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野玫瑰

为期三天的高三联考明天开始,所以高一高二的在他们考试前夕放了假。温喻珩和江辞最近在准备数学竞赛,特别的忙,有的时候课也直接不来上。

虽说他们是文科生,但他俩的理科类成绩一直都是吊打全校的存在。

所以学校特别“明理”地把他们两个也拉上了数学竞赛的队伍。

江辞是为了抢年级里华京大学的保送名额,温喻珩就不知道了。

安树答怕他落下功课,还特别担心地给他整理了课堂笔记,结果那笔记除了被他供起来之外就没被他临幸过一眼。

结果他依旧稳稳地霸占着年级第一的宝座,同时数学用满分狠狠地挑衅了一把理科班第一的裴源。

据说裴源数学的最后一题,因为一个小数点标错,导致错失了满分的机会。

拿着卷子和温喻珩哭诉的时候,那家伙正在偷偷的玩手机,可能是被闹得有点烦了,就不耐烦的说了一句“我满分,无法感同身受你的痛苦”,就把千里迢迢从一楼奔赴而来的裴源成功气跑了。

安树答不得不佩服,温喻珩虽然是个低调不爱炫耀的人,但是他深谙气人之道。他的优越感永远不藏在字里行间,而是明明白白的摆在语气里。

拽归拽,但从不阴阳怪气任何人。

今天乔佳有事,不能来接她,于是她只好拖着行李箱自己坐公交。因为不是法定假期,所以学校放得比较晚,好像在和黄昏比谁更会控制时间。

等安树答收拾好行李站在校门口的时候,天空已经很暗了。

温喻珩被他们集训的老师抓走了,背着书包临走的时候默默看了她好几眼。

安树答第一次见温优度,把她当成了温喻珩的女朋友,那也是她第一次见到温喻珩动手打架,而第二次见到温优度,也是一群人在打架,只不过这次温喻珩不在。

她真的是一个漂亮到不可思议地步的女孩子,即使现在还略带青涩和稚气,但已经是足以让人过目不忘的相貌。

虽说只是堂兄妹,但她和温喻珩的相貌很相似,温喻珩的相貌在浅岸一中绝对是万里挑一的存在,是属于笑一下就能让过路少女疯狂心动、一个简单的三分球就能让围观少女疯狂尖叫的存在。

他站在那里,闲散的不说话,也会有大把的女孩子朝他行注目礼。

可温优度却是比他还要好看一点的存在,好看到让安树答觉得全世界的男人为她打架都不为过。

安树答想起了温喻珩和她说过温优度的那些过往,从小学就是被人疯狂追求的校花,初中为她打架、校外闻风来找她的小流氓更是多如过江之鲫。

温优度彼时双手环着胸,一脸的不耐烦。

“嗳!别打了!”她一脸嫌弃地看着在她面前互殴的两个男生,心情看起来很糟糕。

他们两个年龄不太大的样子,此刻鼻青脸肿,一脸狼狈相,听到温优度喊了一声,乖乖停手,但还是恶狠狠的互相对视,谁也不让谁。

“优度……”有一个男孩子叫她。

“闭嘴!”她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别这么喊我!我跟你很熟?你谁?”

那男生立刻噤若寒蝉。

另一个男生幸灾乐祸的嗤笑一声。

温优度懒懒的打了个哈欠:“起开,别挡道。”

“不行!”这次他们两个倒是默契得很。

温优度翻了个十分夸张的白眼,看得出来她已经有点生气了,根本不想多搭理他们:“滚开!”

但却被他们一把拉住了书包。

温优度顿一下,沉沉的呼出一口气:“怎么?不知道我哥谁?”

两人愣了一下,脸上明显浮上些错愕和忧惧:“珩、珩哥不是毕业了?”

温优度嗤笑一声:“我哥是初中毕业,又不是人生毕业,想揍你们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放开啊!”她拼命地甩了一下自己的包,拧着眉毛,暴跳如雷。

安树答看情况对温优度不利起来,抿了抿嘴,跑上去:“喂!你们干吗!”

