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芦荻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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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那株玉兰已含苞待放,在春风中晃动着枝头,两只小鸟在上面欢快地跳跃着,婉转的叫声吸引着芦荻,使她再一次将目光投向窗外。

已经是第三次手术了,医生说,如果这次手术成功,她就有希望重新站起来。芦荻盼望着这一天早一点儿到来,像树上的鸟儿一样,能自由自在地跳动,而不是每日躺在病**。这几个月来,她就这么一直躺着,感觉浑身上下筋疲力尽,只好看着顶棚上的那盏日光灯发呆。

又是一阵刺耳的救护车警笛响,惊飞了树上的鸟儿,鸣叫一声飞远了。芦荻失望地收回目光,把输液管理了理,打开了小录放机,放入磁带,插上耳机,听起音乐来。磁带是鲁兵送的,这些歌曲既现代又精典,芦荻很喜欢,特地让她妈妈从家中带过来的。

其实芦荻并没有专心地听歌,而是在想着自己的心事。当初为了敷衍妈妈,她答应与徐小虎相处对象,那不过是逢场作戏,没想到徐小虎会穷追猛打,还四处宣扬要结婚的消息,弄得她不知如何收场。当她看到鲁兵傻乎乎地信以为真,都不再搭理自己,心中也很气,想故意气一气他,没想到鲁兵竟会知难而退,这让芦荻十分失落。当她鲁兵知道已从基地回城的时候,想找个机会把实情告诉他,谁想到竟遇到了这场车祸……

“哟,你又听歌,当时听坏了耳朵!”苏欣推门进来,看到芦荻又在那儿戴着耳机听歌,大声说道。

芦荻摘下耳机,微微一笑:“妈,没事儿,你不是说下午过来,怎么现在就过来了?”

苏欣也不回答,抬眼望了望吊瓶,问:“上午挂几瓶?”

“医生说要挂六瓶。”芦荻说,“我都快挂疯了!”

“急什么?不挂水就能好了?”苏欣整理了一下东西,问:“哎,小虎没有过来呀?”

“嗯。”

“不是说好他上午过来的吗?”苏欣不快地问。

“那我怎么知道。”

“真不像话!要不就别说,没时间来就打个电话告诉我嘛,怎么一声不响呀?”

“妈,你就不要指望他了好不好?”芦荻抱怨地说道。

“这孩子越来越不像话,不是说今天开会就是明天学习,天下好像就他一个在忙似的,一个小助理,多大的官?说好今天上午过来的,到现在还没有见影子,我要是上午不来,还不知道呢!”苏欣终于把压抑已久的火气都发了出来。一开始徐小虎还天天往这儿跑,后来来得次数却越来越少,就是来了,脸色也不好看,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没有一丝笑容。

“妈,你没看出来吗?人家怕是连累到他哩。”

“他要是真这样想,我们还不巴结他呢!算是我瞎了眼,看错了人!”苏欣看到女儿眼里飘过一丝忧郁,安慰她道:“不要难过,你会好起来的,如果真是这样,早散了也好,这种人靠不住!”

“什么呀?妈!我才不难过呢,我是担心我的腿……”芦荻说。

“没事儿的!医生说了,只要手术成功,再加强锻炼,你能重新站起来。”

“嗯!”

“你看!”苏欣望窗外一指,“小虎来了!”

“妈,等他来的时候,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要说话,啊?!”芦荻冲妈妈诡秘地一笑。

苏欣不知女儿葫芦里到底装的是什么药,点头答应了。

徐小虎有几天没有过来了。近段时间,他也十分苦恼。尽管自己已经很努力了,但他感觉始终没有真正走进芦荻的心里。部队新建的房子因为没领到结婚证而只好望楼兴叹,眼巴巴地看着资历不如自己的张助理领走了原本可以属于他的那串房间钥匙。晕!芦荻呀,你到底心里在想什么?我怎么做才能令你满意啊?

自从芦荻出事住进医院,在确定芦荻没有性命之忧之后,徐小虎感觉表现的机会终于来了。每天都抽空去医院探望,端茶倒水,侍侯得无微不至,前前后后忙得不亦乐乎。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芦荻的伤势会有这么严重,还可能落下残疾。伤痛的折磨,使芦荻不能显得面黄肌瘦,而且脾气还变得越来越大。只要做得不顺她心,她就会发脾气。徐小虎感觉自己已到了所能承受的底线,我堂堂的一个党国的军官,哪一点配不上你?特别是当他知道芦荻可能落下残疾后,思想上产生了动摇。是的,他也真心喜欢芦荻,但是,他却不能接受一位残疾姑娘做自己的老婆。好在现在没有领取结婚证,只是朋友关系,不然,这事还真麻烦。他今天来,就是想把事情说个明白,来一个彻底了断。为此,昨夜他躺在**,构思了一番,怎样才能把话说得恰到好处,既能让芦荻明白,又不太伤她的心。毕竟两人当作朋友处了这么长时间,人还是要讲点感情的。不过,我问心无愧,在你最危险的时候,我始终都在医院陪护着你,应该说,我不欠你的情了吧?想到这里,徐小虎就心安理得起来,就算不处对象了,大家还可以做朋友嘛!

