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成人皮囊

宿醉。

安树答一觉醒来,脑袋就用痛感向她疯狂叫嚣。

她不该喝酒的,这是头痛给她第一反应的教训。但是心里再怎么信誓旦旦,终究是一个人的独角戏,所以到了下次一定会变成不思其反。

老式的空调发出不大不小的噪声,风混杂着热,被窗户死死的拒之度外。

但也不能怪她,她心虚地想。昨天Radio杂志社的聚餐氛围太好了。大家都因为刚刚结束的繁重拍摄工作而急需发泄,再加上第二天是周日,所以异常放飞自我。

而且这次聚餐又是他们那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极不负责任的幕后大老板江曦牵头请客。虽然他们大老板是个成天不务正业的纨绔富二代,对他们基本上是放任不管的,且全程散养式管理。

但纨绔子弟在“玩”这一方面绝对是颇有心得且专业的,所以基本上没一会儿,那些男同事们就和他打成一片了。

就连一些平时矜持的女孩子们,都放松很多,到后来也不拘束,愉快的玩在一起。老员工都这样,更何况还是实习生的她,以至于推辞不过,当晚被一群小姐妹灌了好几杯酒……

她昏昏沉沉地看着周围的一切陈设,又看了一眼闹钟,已经日上三竿。

中午的阳光大把大把的扫进来,光有多少,阴影就会有多少,中午的阳光是最公平的。

她打了个绵长又充满倦意的哈欠,想睡个回笼觉……但理智告诉她不可以。

她从**起来,宿醉让她思维有些浑浊。

下意识地去抽屉里拿药,看到最后一层半开的抽屉,里面全是她这几年吃过的药,于是想起来,自己的治疗还算顺利,目前处于停药检查的状态。

算算日子,好像有半年没有吃药了。这也是为什么她昨天敢放纵自己喝酒的原因。

看着抽屉里那半瓶药,她一直没有丢,仿佛一个人住的时候,药成了她的后盾。

说来也是可笑。

关上抽屉,来到客厅,打开电视机,随便调了个台,刚好是时下当红的一部偶像剧,男主是某个新生代小生,刚冒尖,她还不认识。

女主角则是美艳无双的大明星温优度,凭借绝顶优秀的美貌在一众小花里大杀四方,因为美貌实在无法用任何一种词语形容,以至于不知道哪一个聪明又善于总结的机智粉丝,给她新创了一个形容词——“仙系女王”。顾名思义,长得像天仙气质钱高高在上、生人勿近。

她虽然开着电视,但并没有追剧的打算,只是想让空**的房子有点声音罢了。虽然挺自欺欺人的吧,但是这种嘈杂很多时候确实缓解了她大多数时候的孤独寂寞。

敷上面膜然后坐到沙发上,拿起笔记本电脑,码下在更小说的大结局。发完后,就看起了评论区——

吃掉你的小鱼干:答尔文作者,我熬夜追是为了什么?你又BE?哭死,我的眼泪不值钱呜呜呜!!!

NoaNoa:今天又是答尔文作者不做人的一天,还我的女主还我的女主呜呜呜,我们女主真的太难了太惨了太心疼了!

一口一个小朋友:虽然但是,能死一次男主吗?我一定心甘情愿的掏荷包【期待】【期待】【期待】

桃子屁股:我就是无虐不欢我可能有病???

我女主今天又死了:楼上的,想要拥有女主同款幸福吗?那就赶快拿起手中键盘,让答尔文作者赐给你一个答式男主吧。

安树答“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她的笑点总是莫名其妙的。不知什么时候,电视剧结束了,电视台推送起了午间新闻,这次是娱乐新闻。

女主持人靓丽的声音回**在房子的每一个角落:“昨日,某蹲点狗仔疑似拍到大明星温优度的圈外男友。两人十分亲密,夫妻相十足,温优度还十分依赖的挽着男方的胳膊,两人甜蜜互动,糖分超标,高冷女王还对着男方撒娇,笑容甜蜜。两人不仅毫不避讳不加掩饰,甚至出入女式内衣店……”

诶?温优度的绯闻?

她愣了愣,抬起头。

映入眼的是那个男子的半边侧脸,极出挑极优越的弧线,鼻子高挑,眼尾漫不经心的挑起,嘴角挂着懒洋洋的笑容,双手环胸,慵懒至极的靠在玻璃门边,高傲矜贵。那男子丝毫不加掩饰,连遮身份的口罩也不屑于戴,极妖孽的脸蛋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中,看着温优度的眼神无奈又宠溺。

但安树答却在看到某“圈外男友”的半边侧脸时,脑袋“嗡”的一声炸开了,然后心脏瞬间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整颗心脏仿佛被绞在一起,不断的揉搓、搅拌,直至要竭干全部的血液才肯罢休。就像南方最凛冽的冬,北风不吹,却寒了个遍体鳞伤。

手一滑,刚打开的一包薯片撒了一地。

她看着满地的狼藉,一股酸涩立刻涌上她的鼻尖,现实的骨感和她永远不想面对、一直逃避的过去一股脑儿的袭上来,萦绕不去。

“叮咚”

“叮咚”

门铃声响起来,打断了她所有的情绪发挥。

安树答一愣,尽力调整了一下情绪,然后放下笔记本电脑,急匆匆跑到门口,往猫眼里一瞧,是房东。

安树答有些疑惑,扒拉下脸上黏糊糊的面膜,然后开了门。

房东一看到她,脸上就立刻浮上一些歉疚。

她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不好意思啊,小安……”

果然,她的第六感一向很准。

“没事,您说。”

“是这样的哈,我儿子前几天突然打算回国工作了,然后这个房子吧,离他公司近,就打算装修一下,让他和女朋友搬到这里来,也方便些,所以啊,这个,可能要麻烦你搬家……”

杜阿姨有些不好意思:“真的挺不好意思的小安,你看你都在这里住小半年了,每次交的房租也很实在,人也乖,又是刚实习,现在突然让你搬,我是真的挺不好意思的,所以这不亲自上门给你道个歉嘛,你看这……”

安树答温和地笑笑,好声安慰,“没事杜阿姨,这也是人之常情嘛,我理解,那您儿子什么时候回来啊?具体什么时间要呢?”

杜阿姨看安树答同意了,人也更加热情了起来,“一个月,你看可以吗?主要我儿子回来的急,所以有点匆忙,真的是不好意思啊……”

“没事没事,我都明白的阿姨。”

两人又互相客套了一下,才又分别,安树答关上门,看着周围的一切,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

她整个人呈大字型瘫倒在沙发上,心累的有点憋屈。

迷迷糊糊的,然后又睡了过去。半梦半醒间,温优度的偶像剧又开始粉墨登场……

累了,她现在不想听到和看到任何有关“温”字的人或物,她气得一把按掉了电视开关。

突然的安静又让她陷入一种单调重复的恐惧中。

烦死,怎么干什么都不顺?

“叮咚”

“叮咚”

谁啊!

