了掌!新兵们有点受宠若惊,慌忙使劲地还礼,鲁兵的手都拍麻了,心想不知老兵们是否看出来了?

他们被带到一个大操场上,凡点到名字的,都会有老兵过来帮忙提东西,然后,跟在老兵后面去连队。机关先挑兵,那些长得白净,又会打球,文化也较高的,很容易被机关挑中。然后是警勤和保管分队依次挑选。最后,操场上只剩下鲁兵和另外一名新兵。他们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正摸不着头脑,就见一个中年军官风风火火地跑过来,说:这两个兵是我的?参谋说是。他一手拎一起一个背包,说了一声“跟我走吧”,于是两人跟在后面,很拘谨地迈着步子。鲁兵想,完了,弄不好我们进的是炊事班,当伙夫了!心里感觉瓦凉瓦凉地。

(10)

事实上,鲁兵和那名新兵没有进炊事班,而是修理所。

修理所在编制上只有一名战士,但却是个营级单位。所长陈天军虽然也不过是个营级军官,但是他的兵龄长,在这个团级单位里也算一个老资格的人物。今年所里的任务比较重,志愿兵周林虽说也有一技之长,但平时作风稀拉,现如今又被外借到管理处,所里技术骨干正处在青黄不接的口子上。所以,他决定从新兵中挑两个来重点培养,没有一支稳定的技术骨干队伍,靠光杆司令可不行呢!

于是,新兵下连之前,他找到业务处长许小辉,要求增加兵员。许小辉比陈天军年轻多了,父亲是一名德高望众的红军老战士,当年和军区司令在一个连队打过仗,是一名红军的后代。三十才出头,已官至副团了!

“请坐,老陈。”对于这名老同志,他显得非常热情。而事实上他对陈天军一直也很尊重。别看人家资格老,但在工作上一丝不苟,单位公认的“老黄牛”,口碑极好。本来这个副团的位置应该是人家的,要不是自己“做了些工作”,从哪方面也轮不到自己呀?

“汇报一下工作。”陈天军从言语中就显露出自己的过硬的素质,从来不倚老卖老,盛气凌人。“今年所里的任务重,又缺人手,我想从新兵中选两名有技术基础的战士,重点培养。”

“呵呵”许小辉把开水递到陈天军手里,笑了笑,“今年就二十几个鸟兵,警勤分队要十五名,还有机关,保管队都缺人,现在你老陈又来了,呵呵!新兵嘛,到你那儿也没有多大的用,就给你一个吧,本身你们就占了几个连队的编制,怎么样?”

“还是两个吧,从长远来看确实需要,希望处长支持我们的工作。”陈天军有自己的考虑。

“好吧”许小辉冲陈天军笑了笑,“老陈的事就是我的事,回头我让蒋参谋为你留意一下,放心。”

陈天军高兴地走出业务处长办公室,许小辉一直送到走廊上,走出几米远了,还听到许处在身后大声说:“以后有事尽管说!”

对于这个“婆家”,鲁兵说不上喜欢,也说上不喜欢。听所长说,选中他俩,是因为小廖在家做过钳工,而自己的特长一栏,也写着“电工”。真晕!鲁兵想,我只不过在家跟着村里做电工的堂哥一起混过几天,会接照明用的电灯泡而已,离电工的要求还差得远呢。离家前,堂哥对他说,到部队你就说自己会电工,说不定分个好工作,不用去前线打仗!没想到,还真应了他的预言。 别小看庄户人,堂哥简直和诸葛亮一样精明呢。

和他一起来的晁亮分到了警勤分队,杨宗伟进了保管队,当了保管员,小胖子进了机关。在这儿吃饭不用站队,他们在开饭之前,总可以在餐厅里聊很久。

“真不能和你比。”老乡聚在一块,杨宗伟一脸的羡慕,“我早说过,张强会帮你的,我没有说错吧?”

“什么呀?”鲁兵听到这种话心里就发堵,“怎么不能和我比了?你不也分到这儿来了吗?”

“那可不一样。”杨宗伟说,“你三年后学得一身技术,我们呢?在大仓库里呆三年,还不和看牢房一样?”

