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心事

(17)

蓝萍坐在吧台前,一手托着腮,眼睛望着窗外。窗口的那张座椅一直空着,使她能很清楚地看到外面的景象。这会儿差不多是午饭的时间,咖啡屋内仅剩下两三个外地的顾客在这儿小憩。不知怎么地,蓝萍这会儿又想起了任柯。自从上次在一起吃过饭,就一直没有再见过面,其实蓝萍也知道这很正常。任柯就是这样,他高兴的时候,说不定每周都过来聊天喝咖啡,天南海北地穷吹一通,可有时几个月也不照面,仿佛从这个地球上蒸发了一样。

在蓝萍两次主动提出来借钱给任柯被拒绝之后,蓝萍心里就感觉有点别扭。她知道任柯很需要这笔钱,是什么原因使得他这样固执,死也不肯让自己援助呢?难道我主动借钱给你,伤害到了你的自尊吗?蓝萍有点儿想不通。更可笑的是,任柯竟打电话让她去冒充自己的女朋友,一起去骗他的老爷子。你拿我当成朋友看了吗?我又是你的什么人呢?今天想起我了,我就是你的女朋友,而明天呢?我在你的朋友们面前,只不过是个笑柄罢了。

蓝萍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鲁兵来到了她的面前。

“蓝萍,你当班呀?”鲁兵站在吧台前,像个地下工作者,左右看了看,在确定不会影响到蓝萍工作之后,与蓝萍打了个招呼。

“耶?鲁兵?哪阵香风把我们的作家同志吹来了?呵呵。”蓝萍自与上次与鲁兵他们一起吃过饭之后,对鲁兵的印象特别好。或许是自己也喜欢文学的原因,她感觉自己和鲁兵聊得很投机。

“开什么玩笑?你看哪个作家像我一样?呵呵。”鲁兵笑了。

“怎么?作家是什么样?我看你就像!”

“我像?你就饶了我吧!哈哈,我要是有这能耐,还会至今是个大头兵呀?”鲁兵自嘲道。

“当兵怎么了?你没听人家孙中山说过,‘行千里路,读万卷书,布衣犹可傲王侯’吗?再说,作家也不一定都是当官的呀?”蓝萍喜欢和鲁兵争论。鲁兵和任柯不一样,显得十分谦虚,说话有内涵,一个人敢于自嘲,是要有一定心胸的。

“时事造英雄呀!再说,我也没有那个能耐,在部队干几年转业,回到地方混碗吃得了。”

“别扯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才不是那种随便混的人,你可比任柯强多了!”蓝萍话头一转,“哎,你今天怎么来了?”

“怎么?不欢迎我啊?”鲁兵微微一笑,接着说道:“想找你商量个事儿。”

“找我商量?什么事呀?你说。”

“想找你借点钱用。”鲁兵鼓起勇气说道,其实,自己也就是与蓝萍在一起吃过一顿饭而已,现在开口借钱,心里也是没底。

“你借钱干吗?结婚?”蓝萍看鲁兵红着脸,一副憨厚的样子,早猜出了八九不离十,也不便揭穿,故意和鲁兵开着玩笑。

“不,不是,我有点别的事儿。”鲁兵连忙解释。

“你在部队有吃有穿,每月还有工资,不结婚你为谁借?”蓝萍继续追问道。

“我有点儿别的事儿。”看得出鲁兵不善于说谎,在重复了一遍刚才说的话后,额头上已浸出汗水来,蓝萍禁不住在心里笑起来。

“借多少?”

“一千元,一千元就够了!”鲁兵忙不迭地回答。

“怎么?一千元就够住院的了?”蓝萍问。

“够,够了,我和晁显还有一些。”

“谁住院?”

“啊?住院?谁住院?”鲁兵才发现自己早被聪明的蓝萍套出了实话,后悔已是来不及了。

“呵呵,鲁兵,没想到你也这么不实在,既然你没有把我当成朋友,那你还来找我干什么?”蓝萍故作生气的样子。

“这……”鲁兵尴尬地要命,一把把地擦着额头上的汗,“唉,实说了吧,任柯的妈妈又病了,有可能还要进行手术。”

“是吧?”蓝萍也惊讶起来,“怎么会这样呀?是任柯让你来的吗?”

“不,不是。”鲁兵不好意思地回答,“他忙,在医院走不脱。”

“你别为他说好话了,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了,他的脾气我还不清楚?上次我给他他都不要,怎么还会让你来借钱呢?”

“嘿嘿。”鲁兵陪着笑,“你看这事办的,回头我训他。”

“他呀,要是像你就好了。”蓝萍叹了一口气,“钱不在身上,你稍等一下,我快下班了,你跟我去我家取行吗?”

鲁兵犹豫了一下,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说道:“好吧,我等你!”

(18)

鲁兵骑着从甲子那儿借来的破自行车,跟在蓝萍的后面,匆匆往蓝萍家骑去。一路上,他始终和蓝萍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远也不近。蓝萍回头叫了他好几次,想和他说说话儿,但鲁兵的车距保持得很好,你快他快,你慢他也慢。蓝萍在心里感觉鲁兵很好笑,老实得像个姑娘一样,难道我还能吃了你?