她猛的从沙发上坐起来,拖鞋都没有穿,就气势汹汹地“噔噔噔”的快走过去,一把把门打开。

“嗨!答答!”门口的人热情洋溢的打招呼。

却在看到安树答一脸黑的脸色时,愣了一下,“诶?谁惹我们答答生气了?”

眼前的青年男子抱着一大袋零食,穿着简单休闲的运动装却压不住从小培养的矜贵自持,白净温润的脸上,干净如皎月的大眼睛此刻因为疑惑而睁得大大的。

见到来人,安树答愣了愣,立刻扯起一抹笑来,“柏图哥!”

眼前的青年随即笑起来,像个奶油味的大男孩。

“一些小事,就是房东儿子要回来了,我这里要搬家,所以有点烦躁。”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是我惹我们答答生气了呢,那……我可以进来了吗?”

他笑起来太好看了,眼睛弯成了月牙,像一块奶油味的软糖,甜到了心里,仿佛可以治愈一切的黑暗和坏心情。

安树答立刻起身给他让路,忽然又想到什么似的,又往门外看了看。

柏图意识到她的下意识动作,了然的解释道,“你哥现在可是教授了,上午有课,要晚点到。”

“给你哥留个门。”

安树答点头:“哦,好。”

“嗯……”柏图看着手里拿着的黄瓜和西红柿,然后转身问她,“答答,你想吃西红柿炒鸡蛋呢,还是……黄瓜炒鸡蛋?”

安树答眨了眨眼睛,有些小心翼翼的问:“柏图哥……你、你下厨吗?”

柏图盯着她看了几眼,然后有些闷闷的,露出受伤的表情:“答答,你知道你的表情藏不住心事吗?”

安树答不好意思的讪笑了两声,眼睛心虚的瞟向天花板。

柏图无奈的叹了口气:“要不……我们等你哥?”

一秒

两秒

三秒

“同意!”

两人一拍即合,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看起了电视。

“哦对了,你哥给你改论文改的有点毛躁……”

“嘎吱嘎吱”薯片被嚼的诱人无比。

“一会儿他来了,你小心点。”柏图善意的提醒道,眼神略带先见的怜悯。

两人继续嚼着薯片看电视,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所以当安疏景到的时候,他就看到两个败家孩子窝在沙发上,零食吃了一垃圾桶,一旁饭桌上的蔬菜愣是动都没动,连保鲜膜都没有撕开。安疏景靠着桌子,皮笑肉不笑的道:“柏二图,你不说要露一手吗?空气的味道不错吧?”

柏图讪笑了两声,走上去勾了勾他的肩膀:“不敢篡景哥的主厨地位。”

安疏景翻了个白眼,推开他:“你少来。”

“安树答,论文改好发你了,标红的看一下,等我做完饭抽问,要是答不出来……嗯?”安疏景歪头,眼睛懒懒的又透着小小的杀气。

“懂!”安树答拼命眨巴着眼睛点着头,“谢哥!”

然后抱起沙发上的笔记本电脑直冲卧室,顺便毫不留情的关上了门。

安疏景叹了口气,又踹了一脚一旁的柏图:“看什么看,还不过来搭把手。”

“好的,景哥。”柏图满脸笑意。

安树答待在房间里细细地看着她哥给她改的论文,红色遍地,她觉得眼睛都要开花了。脑袋枕在书桌上,欲哭无泪:“这得改到什么时候嘛……”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的门被敲响了,到饭点了。安树答这才发现已经将近黄昏了。

看着天边的金色,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忧伤,不知起源,不知归处,只知道它亘古不变。

她推门出去,安疏景和柏图坐在一起,对面是她的位置。

四菜一汤,很简单,但她哥的手艺一向很好。

她洗了个手就坐下安静的吃饭了。

“安树答。”

她哥开口了,她抬头看她哥。

虽然是有血缘关系的两兄妹,但其实他们的长相却并不相似,她哥长得更像她妈妈,属于一眼惊艳,骨相和面部线条又极硬冷,再加上冷白皮的基因,不笑的时候威严感十足,冷冰冰的。

所以也不怪她总说她哥这种社恐冷淡癖就应该选经管类,杀伐果断冷血无情,再加上一张足以遗祸千年的帅脸,立个霸道总裁的flag妥妥的能在商场杀出一片天,偏偏她识尽人间烟火的老哥选了哲学系,要对这烟火人间插上一手。

以至于她知道当初他哥保送华京大学哲学系的时候还调侃他——“哥你是嫌下一个冰川世纪来的太晚,所以打算挑拨离间社会关系吗?”

但安树答则中和了她妈和她爸的长相,看起来特别乖巧懂事,不笑的时候像个小白兔似的好像很好欺负又让人舍不得欺负,但笑起来就是个小甜豆,能一瞬间甜到人心里去的那种。

但她很清楚自己真正的德行是冷漠无情又清高得很,甜美皮囊极具欺骗性。

安疏景吃了一口菜,然后拿出一张卡,“听说你要搬家了,喏,房子给你买好了。”

安树答下意识想拒绝,她不想当吸血鬼。

“嫁妆。”好嘛,一句话封死了后路。

心里涌上一阵复杂的感觉,想哭,但她还憋的住。

“至于买车钱,就自己挣吧。”安疏景淡淡的吃两口菜。

“我选的地段我花的钱哦,答答,这嫁妆算我俩的。”柏图笑起来,总能让人联想起奶油味的糖果。

“装修难道不是我的钱?”安疏景斜睨他一眼,然后吃了口菜,“我才是亲的,你只是个便宜哥哥。”

安树答反应过来了,原来是她哥早就准备的。

柏图撇了撇嘴:“嘁嘁嘁,答答最近明明和我更亲。”

“没事,他有的是钱,一间房子而已。”安疏景朝柏图使了个眼色。

柏图立刻会意。

“对对对,钱太多没处花,答答你就拿着吧,反正房产证上写的是你的名字,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总要有个住的地方对吧?”

安树答也没有再推辞,她只觉得很感动。

安疏景吃了一口牛肉:“还有,安树答,你给我听着,我是自愿待在洛朗的,不是因为你,因为这儿的经济是全国最发达的,我吃好喝好有什么不爽的?又离浅岸近,我也方便回老家,华京太远,坐飞机几个小时我耳鸣,烦。有事没事别自己瞎想,听的明白?”