安树答此刻穿着浅岸一中的校服,她跑到他们面前的时候,那两人明显愣了一下。

低年级的对高年级,向往和畏惧是同时存在的,更何况是初中对上高中。

安树答挡在温优度面前,颇有些护崽的架势,其实她心里还是很害怕的,毕竟初中见过的那几个不良少年,给她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我、我们,我们就是想要个联系方式。”其中一个人吞吞吐吐起来。

另一个倒是默契地附和:“对!对!”

温优度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我手机昨天去世了。”

安树答:“……”

“那你们为什么要打架?”安树答疑惑的问他们。

“温优度说谁打赢了就给谁!”

温优度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们:“你们选择性耳聋吗?”

安树答回头看向她,用眼神询问。

“我没有这么说过!”温优度怒瞪那两人:“我原话明明就是你俩连打架都打不过我哥,还好意思问我要电话号码。”

她有些生气了,看向安树答:“真的!姐姐你信我!”

安树答听懂了,温优度确实没有煽风点火和挑唆他们两个打架的意思,缺乏基本的理解能力可真是件要命的事情。

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向他们:“你们两个,咳咳,走吧,别再缠着她了,要不然我就报警。”

那两个明显还是在校的学生,一听到报警,立刻就慌了起来,连连道歉,然后飞也是的跑了。

温优度不屑的嗤笑一声。

“以后遇到这样的人,直接说报警就好。”安树答回头冲她笑了笑。

温优度撇了撇嘴,小声嘟囔:“其实平时都有司机接送的,今天是个意外……”

安树答笑了笑:“嗯,那你一个人回去嘛?”

温优度掏了把口袋,然后无语的暗骂了一句:“我手机不见了……”

安树答立马道:“想一想丢在哪里了?我陪你去找一下?”

温优度摆摆手,十分不在乎:“不用,反正里面没什么重要的手机号码,回去重新买一部就行。”

安树答想了想,温喻珩他们家应该不差这么点钱,也就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好。”

她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时间不早了,又发现周围的天色有些暗了:“那个……你怎么回去啊?”

“走回去。”她的鞋子上不知什么时候沾上了一圈泥泞,此刻她正皱着眉,在沥青路面上不耐烦地蹭着,整个人都不耐烦得很,一边蹭着脚上的泥一边回:“不用见外,你喊我优度就行。”

安树答抿了抿嘴:“那优度……我送你回去吧?”

按着温优度这长相,再加上这昏暗的天气,指不定要发生些什么,她还挺担心的,好歹是温喻珩他堂妹,她总不能把她丢在这大街上不管。

温优度倒是愣了愣,抬眸看了她一眼,明明是圆润晶亮的杏眼,偏偏透出股高冷和桀骜。

那眼里的桀骜倒和温喻珩的如出一辙。不愧是堂兄妹,安树答心里暗想。

温优度笑一声,挑眉:“行……呗?”

“你家在哪啊?”

“你不知道?”她似笑非笑的反问。

安树答摇了摇头:“我没问过。”

“懂了。”温优度了然,随后从口袋里掏出颗草莓糖,撕拉一声,塞嘴里一颗,递安树答一颗:“昨度公馆。”

安树答一愣,接过了糖:“那还挺远的。”

这女孩子脾气不好,这是安树答对温优度的第二印象。

第一印象是傲。

安树答捏了捏行李箱的把手:“走吧,带你坐公交。”

温优度眉毛一挑:“公交?怎么坐?”

安树答回头看她:“你……不会?”