“就算是吧,那我也没有让张强帮什么忙呀,你以后不要往他身上扯好不好?张强现在哪儿我都不知道呢。”

“听说进分部机关了,当打字员,你还愁人家没有好岗位呀!学好数理化,不如有个好爸爸。”

“我愁他什么了?”鲁兵渐渐感到话不投机,他十分反感这个小鸡贩子的精明和势利。

“好了,你们别吵了。”晁亮过来打圆场,“你们都比我好,我们现在天天进行擒敌训练,膀子都快抬不起来了,妈的,比新兵连还苦呢!”

听了晁亮的话,杨宗伟仿佛找到了平衡,笑容又浮现在那张黑黝黝的脸上,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吃包子吃包子!”

今晚的伙食不错,有米饭有肉包,还有稀饭。无论是从食堂的硬件设施还是饭菜质量上,都比新兵连强得没法说,进饭堂吃饭简直成为快乐时刻了。

鲁兵用筷子夹着热腾腾,香喷喷的包子,正津津有味地吃着。廖家雨这时提了开水瓶过来,向鲁兵要宿舍的钥匙。

“这么快就吃过了?”鲁兵友好地问。

“吃个鸟饭!”

“怎么?这包子很好吃呀?”鲁兵说。

“好吃个屁!我最讨厌吃他妈这玩意儿,回去泡方便面。”廖家雨一把抄起钥匙,气吭吭地走了。

这人脾气有点古怪,鲁兵想。

(11)

下连几天了,所里一直没有安排他们任何事务。鲁兵几次找到所长要求任务,所长总是笑容可掬地拍拍他的肩膀:“不用急,不用急。呵呵,再休息几天。”

鲁兵感觉不能再休息了,看警勤分队天天在楼下的操场上操课,心中急得不得了,一身劲找不到地方使!从到来的当天起,鲁兵就把这层楼的楼道、宿舍和办公室都拖了一遍,门窗玻璃擦得锃明瓦亮,把所部打扫得窗明几净,一尘不染。

廖家雨个头不高,生得一脸粉红色的青春美人痘,和身强体壮的鲁兵站在一块,显得很不协调。这会儿他也拿了一团纸,正在那儿细细地擦着一扇窗户玻璃。这块玻璃他擦了很长时间了,直到鲁兵拖完所有的地面,他才哼着小曲,丢掉手中的纸团。

鲁兵感觉他是在作秀,但也没有计较。做自己的事,管别人干吗?

宿舍有四张床铺,周林被借调,但床铺仍在。另一个是老兵王桂的,探家去了,还没有回来。晚上,空****的宿舍只有鲁兵和廖家雨两个新兵睡。熄灯前,所长陈天军一般都要过来转一转,看到他们睡下才离开。两个人的床紧紧地靠地一起,鲁兵很想和廖家雨说说话,但见他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只好把话咽到肚子里。

对于这个性格有点孤僻的战友,鲁兵也是敬而远之,事实上也很难走近他。唉,人就是这样,有的相隔万水千山,却感觉近在咫尺,心心相通。有的人就站在你眼前晃动,却感觉遥远地不可捉摸。

春节就要到了,部队上下喜气洋洋,一派祥和的节日气氛。最热闹的当然是警勤分队,在连队的俱乐部里张灯结彩,鼓乐齐鸣,正在排练节目。春节前,部队要举办一场迎新春文艺汇演,各基层单位都在积极准备。由于在新兵连受到了打击,鲁兵决定不再上台了。会吹奏口琴的人很多,自娱自乐尚可,上台表演恐怕很难博得掌声了。

所里只有廖家雨报名参加舞蹈,为此所长很高兴,从家中搬过来一台老式的收录机,供他练习用。从当天起,宿舍里膨胀起强烈的节奏,小廖的身躯也随着“蹦蹦嚓嚓”的节奏扭动起来。

“呸!”看到廖家雨水蛇一般地扭动着自己的腰肢,劲头十足,不知疲倦的样子,鲁兵在心中狠狠地啐了一口。这音乐从早上响到晚上,几乎在熄灯号响后才停下来,吵得鲁兵得不到片刻的宁静。鲁兵认为跳舞不是男人的事情,特别是军人,更不应该沉醉在这种说不出滋味的音乐之中。

廖家雨早从鲁兵的表情中看出了对自己的反感,但他丝毫也不理会。这么美妙动感的音乐他都不为所动,真是榆木疙瘩,对牛弹琴,也懒得理他。

修理所战士宿舍在二楼,厕所却在楼下。有一次鲁兵趁廖家雨下楼小便的功夫,赶紧把音乐关了。

“谁关了我的音乐?”廖家雨上来就叫。

“我!”