“对,我也是,答答,有人情味儿的地方才是我家,至于是哪个地方一点都不重要,难道你要我在华京守着一堆遗产当个留守儿童吗?”柏图道。

安树答“扑哧”一声笑了。气氛缓和了不少。

炎热的天气引得外面的知了不停的叫唤,客厅的空调“嗡嗡嗡”的吵个不停,仿佛在与知了内外兼修生活的烟火。

安疏景放下筷子,拿起纸巾十分优雅的擦了擦嘴巴:“安树答,别愣着,吃快点,吃完答辩模拟。”

柏图在一旁偷偷地笑,安疏景斜睨他一眼,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于是柏图没有高兴多久,就听见安疏景慢悠悠地道:

“你洗碗。”

柏图:“……”

周末在愉快中结束,周一在并不期待中来临。

异常忙碌的杂志社,因为温优度上一季的写真好评如潮,所以青禾华津,也就是温优度签约的娱乐公司,临时决定把下一季杂志写真的拍摄也交给Radio。

有生意不接,不是江曦的风格,所以大老板答应得很干脆,但苦了下面的一帮人。

安树答有理由怀疑,周六的那顿请客约等于闭嘴宴,她来Radio并不久,两个多月,还差一个月实习考核,过了就能转正,工资也可以翻倍。

但她对钱并不过分热衷,只要够用就行,她就是挺喜欢这份工作的。

而且也是在长大之后才慢慢发现,即使她的性格再冷,并且还有一些轻微的社恐,她也无法完全脱离人而生活,因为那种空**的孤寂不知道哪天就会将她逼疯。她对此深有感触,好几次睡醒后,那种窒息感就会淹没她,让她快要喘不上气,所以她需要一份工作,不仅为谋生,也为打发她漫长的人生。

说实话,对于转正她还是很有信心的,只是临近最后关头,她还是得小心一点,避免犯错,最好有机会可以让组长注意到她,这样留下来的几率会大很多。

这样的心境似乎是每一个应届毕业生都会有的焦虑吧?

所有人都忙碌着,敲字、修图、一本书一本书的翻阅。编辑部的工作就是这样,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一目十行都来不及。

到处都是鼠标、键盘清脆的敲击声,杂乱无序,但冥冥之中似乎又是有序的。

“什么东西!”

一声暴喝打碎了所有的忙碌,所有人不约而同地伸长了脖子,Helen把相机直接摔在桌子上,坐回座位上大发雷霆。

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发脾气:“真不把我们当人看呗!今天是吃错什么药了!耍什么大牌!谁爱去谁去!老娘不伺候了!”

安树答大概猜到是什么事情了。今天Radio的首席摄影师KiKi请假没来,刚好又碰上温优度来拍写真,Radio唯一拍摄风格与KiKi相似的Helen就被赶鸭子上架了。

刚好碰到的又是火药桶温优度,针尖对麦芒,不炸都不合理。

安树答顿了顿,起身给Helen倒了杯水:“Helen姐,温优度人不坏的,只是脾气暴了点,你别气了。”

Helen此刻气得根本说不出话,在那一个劲的生闷气,谁都不想搭理。

安树答考虑了一会儿,才提出建议道:“要不,我替你去吧?”

Helen一愣,没想到安树答会主动接这个烂摊子:“宝贝儿你可别了吧,还去遭她这气受?谁惯的她这臭脾气!”

安树答笑着摇了摇头,拿起一旁的相机来:“可总得要有人去嘛,Helen姐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试试吧,你放心,我之前给kiki姐打杂,她闲着无聊教过我,最后出来成片还行。”

Helen向她投去同情的目光。

安树答天然的、软乎乎的长相优势,让她在编辑部人缘颇好,尤其是很多女孩子,都喜欢偶尔捏捏她的脸,她的脾气也好,笑起来甜甜的,所以编辑部的很多人都下意识的把她当个惹人喜爱的小妹妹。

安树答从抽屉里拿了个口罩戴上,径直往摄影棚去。

温优度此刻在补妆,一旁的助理和经纪人好声好气的又哄又训。

“你能不能注意一点,拍的不满意再来几次不就可以了,发那么大的脾气干什么?鬼知道明天营销号会发什么通稿踩你,上赶着给对家送资源吗?你第一天进的娱乐圈?这点道理都不懂?这么多年这臭脾气就没改过,你在这上面吃过多少亏自己不记得吗!怎么就不长记性!”

经纪人刚开始还好声好气的哄着,估计也是知道温优度吃软不吃硬的鬼脾气,但后面越说越恨铁不成钢,语气也渐渐凌厉了起来。

纵使温优度的形象管理再好,此刻鼓得满满的两腮,还是传达出怒火中烧的信息。

安树答站在远处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温优度好像接了个电话,然后立刻就被点燃了导火线,“腾”地站了起来。瞬间就暴跳如雷,旁若无人的发起了大小姐脾气:“不来就不来!我稀罕吗!爱去哪去哪!爱找谁找谁!本小姐不在乎!”

然后不由分说的挂断了电话,转身就把手机摔进了刚刚坐的沙发里,生闷气不说话。

这下整个影棚的工作人员都有些懵,他们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一时之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就连安树答都被这气氛搞得踌躇不安。

而温优度那边的经纪人和助理显然是早就习惯了,立刻和工作人员道歉解释:“实在不好意思各位,优度最近压力有点大,脾气差了点,实在不好意思……”

“也许他是真的有急事呢?”不知什么时候,安树答已经走到她身边了,拿出随身带的纸巾递给她,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背。

温优度一愣,抬起头来,看向安树答。

“你可以早点拍完然后去找他呀。”安树答笑着回答她,只是忽然想到,自己带着口罩,她看不到,于是安树答眨了眨眼睛,用眼神替代笑容安抚她。

所有人都无比安静地看着这一幕,经纪人和助理更是如获神助的屏息以待。温优度点了点头,过了好久,可能是突然意识到自己确实有些失态,才终于开始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瞥了一眼一旁大气不敢出的化妆师,闷闷的:“……还不过来补妆。”

经纪人和助理纷纷不可思议地看向安树答。

就这么简单?就这这这这种技术难度?

草率了。

安树答呼了口气,站起来,就拿起相机去一旁调焦。

“真没想到啊,安树答你还会哄孩子呢?”和她一起的一个实习生凑到她身边,面露崇拜。

“其实……还好吧。”她不知道该怎么接,就顺口敷衍了一句。

“那个……”温优度的经纪人走过来。

“您可以叫我小安。”

“好的,小安,我就是想问一下哈,想必我们优度在圈里的脾气你也有所耳闻,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平时温声细语的哄着还好,但这暴脾气一上来谁都控制不住,所以就是想问你,这个,你是怎么做到的?”

安树答的羽睫轻颤,想了一会儿,然后才说:“嗯……其实很简单的,就给她台阶下,然后语气柔一点就可以了。”

“就……就这样?”

“就这样。”

温优度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抛去别的不说,温优度在专业方面绝对是没话说的。摄影结束得很快,许是温优度对刚刚的事情也自知很尴尬,又或许她确实对安树答的摄影技术很满意,所以没再说什么。

“你也是摄影师吗?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温优度看着平板上刚刚拍好的照片,问道。

“其实我不是摄影师,我是编辑部的美术编辑,我只负责杂志写真的后续工作,大多时候都待在办公室。”安树答如实告知。

“Radio真是人才辈出,连美术编辑的摄影技术都这么出色。”经纪人老邬似是怕温优度再说出什么不过脑子的话,连忙抢过话头,是为刚刚的闹剧找台阶,也是给温优度的暗示。

温优度没说什么。

安树答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准备离开。

“诶!你等一下!”温优度看着她的背影,叫住她。

安树答停住脚步,整理了一下脸上黑色的口罩,才敢放心的回身,但还是有些紧张:“请问还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温优度犹疑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道:“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安树答不是害怕被她认出来,她只是怕引起不必要的尴尬,以及之后可能会很头疼的交集。

“是、是吗?也许吧,这个世界上相像的人确实不少……”

“Everybody!都辛苦啦!”影棚门口传来一道充满磁性的声音,满是其独有的玩世不恭的意味。是他们的富二代大老板江曦。

“给你们点了咖啡,有空的来门口领一下!”