蓝萍拐进了一个小区,在一幢楼房下面下了车,看到鲁兵也拐了进来,正在四处寻找着她。于是蓝萍冲鲁兵叫道:“鲁兵,把车子停下来,跟我上去吧,我家在四楼。”

“要不,我在楼下等你?”鲁兵扶着车子,对蓝萍说道。

“走,跟我上去吧,暖和暖和。你第一次来,带你认认门。”蓝萍说罢在车棚里锁了车子,回头对鲁兵说道。

“这……”鲁兵犹豫不决,“要不我还是在下面等你吧?”

“怕什么?”

“不,不是怕,嘿嘿。”

“不怕就跟我上去!你见到的当兵的个个都油嘴滑舌,哪像你这样老实的?”

鲁兵被蓝萍说得脸上有点挂不住,感觉再不上去,自己心地就不纯了。想到这里,鲁兵也把车子锁了,跟蓝萍进了楼道。

楼道很宽畅,也很清爽,没有堆积其它的杂物。看得出,住在这幢楼里的人具备很高的素质。

“这房子是我爸单位发的。”蓝萍向鲁兵介绍道,“就是户型有点老,其它还可以。”

“嗯,不错,我们不知这辈子还能不能住上楼房呢。”鲁兵道。

“那肯定的,以后的房子肯定比这强多了!”说着话,四楼到了,蓝萍从自己的包里翻出一串钥匙,哗哗拉拉地拧了一阵,门开了,招呼鲁兵道,“进来吧!”

“好。”鲁兵小心翼翼地进了门,把鞋子脱了,摆在门外,才忽然发现自己的军用袜子前面破了个小洞,脚趾甲不识时务,明晃晃地露在外面,鲁兵感觉特别刺眼,甚至有点晕眩的感觉。他尴尬地换上蓝萍递过来的拖鞋,很小心地走在锃明瓦亮的木质地板上。鲁兵还是第一次进入装修如此豪华的房间,一举一动都受着拘束,好在家中没有别人,不然,真是活受罪呢。

蓝萍让鲁兵在真皮沙发上坐了,打开电视,便进到厨房去了。趁这个工夫,鲁兵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蓝萍的家的摆设。整个房间古色古香,东西的摆放都恰到好处,这样的房子只有在电影电视上才看到过。人和人不一样啊,鲁兵不禁感慨了一番。

“来,先喝杯咖啡!”蓝萍提了一个很精致的铜壶,手里还端了两个杯子,摆放在鲁兵的面前,“我刚煮的咖啡,在里面加了一点牛奶,你尝尝,应该比我们店里的强多了,呵呵。”

鲁兵有点受宠若惊,慌忙接过杯子,不好意思地说道:“你看看,给你添了麻烦,真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呀?你是难得的稀客。”蓝萍说着,给鲁兵倒了满满一杯咖啡,“任柯和我认识了这么多年,他一次也没有来过。”

“哦,你们认识很久了吧?”鲁兵很斯文地呷了一口咖啡,问道。

“是呀,都好几年了,不过,也不常在一起。你知道,那家伙就那德性,高兴就去我们店里玩,不高兴三月两月不见人影。”

“呵呵。”鲁兵笑了。

“笑什么?我说的可是真的!”

“哦。”鲁兵答应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他呀,要是有你一半性格就好了,唉……”蓝萍叹了一口气说道。

“我有什么呀?不过,他最近事情比较多,有情可原。”

“我知道。其实,我和他也没有什么,你们不会误会吧?”

“误会什么?”

“我的性格也大大咧咧的,为此我没少挨老爸的骂。我说话是很随便的,别看我整天和任柯嘻嘻哈哈的,其实,我们也没什么。”

“哦。”鲁兵又答应一声,闷着头品着咖啡。咖啡真好喝,苦中还伴着香甜。

“不过怎么说呢?也毕竟是多年的朋友了,可我感觉他始终没有把我真当作朋友看。”蓝萍又对鲁兵说道。

“不会吧?他就那个样子,人其实是很好的。”

“嗯,咱不说他了,烦人!”蓝萍浅浅地一笑,“你有女朋友了吧?”

“我?还没有。呵呵,困难一族。”鲁兵调侃道。

“你困难?你困难别人就别想找对象了,说故事呀你?谁信?肯定是你的眼光高呗!”

“算了吧,是没有人看上我呀?哈哈。”

“你又瞎说,我介绍一个给你怎么样?”

“这……不是我不同意,部队有规定,志愿兵不能在驻地找对象的。”

“是吗?我怎么没有听说呀?”

“是。你想,要是当兵人人在驻地找对象,当地的小伙子可不有危急了?”

“那也不一定,也不是人人都在驻地找呀?”

“原则上是不允许的,但也有例外,如在老家找对象的确有困难的,经上级批准也是可以的。”鲁兵这条背得很清楚。

“嗯。”

“再说,A城毕竟是省会城市,将来转业留在这儿找工作,总比回你们那小县城强吧?”