“你关我音乐干什么?”

“你小便还要听音乐?”

“我的事你少烦!”

“我关了你还怎么地?!”鲁兵感觉自己火正在上窜,实在忍不住了!天天被你这破玩意吵得头疼,难道你小便的时候我也不能清静片刻?

“乡巴佬!”廖家雨面对身高马大的鲁兵,也只好收敛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小声嘀咕了句,但还是被鲁兵听到了。

“你他妈的再说一遍!”鲁兵说着冲了过来。

“干吗?想打架?!”

鲁兵很想教训这家伙一顿,但还是忍了。部队最头疼三件事:一是打架,二是小偷小摸,三是乱拉男女关系。自己才穿了几天军装?可不能因小失大。想到这里,鲁兵摆起脸盆下楼去了。惹不起俺还躲不起?奶奶个熊!

楼下可热闹多了,警勤分队的战士训练小憩,正在草地上追逐打闹,晁亮脸涨红着正和另一名战友摔跤,周围有几名战士正在为他们加油助威。鲁兵乐了,也禁不住走向前观战。别看对手比晁亮小,但是比晁亮灵活,只见他找准机会,闪身一个过背摔,把晁亮摔了个四脚朝天。鲁兵放下脸盆,一边笑着一边为晁亮拍打身上草屑。

“还是人多热闹。”鲁兵想,像廖家雨这样的家伙既不能和你作伴,也不能让你宁静地独处,真讨厌!

(12)

自从廖家雨在那次文艺汇演中一举夺冠,更进一步坚定了他对艺术的追求,几乎到了狂热的地步。只要有闲暇,他就随着音乐而动,把宿舍的那片空间当成了自己的艺术舞台。他和鲁兵不同,入伍前,已在家乡的小县城当了全民工人,是带薪到部队来的。只所以出来,是希望能在部队有机会发挥自己的艺术特长,没想到来部队后依旧让他干老本行,这令他很失望。

对于一同分到所里来的鲁兵,他在心里有点瞧不起。一天到晚像一只上满弦的闹钟,埋着头做事,只知道扫地冲厕所,浑身上下没有一个艺术细胞,呆头呆脑地,除此之外你还懂啥?乡巴佬就是乡巴佬,上不了大台面。

更让他不快的是,鲁兵做事他也不好意思闲着,到部队来谁还不想个好呢?鲁兵在办公室拖地,他就到办公室收拾桌子,尽管那也是做表面文章,但表面文章也得做,领导和周围的人看着呢!

真是个农民,劳碌的命!廖家雨表面不说,心里恨得咬牙,要不是他长得壮,真想找他练练。

“鲁兵,你下楼时请帮忙把洗衣机转一下。”平时没事的时候,他从不和鲁兵说话。

“哦,好!”鲁兵正想下楼去方便,听廖家雨这么一叫,想起了什么,又折转身来。“我还真不会用,平时我都是手洗的,嘿嘿。”

“我操!”廖家雨忍不住笑出声来,地地道道是个土包子,他真不明白,鲁兵的智商怎么会这样低,难怪除了做事,狗屁不通,“走,我下去教你!”

廖家雨拉了鲁兵,一道跑下楼去,这是他们第一次这么愉快地合作,就像两个敌对的国家,从此放弃前嫌,建立起良好的对话机制一样。

“看来今年春节只有我们俩在这儿了,你有什么打算?”

“就这样过呗,”鲁兵漫不经心地道。“还能怎地?”

“你有女朋友了吧?”

“有。”鲁兵很不情愿地回答。

“春节你准备给她买什么礼物?”廖家雨没有看出鲁兵的不情愿,依然兴高采烈地追问。

“什么也不买!”鲁兵说完就走出了卫生间。

“哎!什么时候我们一起上街!”鲁兵走出老远了,还听得廖家雨在卫生间里喊。

鲁兵没有理他,也没有上楼,下意识地向房后走去。房后是一片树林,在都市里很少见。鲁兵特别喜欢那儿,经常和晁亮一起去那儿散步。树林不大,有二三十株落尽了叶子的水杉和悬铃木。当然,鲁兵最喜欢的还是那两棵高大的白杨,高傲地挺立在林间。看到白杨树,鲁兵就感觉离家很近,仿佛是漫步在村外的那条乡间的路上。那路的两旁栽满了白杨树,也是这般高大。想到这些,鲁兵心里就感觉暖暖的。