想来是有人把刚刚的事情通知了江曦,所以大老板本着人道主义精神,给他饱受精神折磨的员工们送安慰来了。

“诶?那是不是之前被爆出来的温优度的绯闻男友?”有人眼尖的发现江曦身边还跟着一个人,而那个人的脸似乎有些熟悉。

“诶?还真是啊,所以这是算公开了吗?”

“啊啊啊!好帅啊!本人比照片还好看呢!简直秒杀所有娱乐圈小鲜肉!这就是帅哥在民间嘛?”

“这也太浪漫了,还来接女朋友下班吗?”

“你们说……刚刚温优度打电话是不是就是和男朋友打的?因为知道女朋友生气了,所以特地跑过来哄?”

安树答听到他们的议论,身形不由得顿了顿,然后道:“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结果一转身就看到了一手插兜,一手拿手机发语音的“圈外男友”。整个人都懒洋洋的,带着漫不经心,简单休闲的长T恤直筒裤却还是让他看起来矜贵又出挑,一副又拽又狂又漫不经心的样子,慵懒非常的聊着天,整个音色都是其特有的漫不经心。

“因为你珩哥厉害,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更合适的理由吗?”

“不好意思,你珩哥的牛皮底子一向厚,飞到大气层都吹不破,懂什么叫底气?”

安树答看着和手机那头插科打诨的人,不知怎么,鼻子开始渐渐酸了起来。胸口中积杂的经年情绪都在一股脑的爆发出来,习惯性的胸闷和喘不上气比这四年里的每一次都来得更加强烈。

所有的偶然都在无准备的情况下突然发生,随之而来的是昏天黑地的自我消化。幸好她带了口罩,要不然,这么大的人了,要是连基本的情绪都控制不住,可不丢人丢大发了吗?

“温喻珩,你还不来哄你家女王大人!”江曦站在温优度的身边,玩笑着朝门口发语音的温喻珩喊道。

温喻珩挑了挑眉,按熄了手机,朝着温优度的方向走过来,步子相当悠哉:“温优度,你又作什么妖了?”

他从她身边越过,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又或者说,在这个影棚里,除了江曦和温优度,没人值得他注意。

一如既往的高傲,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又出类拔萃的漫不经心,耀眼的如同最烈的太阳,这是她认识的温喻珩,骄傲的无法无天的天之骄子。

只不过后来,闹得并不是很愉快,温喻珩应该早就不喜欢她了吧?或许……还相当恨她?

“我、我、我没有……”温优度的声音比蚊子还小,原本环在胸口的双手也下意识的放下了。

这让那些刚刚感受过温优度闻名圈内外暴脾气的工作人员们,纷纷惊掉了下巴。

这么听话?

不知道为什么,安树答明明是希望温喻珩认不出她来的,可当他真的不给一丝余光略过她的那瞬间,心脏还是不可抑制的痛了一下。

她一动不动的低着头,生怕任何一个细小的动作都会让她所做好的所有伪装在顷刻间崩盘。

成年之后,能让她失控成这样的,好像只有眼前这个人,她深呼了一口气,才终于提步,打算赶紧离开这个地方,以后……或许永远都不会有交集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有这个可能,她的心脏就开始不受控制的一阵阵抽疼起来。她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却觉得她的脚步一阵钝感。

“安树答!”心脏,被吓了一跳。

江曦叫住了他想逃走的员工。

“你过来。”

然后,漏了一拍。

接着,飞快的跳动!

她能感觉到身后有一道炽热的目光向她投来,炽烈而火热,无比清晰。

她一时六神无主,手心都开始冒汗,她该怎么办?她根本就还没有做好和他重逢的准备!

直到此时,安树答才终于发现,她只是习惯了他不在的日子,却从未接受过他不在的日子。

还真是,一报还一报。

江曦见那实习生呆呆地站在原地,也不动,以为她没有听清楚,只好又叫了一遍:“安树答,叫的就是你,麻烦你过来一下。”

安树答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终于鼓起勇气转过身,垂着眼,硬着头皮朝江曦他们的方向走过去,一路上她觉得仿佛在接受烈日的炙烤一般。

“老板,您叫我?”她全程目不斜视地看着江曦,拿出自己所有的自制力,不去理会身旁离她一米远都不到的温喻珩。

“来的路上都听Helen说了,你做的不错,真没想到你技能还挺多?实习考核里的平时成绩一项会让你们组长给你加分的。”

江曦满意的夸她。

“我看过你的实习报告,成绩挺不错的,不出意外肯定能转正了,到时候KiKi那家伙又找借口旷班的话,你可以替她的拍摄工作,工资可以给你双份,我想那家伙听到了肯定会很开心的。”

安树答点了点头,“谢、谢谢老板器重,我会努力的。”

“大热天的你戴口罩干什么?”江曦一脸问号,“感冒了?”

安树答顺着他的意思敷衍了一下,“是、是有点,咳、咳咳……”

“温优度!”一旁沉默了很久的温喻珩终于开口。

“啊?老哥怎么?”温优度眨了眨眼睛。

温喻珩盯着眼前冷漠疏离、低眉顺眼的女孩,语音语调都是懒洋洋的,“……过来道歉。”

“什么玩意儿?”温优度一脸懵。

同样懵的还有江曦和安树答。

“不用,刚刚吵起来的那个是Helen,不是和你说过……诶?等等,你丫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江曦一脸疑惑,同时感觉身边的温喻珩整个气场都变了。

”不,不用……“安树答低着头,有些着急,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手指紧张的搅合在一起,微微冒起汗。

“好,我们走了。”

后半句是对江曦说的,又也许,是对她说的?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语气突然之间变得冷淡又疏离,是因为讨厌她……?

江曦摸不着头脑地看着温喻珩,接着又看向温优度。

谁知温优度只是一脸吃瓜的淡定表情,随后才反应过来温喻珩的意思。

然后相当不尽兴的脱口而出:“啊?不是,那个哥,就这样?”