就在今天,他要为自己的这段感情画上个句号。

(105)

“你怎么现在才来?芦荻都挂了两瓶水了?!”徐小虎刚一进门,就被苏欣劈头盖脸地责怪了一通。

“哦,才开过会,我就来了。”徐小虎不敢看苏欣的眼睛,闪烁其词地回答。

“就是你忙,不是说好你上午过来的吗?”苏欣其实在心里早就把徐小虎看做是自己的女婿了,所以,说话的语气一点也不客气。

“妈,你对我的朋友客气一点好不好?”芦荻替徐小虎解围道。

“嘿嘿”徐小虎尴尬地笑了笑,把两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晃到芦荻的床前,“我的确是开会了。”

“好了,没有人责怪你,能来就很感激你了。”芦荻说。

“我……”徐小虎吞吞吐吐地说,“好像,今天天气还挺热的。”

“是吗?”芦荻望着窗外,“好久没有到外面去了。”

“医生来过了吗?他是怎么说的?”徐小虎问。

“还是老一套呗,”芦荻叹了一口气,“唉,我可能后半辈子要坐在轮椅上了……”

“想开点。”徐小虎说。

“我怎么能想得开呢?我才二十几岁,以后我怎么去上班呀?”芦荻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里掠过一丝悲凉。

“不要说这些丧气的话,以后不用上班了,老妈养着你!”苏欣听不下去了,插嘴说道。

“哎呀,妈,我能让你养一辈子呀?”芦荻不快地说道,“好了,你可以回家了!”

“死丫头,一天到晚胡思乱想的!好,小虎在这儿,我就放心了,那我回去了。”苏欣说着,关爱地摸了一下芦荻的额头,对徐小虎说道,“我下午再过来。”

其实徐小虎想告诉她自己马上就要去有事情,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也好,有些话单独对芦荻谈谈,免得她在一旁显得尴尬。

“芦荻,我们认识很长时间了,呵呵。”徐小虎待苏欣走后,对芦荻说道。

“是呀。”芦荻望着徐小虎问,“你想说什么呀?”

“哦,没,没什么。”

“是不是你家人又催着你结婚了?”徐小虎曾不止一次地在芦荻面前说过这样的话。

“不,不是。哦,是呀是呀,家人又催了。”徐小虎说,“前几天竟然把一个女孩带到部队来了……”

“哦,你同意了吗?”芦荻问。

“唉,没办法,面子上的事,我只好答应先处一处再说。”徐小虎说完,就等着芦荻骂自己,低着头想像着下一步该怎么说。

“那是好事呀!”芦荻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什么时候结婚,一定要请我去喝酒哟!”

芦荻的话出乎徐小虎的意料,听得出芦荻的语气是十分真诚的,丝毫没有讥讽挖苦的味道,他这会儿反而不好意思了,憋得脸色通红,才说出“谢谢”两个字来。

“其实,我知道你以前也很喜欢我,只是……”

“哦,你不要误会,我绝不是因为你这样,才……”徐小虎还没有等芦荻说完,就抢先说道,“我们是朋友嘛,不管你以后怎么样,我们永远是朋友!”

“是呀!好吧,有些话我也不说了,我们是朋友!”芦荻说,“以前有对不住的地方,还请你多原谅!”

“哪里哪里,还请你多原谅我。”徐小虎说。

“好吧,大家还是把话说明白了好。”芦荻感觉心里一下子轻松多了,情绪也好起来,从**坐起来,对徐小虎说,“你要是有事,就去忙吧,我这儿没事儿了。有事我就叫护士。”

“好吧,回头你对阿姨说一声,那我先走了。”徐小虎感觉再在这儿呆下去会很无趣,正想离开,听芦荻这么一说,站起来说了声“保重”,就走出了病房。

芦荻突然感觉心里空****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说真的,当徐小虎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不仅一点也不难过,相反,心里还一下子轻松了很多。她一点不恨徐小虎,但是,她却感到有点愧疚。要不是自己,人家说不定早结了婚,还拿到部队的房子,都是自己不好,没有早点对他说明白。

刚才对徐小虎说自己可能将来要坐轮椅,其实那只不过是自己的一种担心,这种担心造成的思想压力却越来越大。万一要是真得成为了现实……芦荻不敢往下想下去了,心情变得一下子烦躁起来。

芦荻自幼就得到父母的宠爱,所以个性很明显。别看她在有些事情上对苏欣都很依顺,其实她是一个很有主见的女孩。特别是在爱情上,绝对不想勉强自己,更不想欺骗自己。她在内心一直深深地爱着鲁兵,虽然这爱也只是藏在心里,没有吐露和表白,但是,却丝毫没有动摇过。鲁兵憨厚朴实,志向远大,言语间总让人感受到一种向上的力量。是的,由于种种原因,他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志愿兵,不过,就凭他身上的这种精神,到什么样的环境也不怕。与这样的人在一起,哪怕再苦再累,也会活得有劲,生活才更精彩,更有情趣。

鲁兵啊,你知道我的一番心事吗?