温优度摊了摊手,耸肩:“没坐过。”

安树答无奈地笑:“没事,你跟着我。”

温优度眸色有些复杂,随后拍了拍手,懒洋洋地跟上去,然后一把扯过她的行李箱:“我拿。”

安树答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姑娘不知怎么,还有点傲娇。

温优度靠窗坐着,神色望着窗外出神。

安树答侧着头,偷偷的端详她,是真的很漂亮的那种女孩子,冷白皮,长发又细又软,侧脸立体,鼻梁高挺,眉眼间都是一副高傲和邪气。

尤其是那股子谁都看不上的桀骜,和她哥简直是一模一样。

她忽然发现她盯着温优度的时间有点久了,略略叹了口气,收回目光,略有些心虚和尴尬。

美女总是让人移不开目光。

安树答,你这个不礼貌的外貌协会。

温优度似是想起了什么,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然后回身看她。

安树答一时有些愣,也看她:“怎么了?”

温优度笑起来:“我说呢……之前我哥回家来那次,怎么突然说以后不用私车接送改坐公交了。”

安树答疑惑,皱起眉来:“哪一次?”

“我俩第一回见面那次,还记得吗?我哥给我打架来着。”

她想起来了,或许是那天让她印象深刻的事情有些多吧,记得那次好像她妈有什么事不能来后来是安疏景来接她的那次。

她第一次见温优度的那次,更是她第一次见温喻珩动手打架的那次。

原形毕露的少年,星火燎原的桀骜不驯,眼底的慵懒夹杂戾气,愣是把天边的火烧云都比了下去,狂妄无比,高傲得很,也不耐烦得很。

安树答点了点头:“嗯,记得的。”

“就那天回家,我哥突然抽风说以后坐公交不用司机接送了。”温优度撇了撇嘴,“我大伯母都被吓坏了,要知道我哥那种娇生惯养,一身懒骨头的公子哥儿,突然说以后要坐公交,对全家都是一种不小的听觉冲击。”

安树答愣住了:“……他以前没有坐过公交吗?”

温优度不屑的嗤笑一声:“没那条件,更何况,就他那一身懒劲。”

安树答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在看见温喻珩打架的前几个小时,她因为乔佳不能来接她而微微有些蓝色的小情绪时,温喻珩好像叫住过她,那个时候他明明想说些什么的吧。

其实当时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被掩饰的挺好的,但现在想想也不是完全没有露出马脚,只是那个时候她心情不好所以并没有发现。

“现在破案了,我哥是不是陪你坐公交啊?”

安树答语噎,喉咙间有股难言的梗塞,原来是陪她坐公交?

“扑哧”一声,温优度笑了出来,“看不出来我那混账老哥还挺体贴。”

随后又对比了一下自己,瞬间有些不开心,撇了撇嘴:“……对我就非打即骂,哼!”

安树答看了她一眼,有些吃惊:“他还打你吗?”

温优度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她被温喻珩没收手机,然后逼着写作业的情景。

她握着笔,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学题,然后开始开小差的时候,她哥的笔就会准确无误的飞过来,不偏不倚弹到她光洁漂亮的脑门上。

于是她一抬眼就能看到温喻珩跷着二郎腿,双手环胸,坐在她桌前的那张滚轮沙发上,嘴里嚼着口香糖懒洋洋地盯着她:“温优度,再开小差我揍你信不信?”

再有就是在她偷偷玩手机的时候,她哥从背后揪住她的马尾,懒幽幽的声音飘过来:“就你这破成绩配玩消消乐吗?”

一想到这些,她就气得牙痒痒,一颗想要报仇的心脏此刻熊熊燃烧。

她要先下手为强!她要告状!

于是温优度夸张的点了点头:“每次我数学题做不出来他就拿笔敲我头,还骂我白痴。”

安树答:“……”

她愤慨的哼了一声,像个饱受委屈的少女:“温喻珩真是太混账了!”