“你不是拍完了?”温喻珩挑眉。

“哦……”

“可、可是……我还没道歉。”

温喻珩:“……”

“我格格不入,只为建立真实的生活。”

安树答看着床头柜上的《局外人》,想起了加缪的一句话。

这本书她一直留着,从高中到大学再到即将毕业的现在,所有的作家里,最打动她的永远是加缪。

尤其是加缪的“荒诞”美学,但可笑的是,热爱现实主义讽刺大师的她,却心甘情愿的沉溺在浪漫主义里,或许是因为,她是现实主义诚挚的信徒,更是加缪诚挚的信徒,而她偏偏是世界痛苦美学的亲历者。

所以选择性的逃避进浪漫主义的避风港,妄图躲掉现实中所有的不堪和困境,她自以为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浪漫主义者。

这四年来的每一天,她都是这么给自己洗脑的,直到温喻珩出现了。

神明一样的人物,给她的心脏开了灯,点了火,心脏燎了原,又烫又滚,然后她才醒悟过来,原来再久的压抑都压不下火红的热情,更压不灭滚烫的热恋。

她一直都是一个现实主义者,只是谎言说得越来越真诚,最后连她自己也从中得到了安慰,越久的生活,越让她觉得,她越来越活在《百年孤独》里,然后记住了加缪。

她发现,自己是另一种“局外人”——努力的融入现实,建立真实的生活,而灵魂则格格不入,建立了一个更真实的生活——她所有美梦的伊甸园。那里铺满了代表浪漫的玫瑰花。玫瑰的伊甸园——她自欺欺人的天堂。

她躺在**,像曾经某一个阶段的无数个夜晚一样,失眠了。缘由的尽头是一个年轻人。

她今天重逢的。

思念涨了潮,淹没了平静的海岸线,搅了个天翻地覆,她翻了个身,有些迷茫,又有些喜悦,但更多的是焦虑。

温喻珩还会喜欢她吗?

不,不会的,不恨她就不错了,她最后得出这么个结论,然后无奈地笑笑。

明天还能见到他吗?他还会来探班温优度吗?他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呢?如愿以偿了吗?他在国外的这几年怎么样?有交新的女朋友吗?偶尔……会想起她吗?哪怕是因为……恨?

她闭着眼睛,困意却怎么都不上涌。

所以到了第二天,她顶了个黑眼圈去Radio的时候,把办公室的人吓了一跳。

尤其是找借口旷了三天班的KiKi,一见到她就调侃起来:“答答宝贝,你真成国宝了?”

她努力的挤出一丝笑容:“KiKi姐,这个玩笑不好笑。”

“答答,给你买的咖啡,是你喜欢的厚乳拿铁。”一个年轻人走过来。

样貌清秀,看着很干净舒服的男孩子。

“哎哟哎哟,小施又来啦?”KiKi用一种暧昧的眼神看着两人。

安树答笑了笑,有些尴尬。

“施道桑,我自己点了咖啡,一会就到,就不喝你的了,谢谢啊。”安树答借口拒绝了。

施道桑是财务部的实习生,虽然不是一个部门,但Radio的规模实在不算特别大,而且这一次招的实习生很少,所以基本上所有的实习生都大差不差的互相认识。

而施道桑对她这么殷勤的目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他从没有表白,她也不好直接拒绝,只是一直刻意的疏远他。

这是拒绝又给面子最好的方法了。

一般情况下,这样的态度应该是十分明显了,所以在大学里对她的那些追求者们屡试不爽。

可偏偏施道桑就是不接她给的台阶,上赶着献殷勤。

然后她就每次不厌其烦的拒绝、疏远、冷淡。

却根本没用。

她觉得自己应该找个机会和他好好谈谈,但又觉得这样不适合人际关系的良性发展。

果然啊,从小到大她都不擅长和人打交道,她忽然有些羡慕以前的自己。虽然也不会打交道,但好歹天生自私,不会在乎别人的看法,只是不去伤害别人的情绪。

越活越窝囊。

“你中午有空吗?”施道桑仿佛已经习以为常了,丝毫不介意的坐在她旁边,就那样看着她。

安树答开始敲键盘,冷冷的:“没空。”

“那你下午有空吗?”

“没空。”

“你一个实习生怎么这么忙?”施道桑继续发扬锲而不舍的精神。

“和你有关系?”她的语气一向温和,见不到什么脾气。

安树答不是一个脾气太好的人,只是她的情绪永远不显示在语气里,而是藏在字里,所以别人是显山不露水,她是露水不显山,字字带刺。听不出半句情绪,细品全是情绪。

施道桑吃了个瘪,却依旧努力找话搭:“那这周末呢?”

“有事。”

“什么事呀,周末都不休息?”

“约会。”安树答开始给昨天拍好的温优度的写真做PS。

“和谁约会啊?!”施道桑心中警铃大作。

“我哥。”安树答语气冷淡的睁眼说瞎话。

施道桑呼出一口气,知道她是在开玩笑:“你们家关系还挺复杂。”

安树答的手指一顿,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羽睫颤了颤,然后继续她的工作。

“所以你应该离变态远一点。”

稀松平常的语气,一语双关的逐客令。施道桑听出来了,但他就是不走,以他多年的恋爱经历,越是高冷的人越经不住穷追猛打,在这方面他一向颇有心得。

“答答,你可真会开玩笑。”他笑起来。

她懒得给一丝反应,依旧冷冰冰的。

安树答瞟了他一眼,见他还是无动于衷,眼睛移回电脑,淡淡的:“这是Helen姐的位置,你还是别坐的好,她洁癖挺严重的。”

她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已经炉火纯青。

“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她不知道施道桑的脸皮和脑回路是怎么长的,她明明是在赶他走。

一点都不想搭理他,但他会自己搭理自己:“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不是。”她毫不犹豫。

施道桑:“……”

“咳咳。”Helen来上班了,“那是我的位置。”

Helen微笑地看着施道桑,施道桑终于悻悻的走了。

“宝贝儿,我什么时候有洁癖了?”Helen朝她眨了眨眼睛。

“我编的,Helen姐。”安树答朝她笑笑。

“啊啊啊!我昨天错过了什么?”晓晓拎着包飞奔而入。

“错过了温优度的绯闻男友。”KiKi喝了口咖啡。

“其实那是她堂哥。”安树答纠正KiKi。

“听说本人比狗仔偷拍的还帅?”晓晓为自己错过了帅哥而捶胸顿足。

聂薇拿着手机仔细看:“诶,温优度公司昨天发澄清微博了,说那是她堂哥,结果今天那帅哥的底细就被粉丝扒了个门清。”

“我说他没有,你有胆子上嘛?”聂薇笑着调侃道。

晓晓翻了个白眼:“人家只是八卦嘛,怎么滴我还敢做明星家属吗?”

“痴心妄想。”

大家都笑起来。

“哇塞!人家是芝加哥大学法学系毕业的!”聂薇不知道翻到了什么,惊呼一声。

安树答平静的修图。

“天!”Helen一时没克制住,爆了句粗口,“我老弟也在芝加哥大学,我去问问小道消息。”

“珩合律所的创始人。”大家纷纷燃起了八卦之魂,开始拿起手机自力更生。

安树答继续平静的敲键盘。

“珩合律所?以前怎么没听说过?”KiKi疑惑了一下。

“前身是DA律所,两年前在M国开的,小有名气,现在好像和洛朗星权合并了,就叫珩合。”晓晓回答。

KiKi点点头。

“哇咔咔,我表弟说温喻珩是本科法学,后来又辅修的经济学,是法学院的知名校友,DA律所就是他在校的时候和几个朋友合伙开的。”Helen有些不可思议,又有些疑问,“……那他还有时间谈恋爱吗?”

“本科法学?”晓晓一脸不可思议,“这样一个帅炸天的大帅哥还是个超级学霸?男神!”