鲁兵啊,你现在在干什么呀?难道不能来看我一次吗?

鲁兵啊,你知道我在想你吗?

(106)

小马打电话给鲁兵的时候,鲁兵正在收拾着自己的办公室。对鲁兵来讲,今天是一个特殊的喜庆日子。就在上午刚上班的时候,宣传科长找他谈了话,告诉他,分部已把一个提干名额下到了宣传科,让鲁兵到政治学院参加为期三个月的预提军官培训。鲁兵实在没有想到,自己就要转业了,还能幸运地赶上最后一班车,惊喜之余,也对部队怀着深深的感激。十几年军旅的酸甜苦辣聚成一股潮水,冲击着他的心田。从此,他的人生将翻开崭新的一页!

“鲁兵,你在忙什么呢?”小马在电话那端问道。

“哦,我没有忙什么,不,我在收拾东西。”鲁兵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

“收拾什么呀?今天天气挺好的,我们什么时候去看看芦荻呀?”

“好,好呀,我正准备等一会儿打电话给你呢,你过来好吧?我在分部大门口等你!”

“嗯,一会见!”小马挂断了电话。

小马到这儿还要一段时间,鲁兵整理好办公桌,坐下来平静了一下心情,想着为芦荻带点什么。正在这时,公务员走了进来,冲鲁兵叫道:“鲁干事!我来帮你收拾一下吧?”

“谢谢,不用了,我已收拾好了。”鲁兵知道,他也曾参与了提干名额的竞争,只是没有自己幸运,怎么说呢?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有几个志愿兵不渴望自己能提干呢?所以,鲁兵在他面前还像以前那样客气,没有丝毫得胜者的骄狂。鲁兵明白,自己就像那条率先跳过了龙门的鲤鱼,这里面除了运气,还有领导的关怀,战友的帮助,个人的努力,没有什么比别人高贵的地方。

公务员羡慕地打量了一下鲁兵肩头的学员肩章,问,鲁干事,您出来就是正连了吗?还回来工作吗?

“回来。我们是去参加培训,结束后还要回来的。”鲁兵笑了笑回答。

“嗯,那这张桌子我先为你保留着。”公务员说道。

“好,那谢谢了。”鲁兵说,“等我回来的时候,我请再你们喝酒。”

“哎!鲁干事,那我可等着了。”公务员与鲁兵打了声招呼,夹起一叠旧报纸,走出门去。真是世事难料啊,办公桌没换,木椅没换,主人却变成了正儿八经的干事了。

鲁兵坐在那儿沉思着,回味着这几年的志愿兵生活,心里就像启开了一只硕大的五味瓶,各种滋味一应俱全。有人说,初恋情怀总是诗。可他不是,面对倾心的真爱的芦荻,却不能向她表白内心潮涌的爱慕,只因为是个志愿兵,一道身份悬殊的屏障阻隔其间,压得他抬不起头来。他把自己的感情悄悄地藏在心底,独自回忆,幻想,没有恨,没有怨,心中充满淡淡的忧伤和万般的无奈。如果这一天能早一点到来,那么……

“叮铃铃……”桌上的电话又响起来,卫兵告诉他,大门口有个女同志找。鲁兵以为小马到了,就匆匆地了下了楼,没想到站在大门口等他的却是蓝萍。

“鲁兵?”蓝萍好像并没有注意鲁兵军衔上的变化,看见鲁兵过来,先叫了一声,随后就躲到大门的旁边等候着。

“蓝萍?干嘛躲躲闪闪的,想捉迷藏啊?呵呵!”鲁兵说。

“谁和你捉迷藏!我是怕被你们领导看见,影响不好。”蓝萍笑着说道。

“我们是正当的交往,有什么好怕的,你多想了。对了,你今天怎么找到这儿来了?”与蓝萍交往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找到部队来。

“想与你商量个事儿!”蓝萍望着鲁兵说道。

“什么事呀?你说。”

“我马上要结婚了……”

“好呀,什么时候?”鲁兵问。

“人家这不是给你送请柬来了嘛!”蓝萍说着,从包中抽出一叠大红的请柬,翻了翻,取出一张来,交到鲁兵手上,“你可一定要去啊!”

“好!先祝福你们!怎么?就请我一个呀?”鲁兵看到蓝萍把请柬又放回到包里,奇怪地问,“任柯他们的呢?一齐交给我吧,我带给他们就行了。”

“哦,我没有请他们,只请你一个。”

“这……”

“怎么了?”

“没什么。”鲁兵说,“只是……感觉这样不太好吧?”

“哪儿不好啊?我结婚想请谁请谁。”

“哦,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看,我们几个都在一起玩的,只请我一个,是不是……”

“你到底去不去呀?”蓝萍问。

“你说呢?”

“我希望你能去。”

“嗯,我当然要去。”

“对了,你还要对他们保密,不许你告诉他们。”

“好吧。”

“这还差不多!”蓝萍高兴地说,“一言为定,我先走了!”

“哎!”鲁兵拿着请柬在头上挥了挥,“慢走!”