安树答笑了笑,这回答怎么感觉和自己面对混蛋老哥有得一拼,又觉得这姑娘就是面上看着高冷傲气,真实的性格其实挺可爱的。

这是安树答对她的第三印象。

到昨度公馆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变暗了。

昨度公馆,整个浅岸市最贵的地段,最出名的名流聚集地,饶是她这样一点都不了解不关心这行情的人,都对这个贵得让人大跌眼镜的别墅区的房价有所耳闻。

所有人向往却砸不进去的地方。

她想起来有次春节时的亲戚聚餐。

一个平时嘴很不饶人、各种看不起他们家的婶婶和她妈妈聊天,说她一个同学是老师,去过昨度公馆做家教,那里怎么怎么好,里面住着的人怎么怎么有钱,语气里是各种的向往、炫耀和拜金主义。好像进去的是她自己,好像在那里逛一圈就能身价倍增似的。

安树答无情地笑了笑,然后安安静静的吃着每年都没什么变化的菜。

有些人对这样的生活羡慕、向往,拼命地想要挤进去看一看,可有些人一出生就坐拥这些。

每一栋房子都是白砖红瓦,欧式的建筑风格,一栋接一栋,距离恰到好处。

她的行李箱被温优度抢了过去,说是让她进去坐坐,感谢她亲自跑一趟把自己送回来。

安树答一开始是拒绝的,她本意只是怕温优度在路上遇到什么意外,所以才插了一手,但并没有想要什么回报。

但温优度下车之后一把抢过她的行李箱就跑,她愣是被温优度“逼”进了这个别墅区。

“放心啦,我大伯和大伯母出国办事去了,一个星期都不在家。”

今天温喻珩竞赛集训,所以回来得很晚,愣是七点多才到家。在家门口换鞋的功夫,看到门边上一个银色的行李箱,愣了愣,随后到客厅的时候,就看到桌上超大份变态辣小龙虾,还有皱着眉陪着温优度吃麻辣小龙虾的安树答。

电视不知道播着哪部偶像剧,温优度津津有味的吃着那小龙虾,时不时地指着电视剧里的演员做评价:“这女主一看就是白莲花……”

安树答被呛得不停的咳嗽,拿着矿泉水狠命的灌着水,眉头皱成了“川”字,嘴唇被辣的通红。

温优度又递给她一只小龙虾,安树答苦笑了一声,似是不好拒绝她的热情和好意:“不、不用了,我回去还要吃饭……咳咳咳……”

她喉咙里火辣辣,此刻又麻又痒,没说几句话又被辣的呛了一口,狠命的咳起来,小脸涨红,不知怎么,身上还有些痒,她用衣服蹭了蹭,却更加的不舒服。

但温优度这家伙偏生没一点眼力见,于是温喻珩火气“噌”一下立刻就上来了。

“温优度!”

吃着麻辣小龙虾的两人均被吓了一跳。

温优度不知怎么,背后升起一股极大的凉意。

温喻珩像捉小鸡似的把她拎起来:“谁让你点的麻辣小龙虾?你知不知道安树答吃不了辣!就算你不知道安树答不能吃辣……那你这腿呢?忘了医生怎么说的?!”

安树答有理由相信,要是温优度不是个女孩子而是个男孩子,温喻珩这会儿一拳头已经挥了下去。

她一边止不住的咳嗽,一边脱了手上油腻腻的手套去拉他:“温喻珩,别,优度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看我肚子饿,你冷静一点……”

温喻珩听到她的声音才略微冷静了一点,但是转头看着她嘴角通红,因为受不了辣而眼尾泛红的样子,火气又“腾”地一下上来了。

他此刻抓着温优度的后衣领恨不得把她揍一顿给安树答也给自己解气,但是不行,终归是自己宠大的妹妹。

他放开温优度,温优度一个踉跄躲安树答背后,闷闷的哼了一声。温喻珩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她事先也不知道安树答吃不了辣。

温喻珩压下心口的火气,懒洋洋地扫她一眼,然后把视线转回安树答,把她拉自己身边,给她顺着背,凑近了看她:“怎么样?还辣么?温优度愣着干吗去倒水。”