安树答叹了口气,周围热火朝天的八卦氛围让她突然有些无所适从,尤其八卦对象是她前男友……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一个个的都干吗呢!”林组长走过来就是一声怒喝。

大家终于收敛起自己的八卦之魂,只有KiKi不为所动,跷着二郎腿,嘴里叼着根棒棒糖,继续刷手机。

林组长对她是见惯不怪,只是走到她身边的时候提醒一下:“你可收敛点吧。”

KiKi打了个“OK”的手势,继续我行我素。

林组长:“……”

Radio创办的时间并不长,规模也不是很大,所以首席摄影师KiKi相当于一个独立的个体,而因为工作需要,所以和编辑部走的比较近,以至于闲着没事就呆在这里。

她的拍摄风格独特,专业能力在业内称得上是顶尖,当初江曦把她挖过来的时候,费了很多的精力,自然把她当祖宗供着,上班时间也是相当自由,完全随心情而定。

“温优度今天有拍摄任务吗?”晓晓问林组长。

“没有,怎么了?”

“没什么,就问问。”

“都给我专心工作,一天天想些有的没的。”林组长笑着责骂。

在电脑前佯装工作的几个人不约而同地笑了,刚刚聊的热火朝天的人都知道,晓晓的言外之意是温优度她哥温喻珩来不来。

但安树答的心里不知怎么,爬上些失落。

“啪啪”两声,林组长拍了拍手,把办公室人的注意吸引过来。

从电脑后探出的小脑袋们又立马消失的干干净净。

“那个,小安,你过来一下。”林组长叹了口气,捉到安树答。

安树答保存了一下电脑上的工作进程。

“是这样的,温优度那边来了客人,现在会议室缺个打下手的,你去那边帮个忙吧,到老板办公室去找阚秘书就行。”

使唤实习生是办公室工作里的常见现象。安树答没想什么,点了点头,想到什么,道:“组长,我后天要搬家,能不能请个假?”

“可以,那你记得一会儿写个假条放我桌子上。”

“好的,谢谢组长。”

会议室。

“这不就是个小问题吗?你丫至于亲自跑一趟?”江曦看了看合同,无语道。

一身笔挺西装的温喻珩淡淡的翻了个白眼:“我妹的事,能是小问题?”

“这事儿是财务那边没看仔细的错,你至于要这么大一笔违约金?还是不是兄弟了?我们私了不行?”

“法不容情,你想得美。”

江曦:“……”

“你丫能不能讲点义气……”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进来。”江曦收起话头,骚包的理了理衣领。

安树答端着两杯咖啡进来,温喻珩不自觉挑了挑眉,放下跷着的二郎腿,收起自己懒洋洋的样子。

安树答看到温喻珩的时候也是一愣,一时有些失神,不过只有几秒钟,便迅速掩饰过自己的情绪。

“老板……”她顿了顿,又道,“温先生,你们的咖啡。”

温喻珩看着她白净细腻的半边侧脸。唇角,微勾。

“谢谢。”

客气、礼貌,好像又有点……疏离?

安树答抿唇。果然,是没感情了……

“我先出去了。”她看了眼江曦。

江曦则一脸玩味地看着他对面的温喻珩。

“啪嗒”,门被带上。

温喻珩慵懒的勾起桌上热气腾腾的白瓷杯,脸不红心不跳的吹了吹:“怎么这么看着我,爱上我了?”

“所以,兄弟情不管用……”江曦笑的贱兮兮的,挑了挑眉,“美人计才是正确答案,对吧?”

温喻珩淡定的喝了口咖啡:“怎么,你要穿女装勾引我?不好意思,我直的。”

江曦瞬间想用托马斯回旋踢踹他上西天:“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啊?你在说什么?听不懂。”语气一如既往的欠揍。

不知道为什么,安树答总觉得温喻珩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具体她也说不出来,除了那一身合体利落的西服让他看起来更加风度翩翩,好像……也变得更加疏离了。

以前那个又拽又狂的少年,好像不见了,现在的温喻珩,是矜贵成熟的律所创始人。她的心脏不自觉的抽疼了一下。

商品房里仅次于洛朗的汤臣一品。她不得不感叹一句,有钱还是柏图哥有钱,不愧是坐拥一大笔遗产的小少爷。她记得她哥对柏图哥的形容就是“守着一大堆遗产,成天不务正业、游手好闲、坐吃山空的软蛋小少爷”。

本来她是不认可的,好歹算她另一个哥,但有些人一旦相熟之后……

唉。

“答答?”柏图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她回过神来:“不好意思走神了,柏图哥,怎么啦?”

“你哥问你,晚上吃什么。”

“吃……火锅吧?”安树答回答。

“大热天的吃火锅?”

“我们可以开空调。”

“好主意。”

他不走心的应和,安树答不走心地笑。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柏图好像把逗她开心当成了一种责任,哥哥把照顾她当成了一种补偿。

她其实什么都知道,知道他们的情绪,知道他们的想法还有打算,但是却不忍心辜负他们的好意。

明明谁都活的不真实。哥哥担负起了她爸妈所有的责任,小心翼翼的保护着她的情绪,生怕她有一点点的不开心。即使只字未提,但相处的每一瞬间她都能感觉到。

感动,但也小心得让她更加愧疚,她总觉得对不起所有人。

她犹记得小时候和安疏景的关系特别不好,没事就打架,长大了就吵架,每次她哥那个逻辑鬼才都能把她骂哭。她哥不仅丝毫没有歉疚,反而洋洋自得地看着他的笨蛋妹妹哭得像个丑八怪。后来哥哥保送华京大学,那段日子她反而特别想他。

再到后来那件事,她也只想到了求助安疏景,那个时候她才发现,她潜意识里最亲近的亲人,一直都是安疏景,也不知道怎么了,她明明已经很少会这样胡思乱想了,怎么最近几天有点频发呢?

“答答?你怎么了?”柏图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安树答回过神来,才发现没有在柏图面前管好自己的情绪。

她摇了摇头,又笑了笑。

终于还是说了:“柏图哥,可不可以拜托你一件事?”

“你说。”柏图的眉眼间突然带上了几丝严肃。

她在心里苦笑了一下:“你劝我哥回华京吧。”

柏图一愣,下意识想要找些话来逗她开心,但张了张嘴,最后只是沉默下来,他的眼里染上一圈忧郁。

“答答,你是不是……不开心?”