看着蓝萍走远,鲁兵才转过身来,这时他发现小马挺着大肚子,慢悠悠地骑着自行车,正往这儿赶。鲁兵赶紧把请柬放进了自己的衣袋里,装作专心等人的样子。小马下了车,问:“鲁哥,你在值勤呀?”

“没有呀,我在这儿等你的。”鲁兵回答。

“哦,刚才我看到你站在这儿挥着小红旗,还以为你在值勤呢!”小马笑着说,看到鲁兵的军衔,忙问,“哎,鲁哥,你怎么换了学员的牌子呀?”

“呵呵 ,我马上要到政治学员参加预提军官培训,才换上的,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们呢!”

“你提干了?鲁哥?”小马惊喜地问道。

“嗯。”

“这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小马高兴地差一点跳起来。

“呵呵,”鲁兵也乐得合不拢嘴,“走吧,我们现在去医院吧。”

“嗯!”

(107)

鲁兵和小马赶到医院的时候,正是医生查房的时间,大门口的保安把他们拦在了门外。鲁兵说,反正还要等一阵子才能进去,不如我们先去买点东西吧。医院门口有好几家礼品鲜花店,鲁兵为芦荻选了一束康乃馨,又指点柜子里的果茶问:小马,你看看,有一天晚上我在鸿运吃饭的时候,你给我喝的饮料是不是这个?小马明白鲁兵的意思,笑着说,是的,不过鲁哥你弄错了,那天不是我给你的,是芦荻给你的。鲁兵笑了笑,说,那就带一盒果茶吧。

小马带着鲁兵乘电梯上了住院部五楼,来到芦荻病房前,通过探视窗口,看见芦荻正在输液,半躺在**,闭着眼睛在听歌。小马轻轻推开门,走到芦荻病房前,伸手摘下芦荻的耳机:“芦荻,你看谁来了?”

芦荻睁开眼睛,冲小马微微一笑:“是小马呀?快坐吧。”

小马往旁边一闪,鲁兵手捧着一束鲜花,出现在芦荻的眼前:“芦荻!”

“鲁兵!”芦荻刚叫了一声鲁兵的名字,眼泪就滚落下来。是呀,曾经倾心爱慕,曾经心照不宣,多少次深深思念,多少次在内心呼唤。造化弄人,竟差一点两世为人,在这相逢的一刻,芦荻仿佛是在梦境之中,又叫了声“鲁兵!”,已是泪流满面!

芦荻被伤痛折磨得近乎骨瘦如柴,让鲁兵心痛不已。回头看看小马,小马也在一边抹泪。鲁兵说,芦荻,别哭,没事儿,你会好起来的。怎么,徐助理没有过来呀?

芦荻抽出纸帖擦了一下眼泪,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说:“我们本来就是一般的朋友关系,昨天把话都说开了,是你们误解了我们。我妈等一会就会过来了。”

“哦。”鲁兵把鲜花摆放在芦荻的床头上,然后把果茶放在了床头柜里,“对不起,到现在才来看你。”

芦荻在鲁兵弯腰放果茶的时候,看到了鲁兵的学员肩章,就问:“哎,我记着你过去的军衔不是这样的呀?现在换了?”

“我们鲁大哥提干了!”小马抢着回答。

“真的呀?太好了!祝贺你鲁兵!我知道你是好样的!什么时候提的呀?”芦荻由衷地为鲁兵感到高兴。

“哦,才提,过两天到政治学院去参加预提军官培训,所以,在走前,过来看看你,其实,早就想来了,呵呵。”鲁兵笑了笑,由于人逢喜事,鲁兵显得比以前更加精神了。

“那你要去多久呀?”芦荻问。

“三个月,然后还可能下部队去实习。”

“要那么久呀?”芦荻脱口说道。

“嗯。不过,好在离这儿不远,以后见面的机会多得是。”

“嗯。”芦荻说,“要是到时候我能走,和小马一起去看你行吗?”

“当然喽,欢迎还来不及呢!我写个地址给你们。”鲁兵说着想从口袋中掏记事本,不料掏出来的却是蓝萍送的请柬。想再装进去,已是来不及了,小马已将请柬夺在了自己的手中。

“哎呀!蓝萍要结婚了呀!”小马叫道,“什么时候给你的呀?”

鲁兵见隐瞒不过,只好如实回答:“就在你到分部之前。”

“谁是请柬?蓝萍?”芦荻问,“她请你们去喝喜酒是吗?”

“是的。”鲁兵说,“早上我在分部门前等小马的时候,蓝萍送给我的。”

“那我们的呢?”小马问。

“哦,蓝萍说,改天请你们吃糖,让我去代表。”鲁兵撒了个谎。

“哼!偏心!我知道为什么不请我们。”小马不高兴地说道。

“为什么啊?”芦荻不解地问,“她怎么就请鲁兵一个人呢?”

“还不是因为任哥的事儿。不过,如果都不请,我没有意见,怎么只请了鲁哥一个人呀?这也太说不过去了。鲁哥,你去吗?”

“唉,蓝萍可能也有自己的难处。你看,她都把请柬送来了,你说我能不去?”鲁兵对小马说道。

“那倒也是,你一个人也得去呀,人家请柬都送来了。”芦荻为鲁兵解围道,“我现在腿脚不好,要不然,她不请我,我自己去,看她接待不接待!”