他看着安树答一边笑着摇头,又止不住咳嗽的样子,就想把温优度按地上打,但是不行。

“我……咳咳咳,我没事,就是刚刚一时……咳咳咳,呛、呛到了……”她笑着朝他摇摇头。

两只手还扯着温喻珩的袖子,怕他又冲动,动手打温优度,但是喉咙火辣辣的,呛得她眼泪不住的流出来,忍不住的一遍又一遍的咳嗽。

安树答不是吃不了辣,只是不喜欢吃辣。

温优度说要点麻辣小龙虾的时候,她说了她吃不了辣,让她少点一些自己吃就可以了,但温优度那个时候戴着蓝牙可能没听见,而安树答以为她听见了。所以温优度当时可能就以为安树答是太客气了而已,毕竟在温优度眼里,安树答是个太乖巧懂事的女孩子。

为了体现自己的待客之道,可怜巴巴的朝她撒娇“你不吃就是不给我面子”,她只好无奈接住她递过来的龙虾。

谁知道温优度口味这么重,直接点了变态辣,她辣得半死不活,现在整个喉咙都有些冒火,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

谁都没有错,真的只是一次误会而已。

安树答从温喻珩手里接过玻璃杯,就往嘴里猛灌凉白开,几大杯下去才堪堪缓了缓喉咙里的辣劲,但是不知怎么,手臂、背后和脖子处痒的感觉更加厉害了。

她用肩膀去蹭脖子,越蹭越痒。

“怎么了?”温喻珩皱起眉来。

温优度视线瞥向她的脖子,咽了口口水:“哥……她脖子……”

温喻珩皱着眉低下头去看她的脖子,通红一片,有一粒一粒可怕的块状红肿遍布在那原本细净的脖颈上。

温喻珩的眉头瞬间拧的更深:“你过敏了。”

他一个刀眼飞到温优度的身上,温优度这下彻底乖了,颇有些欲哭无泪:“我马上去打电话!”

温优度从后花园里找来叶管家。

“叶叔……我好像闯祸了……”她跟在叶管家的身后委屈巴巴的,一副哭嗓口气。

“没事,我相信少爷不会多怪你的,毕竟二小姐你不是第一次闯祸了……”叶管家一边疾步走着,一边拨家庭医生的电话,颇游刃有余。

温优度:“……可今天的受害人是我哥喜欢的同学。”

叶管家顿住了脚步,回头看她:“那你完了。”

电话刚好拨通,他立刻微笑起来:“嗨——”

温优度:“……”

家庭医生接到电话就马不停蹄的往这里赶。

此时安树答已经被温喻珩扶着,进了一间客房。

她脱了外套,掀起了袖子,才发现除了脖子上,连手臂上都是大大小小的红色斑块。由此想象了一下她后背看不见的惨状,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控制不住地去挠。

乔佳说她没有公主命,却一身的公主病是有原因的,坏毛病一大推:吃药会吐、强迫症、轻微洁癖、过敏性皮肤……

现在莫名其妙过敏。

温优度看着安树答那一手臂的惨状,噤若寒蝉的在一旁罚站,她感觉她哥望向她的眼神都带着滔天怒气。她真是委屈的不轻,人家电视剧小说里的哥哥,不仅帅得惨绝人寰,还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又疼爱妹妹,怎么她堂哥,除了相貌没一点能让她满意的呢?

哪个作家能写出这样没有人情味儿的混账哥哥,那她本人的脑子也多少有点问题。

安树答似是注意到了温优度的委屈表情,再偏头看温喻珩,他那眼角的怒气真是收都收不住,安树答抿了抿嘴,坐在床沿,抬脚轻轻踹了他一下,示意他别这么凶。

“优度,你去做自己的事吧,不用在这里的。”她笑道。

温优度得到指令,下意识想跑。

“站着。”他哥轻飘飘的一句飘来,“反思一下今天都干了什么错事。”

温优度抬头看了一眼安树答,用眼神疯狂求救。

安树答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语气很轻,带着点求情的意味:“温喻珩……”

温喻珩叹了口气,不情不愿的环着胸:“滚你房间面壁去。”

温优度麻溜的跑没影。

偌大的客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身上还是奇痒无比的安树答看向温喻珩:“你干吗这样啊?大庭广众之下让她下不来台?她初心是好的,你这么咄咄逼人,好歹她是你妹妹。”