“那是。不过,这希望还是不大的。”

“你有目标了吗?”蓝萍问。

“我?哪儿呀?”鲁兵笑道。

“我看那天在吃饭的时候有个女孩送饮料给你的,她好像对你不错哟。”蓝萍开玩笑地说。

“别提了,我一点儿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们都拿我开心。”鲁兵这样说着,头脑中却闪现出芦荻的影子来。鲁兵感觉不能再坐下去了,万一蓝萍家人回来,多难为情,于是便起身要走。

“好吧,下次有时间再来玩,我把钱给你带上。”蓝萍从卧室里拿出一个信封,交到鲁兵手里。

“这钱,就算是我借的。”鲁兵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说得蓝萍一愣,但很快明白了鲁兵的意思,“没问题,不够,你再来找我。”

“好,谢谢啦!我走了。”鲁兵换上鞋子,一阵风般地下楼去了。

(19)

在蓝萍那儿耽搁了一会儿,鲁兵急匆匆地往部队赶。本来想利用中午休息的时间把事情办了,没想到会用这么长时间。下午军区报社的几个编辑到部队来,举办一个新闻讲座,鲁兵已到政治处报上名了,或许现在已经开课了!想到这里,鲁兵脚下暗中使上了劲,把那辆破自行车踩得像风一般。

再爬上前面的那个坡,就离营门不远了。或许是陈旧的链条不堪其重,在这紧要关头,竟喀嚓一声罢了工。鲁兵很无奈地从自行车上下来,四处看看也没有修车的摊位,只好推着车一步步往部队走。

“哟,这不是鲁兵吗?从哪儿来呀?”从鲁兵的身后传来一个悦耳的声音,仿佛树上的百灵鸟在唱。

鲁兵一转脸,发现原来是芦荻在他的身后,说话的工夫,她已从自行车上下来,一手推着车子,一手提了一盒蛋糕,微笑着和鲁兵打着招呼。

“是你呀! 芦……”鲁兵没想到会这么狼狈地见到芦荻,一时紧张竟没叫出芦荻的名字。

“芦荻!嘻嘻。”芦荻笑道。

“不好意思,我知道你叫芦荻,一下子没想起来,嘿嘿。”鲁兵不好意思地说道。

“没事。”芦荻望了望鲁兵的车子,“怎么了?链条坏了?”

“别提了,关键的时候竟断了,我还等着去参加学习呢。”

“那你先骑我的去吧。”芦荻说着车子停了。

“这……”

“没关系,反正也不远了,我走回去,你抽空把车子给我送到店里就行了。”

“好吧。”鲁兵犹豫了一下,接过芦荻的车子,把东西也拿到那辆破车子上,“咦?生日蛋糕?谁过生日?”

“哦,我的一个朋友。”芦荻笑了笑,“快去吧。”

“嗯,谢谢了,我先走了。”鲁兵说着跨上自行车,飞快地骑走了。芦荻看着鲁兵的背影走远,也推起车子,找修车的摊点去了。

鸿运酒家今晚似乎比平时热闹许多,在一号包间的大圆桌上,摆着一大盒生日蛋糕,芦荻正用打火机点燃那些五颜六色的生日蜡烛,摇曳的烛光映照着她青春亮丽的脸庞。今天是她的二十三岁生日,老板娘苏欣特地把一号厅留了下来,专为女儿准备了一桌。

“女儿,快许个愿吧。”苏欣见蜡烛都点上了,乐呵呵地对女儿说道。女儿正值花季年龄,她仿佛从女儿身上看到自己的当年的影子。今天自己事业有成,女儿也参加了工作,她巴不得女儿早点儿找到个乘龙快婿,让自己抱上外孙子。俗话说,“一家有女百家求”,女儿天生丽质,家境又殷实,同事及亲朋好友为女儿介绍对象的人很多,但至今也没有找到中意的。这关系到女儿一生的幸福,可不是能随随便便的事儿呢。

“快切蛋糕!”在芦荻默默地许过愿,吹灭了蜡烛之后,苏欣把刀递了过来,交到芦荻手上,“你来先切第一刀!”

芦荻刚想动手,听见小马在外面喊道:“芦荻?鲁兵叫你!”

“来了!”芦荻用刀在蛋糕上划了一刀,然后把刀一甩,跑到外面去了。苏欣捡起刀来,一边切蛋糕一边笑道:“你看这丫头,风风火火的!”

鲁兵站在大厅里,见芦荻过来,从手中递过自行车钥匙:“芦荻,还你自行车钥匙!谢谢了!”

“谢什么呀?你太客气了!不过你来得正好!”芦荻接过钥匙,一把拉起鲁兵,“来!吃块我的蛋糕!”

“你的蛋糕?你过生日?”鲁兵问。

“是呀!”芦荻调皮地一笑。

“怪不得今天看你提了个蛋糕,原来是你过生日呀?真是的,你怎么不对我说呢?我送张贺卡也好呀?真不好意思。”

“谢谢,你的心意我领了,走,吃蛋糕去!”