鲁兵笑了,说:“是呀,等我回来的时候,你一定可以好起来。”

“但愿是这样吧,”芦荻叹了一口气,“医生说,以后要加强恢复锻炼。”

“好,我当你的教练,怎么样?”鲁兵笑着说。

“我才不要你当教练,我走路都困难,哪追得上你呀?”芦荻脸色泛起红润。

“让鲁兵背着你跑!嘻嘻。”小马打趣道,“这叫什么来着,猪八戒背媳妇,哈哈。”

“哟,这么热闹呀,看你们笑得!什么事这么开心呀?”苏欣从外面走了进来。

“妈,鲁兵和小马过来了。”芦荻说。

“哟,这不是鲁兵嘛,好长时间没见了,真谢谢你过来看我女儿。”苏欣说道。

“老板娘,我……”

“和你开玩笑的,看你,还像以前一样,说话脸红得像个姑娘。”苏欣说,“怎么,听说你到分部高就了?”

“妈,人家现在是干部了,你没看他的军衔都和以前不一样了吗?”芦荻不知妈妈下面还会说出什么鲁兵尴尬的话来,忙解释道。

“是嘛?我看看。”苏欣端详了一下鲁兵,“哦,那好呀,恭喜!以后可要多照顾我的生意哟!”

“哎呀,妈,你又来了,三句话不离本行。”芦荻责怪道。

“呵呵。”鲁兵说,“那我们先回去了,以后有时间再来看你。”

“好吧。到那儿多照顾自己。”芦荻关心地说。

“嗯,没事儿,我一个人在基地都能过,去培训怕什么呀?你安心养伤吧。”鲁兵转过头对小马说,“小马,我们走。”

“谢谢你们啊!慢走!”苏欣把他们送到门外,回过身来问:“小虎这两天又没来?”

“妈,他以后不会来了。”芦荻回答。

“怎么了?”苏欣问。

“没什么,他有女朋友了。”芦荻平静地回答。

“啊?不会吧?这个挨炮弹的!我早就知道他靠不住!”苏欣破口大骂道。

“妈,没事儿,你就别骂了,该走的总是要走的。”

“女儿,你别难过,咱再找个比他强的!”苏欣安慰女儿道。

(108)

“鲁哥,你去不去参加蓝萍的婚礼呀?”走出医院的大门,小马问鲁兵。

“哎,你说呢?”鲁兵说,“人家把请柬都送了,如果不去,蓝萍肯定要损我,提干了就不认人了;去了吧?任柯肯定会不高兴,他现在还对我一肚子意见呢!”

“嗯,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她没有请我们,我们也不好过去,装着不知道算了。”小马说,“那你什么时候去培训?”

“也就是这两天吧,说走就走。”

“到那边要是有什么事,就打电话来。”小马说,“要不要我们过来送送你?”

“哦,不用了,李克也忙,我们有事就电话联系吧。”

鲁兵在医院门口与小马分了手,一个人往部队赶,经过静子所在的幼儿园时,他看到静子和一名男青年手牵着手,亲昵地依偎在一起,正往里面走去。鲁兵没有敢打招呼,心说,这一幕要是被晁显看到,不知作何感想,他为情所困,竟放弃了自己所钟爱的事业。唉,人各有志,每个人的人生观价值观不同,很难说谁对谁错。晁显走了几个月了,不知道工作是否落实好了,与亚梅的关系是不是和解了,直到现在连一封信都没有来过。晁显不会记恨我吧?我虽然没有经过他的同意,直接找静子谈话,但我是真心为了他好。我是不是管得太多了呢?我们毕竟是战友,不是观世音,其实我没有权利干涉他们的私事。我总是凭自己的主观做事,难道我的所作所为都是正确的吗?我没有任柯坦**直率,没有晁显敢爱敢恨,没有李克精明灵活,没有邓宏活泼讨喜。我似乎太传统太古板了,太不会做事了,以至于任柯对我抱有这么大的成见。如果任柯知道我去参加了蓝萍的婚礼,还不知道会说出什么话来。蓝萍是我的朋友,她来邀请我前去,我又怎么能不去呢?难道兄弟在一起就要爱其所爱,恨其所恨吗?在这两者之间,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任柯的确有点喜欢走极端,他这样要求别人按自己的意志做事,算不算也是一种自私的表现呢?

鲁兵一边走,一边思考着。前面就是当年发事抢劫的那家银行。那一幕往事又一次浮现在鲁兵的脑海里,时隔几年,记忆竟还如此清晰。当年要不是晁显舍身相救,现在我还在不在这个世界上都还难说。当年,兄弟几个在一起多开心呀,没想到短短几年时间竟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再过两个月,任柯也要办理转业手续了,如果任柯再一走,就更难像以前那样聚会在一起了。

唉!鲁兵感叹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呀!所以,大家在一起的时候,一定要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缘分,世上有什么东西比感情更值得人们珍惜呢?