“我疼她和训她有什么矛盾吗?我好歹是个长辈。”他哼了一声,抓住她的手腕:“别挠了,再挠皮肤要破了。”

“可是好痒……”她一边挠着脖子一边叹了口气。

温喻珩嘴角扯了扯,没有一点不好意思,抓着她的手腕不让她继续挠:“再忍一下,家庭医生马上到了。”

安树答叹了口气:“你手机借我一下呗?虽然我刚给我妈打过电话说晚点回去了,但是现在太晚了,我怕她担心。”

温喻珩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递给她。

她拨了个号码。

“喂?妈……”

他静静地看着她皱起眉头。

“这样啊……好,我知道了。”她没聊几句,很快就挂了电话。

“怎么样,等医生看一下,然后送你回去?”温喻珩挑眉。

安树答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家庭医生来得挺快,看了她一眼又询问了前后吃过的东西,就指出了她的病因。

“应该是季节性皮肤过敏,过敏原无外乎花粉柳絮等,并且要注意,尽量远离辛辣海鲜这样的过敏物质,这次应该是由过敏物质引起的,我看了一下你的症状,不是很严重,我给你开点药或者打一针就行了。”医生撂下这大半段话,又给安树答来了一针后,就被温喻珩打发,去看温优度的腿伤了。

安树答问怎么了。

温喻珩就告诉她温优度前几天把腿给摔了,挺严重的,医生让忌辛辣刺激。结果才几天她就点了变态辣的麻辣小龙虾。

安树答笑着调侃他“口嫌体正直”。

温喻珩不置可否。

她打了一针,等药效起来的时候,慢慢地不痒了,那些红斑逐渐开始消退,等了一会儿,感觉情况稳定了之后,温喻珩通知家里的司机,送她回去。

“明天来图书馆吗?”温喻珩给她推着行李箱。

“你不准备竞赛?”

“所以要去图书馆呀。”

临到她家楼下时,安树答才给了他回应:“好,上午九点见?”

“八点半呗?”温喻珩开始讨价还价。

安树答想起来温优度和她说“我哥那可是个赖床狂魔,放假在家不到十点绝对不起,叫多少遍都没用”。

笑了笑:“你要起得来也行。”

温喻珩手插兜,笑得相当得意:“我来接你。”

安树答点头,然后从他手里接过行李箱就往楼上去:“你早点回去吧。”她回头朝他挥手。

温喻珩手插兜,朝她笑着。

安树答觉得他的笑容在黑夜里都好亮。

温喻珩裤兜里的手机来电狂响,但直到安树答的身影消失在黑暗里,他才掏出手机来看。

江辞。

他“啧”了一声,点了拨通,然后开始往回走。

“行啊阿珩!”江辞转了转手里的笔,轻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我可看到了,啧啧啧……”

江辞和温喻珩是发小,两家是邻居。温家是昨度公馆的52号,江家是53号。

温喻珩懒洋洋地笑:“是温优度的手笔。”

“别说出去。”温喻珩指节摩挲着手机外壳,“对她名声不好。”

“放心,这个我还不知道吗?”江辞咂摸出味道来

随后又“啧啧”两声:“搞半天还是单相思,看来你和我也差不多……”

温喻珩拉开迈巴赫的车门,坐进去:“差多了。”

江辞的黑色水笔掉到地上的同时,他挂断了电话,他觉得自己就是找虐。

温喻珩嘴角扯了扯,“开车吧,周叔。”

安树答进家门之前心情还挺轻松,直到打开门,看到空空****的房子,心里的一股无力和梗塞瞬间又席卷而来。

她开了灯,换了鞋。

进浴室洗澡前,把行李箱里的脏衣服都拿出来,塞进洗衣机里,出浴室后又把换下的衣服塞进去。启动。

然后坐到客厅里,等着手机开机。

阳台上的滚筒洗衣机“轰隆隆”的滚着衣服。

周围的空**感猛地袭上来,一点一点的攥着她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喘息。她感觉自己在一点一点的沉入深海,空**无比的感觉让她有顷刻的窒息感。心脏是无比沉重的钝感。