“好吧。”鲁兵见却之不恭,就跟在芦荻的身后,到一号厅去了。

“哎!鲁兵,你来得正好。”苏欣用刀挑起一块蛋糕交到鲁兵的手上,“吃蛋糕!”

“哎,我刚才还对芦荻说,她过生日竟没有对我们说一声。呵呵!”鲁兵特地把“我们”两个字说得很响亮。

“小生日,没啥。”芦荻抢过话来说,“请还请不到你呢!”

“千万别这样说。今天先吃你的蛋糕,礼物就欠着了,呵呵。”鲁兵吃过一块蛋糕,就想告辞,“我的车子放在哪儿了?”

“急什么呀?再玩一会嘛!”芦荻说道。

“晚上还要点名,我要回去。”

“好吧。你的车子我帮你修好了,就放在后面,我带你去。”芦荻拉起鲁兵的袖子就往外走,鲁兵心头热着,羞涩地跟在后面出去了。苏欣在心里嘀咕道,鲁兵这人倒是不错,可惜是个士官,要是位军官多好,那样倒是和我女儿有点般配呢……

(20)

炊事班的宿舍在部队来说,似乎享有“治外法权”。不仅被子不用像连队叠得那么整齐,而且每个人的床头,都还有自己的一盏台灯。当然,这都是个人配置的,不过,在其他的连队,战士是没有这种权利的。部队熄灯号吹过后,基层连队一片黑暗,唯有炊事班的宿舍可以开着台灯,做点自己喜欢的事儿。

晁显摸了摸了衣服口袋,那里面有他上午在会计室借到的几百块钱。不知为什么,鲁兵今天竟没有过来拿。晁显估计这会儿去鲁兵那儿已是不便,就随手拧亮自己的台灯,半躺在床头,看炊事班长撅着屁股在洗着自己的工作服。

“晁显,你怎么不让你家属来队?”炊事班长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嗯,她忙,来不了。”晁显敷衍道,“怎么,你想老婆了?”

“废话,谁不想老婆?”炊事班长咬着牙拧着厚重的衣服,“可惜呀,想了也白想。”

“那你怎么不让她来队啊?”晁显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看着炊事班长忙活,感觉自己很惬意。

“怎么来?我今年的探亲假已用完了,又找协理员请了一次事假。老婆在部队过了31天,本来还想让她过个十天半月的,协理员就找我谈了好几次话,动员让她回去。我们部队不是有规定吗?志愿兵家属一年只能来队一个月。你家属今年又没来过,光明正大地来队,怕什么?”

晁显没回答,只是笑了笑。

“你笑什么?我说的可是真的。抱着自己的老婆睡觉多爽,是吧?”炊事班长说。

“流氓货!”晁显骂了一句,随手翻开一本杂志,他不太想谈论这个话题。

“我操!抱自己的老婆还叫流氓?”炊事班长一点儿也不气恼,“再说了,年青时不流氓,发育不正常嘛,嘿嘿……”

“去去去!晾你的衣服去,鸟人!”晁显把杂志翻得哗哗响,不再搭理他。

“你不赶快睡觉,还看什么杂志?到时候可不要怪我打呼噜啊,别说我没有提醒你!”炊事班长说罢,洋洋得意地端着脸盆到外面打水去了。

晁显叹了口气,把杂志扔到了桌面上,关了台灯,想早早地入睡。可是不知怎地,越想睡越睡不着。正如炊事班长刚才所说的,他完全可以写信让亚梅来部队探亲,过上十天半月的,但是他不想这么做。有时,晁显也感觉到奇怪,分别这么长时间了,自己竟没有那种思念的感觉。相反,静子的身影却时常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这是怎么回事呢?晁显感觉到很苦恼。

“哟,这么早就睡了?在想老婆了吧?哈哈!”炊事班长打水回来,见晁显一个人用被子蒙着头睡了,估计这会儿还没有睡着,继续调侃道。

“别废话!”晁显躺在被子里面,头也不露地回敬了一句。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全是假正经。呵呵。”炊事班长抖着自己的衣服说道。

这会儿晁显巴不得炊事班长早点儿去睡,哪怕打起呼噜也好。晁显现在想专心地想点儿心事,不想被对话打扰。

或许是因为一天的劳累,炊事班长在耍了一番贫嘴之后,倒头就睡着了。晁显听着他均匀的鼾声,并不感觉讨厌,相反,倒是有点羡慕他。

那天到静子单位玩得很开心。静子很大方地把晁显介绍了自己的同事,晁显很清楚地听到了静子的同事在背后的议论。

“难怪静子看不上别人,原来找了个军官,还是青梅竹马呢!”听到这话的时候,晁显感觉自己的脚步轻飘飘的,背挺得比搞队列时还要直。

“可惜呀。”晁显在被窝里叹道,“我不仅不是军官学员,还是个已结婚的人了。”