想到这儿的时候,鲁兵决定前去参加蓝萍的婚礼。这样做应该不会伤害到任柯。没有了爱情还有友情嘛,任柯心胸也太狭窄了点儿。

前面有一个公用电话亭,鲁兵下了车子,来到话亭旁,他想给晁显打一个电话。晁显临走的时候,丢下了一个电话号码,鲁兵一直把它记在心里。电话通了,“嘟嘟”地响了半天,才听到一个女人用当地方言大声地问:“你找哪个?!”

“您好,我是A城的长途,我找晁显。”鲁兵对着话筒说道。

“谁?朝鲜?打你错了,我们这里是中国!”

“喂,喂!喂!”对方的电话挂了,鲁兵气恼把话筒一摔,电话亭的老板一脸的不高兴,不悦地说,你轻一点行不行,拿电话撒什么气?!

鲁兵笑着向老板说了声对不起,再一次拨通了那个电话号码。接电话的还是那个女人,鲁兵尽力把普通话说得标准一些:“喂,我是A城的长途,我想找我的战友,姓晁,叫晁显,才从部队转业的,我有事找他。”

“哦,你找狗蛋呀?刚才是不是你打的电话?”对方说。

“我找晁显,不是找狗蛋!”鲁兵压着心里的恼怒,和气地说,“他姓晁,叫晁显。”

“知道,知道!没错,是狗蛋!他是部队的复员军,我只知道他的小名,不知道他的大号。你等着啊,我到他家去看看。”

“哎,那麻烦您老了!”鲁兵也不知对方多大年纪,听声音可能也不小了,于是尊称道,“离得远不远呀?”

“不算太远,穿过两条巷子第三家就是,长途挺贵的,要不,你过十来分钟再打过来?我去帮你叫。”

“好吧,谢谢了。”鲁兵挂了电话,抹了一把鼻子上的汗。唉,晁显这是在什么地方呀?不用问也可以想象得出当地的生活状况。鲁兵不停地看着手表,估计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于是再一次拨通了那个电话。

待对方刚摘起话筒,鲁兵就激动地说道:“臭小子,你把我们都忘了啊!”

“你骂谁呢?!”还是那个女人的声音。

“哦,对不起,我以为是狗蛋呢!”鲁兵忙说,“他来了吗?”

“他不在,上午有人看到他骑着自行车带老婆进城去了。”

“哦,知道了。麻烦您见到他时告诉一声,就说他A城的战友想他了。我是鲁兵!”

“什么兵?陆军?”

“不是陆军,是鲁兵!”

“哎呀,我知道了,鲁兵就是陆军。我回头告诉他。”

鲁兵感觉和对方用语言交流太吃力,陆军就陆军吧,也不再解释,说了声谢谢,就挂了电话。不过,鲁兵还是感到很高兴,虽然没有听到晁显的声音,但知道他至少生活上没有出什么乱子。于是付了话资,回分部办公室去了。

(109)

在A城的希尔顿大酒店门前,蓝萍穿着一套雪白的婚纱,站在新郎的旁边,正热情地招呼着客人。远远地望见鲁兵,她把捧在手里的花举过头顶,晃了晃,喊道:“嗨!鲁兵!”

鲁兵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红包:“祝福你们!”

“红包就免了吧,呵呵,你是我的特邀佳宾呢!”蓝萍说,“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那是,你结婚我能不来吗?”

“谢谢!”蓝萍又向新郎介绍道,“这是我的好朋友鲁兵,作家!”

“你好!早听蓝萍介绍过,您能来参加我们的婚礼,真是荣幸!”新郎说着向鲁兵敬烟,鲁兵接了。蓝萍说,你先到里面坐吧,回头,我们好好敬你几杯。鲁兵笑了笑,走到大厅去了。

来宾大都是双方的亲朋好友,单位的领导同事,鲁兵看了一圈,一个熟人也没有,找了一个空座坐了,一边抽烟,一边看着热闹。时间还早,离结婚典礼还有些时间,鲁兵看到别人大都是成双成对,携家带口的,不禁想起芦荻来。要是她能站起来,说什么也要带她过来,一道看看蓝萍的婚礼,多有意思啊。念头闪过,鲁兵心里涌起一股幸福感来,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还怕没有机会吗?

正在鲁兵沉浸在想像中的时候,任柯坐到了他的旁边。鲁兵没想到任柯会不请自到,表现出如此的大度来。不过,鲁兵还是感觉有点尴尬,不禁脱口问道:“任柯,你怎么来了?”

“我为什么不能来?难道不请我,我就不能来了吗?”任柯抓起桌上的香烟,撕开来,递给鲁兵一支,自己也点上了火,然后把打火机猛地往桌上一惯,“妈的,结婚竟然不请我喝酒!”

“呵呵。”鲁兵笑了笑,不知道该怎么对任柯说。

“她请你了吧?”任柯问。

“是的,我也是临时接到通知,就过来了。”

“嘁!临时通知?她没有给你送请柬吗?”