“每次走过这间咖啡屋,忍不住慢下了脚步,你我初次相识在这里,揭开了相约的序幕……”楼上传来了千百惠的歌声《走过咖啡屋》,是廖家雨放的。这家伙很前卫,什么歌流行他就买什么带子。这首歌鲁兵很喜欢,特别是漫步在这片树林的时候。歌曲牵着鲁兵的思绪,飘**在白杨树梢上。每到这样的时刻,鲁兵头脑中就有一种别样的感觉,浪漫,温馨,然后就是莫明的烦恼。

刚才廖家雨无心的问话,又触动了鲁兵的心事。对于刘佳,他没有一点恋人的感觉,他从内心希望这只是一个梦,醒来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恨自己,怎么这般懦弱,明明在内心不喜欢人家,竟还答应将来娶人家做老婆。现在好了,订了婚,在乡亲们眼里,一切都是铁定的了!分手?!你想当万人骂的陈世美呀?让家人在村中永远抬不起头来?死了心吧你!

歌中的感觉,自己恐怕这辈子也体验不到了,鲁兵想。自己也许只能和村子里的青年一样,退伍就回家结婚,生孩子混日子呗,还爱情呢,看把你烧包的,真是!

又想多了。鲁兵总喜欢强迫自己不要想这么多,在部队至少还有三年呢!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一念之间,鲁兵感觉一下子轻松多了,歌声带给了自己一个美好的心情,第一次感觉廖家雨的爱好有时真是一种享受。

“鲁兵!”楼上有人在叫自己。抬头一看,见廖家雨正试图把上半身挤出窗外,“上来!有你的信!”

“哎,来了!”听到有信来了,鲁兵把刚才的心事一扔,转身朝宿舍跑去。

信是父亲写来的,嘱咐鲁兵就要过年了,不要想家,安心部队工作,家中都好不要挂念。充满关爱的言语中也不乏父亲的威严。信中最后强调,一定要多给刘佳写信,不要有什么不良的想法云云。

鲁兵半响才回过神来,这算是什么呀?鲁兵感觉自己心里堵得慌,于是,跑到连队去找晁亮。

晁亮的内务在连队刚刚被评了优,此时,正在用一张方凳把自己的军被压得像豆腐块一般。见鲁兵进来,晁亮脸上露着笑:“看我的被子叠得怎样?”

“还行”鲁兵才没有心情看他的被子,随便敷衍了他一句。

见鲁兵不感兴趣,晁亮不免有点失望。一边仔细端详着被子,一边有一句无一句地和鲁兵聊着。

“有空吗?”鲁兵见连坐的地方都没有,想叫晁亮到树林里去走走。

晁亮正忙在兴头上,没太注意鲁兵的神色,还翘着屁股在收拾床下的鞋子。鲁兵听见从床下传来的声音:“没空。”

其实床下那两双解放鞋摆放得已经很整齐了,晁亮还在精心地布置着。等他憋红着脸直起腰来的时候,才发现鲁兵不在身边了。

(13)

修理所的文体活动室里,靠中央的位置燃烧着一台木屑炉,此刻炉火正旺着,把上面的水壶烧得“吱吱”直响。江南湿冷的冬季一样让人感觉冷得难过,各基层单位的活动室都配置了一台木屑炉,供战士烤火取暖。

“鲁兵!把炉口封上吧。”所长陈天军一边说一边想解开自己的风纪扣,忽然感觉有点不妥,扯了扯领口,又把手放回原处。

今天所里的人除了王桂回家探亲,周林外借,基本上都到齐了。职工占了绝大部分,围坐在一起叽叽喳喳,不停地吃着瓜子和糖块。陈天军一边喝水,一边看表,并不急于开会。

楼道口传来了脚步声,并听到政委赵林瑞的声音:“陈所长在吧?”

陈天军还没迎出,赵政委就引一个年青的军官推门进来了。

“好家伙,屋里比外面暖和多了!”赵政委一边笑着和大家打招呼,一边把手伸向炉子旁。见鲁兵和廖家雨都立正站在那儿,也冲他们挥挥手“坐吧!”

“这位就是李浩吧?”陈天军边说边向这位年青的军官伸出手去,“欢迎呀欢迎!”

李浩举手一个军礼,也紧紧地握住陈天军的手:“请所长今后多批评!”