“以后常来玩啊?”静子的这句话让晁显喜不自胜,这句话一直在耳畔回响。

好在没有多久了,晁显板着自己的手指头想道,“本周日静子去亲戚家有事,下周,下周我就可以去看她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晁显又心事重重起来,“她去亲戚家做什么?吃饭吗?不会亲戚为她找男朋友吧?”晁显再也睡不着了,听到炊事班长的的鼾声,不禁心烦意乱起来,翻身从桌上摸出那本杂志 ,猛地砸了过去。

(21)

鲁兵在当晚点过名后,是准备找晁显拿钱的,但他被住在隔壁单间的助理员徐小虎叫住了。

“鲁兵,你现在忙什么?”徐小虎从会议室出来,问鲁兵道。

“我?现在没事。”鲁兵应了一声。其实,徐小虎的年龄和鲁兵差不多大,但鲁兵不太喜欢他。不就是读了几年车管学校吗?整天趾高气扬的,巴不得把自己的下巴昂到天上去。谁不知谁呀?也不过是个贫下中农出身,平时倒装得像个贵族。除了这方面的原因外,鲁兵还看不起他的玩世不恭,别看经过院校的深造,在业务上就像麻绳系豆腐—-提不起来。

“没事我们杀两盘?”徐小虎笑眯眯地说道。

“不杀。”

“怎么?怕我了吧?”徐小虎故意挑逗鲁兵,“泰山不是堆的,火车不是推的,牛B也不是吹的,我昨晚又研究了一招,让你个大车不在话下。”

“好,那我领教一下。走!”鲁兵被徐小虎激了起来,打消了去找晁显的念头,跟着徐小虎往楼下去,“咱先说好,你要是输了,就请我吃饭,我要是输了,我请你。”

“多大的事儿!就这么定,谁输谁请到鸿运,怎么样?”徐小虎大嘴一撇,把手一招,“是骡子是马,我们下去一蹓就知道了。”

徐小虎一个人住在一个单间里,条件可比鲁兵强多了。听说部队不久要砌干部宿舍楼,一些年轻的单身干部都在突击搞对象,拿到证书就等于拿套房啊?在省会A城,弄套房子多么不容易啊!

“听说部队要砌干部宿舍楼了,你申请了吧?”鲁兵进了徐小虎的宿舍,先在桌子旁坐下来,随口问道。

“嗯,争取吧。估计明年春天五月份左右才能砌好,我急也没有用,至今还是个光杆司令,看来动作是要快一点儿了。呵呵!”徐小虎还算客气,给鲁兵倒了一杯水。

“那是,我们就不用想了,反正房子永远也没有我们的份。”鲁兵自嘲道。

说着话的工夫,棋就摆好了,徐小虎很不情愿地拿下了自己的一大车:“我说过了,我只是在昨晚睡觉前想了一招,还没有实践过,只停留在理论阶段。这一盘让个大车,下一盘不让了。”

“请吧。”鲁兵手一招。

“那我不客气了!拉炮!”徐小虎把棋子砸子很响亮,聚精会神地走起棋来。

没多长时间,进入残局了。鲁兵胜算的可能性比较大,正摧着徐小虎快走,而徐小虎双手托腮,显得有些举棋不定。就在这时,电话想了。

“我先接个电话。”徐小虎站起身来,走到窗前,一把抄起话筒:“喂?我是,哦?是您老人家呀?什么?鸿运老板娘的女儿?叫什么?芦荻?我记下了,好好,改天见!谢谢啊!”

鲁兵发现,徐小虎放下电话,像变了个人一样,满面春风地坐了下来,“哎,轮到谁走了?”

“你走呀。这一会工夫就记不得了吗?年纪轻轻的。”鲁兵有点不耐烦地说道,你看这家伙,连下个棋都不用心,这样的人能做什么呢?

“不好意思,刚才有位老战友,想为我介绍个对象,一激动,忘了,哈哈。”

“那是好事呀?怎么?你也想请他到鸿运吃饭?”鲁兵听徐小虎在电话中提到了鸿运,还听到芦荻的名字,以为徐小虎要订座呢,“这棋还没有结束,就准备订座了?哈哈。”

“放心吧兄弟,以后到鸿运吃饭,我不收你钱了,哈哈。”徐小虎又牛气地撇了一下大嘴巴。

“怎么?你又不是老板,你说不收有鸟用?”鲁兵看不上徐小虎得意洋洋的神气,禁不住回了句粗话。

“嘿嘿。”徐小虎一点儿也恼,看得出他的情绪很佳,“你以后就知道了。”

“那你现在不能告诉我?”

“嘘……保密!”徐小虎故意卖了个关子。

“老板娘是你丈母娘呀!”鲁兵很不情愿地这么说了一句,话一出口,又有些后悔,我这不是侮辱芦荻吗?

“你小子都听到?一定要为我保密啊,八字还没有一敝呢,这只是万里长征才迈出第一步。”

“原来是真的啊?”

“什么真的假的,走棋,跳马!将!”徐小虎不愿再谈下去,其实,鲁兵在心里更不愿谈下去。

在随后的几着棋中,鲁兵越出越臭,最后只好认输。

“再杀一盘!”鲁兵感觉自己的嗓子都颤抖了。

徐小虎却不肯再给鲁兵机会:“我说过吧,牛B不是吹出来的,怎么样?”

