湔冥幽暗

晴岳

斯诺㝽诺开战,见情况不对,灿阳守将临阵逃了不少,守将的逃跑成功引起了己方的溃败。守军在城下的阵地在天雄军的攻击下乱成了一锅粥,混乱不堪。

然而,也并不是所有将领都临阵脱逃了,毕竟有人不是水货。一名普通的校尉此刻留在了阵地上继续指挥战斗,他临危不惧,大喝不断,甚至顾不得以下犯上的罪名,用斩杀逃将的做法震慑己方溃逃的将士。他带着自己的部下拼死坚守,总算稳住了战场的防线,给身后的守军争取了调整的时间。

校尉的名字叫作晴岳。

他虽然看不惯那些只会空谈的上司,但斩杀他们并非因为平时的摩擦,完全是出于现场需要。

晴岳指挥缓过神来的士兵倚仗残存的羊马墙,鱼跃而出,大量击杀那些试图拔除护城河前拒马桩的士兵。然而,终究是寡不敌众,随着前方一直率军抵抗的秉煜阵亡,敌军开始用壕桥越过护城河,攻击那些躲在羊马墙后的守军。晴岳无奈,只得率众后退,眼睁睁看着攻城士兵用土石、柴草填平了护城河。

因为守将临阵逃脱的被动,斯诺没用多大代价,就清理了城墙附近的障碍。一夜之间,㝽诺就几乎失去了几个月来精心构筑的所有阵地,之前主动出击赢来的优势化为乌有。

二番战之前,斯诺已经逐个分析过灿阳的那些所谓名将,让他哭笑不得的是,给他带来麻烦的竟然不是他之前料想的种种名士,而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校尉,他的名字斯诺竟全然不知。

晴岳,出生于前朝青人的没落家族,从记事起,便没见过父亲,从小跟着母亲颠沛流离。母亲病逝后辍学入伍,因为身份和性格的原因,在各种质疑排挤声中兢兢业业做了十几年,才一路摸爬滚打做到个小小的校尉。

晴岳是个与主流格格不入的人,他不屑于文笔和阿谀奉承之道。不屑于文笔实属无奈,主要是自己没读过几天书,水平不够。阿谀奉承这准确来说,也不是他不屑,主要是他实在没钱来溜须攀附上级。他一个月的俸禄供养父母老婆孩子还不够,哪里还能拿得出钱来打点上面。因此,这些年他眼睁睁那些家境优渥的同侪变成了他的上级、上上级。升迁无望,还备受挤压,但他还不能辞职,毕竟家里还指着这份微薄的收入养活呢。于是,苦闷之余晴岳把多余的经历用在了士兵的训练上,做那些没人愿意干、不出成绩的脏活累活。

凭着实干,晴岳好不容易做到个校尉,在青朔起兵时他却因为自己的血统原因锒铛入狱。后几经搭救走动才被释放,毁家纾难后官复原阶,但被调到了闲职。

下层人的命运有时候不是仅靠个人努力可以改变的。这一点和岭外何其相似。

在底层的士兵间,晴岳既是大家作战技能的表率,也是因为提升慢被取笑的对象,大家对他是既尊重又轻视,就是这样一个杂糅的矛盾体。

如果放在平时,像他这样的人,终了一生也就这样了,没有几个人会记得。但是,当急难险重时,像他这样没关系没背景的人就是被“委以重任”的不二人选了。从阵地上振臂一呼的那一刻开始,晴岳开始写下自己浓墨重彩的一笔。

临阵换将,兵家大忌。

可是,在城上看了晴岳英勇表现的㝽诺显然并不这么认为。当夜,他就进行了大胆的撤换,与斯诺的亲自指挥不同,一向儒雅并无实际军旅经验的㝽诺将指挥权全权交给了君泽和晴岳。

把指挥权全权交给君泽和一个默默无闻的校尉,这是需要勇气的,也可以说是㝽诺的放手一搏。而晴岳未作过多话语性的表态,夜以继日对城池重新进行布防。

一夜之间,晴岳竟蹿升至中军副将,在军中引起轩然大波。说来也怪,此刻大家议论最多的竟然都是他的英勇善战了。

“你是我的弟弟,却偏偏要成为我的敌人,一再地违抗于我,你想活着吗?打开城门,小心翼翼地走到我面前,我会听你诉说,并如你所愿。如果还要作战,三日后,就是我破城之时,我会让你知道天命的胜负!”斯诺一封诏书,招降㝽诺,给他最后一个免死的机会。

面对斯诺的咄咄逼人,㝽诺没有屈服。

三日后辰时一到,斯诺的大军开始再次攻城。攻城士兵奋力挖掉羊马墙,顶着城墙垛口、射楼和城墙后高台上三个方向的火力,推着冲车和云梯等攻城器械如海浪一般向城墙靠近。

在晴岳的临阵指挥下,攻城士兵的头顶矢如雨下,城内守军常常变换阵形,时不时就从最近的城门冒出来一股,杀伤攻击斯诺的攻城部队,有时冲出来的甚至是大队的骑兵……

无险可守的攻城士兵在守军骑兵的冲击下,如砍瓜切菜般被杀。

之前临阵脱逃被替换下来、还活着的守将,无一例外,都被晴岳放到最前方的位置。很不幸的,在对面敌人一波又一波的冲击中,这些人赖以生存的“能力”失去了作用,没能再次“幸运”逃脱。例如阳宇,他被晴岳格外“重视”地安排在了最前面。由此可见,晴岳平时对他们的龃龉痛恨有多深。晴岳并非不具心计,只是一直没有条件和机会。

这些怯战守将的死法,极大震慑了己方的将士,无不坚守岗位,死战不退。那么,这些人的死似乎也就有了些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