“这位就是才调来的李浩,天津运输学院的本科生,以后就在你们所里任技术员了,命令已到了,下周宣布。”赵政委坐下后,为李浩作了一番介绍。

“木子李,浩**的浩,还请大家多关照!”李浩的自我介绍像快板书,话音刚落,掌声就响了起来。

“开始吧”陈天军看看政委,接着说道:“同志们,我们现在开会,首先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李技术员的到来……”

今天是春节茶话会,陈所长简单地发言过后,大家就边聊天边啃瓜子吃糖块,气氛很融洽。明天就是大年初一了,职工们也无心在此座谈,吃了些糖果,就纷纷回家忙年货去了。陈天军把一个纸箱从桌子下面拉出来,对鲁兵和廖家雨道:“这些是特地为你们准备的,多吃点,然后把烟花鞭炮放一放,不过,一定要注意安全。”

原来箱子里除了瓜子糖果外,还有很多的烟花鞭炮。好家伙!这下可有玩了!鲁兵乐不可支,所长带李浩一离开,他就忙着清点起里面的鞭炮来。

“你来得正好,我们所里正缺你这样的人才。”陈天军把李浩叫到办公室,刚一落座,就递过来一支烟,“回头让鲁兵他们帮你收拾一下宿舍,工作上的事情,过年后再说吧,呵呵。”

李浩感觉这位顶头上司为人很亲善,没一点儿架子,心中顿生暖意,慌忙从口袋中掏出火机,来为陈天军点烟。

“春节就算了,所里人少,春节后我给政治处说说,你回家过个十五?”陈天军抽了口烟,吐了个圆圆的烟圈,凫凫的,越散越大。

“谢谢所长的关怀!”李浩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这位才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长得白白净净,眉宇间透露着儒雅,虽然努力地想表现出自己的成熟,但从他身上不难看出多少还有些书生气。

“有女朋友了吧?呵呵。”陈天军笑着问道。

“有,高中同学,现在老家农行工作。”李浩很认真地回答,第一次和所长聊天,多少有点放不开。

“那好,那好。”

……

“所长,要是没有别的事,我想先下去收拾一下房间了。”

陈天军还想说点什么,一时竟想不起来了,站起身来冲门外喊:“鲁兵!”

“到!”

“你和小廖一起帮李技术员收拾一下房间,我去机关还有点事。”陈天军交待过后,转身又对李浩说,“不行晚上到我家吃饭吧。”

“不了,所长,谢谢”李浩一指鲁兵,“晚上我和他们一起看春节晚会。”

“也好,那你们先忙着。”陈天军戴上军帽,噔噔噔地下楼去了。

李浩的宿舍在楼下那排光线最好的一间。这几间房子是单身干部宿舍,才粉刷过不久,所以,简单收拾一下就可以了。李浩除了背包,还有两大箱子的书籍,摆满了案头。

“以后你们想看书就过来拿,”李浩对鲁兵和小寥说,“春节过后可能要组织你们培训,我给你们讲汽车构造。”

“真的?”鲁兵喜出望外,“我们可以学车了?”

“呵呵,车辆的基本知识。”李浩指了指一辆停在外边的BJ—212,“知道它为什么在山路上那么能跑吗?”

鲁兵摇了摇头,廖家雨也好奇地看着李浩。

“因为,它的四个轮子都是驱动轮,前轮陷下去,后轮能推动;后轮陷下去,前轮能拉起……”李浩说得兴起,用手比划着,仿佛自己正在驾驶着车穿越敌人的封锁线。

“你会开车吗?李技术员?”鲁兵问。

“会,当然会,考军校前,我就是驾驶员。”

“以后你可以教我开吗?”

“当然可以,只要有机会儿。”

“我也要学!我也喜欢开车!”廖家雨也插了一句。

“好!”李浩笑望着眼前的这两个新兵,“只要你们肯学,我愿意教你们。”

(14)

傍晚时分 ,营区内已很少有人走动,除偶尔从远处传来鞭炮声外,一切都显得那样安静详和。几只麻雀喳喳地叫着,在翠绿的雪松间窜来窜去。

晁亮左胳膊上戴着黄色的“纠察”臂章,斜背一只手枪,很神气地在营区巡逻着。今天是除夕了,明天就是大年初一。要是在家,这时候一定和家人一道围坐在桌子旁包饺子了。现在倒好,一个人在营区瞎转悠,哪像是过年呀?没劲!