“再杀一盘!”鲁兵又想再来摆棋。

徐小虎看看表,伸了个懒腰:“不早了,休息吧,客不用你请了,我说着玩的。”

“怎么好说着玩呢?下周晚上鸿运见。”鲁兵站起来,拉上门回自己宿舍去了。

(22)

“明天,说什么也要到芦荻的单位去一下,把礼物送了,不然恐怕再送就不合适了。”鲁兵躺在**辗转反侧,竟无法入睡。在心里一遍一遍地问着自己,芦荻是你什么人呢?止不过给你喝过一瓶饮料,借过一次自行车给你骑而已,你以为人家会爱上你吗?别自作多情了。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吗?叫赖哈蟆想吃天鹅!当然,我不是赖哈蟆,不过,芦荻却是只天鹅呢。徐小虎虽然也不怎么地,但人家是堂堂的军官啊!

不能等了,真的不能等了。万一芦荻要是与徐小虎谈上了,自己的礼物就送不出去了。蛋糕都吃过人家的了,说什么与要送件礼物给她。对,明天中午,到她单位去。

鲁兵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其实这会儿天就快亮了,鲁兵因为心中有事儿,几乎一夜没有睡着。

在吃早饭的时候,晁显把自己从会计室借来的钱交到了鲁兵的手上,鲁兵数了数,装进了口袋,告诉晁显,他中午要外出一下,把钱给任柯送过去。

“中午邓宏可能要出车,你跟他的车去好了。”晁显对鲁兵说道。

“不用麻烦他了,我骑自行车过去。”鲁兵收拾着碗筷说,“回头你告诉李克和邓宏,礼拜天晚上我们到鸿运吃饭。”

“谁请客?”晁显问。

“我请。”

“你又请什么客?你还有钱啊?”

鲁兵苦笑了一下:“我昨晚下棋输给徐小虎了,你们几个帮我陪他喝酒。”

“还当真啊?算了吧,他狗日的工资比我们高多了,还好意思让你请?”

“愿赌服输呗,不就是一顿饭吗?咱不能让人家看不起。”

“那好吧。”晁显说道,“晚上要是空,到我们宿舍来聊聊天。”

“好。那我先走了。”鲁兵说罢,端起饭碗,到外边洗刷去了。

不论在什么时节,阳光商场总是一番热闹的景象。鲁兵怀里惴着从音像市场刚买回来的几盒磁带,在商场门前转悠半天了。他在心里一遍遍地设计着要说的话儿,怎么能装着不经意间把这份礼物送给芦荻。这会儿鲁兵有点犹豫,这是他第一次给一个女孩子送礼物,也不知这几盒专集芦荻是否喜欢。应该大方一点儿,朋友之间送点礼物算得了什么了?想到这里的时候,鲁兵转身向芦荻的柜台走去。

柜台内站着的,却不是芦荻。

“请问,芦荻在吗?”鲁兵向当班的营业员问道。

“她呀?现在不在,我们调班了。你是她什么人呀?”

“哦,我是她一个朋友。”鲁兵慌忙回答。

“有什么事吗?”

“哦,没事。”鲁兵回答。

还好,她不在。鲁兵心里感觉一下子安定了很多,尽管扑了个空,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逃也似地走出了商场。

芦荻今天怎么调班了?难道与徐小虎见面了?鲁兵骑着车子,头脑中转个不停。应该不会这么快吧?中午还看到徐小虎在饭堂吃饭来着呢!想到这儿,鲁兵心里踏实了许多。其实,就是见了面,那也不一定就成呀,我希望芦荻有个好归宿,但不希望她找徐小虎这样的人。军官多了,千万要慎重呀,芦荻!

鲁兵心事重重地往医院骑去,任柯的妈妈已住进了医院。没想到在医院的大门口碰上了任柯。

“喂!你站在这儿干吗?”鲁兵看到任柯站在寒风中,一脸倦意地抽着香烟。

“老大,你过来了!”任柯抬头看到鲁兵,笑了笑,连忙掏了支香烟递过来,“看,让你们跟在后面忙,真不好意思。刚才我们连长和指导员过来了,我才送他们走。”

“什么话?你还跟我客气?老人家现在情况怎么样?”

“情绪还算不错。”任柯帮鲁兵把车子停了,“住在这儿一天花这么多钱,他们心疼,吵着要早点出院。”

“只要能看好,钱算什么?让他们安心养病。”

“我也是这样对他们说的,唉!”任柯吧了口气。

“哦,这是我们几个筹集到的一点钱,你看是否够了?”鲁兵从口袋中掏出钱了,递给任柯,“要是不够,我们再想办法,你不要急。”

“这……”任柯犹豫了一下“老大,我这怎么好意思?”

“你要是把我们当兄弟,就别这么多废话!”

“那好,我先收下。刚才连长他们也送了一些钱来。足够了!”

“好吧,那我们现在到病房看看去。”

“嗯。”任柯答应一声,两人并肩往病房走去……

(23)

“甲子?中午再把你的‘驴子’借给我骑一下。”鲁兵从饭堂出来,把甲子叫住了。

“好哩,”甲子一边掏着钥匙一边问道,“班长这两天挺忙的嘛!”