鲁兵知道任柯已从小马那儿得到消息,感觉不说实话任柯更会误解,于是说道:“送了。”

“那她为什么只请你一个不请我们兄弟?!”任柯不快地说道。

“这个……”

“你现在玩大了,鲁干事!你看不起我们这些当兵的弟兄了。”任柯挖苦道。

“哪里话,你现在不是也过来了吗?”鲁兵说。

“那不一样,你是人家请来的,我是来混饭吃的。”

“好了,来了就好。”鲁兵实在不愿继续谈下去,他知道任柯陷入其中太深了,心理上受到了打击。尽管自己一直尝试着帮他走出阴影,但实在无能为力,不是所有的人通过疏导就能抚平心灵上的伤痛的,特别是任柯这样有个性的人,很难听进别人的劝说。

“老大,你为什么来的时候不叫我一下?”任柯继续追问道。

“哦,这个……”

“不好意思了吧?哈哈!”任柯见自己把鲁兵“将军”到了位,又哈哈大笑道,“其实你不用解释我也明白,说穿了,她是怕我!”

“你来了更好,说明你比蓝萍大度。”鲁兵说。

“那是!她以为什么都比我强,妈的,也太小看我任柯了!”

这会儿桌上陆续坐满了客人,两人只好撇开刚才的话题。任柯说,老大,祝贺你高升了。其实,我知道你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

鲁兵笑了笑,谦虚地说,其实,这只能说我还算幸运一点儿,也没有什么。

“晁显现在情况怎么样?”任柯的谈话的语气又恢复了正常,“这家伙怎么回去就没有动静了?”

“是呀,昨天我打电话来着,但没有找到他。听接电话的人说,他陪亚梅一起去县城了,不知干什么去了。”鲁兵把打电话的事对任柯说了。

“不会是去离婚吧?”任柯问。

“应该不会。两个人骑一辆自行车去的,我想不会。”

“嗯,你说的有道理。”任柯说,“等你走后,我也要回家了。”

“你不是还早吗?”鲁兵问,“这么快就要办手续了?”

“不是,现在我已把军犬移交给新兵了,在部队也没有什么事儿,早点回去联系工作。”

“哦,也好。找个好工作很重要呢,毕竟在地方上混的时间长。”鲁兵说,“哎,对了,你知道我那天碰见谁了?”

“谁呀?”

“静子。我看到她搀着男朋友一起走进去了。”鲁兵说。

“妈的,女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任柯骂道。

“嘘……”鲁兵往左右指了指,“别这样说,都是女同胞,这样可不受欢迎啊!”

“谁敢不欢迎我?今天是我老婆结婚!”任柯说。

“呵呵!真有你的!”鲁兵乐得差一点把一口茶喷出来。

“本来就是嘛!”任柯说。

鲁兵被任柯的话弄得哭笑不得,晕了,还有过来看自己老婆结婚的。不过,任柯今天能到场,实在出乎鲁兵的意料。人的性格的是复杂的,多面的,爱恨本来就是一对矛盾体,不是有句话叫**得有多深,恨得就有多深吗?所以,从这方面看待任柯的行为,似乎也不难理解了。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爱情不是一厢情愿的事儿。

新郎新娘过来敬酒的时候,任柯已有了几分的醉意。一把夺过新郎的杯子:“我知道你这杯子里装得是水,来,我们要喝就喝真的!”

“不好意思,我不会喝酒。”新郎笑了笑说,“但我的心意是诚的。”

“你不喝酒就是不诚心!我告诉你,我认识蓝萍可比你早得多了!你什么意思?连一点面子也不给我?!”任柯说着,倒上了一杯白酒。

新郎被逼不过,接过杯子说:“好吧,我今天就陪您喝一杯,谢谢您的光临。”

“不行,喝一杯不行,今天是你们大喜的日子,要喝就要喝个痛快,换个大杯,我们哥们搞一杯!”任柯拉着新郎不依不饶地说道。

新郎用目光向蓝萍求援,蓝萍赶紧说道:“任柯,他真的不会喝酒,改天,你和鲁哥一起到我家,我陪你喝。”

“我就让他陪我喝!”任柯指点新郎说道,“今天不喝不行!”

客人把目光都投向了这个桌子,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鲁兵赶忙站起来说道:“他今天高兴,有点喝高了,你们去敬别的客人吧。”

新郎新娘听到鲁兵这么一说,与其他客人打了个招呼,到旁边敬酒去了。任柯又想追过去,但被鲁兵扯住了。任柯极力地挣扎着,在那儿大喊大叫,差一点撞翻了桌子。鲁兵见任柯的情绪已失去控制,实在劝不住,忍无可忍之下,甩了他一个耳光,起身离开坐席,任柯跟在后面就追了出来……

(110)

鲁兵对任柯的表现很失望,这样没有一点尊严,没有一点风度,甚至还有点痞子的举动让鲁兵感到很难堪。当任柯气势汹汹地追出来的时候,鲁兵在那儿站定,说,怎么?你想打我?

任柯狠狠地把拳头打在一棵树上,手上流出了血来。对鲁兵说,你行!你记着,你今晚打了我!我要告诉几个弟兄,你不仅不帮我,你还打了我。从此我再也不认你这个老大了,狗屁老大!

鲁兵没有理他,拦了一辆的士,在副驾驶位置坐了,伸出头来问:“你走不走?!”