没劲!没劲!晁亮弯腰捡起一块小石子,嗖地一声扔向远处的雪松,把准备栖息的麻雀惊扰起来,飞到房顶上去了。晁亮感觉到一丝快意,正想再寻石子,却发现杨宗伟朝自己走来了。

“找你半天了,没想到你会转到这儿来。”杨宗伟有意识夸张地用手在脸上擦了一把,证明自己不是在说谎。

“你不在活动室烤火,大冷的天跑出来干什么?”

“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过年了哥们!我去连队找你,你们班的黄勇告诉我你在巡逻,转了一大圈才找到你!”杨宗伟说着,从口袋中掏出一包烟来,取一支在嘴里叼了,又递给晁亮。

“你学会抽烟了?”晁亮一脸惊奇。

“这有什么?以后你也要学着抽,不会抽烟哪行?”杨宗伟用火柴点了,又双手捧到晁亮面前。

晁亮推辞不过,吸了一口,顿时咳嗽起来,眼泪都出来了。杨宗伟看到晁亮这副狼狈相,也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告诉你个事儿,”杨宗伟装出很神秘的样子,左右看看没人,才压低声音说,“听说春节后要从我们新兵中挑人去学卫生员,卫生员你知道是什么吧?和医生一样,也可以开方子给人看病。”

“听说了,可这等好事能轮到咱呀?上海的小胖子还在机关闲着,据说春节后他去学习。”

“那也未必,听说这事还没有定呢!”杨宗伟把嘴贴在晁亮耳朵旁,“我找过咱新兵连时的连长了,他答应帮忙。”

晁亮半信半疑:“你和他什么关系?”

“老乡,正宗老乡,他婆婆就是我们县的。”

“可是,他不在我们部队呀?”

“外行了吧?我们都是一个分部,分部是上级机关。”

晁亮还是感到不可思议,才来多久呀?杨宗伟竟和原来的连长搭上了关系。别看杨宗伟在学校学习成绩不行,在班里总是挨老师的训,人家毕竟在商海闯**过,社会经验可比自己强多了。想想自己天天站岗执勤,不是训练就是公差,不由得感到有些沮丧。

“嗯,先恭喜你了。”晁亮很羡慕地说道。

“哈哈,还不一定哟,千万不要对鲁兵说。”杨宗伟畅想起自己的未来,“就是退伍也不怕,在家里开个诊所,保证不用出大力了!”

“嗯。”

“我刚才路过修理所的时候,看到鲁兵那家伙正在生炉子呢!人家是什么也不愁了,哪会想到咱兄弟呀?”杨宗伟把想说的话都说完了,心情特别舒畅,哼着军歌,在那儿做起了队列动作。

晁亮又弯腰捡起一块石子,狠狠地扔向那棵松树。

鲁兵把炉子重新装填了木屑,使得它晚上烧得时间长久些。然后就到连队找晁亮,如果连队没有集体活动,鲁兵想邀请他到修理所来一同看晚会。所里人少,还有所长留下的瓜子和糖果。他把鞭炮分给了廖家雨一半,又把自己的一半分出一些准备给晁亮。

“晁亮巡逻去了,要不我去替他回来吧。”和晁亮同班的黄勇说完就想扎腰带外出,被鲁兵拦住了。

“谢谢,不用了,我也没有什么事,麻烦你等晁亮回来后,让他去一下修理所好吧?”

“一定。”

鲁兵从连队出来,远远地看看杨宗伟在四处转悠着,也没有和他打招呼,一路小跑竟自回修理所了。

(15)

周仁把两只手插到裤子口袋里,一边吹着口哨,一边昂着头向前走,把身后的韩为璋甩了几米远。

“鸟人!你走那么快干吗?!”江西老俵脚上穿着部队的棉鞋,走得时间长了,感觉有点沉重。

“你懂个屁!”周仁头也不回,“我们早点回去看春节晚会,你想在这儿啃骨头呀?”

周仁从新兵连跟指导员去了船队,在警卫班当上副班长了。今天下午和韩为璋相约请假来看望新兵班长吴涛,没想到扑了个空,决定到修理所看一下鲁兵。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个新兵班的弟兄。

对于他俩的到来,鲁兵也感到非常高兴,拿出糖果来招待自己的客人。坐在一起互相介绍了自己的情况,回忆起新兵连的情景,憧憬自己的将来。

“我最倒霉!”韩为璋努力地挤出笑脸,装出自嘲的样子来,“我在食堂烧饭,呵呵。”

“你就会扯蛋!”周仁不等他话音落地,立即回敬道,“我们一天才吃一块两毛五,哪象你们在炊事班,大鱼大肉由着你吃,每月还比我们多拿五块钱的洗理费。”

“废话!那你怎么不去?”韩为璋为自己辩解道,“你以为那钱是好拿的吗?我每天五点多就要起来烧锅炉,不然你们哪有开水喝?”