“我到医院去看看任柯父母。”鲁兵说。

“你不是昨天才去过吗?天天去呀?”

“嗯,再去看一下,可能今天他母亲手术。”

“哦。”甲子不再多问,把自行车钥匙交给了鲁兵,“晁哥也去吗?”

“他离不开,我没有叫他,我一个人过去。”鲁兵说了声谢了,推着车子紧走两步,翻身上车,往营门口骑去。

其实鲁兵刚才对甲子说了谎话,他并不是想去医院,而是继续完成昨天没有完成的事儿。鲁兵顶着寒风,骑了约半个小时,远远看了阳光商场了,才放缓了车速。这点事儿竟跑了两趟!鲁兵在心里说道。芦荻每晚都到酒店去,可鲁兵却不想送到那儿。酒店人多眼杂,当众送女孩东西会让别人误解。在商场门前把车子停了,鲁兵在内心又寻思了一番,才迈开大步往柜台走去。

“请问,芦荻在吗?”鲁兵没有看到芦荻,不禁大失所望,向营业员问道。

“哦,她说晚一点过来,让我多代会儿班。”

“请问,她大约几点过来?”鲁兵感觉心里有点冷,就如同当年的刘备三顾茅庐时心情差不多,怎么这样巧呢?

“估计快回来了,你稍等一下吧。”

“嗯,好的。”鲁兵把磁带捧在手上,回身又到门口去等芦荻,今天说什么也要把它送出去,不能再来第三趟了,总是请假外出也不好意思。就在这时,鲁兵望见芦荻骑着一辆坤车,很轻盈地拐了过来,心头一喜,待芦荻走近,忙打了招呼:“芦荻?!”

“呀!鲁兵?你怎么在这儿?”芦荻看到鲁兵,宛然一笑。

“我在等你!”

“等我?”

“是呀,我都来了两次了。”

“真的?可不许骗我。”

“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问问你的同事。”

“哦?你找我有事吗?”芦荻来到跟前,盯着鲁兵问道。

鲁兵慌忙躲开芦荻的目光,晃了一下手中的磁带,“我来送几盒专集给你。”

“是你送我的吗?”

“是的,就算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

“哎呀,这多不好意思,这么冷的天,快进去说吧。”

“没什么,一点小意思,千里送鹅毛,呵呵。”鲁兵把磁带交到芦荻手上。磁带是用礼品包装纸包着的,上面打着一个很好看的蝴蝶结。芦荻轻轻地接过来,仔细地端看了一番。

“太好了!”芦荻高兴地说道,“看不出来,你心真细,我平时在家就喜欢听听音乐!”

“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我来了两趟你都不在,去哪儿了?不会是相亲去了吧?”鲁兵鼓起勇气,与芦荻半真半假地开句玩笑。

“相亲?到哪儿相亲?”芦荻脸蛋一红,轻轻地说道,“说什么呢你?竟瞎猜!我昨天去拍艺术照去了。”

“嘿嘿。”鲁兵也乐了,“什么时候让我也看看?”

“好呀?我刚又去照像馆了,还没有做好,还要等几天呢。”

“没事,我过几天再来看。”

“好,你后天过来吧,估计那时能取出来。”

“嗯!那我先回去了。”

“急什么?这么冷的天,走,喝杯咖啡再走!”

鲁兵左右看了看,好在没有一个熟人,就跟着芦荻后面走去:“你不要上班吗?”

“没事,我让同事先代着,回头我请她吃瓜子。”芦荻冲鲁兵调皮地吐了下舌头,鲁兵一笑,感觉心里很温暖。

在商场的不远处,就是咖啡屋了。两个人找个位置面对面坐了,叫了两杯咖啡。

“鲁兵,其实你穿着军装显得很威武,真的。”芦荻望着鲁兵说道。

“这有什么啊?我又不是军官,肩上没杠没星的。”

“那我看你穿着军装就和别人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好看!”芦荻扑哧一笑。

“呵呵。”鲁兵也很开心地笑了。

“他们都叫你作家,你是不是喜欢写作呀?”

“喜欢而已,业余爱好。”

“好,在你们几个人中,我感觉你的志向蛮高的。”

“哪里,”鲁兵谦逊地说道,“我只是感觉人在年轻的时候还是要多学点东西。”

“是呀,你看看那个任柯,整天像个老油条。”

“他人其实是很好的。”

“也许吧,不过,他显得很高傲!一天到晚喊叫自己有钱……”

“他有钱?嘿嘿。”鲁兵没有再说什么。

“你有女朋友了吧?”芦荻搅拌了一下咖啡,专著地等待着鲁兵回答。

“哦,没有,我还没有。”

“为什么不找?人家晁显和你差不多,不早结婚了?”