“我自己会打车!”任柯吼了一声,招手也拦了一辆的士。鲁兵对驾驶员说,跟在那辆车后面。

鲁兵一直尾随在任柯乘坐的那辆的士后面,看到任柯在部队门口下了车,走了进去,他才放心,自己回分部去了。

自从他调到分部来,分部也有一张床,鲁兵决定今晚就睡在分部。由于心情不好,也懒得洗漱,靠在被子上想心思。鲁兵感觉任柯的心理已经严重扭曲,从他的身上,再也找不到过去的影子了。令他想不到的是,一个堂堂的男子汉,怎么经受不了一点点的挫折。作为战友,作为弟兄,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不仅没有起到什么效果,任柯反而把矛头指向了自己。多年的战友加兄弟的感情啊!竟把我伤害得几乎体无完肤……

第二天一早,鲁兵接到通知,下午到政治学院去报到。一切都准备好了,鲁兵分别给李克和邓宏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自己动身的时间。犹豫再三,他还是拨通了任柯的电话。

“喂,任柯,在做什么呢?”鲁兵问。

“看书。”只听任柯懒洋洋的回答。

“嗯。昨晚我有点冲动,你不要生气。”鲁兵说。

“没事儿。”

“那我马上就要走了,给你打个招呼。自己要多保重。”

“嗯,还要我去送你吗?”

“不用,有车。”

“哦。”

还好,任柯好像平静下来了。鲁兵清楚,尽管任柯对自己怀有成见,但与自己一样,心的距离已经很远了,可都不想撕破面皮,表面上还要说得过去。毕竟是十几年的战友加兄弟,一道经历过风风雨雨,一同分享过喜怒哀乐,一起在军营度过青春年华……

鲁兵又想起了芦荻,不知为什么,这会儿很想再去看看她。看看还有一些时间,鲁兵决定去趟医院。

医院很安静,或许春天的原故,人们大概都在饭后午休吧?鲁兵的脚步在走廊里显得铿锵有力。鲁兵轻轻地推开病房的门,发现芦荻用一本杂志遮着脸,已经睡着了。鲁兵小心地为她整理了一下被子,没想到芦荻忽然坐起,把鲁兵吓了一跳。

“你没有睡呀?”鲁兵笑道。

“哼,我听到脚步声就知道你来了,厉害吧?嘻嘻。”芦荻调皮地说。

“厉害!”

“你妈呢?”鲁兵问。

“我让她回家去休息了,这几天总是她一个人过来,把她累坏了,我现在拄着拐也能走动了,所以我硬让回去睡一会儿,才走。”

“哦。”

“怎么?喜酒喝过了?”芦荻歪着头望着鲁兵问。

“喝过了!”鲁兵不敢正视芦荻火辣辣的目光。

“怎么样?热闹吧?”

“热闹,在希尔顿大酒店办的,很气派呢!”鲁兵回答。

“哦。要是我能走动的话,我也会去的,她不请我也去。”

“呵呵 ,你想做不速之客呀?像任柯一样?”鲁兵被芦荻的话逗乐了,风趣地说道。

“怎么?任柯也去了?他去干什么?”芦荻奇怪地问道。

“那个酒他能喝得下呀?不是说她曾与任柯好过吗?我们饭店都知道蓝萍是任柯的未婚妻呢。”芦荻说。

“那是任柯一厢情愿。昨晚任柯不仅喝得下,还喝得不少呢!”

“唉,其实,蓝萍也有不对的地方,既然不想与任柯谈,干嘛不早点说清楚,时间长了很不好。”芦荻说这话的时候,想起了自己,不由得脸红了。

鲁兵不明就理,附和着说,是哩。

“你这个人真坏,什么是哩?”

“我坏?我说得不对吗?”

芦荻见鲁兵并没有说自己的意思,岔开话题道:“你什么时候走呀?”

“我马上走,所以,过来与你打个招呼的。”

“哦。”

“你以后要加强锻炼哟,我几个月后才能回来呢!”鲁兵说。

“知道啦!”

“要是没有别的事儿,我先回去了。”鲁兵说着就想走,被芦荻叫住了。

“鲁兵,我想问你件事儿,你可要对我说实话。”芦荻说。

“什么事?你说?”

“你向我保证说实话。”

“我保证!”

“不行,我们拉钩!”

鲁兵乐了,怎么还像孩子一样?就在芦荻伸出的小指上碰了一下,“好了,你现在说吧。”

“嗯。我想问你一下,有一次电台播的那篇文章是不是你写的?”

“这……”鲁兵脸一下子红了,“是,是我写的。”

“那个荻是谁?”

“……”

“那个荻是谁?”芦荻再一次问道。

“嘿嘿。”鲁兵还是没有回答。

“看你那样子,好意思写还不好意思说呀?”芦荻看到鲁兵有些窘迫的样子,柔声地说道,“你那些话干嘛不早点告诉我呀?”

“我,我不好意思,也不能……”

“为什么?”

“因为我是志愿兵,我怕将来自己留不下……”

“傻兵!”芦荻的热泪就流了下来。

“那我现在说还晚吗?”

“……”芦荻一把搂住鲁兵的脖子,哭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