鲁兵有点幸灾乐祸,心里说:他妈的,在新兵连你就喜欢打开水,我一次也没有从你手中抢到过开水瓶,这样安排正适合你哩,嘿嘿。

“张强来过吗?”周仁想起了什么,问鲁兵道。

“没有,从新兵连下来我一次也没有见过他。”

“一次也没有来过?离得多近呀,50米不到,抬腿就到了呀?”周仁有点不相信,张强可以不见自己,但不可能不与鲁兵联系呀,在新兵连,他和鲁兵关系最铁,鲁兵也没有少帮他。

“真没有来过,也许他在机关,不方便出来吧。”鲁兵宁愿相信事实是这样。

“好,如果见到他,请代我们问好。对了,等我们吴涛班长来了,也请你告诉他一下,我和韩为璋过来看过他了。”

“好的,放心。”

“那我们回去了,天要黑了。在此给你拜个早年!”周仁边说边站起身来。

“给你拜个早年!”韩为璋也附合着。

“谢谢啦,也愿你们新年快乐。有时间再来!”鲁兵起身相送,直到他们转过那弯去,鲁兵还愣愣地站在那儿,心里感到有些失落。

廖家雨早已把电视的频道调整到中央一套,坐在炉子旁边烤着自己的鞋垫,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酸臭味。见鲁兵进来,他才不紧不慢地把鞋垫往棉鞋里塞。

由于他的性格孤僻,平时很少有人愿意和他玩,这会儿一个人闷不作声,坐在那儿面无表情,不知在想着什么心思。

“他一定是在想家”鲁兵在心里想。其实,自已也想家,但绝不会像他那副熊样!鲁兵最看不得男人软弱的样子。

鲁兵还没有坐下,李浩就推门进来了。

“走吧,去警勤分队。”李浩拉起廖家雨,回头对鲁兵说,“先关了电视,我们仨人一起过去。”

“干吗?”鲁兵没有忘记堵上炉口。

“他们队长邀请我们一道参加联欢,过去凑个热闹,一会再回来看晚会。”

连队的文化活动室里,战士们早已团团围坐。队长带头鼓起了掌,以示对修理所兄弟的欢迎,然后冲晁亮使了个眼色:“开始吧!”

队长话音刚落,晁亮就咚咚咚地敲起鼓来。在鼓声中,战士们把一条毛巾飞快地传递着。当毛巾递到廖家雨手中的时候,鼓声嘎然而止。

“欢迎廖家雨同志为我们表演节目!”队长带头叫了起来。鲁兵看出来了,今晚有点像“鸿门宴”,这一切都是有意的安排。想到这儿,鲁兵紧张了,在心里合计着对策,以及被推上台后怎么说话。

廖家雨大大方方地站起来,这方面可是他的强项,只见他清了清嗓子,为大家演唱了一首《故乡情》,博得了一阵热烈的掌声!然后坐下来心安理得地把一支香蕉送到嘴里。

鲁兵多次用眼光示意晁亮,可发现晁亮面带笑容,不知是否明白了他的意思。鲁兵有点急,感觉额头上正在冒汗。

两通鼓响,那条毛巾终于停留在鲁兵手里。

“欢迎鲁兵同志为我们表演节目!”队长又带头鼓掌。

“俺不会唱歌”鲁兵红着脸站起来。

“那就唱军歌!”

“可是俺高音唱不上去……”鲁兵求助似地望着队长。

“同志们说鲁兵不唱行不行?”队长问。

“不行!”齐声答。

“一二三——”

“快快快!”

“一二三四五!”

“我们等得好辛苦!”

“一二三四五六七!”

“我们等得好着急!”

“再次鼓掌!”队长丝毫没有放过鲁兵的意思,气氛越来越活跃。

“实在不行,你就学一声狗叫,哈哈!”一位经常喜欢和鲁兵开玩笑的新兵打趣道。

有了!鲁兵发现对过有一支口琴,胆子顿时壮了起来。奶奶地,小看我鲁兵!