安树答摇了摇头:“不开心嘛,总会有的,谁又能一辈子开心呢?我只是希望你们能做自己,而不是为了我放弃喜欢的东西。”

“我说不感动是假的,但更多的还是愧疚。”

安树答说得很平静:“我不想成为任何人的包袱,那可能更让我感到窒息。”

“我懂的,其实我都明白的,哥哥放弃华京,留在洛朗,都是为了我,只不过他傲娇惯了,不可能承认。”

“很多时候,我只是怕我的成全变成不懂事,甚至是辜负。”

“说真的,多亏你们陪着我,我感觉我现在已经好了,我都有半年不用吃药,也很少胡思乱想。”

“所以哥哥没必要为我放弃一切的牺牲,也没有这个义务的。”

“答答……”柏图已经说不出话了,他只觉得他的眼眶有些红,下一秒可能就会哭出来。

“柏图哥,你看,前面就是顶黎世小区了,我们到终点了。人生总会有终点的,谁知道是什么时候呢?。但是为了感谢你们,我决定多跑几圈,争取晚点到终点。”

注:

“我格格不入,只为建立真实的生活。”出自加缪《局外人》

谎言说得越来越真诚,最后连她自己也从中得到了安慰。出自马尔克斯《百年孤独》

安树答的东西并不多,除了衣服、生活用品和一些电子产品外,剩下的都是书。所以,他们搬家很快也很轻松。

安疏景下午有课,所以就把游手好闲的柏图给自家妹妹叫过去干苦力,但是从小娇生惯养、细皮嫩肉的小少爷怎么干的了这种粗活呢?

所以大手一挥,毛爷爷一花,搬家公司准时而高效的办事。

“2709?”安树答按了电梯按钮,有些疑惑,“柏图哥,你买那么高的楼层做什么?”

“你哥的脑回路,他觉得歹徒不会跑到27层行凶,所以比较安全。但我觉得那是他的借口,也许他真正的想法是想让你在电梯坏掉的时候锻炼身体。”

啥东西都没搬的小少爷累的气喘吁吁的靠在电梯栏杆上,看着电梯上行……

安树答看了他一会儿,“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又立马捂了捂自己的脸。

柏图眯起眼睛看着她:“……我猜错了?难不成是27层……对你们兄妹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你们竟然把我当外人?”

忽然,有点不开心……柏图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了下来。

安树答摇了摇头,笑着说:“没有啦,我就是突然觉得,你的脑回路被我哥越带越偏了哈哈。”

“叮咚”电梯到了。

“close your eyes,give me your hand darling……”

她还没出电梯,就听到一声手机铃声,女声深情而又带着淡淡的忧伤,是她无比熟悉的那首歌《Eternal flame》。

随后被切断,一道男声随之响起,充满磁性又带着漫不经心,散漫到了极致:“放。”狂到了极点,也熟悉到了极点。

安树答听到声音的一刹那,心“咯噔”了一下。果然,一出电梯就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背影。

那人一边打着电话,一边正打算进行指纹解锁,也许是听到电梯开门的声音,回身看了一眼:“我是这种……”

温喻珩愣了一下;安树答也明显愣了一下,心脏的频率,突然,乱了阵脚,她轻轻咽了口口水,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好、巧……”温喻珩沉默了一会儿道。

安树答点了点头,喉咙漫上一些苦涩,微微有些发干:“……巧。”

“哔——”是密码错误的声音,温喻珩按错了手指。他全然不在意,重新开了一遍。

“你……住2709?”温喻珩无视手机那头的人,挑了挑眉问。

“嗯。”安树答抿唇,不敢再直视他,就选择性的低下了头。

“……嗯,挺好。”漫不经心到了极点。

“答答,你们认识吗?”柏图看了两人一会儿,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安树答点了点头,然后思考了好一会儿,用了个她觉得很合适也不尴尬的形容词。

“嗯,高中同学。”

柏图点了点头。

安树答不再说话了,走到2709的门前,开了指纹锁。

“滴——”

门被打开了。

“有你什么事?”背后的某人,语气忽然变得很不好。

好像……来脾气了?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烦心事是因为她吗?她住这里……让他不开心了?

“砰!”

2710的门被狠狠地甩上。

安树答心里忽然不舒服起来。就这么不想看到她吗?那也……不用表现得这么明显吧?不知怎么,心里又酸又委屈,很不痛快。

“答答,你这高中同学……脾气是不是有点大啊?”柏图眨了眨眼睛。

连柏图哥都注意到温喻珩的情绪了。

“不知道。”她说的闷闷的,胸口更是闷闷的。

“你以后……还是少惹他为妙……”柏图挠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向她。

安树答失落地坐上了沙发,然后开始借着整理东西来掩饰情绪。

还当着柏图哥面呢,得忍,不能让他看到自己的失落情绪,要不然又要和哥哥担心来担心去的。

柏图也不知道安树答怎么了,就一脸问号地看着她抱着一堆衣服去了自己的卧室,然后又原封不动的抱了出来。

甚至位置都没变。

柏图有理由怀疑,她只是抱着衣服进卧室走了个秀。

安树答又在客厅绕了几圈,最后径直把它们丢进了阳台上的洗衣机里,然后一脸问号地看着柏图:“柏图哥你坐着休息就行,我自己收拾就好。”

柏图:“???”我啥也没干啊?

然后突然灵光一现,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于是立刻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柏拉图】:!!!

安疏景几乎是秒回。

【strange】:你发现哥斯拉了?

柏图:“……”

【柏拉图】:举报!安教授不好好上课!

【strange】:今天不想上课,给他们做小测

【strange】:生理期?很正常

【柏拉图】:看着不像,说不上来,反正和平时情绪淡淡的样子不一样,你敢信?

安疏景没回。柏图等了一会儿,按灭了手机。起身帮忙打扫卫生。

“咚咚咚”

门突然被敲响了。

安树答一愣,然后转头问柏图:“柏图哥,你点外卖了?”

柏图一脸懵:“没啊……”

安树答皱了皱眉,去开门。

“?”

温喻珩十分漫不经心的靠在门沿,侧脸在灯光的映照下,更显立体挺拔。他好像换了件休闲的家居服,棉质的衣料让他看起来没有那么不近人情,多了些烟火的气息。整个人都懒洋洋的。

“温、温喻珩?”安树答有些奇怪。

“那个,我来……借酱油。”他说的一本正经。抬眼,似是随意地往里面瞥了一眼。

安树答一愣。刚刚不还发脾气嘛?

“你要瓶装的还是袋装的?”安树答问。

“嗯……都可以。”

“你等等。”

安树答转身,踩着轻快的步子去了厨房。

“答答,怎么啦?”从浴室拿着拖把出来的柏图,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拎着拖把。

“邻居来借酱油。”她闪身钻入厨房,然后找起来。

柏图看向墙壁上的挂钟,上面显示“两点半”。

柏图呢喃:“……这个点做饭吗?”

还是下午茶喝酱油?那这癖好……还挺特别!

不一会儿,柏图又看到安树答像一阵风一样从厨房里跑出来。可能是跑的有点急了,她的腮边染上一层淡淡的粉红色:“只有袋装的了,你看行吗?”

温喻珩从她手里接过酱油,温热的指腹不经意的撩过她软软的手心。让安树答觉得痒痒的,心里如电触一般轻轻的麻了一下。

“谢。”

“不客气。”

沉默。

突然没话说了,但温喻珩好像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刚搬来?”

“嗯。”

“挺忙……”

“还好……”安树答站着有些局促不安。

“……收拾好了?”

“快了。”

温喻珩:“……”

“答答,你知道这拖把怎么用嘛?”柏图拿着一个拖把走过来,委屈巴巴的,“我好像把它拆了,你哥一会儿会不会揍我?”