“我想等自己干出点名堂来再说,主要是在感情上不愿意勉强自己。”

“我说他们都很尊重你呢,你真与他们不一样,我果然没有看错。呵呵。”芦荻优雅地呷了一口咖啡。

鲁兵被芦荻说得有点不好意思,再一次涨红了脸:“别这么说,其实,我没有什么的。我只是想再努力一下。”

“我相信你,鲁兵,来,我们干一下!”芦荻大方地端起咖啡,和鲁兵的杯子碰了一下。

鲁兵一口干了咖啡,起身告辞,听到芦荻叫自己的名字,转身问道:“还有事吗?”

“记着来看我的艺术照。”

“嗯,记住了。”

“鲁兵?!”

“还有事?”

(24)

鸿运酒店的门前,摆放着一个透明的鱼缸,几条鲫鱼在里面有气无力地摆动着尾巴,增氧泵不断地在水中吹起一串串水泡,把缸中的几把塑料花冲得东倒西歪。

小马这时正倚在门前,专注地看着那个胖厨师在水缸里捞鱼,鲁兵站到对面她都没有注意到。这时间老板娘说不定还在家中睡着懒觉,也是饭店最清闲的时候。

“小马?”鲁兵笑道,“看得这么入神啊!”

“哟,是鲁兵呀,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小马见是鲁兵,也热情地招呼着,“进来坐坐吧。”

“哦,老板娘在吗?”

“她还没有过来呢,你有什么事吗?”小马说着就去倒水,或许这是她的职业习惯。

“不用忙了,我说句话就走。”鲁兵赶忙说道。

“什么事儿这么急呀?”小马说着话,已把水端了过来,递到鲁兵手上。

鲁兵呷了一口茶,四处打量了一下店内:“也没有什么事儿,想订个座,中午过来吃饭。”

“几个人?”

“五六个人吧,菜不要太好,够吃就行了。”鲁兵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又要请客?”

“嗨,也谈不上请客,战友在一起小聚一下。”

“你放心吧,我会给你留个包间的。老板娘来的时候,我与她说一声。”小马把自己的凳子往前移了移,用手托着腮,望着鲁兵说道。其实小马对鲁兵的印象很好,感觉鲁兵这人很忠厚,很有军人气质。这会没有事,她很想和鲁兵闲聊一会儿。

“嗯,好的,礼拜天你们的生意这么好,老板娘还来这么迟?”

“昨天晚上你们部队的一个助理员来吃饭的,老板娘上桌去陪了,可能多喝了几杯。”小马说罢向门口望了望,惟恐苏欣忽然到来一样。

“我们部队的?叫什么?”鲁兵的心猛然揪了一下,追问道。

“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是个小年轻,才一毛一,听老板娘叫他什么来着……”小马沉思了一会儿,“对,姓徐,徐助理。”

“哦,我知道了。他们来了几个人?”

小马终于找到了鲁兵感兴趣的话题,不慌不忙地扳着指头算道:“徐助理,还有两个地方的,对,还有一个中年妇女,听徐助理叫她姐姐。可能是他家里的什么亲戚。”

“嗬!你们老板娘就是热情,还亲自上桌去陪酒了?”鲁兵说这话的时候,感觉心里酸酸的,好似一坛镇江香醋打翻在他的心头。

“可不是?昨晚我们老板娘心情显得特别好,一晚上都笑嘻嘻的,一直陪到最后呢。”小马不解鲁兵的心情,顾自说道。

“好吧,回头老板娘回来,你就告诉她,那我走了。”鲁兵不想再继续坐下去。

“不坐了,回去看看任柯是否回来了。”鲁兵说着就想站起来,恰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芦荻过来了。”小马望着门外说道。

“她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鲁兵好像是在对小马说道。

小马站起身早迎了上去:“芦荻,你来得正好,鲁兵来订座呢。”

“是吧?在哪儿?”芦荻推门走进店内,“哟,鲁兵来了!”

“你好!”鲁兵也赶忙打招呼,“我正想走呢,刚巧你来了。”

“是吧?这么急干什么?坐会儿。”芦荻一脸微笑,“我妈有事一时来不了,让我先过来看看。”

不知为什么,鲁兵感觉自己在芦荻面前有点拘谨,心跳有点加快,甚至有点儿不知所措。其实他内心很想在这儿多玩一会儿,但还是有点身不由已地站了起来,对芦荻说道:“刚才我和小马说了,中午来吃饭,到时候留给我们一个小包间就行了,好吧?”

“这还不是一句话嘛!”芦荻爽快地答应道,“小马,把二号给鲁兵留着。”

“嗯,知道了。”小马这时已带上护袖,擦玻璃去了。

“你请谁吃饭?”芦荻问道。

“哦,我们弟兄几个,还有单位的徐助理。”

“是徐小虎吗?”

“你怎么知道?”鲁兵恨不得打自己个嘴巴,这不是明知故问吗?简直是自欺欺人哩。

芦荻笑了笑,没回答。

“那我走了。”鲁兵拿起摆放在桌上的军帽,轻轻地戴在头上。

“好吧,那中午见。”芦荻说道。

“嗯”鲁兵答应一声,头也不回地推门出去了。今天真是晕到家了,竟花钱请徐小虎到这儿来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