一曲《十五的月亮》,悠扬激**,引得战士们随着节奏鼓着掌,很投入地欣赏着。当鲁兵在口琴上吐出最后一个音符的时候,掌声四起,让鲁兵体验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成就感。坐下后才发现,自己的衣服早已被汗湿了。

(16)

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从王母娘娘的宫中飘下,带着记忆,带着祝福,带着春天的问候,静悄悄地洒在了人间。

这是农历年后的第一场雪。经过一夜的长途奔波,这些春的使者,安详地卧在房顶,树梢,草坪和马路上,覆盖了城市里的尘埃,为新年带来了新的气象。

节日期间,部队安排了一系列的文化体育活动,有钓鱼,猜迷,电影,录像……鲁兵也参加了一些活动,还得了两个信封,一把牙刷呢!不知不觉,年就这么过来了,并不是自己当初想象得那么难过。

今天年初四,部队就上班了。不像在家,不到正月十五没有人开工。当然,假日里鲁兵一如既往,每天依旧早起。父亲说过,早起的鸟儿有食吃,做人可不能懒,人懒庄稼也懒。这些话鲁兵都记着呢,鲁兵可不想做懒人,哪怕睡一会儿懒觉。

“小廖!”鲁兵打扫过了卫生,见廖家雨还在蒙头大睡,就轻轻地叫了一声。

廖家雨躺在热被窝里正惬意着,鲁兵的叫声打乱了自己的想象,不禁有些不高兴,故意装睡不答理他。

“小廖!”鲁兵知道这家伙在装睡,刚才还看到他的脚在随外边的音乐节奏抖动呢,这会儿却在这儿装死。

“马上就要上课,你还不起来呀?!”鲁兵边说边把教材翻得哗哗响。

“操!外边下雪了!你为什么不叫我?”廖家雨很不情愿地掀起了被子。

“叫你半天了,你没反应,再过半小时就上课了,你快准备吧。”

鲁兵看了看桌上的那只闹钟,感觉时间过得有点慢。马上就要去学习了,心里有点激动。村子里当过兵的人不少,有的是在部队挖了几年山洞,有的在部队养猪,有的是站了三年的岗。有几个能像自己一样,刚来部队就参加学习呢?别说村子里那些当过兵的,就是一同入伍的晁亮和杨宗伟他们,不也非常羡慕自己吗?想到这里,鲁兵会心地笑了。

“咿-咿-咿-吗啊吗――”廖家雨吊着嗓子从楼下一步步往宿舍来,但他并不是因为学习才这样。对于他来说,如果可以选择,他宁可选择睡觉。因为早上起得迟,没有打开水,用冷水洗脸有点凉,所以吊吊嗓子,似乎也能驱点寒气。

“鲁兵,借点开水。”廖家雨一边往长满青春痘的脸上涂抹着油膏,一边从床头柜里哗啦啦翻出一面快餐面来。娴熟地一掰两半,塞进刚洗漱过的牙缸里。

“你倒吧”鲁兵不冷不热地回道。这家伙已无数次借开水了,什么叫借呀?明明是自己偷懒,经常不打开水,还美名曰“借”,真晕!

从宿舍到培训的地点,有三百多米远的距离。廖家雨吃过一袋方便面,感觉身上来了热量,把教材在腋下挟了,两手插在裤子口袋里,顾自唱着歌,好像鲁兵不存在似的。鲁兵不太欣赏他的歌喉,本来挺好的一首歌,被他油腔滑调地唱出来,那歌的味道就好像变馊了一样。真不该和他一起走,平白多受了这份折磨。

“哟,两个大学生嘛!”不知什么时候,杨宗伟已走到了他们身后。

鲁兵感觉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有点刺耳,但还是冲他微微一笑。

“你们厉害!”杨宗伟嘴还不想闲下来,“马上就成为技术员了!”

“你们在忙什么呀?”廖家雨在新兵连和他同班,和杨宗伟也很熟悉。

“我们?天天搬搬扛扛,出苦力,除此之外,还能干什么?咱又没有关系。”

“保管员哪儿差?听说在保管队好转志愿兵呢!”鲁兵想安慰安慰他。

“嘁!和你换,你干不干?”杨宗伟根本不买账。

鲁兵感觉很难与他谈得来,便没有再理他。

拐过弯道,杨宗伟进了库房,鲁兵和廖家雨直奔前方的那排小平房,那儿临时做为培训班的教室。鲁兵在内心对自己说,这儿,将是自己新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