安树答看着把手都被卸下来的海绵拖:“……”

温喻珩看着他们,没说话。

柏图叹口气:“我果然还是不太适合做家务,要不我们放着等你哥?”

安树答抿了抿嘴:“我们还是自食其力比较好,如果你不想挨骂的话。”

安树答笑着从他手里接过海绵拖:“没事的,你坐着休息吧,我一个人收拾就好,很快。”

温喻珩挑了挑眉:“要我帮你吗?”

柏图终于看向门口的年轻人,温喻珩一脸挑衅的回看他。

安树答没注意到温喻珩的表情,只是有些疑惑:“你不是要做饭吗?”她指了指温喻珩手里拿着的刚刚借的酱油。

温喻珩:“……”

“可以在我们家吃啊!”柏图真想拍一拍自己聪明绝顶的小脑袋瓜子,“我可以帮你点外卖?”

这样就有免费劳动力了!

安树答看着柏图:“……”你就是不想干家务。

温喻珩挑了挑眉,终于从门上直起身子:“我觉得可以。”

安树答:???

温喻珩拿过柏图手里已经废掉的海绵拖,然后往门外一扔,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砰”

门被关上,他拍了拍自己的手,然后自然的环胸,朝安树答一挑眉:“你房间在哪里?”

安树答/柏图:“……”

“我帮你整理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如果温喻珩是她男朋友,这种行为,还挺像某种特别幼稚的……宣示主权。

但想起来自己的房间现在特别乱,就不太想让他进去。

不过温喻珩虽然这么说,却并没有迈步子,似乎在等着她点头。

“嗯?你不点外卖?”温喻珩看了柏图一眼,不知道怎么,语气不是很好,连带着眼神也略凶。

柏图:我就是客气一下,你还挺自觉?

他这下是听出来了,眼前这个长得人模狗样的家伙根本就是对他有意见嘛,什么都没做就被针对,饶是小少爷再怎么软蛋,可也是个有脾气的软蛋。

柏图冷笑着环起胸:“你难不成现在就饿吗?”

不知怎么,安树答总感觉温喻珩背后隐隐有一些火气,语气也很是呛人。

她和柏图这几年相处的时间也挺久,慢慢地也了解了柏图,平时看着像个奶油味十足的大哥哥,好像很好相处也很温柔,但毕竟从小要风得风,其实大少爷脾气一点都不好。

气氛……突然就微妙了起来。像两个随时会拔刀的剑客,开战之前的眼神试探。又如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总觉得两人在一起再这么干瞪着眼,不要一会儿就得打起来。

“那个,我带你去我房间!”安树答及时切断了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

一把拉过温喻珩,扭头就跑。

“柏图哥你休息一会儿。”

安树答这个时候也顾不上她房间乱不乱了,只生怕他俩打起来,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拽着温喻珩进了自己卧室,然后一把关上了门。

“我、我们收拾东西吧?”安树答抬头看他。

温喻珩看着她拉着他的那只手,挑了挑眉。

原本黑着的脸立马就缓和了,甚至还乐呵呵的勾了一下唇:“好的。”

语气都透着得意和轻快。

脸变得十分快,安树答:“……”

又是沉默,安树答忽然觉得密闭的空间仿佛更容易滋生一种叫“尴尬”的气体。

安树答一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什么?”

“你不是感冒了吗?”温喻珩把身体靠着门,整个人都是懒得不成样子。

感冒???

安树答一时没想起来这是个什么梗,便陷入了沉默。

她开始从两人重逢开始回忆……

!她骗江曦的那次……

安树答想着既然谎话说出口了,就干脆圆回来好了:“我吃过药了。”

“你不是吃不下药么?”

安树答一愣,话到嘴边说不出来了:“总要逼自己学会的嘛。”

温喻珩皱眉。

“毕竟是一项生存技能。”

房子收拾完后,到了黄昏,安树答留他吃饭,温喻珩看着在餐桌前就坐的柏图,笑了笑,“不了,还有事。”

语气冷冷的,临走前要了她的一系列联系方式,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撒气撒得很明显,安树答不清楚缘由,想留又不好意思开口。

后来一整个晚饭期间也都失魂落魄的。

安疏景看到后,揪着柏图的后衣领去了客房,压低着声音冷笑:“这就是你和我说的挺不一样?”

柏图欲哭无泪。

她躺在**,看着天花板,想了好多好多高中时期的事情。

若有所思。

夜黑的深沉,城市里的路灯,在就近原则下,亮的夺目。

她睡不着了,翻身坐起来。把窗户开了条缝,有细微的风吹进来,凉嗖嗖的,底下的车流,在一点一点的变少。

因为楼层的缘故,她仿佛能看到城市的边界,靠着沙发背椅,眼里是城市的万灯辉煌。她难以解释她现在的心情,如果一定要找一个词来囊括,只有“复杂”二字。

温喻珩成了她邻居。一墙之隔的邻居。

她能感受到此刻心脏还在鲜活的窃喜。可是,一想到他们曾经的难看收场,安树答就止不住的害怕。

怕温喻珩早就不喜欢她了,更怕,他会报复她,毕竟那个时候的她,真的太伤人。

但是她又想啊,如果再来一次,在她不知道未来的情况下,还是在当时当景,可能、也许,她还是会做同样的事情。这是她在见到温喻珩之前,每一次想到这件事情,得出的结论,但是今天,好像变了。

如果可以再来一次,她希望神明没收她的胆怯。

她翻开一本黑色烫金的本子,扉页粘着一朵玫瑰干花。她一直都有写日记的习惯,唯独这一本,写的不是日记,是思念。

这四年里,每想他一次,每回忆一次曾经,就给他写一封情书。她翻开第一页,没有时间,但她知道,这是她第一次真正心动的开始:写给温喻珩的第一封情书——

“你是布罗茨基桀骜的美学风格,

是曼德尔施塔姆自由的傲骨,

是特朗斯特罗姆诗里呼唤的真实,

无论是怎样的荒诞诡谲,森雾云弥,

那都是皎月光辉下,

烂漫璀璨、至死不渝的爱情,

于质不在量。”

她往中间翻了翻,一页粘着黑色玫瑰干花的文字,她愣了愣,心脏无以复加的痛了起来,一抽一抽的,像细密的针慢慢地刺入心脏……

依旧没有日期,但她很清楚这是哪一天。

是他们分手的那天:写给温喻珩的第101封情书——

“远处有小雨,舞女在为玫瑰举行葬礼,鸟儿充当神父,沉默的念着祷告。乱糟糟的一切,唯独祭奠和葬礼有序。

而我撑着伞淋雨,像一个局外人。”

她吸了吸鼻子,将本子翻到最新的一页空白。

提笔写下:写给温喻珩的第1071封情书——

“我的心脏好像被地心引力固定了,任谁都无法动摇。直到遇到你,我才发现,原来心脏不动的原因,可能是因为,你是我的地核。”

她合上本子。

拉了一张移动式的小沙发到窗前,就着黑夜,吹着风,看了一夜的城市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