在温喻珩家有多欢乐,这一刻就有多落寞。

死寂。

唯有洗衣机发出厚重的声音,却与这周围的死寂遥相呼应,周围的空气像是死神的镰刀,每一下流动都是对她心脏的凌迟。

手机“刷刷刷”的弹出来整整一周的消息。

她任由消息弹,懒得搭理。

不知过了多久。

一条新消息的铃声响起来。

她终于抬了抬眼皮,勉强给了手机一点余光。

新消息,来自温喻珩。

她不自觉地点开。

是他安全到家的消息和一条让人哭笑不得的表情包,这是温喻珩的作风和风格。

原本颓丧的少女,此刻嘴角终于有了一丝笑意。身体的血液仿佛也重新开始流动,她手指动了动手指打下几个字。

【安树答】:安全到家就好

她等着洗衣机的“滴”声,然后去晒衣服。

关灯,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看着天花板出神,翻了个身,闭上眼睛。

开始酝酿睡意。

睡不着,她摸出手机看了看,没有新消息。

按灭后继续睡。

可惜她又失眠了,直到凌晨三点多才睡着。

失眠快一个星期了,有的时候是睡不着,有的时候是三更半夜突然醒过来,又或者第二天起来浑身难受,昏昏沉沉、头晕脑胀的。

第二天

她是被电话轰炸而醒的,醒来的时候脑袋疼又全身不适,仿佛一摊死肉。她几乎是愣滞地听着它响了半天,才终于反应过来似的,拿起手机看了看。

温喻珩。

夹着些起床气:“干吗啊?一大早的。”

“说的八点半接你的诶,现在都八点五十了,安树答你讲不讲信用的?”温喻珩拨弄着指甲。

安树答惊了一下,看了一眼手机,咽了口口水:“你等很久了?”

温喻珩:“我是会迟到的人?”

极快地收拾好之后,下楼,温喻珩说带她去吃早饭。

到地点后她没什么胃口,就随便指了道咸粥,但温喻珩暗度陈仓帮她换成了甜粥。

上来的那一瞬间,她有些愤慨:“你干吗换我菜单?”

“嘴唇都发白了,补充点糖分吧。”他抱着胸,丝毫不让步。

安树答想了想是温喻珩付钱,她没啥底气去计较,心不甘情不愿的喝了起来,却出乎意料的好喝。

“温喻珩……”

“在听。”

“那个满汉全席……”她喝着粥问他。“还剩几道菜?”

“七十三道。”他挑了挑眉:“怎么?下周想享受点餐服务?”

她不知道温喻珩是故意的还是怎么样,他答应她的满汉全席确实都在一道一道的履行承诺,但关键就是这人每次就给她带一道菜,愣是把短短几天就可以完成的任务拖了整整一个学期到现在还没完成。

有一种要拖到高中毕业的架势。

所以她怀疑他是从一开始就已经挖好陷阱等她往下跳,这么算下来,她是把高中剩下一年半左右的学校就餐时光,全押给温喻珩了。

唉一

“没有,就问问。”她长睫垂下,眼里有团复杂的气。

胸口是团团压不下的心虚。

喉咙里涩涩的,喝着甜粥,却莫名苦。

温喻珩笑,不再说话。

似乎是和她现在熟了,他的本性多多少少暴露了一些,比如说温优度一直吐槽她哥一身懒劲.

印象中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俩出去没再坐过公交,每次温喻珩都是懒洋洋地一把把她往家里的豪车塞。

这次是劳斯莱斯,下次可能是迈巴赫,隔几天又可能是宾利……

可能是温喻珩以前在学校里太低调,也很少穿当代学生喜欢的潮牌,除了那一身的贵公子气质提醒着周围人,他还是个家大业大的富二代外,很多人都快忘了这茬。

连安树答也不例外。

所以当她今天第三次被他塞进他家的劳斯莱斯时,她微怔了一下,然后问他:“你家到底有几个亿?”

温喻珩笑:“我家有几个亿与我无关。”安树答愣:“……你是捡来的?”

温喻珩:“……”

温喻珩不自觉地翻了个白眼:“嫌得再多也是我爸妈的财产,后要钱呢我会自己挣,懂那种感觉吧?”

安树答看了他很久,才慢慢地移开目光,不怎么,温喻珩身上那骄傲又朝气的活力让她服,又……有些艳羡。

说实话,她觉得这是一个少年最好的状态,也是她最向往的状态。可她是个活在阴影里太久的人,会对奔她而来的太阳不知所措。所有突如其来的关心都会让她手足无措,她不适应,又割舍不下,可安树答知道,她没有资格贪心的。

至少温喻珩这样的人,太好了,她凭什么心安理得地占据阳光?这对太阳不公平。

良久。

安树答撇开了眼睛,望向窗外:“我不想吃满汉全席了。”

温喻珩手机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不吃这个,那你想吃……”

车窗外一辆车超过去。

他的话突然凝在嘴边不发了,眉心皱起来,眼里珠色深开:“哪个意思。”

“你想的那个意思。”她毫不迟疑地答,低着头,手指搅在一起,拨着纽扣。

她能感觉到他对自己很好很不同,但她又想起自己身边的桩桩件件,根本无法回报他的这种好,倒不如一刀切,干脆一点,也好。

其实她心里挺难受的,毕竟他对她那么好。他对她越好,她越怕,或许是从来没有体验过这样纯粹的、直接的、热情不加掩饰的情感,所以这样的未知反而让她倍感恐惧。

最让人害怕的永远都是未知,尤其是她这样的阶段和性格,她最害怕未知与陌生,以及,她从曾经到现在,甚至是未来,都不一定能保证的,与一个陌生人再次建立相互信任的亲密关系。

上一个是乔佳。

可她曾期待的女儿对母亲的向往,乔佳不懂,她只是用她的方式,用“望女成凤”的严厉回报安树答对她所期待的母爱。

“开玩笑的?”他把司机喊下了车,很认真的问她,没有平日里半分懒劲连带着眼神都有点冷。

安树答有一瞬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仔细考虑的。”

“什么时候做的决定,还是一直就这么想的?”

“有区别吗?”

“有。”

“什么区别?”

“如果你一直都是这样想的,那就是你渣,如果你是最近做的决定,那算我魅力不够。”

总结到位。

安树答闭了闭眼睛:“后者。”

“行,你比我会气人。”他压着胸口熊熊燃烧的火气,下了车,走到司机身边的时候,指了指车的方向:“送她回去。”然后头也不回的去坐公交。

安树答最后没让司机送,自己走回去的,一路上失魂落魄。

“滴——”刺耳的喇叭声。

她差点被车撞,是一个少年拉了她一把。她抽回手,抬眼看他。

宋迟墨。

安疏景是浅岸一中靠成绩和颜值封神的存在,而温喻珩则是靠成绩、颜值加家世封神,某些时候,群众的期待值是呈一个开口向下的抛物线发展的。

温喻珩是最高点,是以大家对温喻珩的校草接班人,远没有当初对安疏景的校草接班人那么吹毛求疵。

比如说眼前这位,宋迟墨,浅岸一中公认的下一届校草接班人。

“学姐,你还好吗?”他朝她笑。

名字里虽然带着个墨字,但真实的他长得很干净,皮肤很白,淡颜系的长相,算是能让人一眼万年又越看越舒服的类型,眉目温和,青春洋溢。

她认识宋迟墨不奇怪,因为他也算浅岸一中的一个风云人物,虽然风云不过温喻珩那个走哪都能掀起狂潮的小霸王。

但他俩初中一个学校,记得那个时候,她被一个班里的不良少年放学后堵在校外的一个角落里,逼她做女朋友。她当时特别害怕,后来是宋迟墨出手帮她解决了麻烦,他们就有了一面之缘,可她当时因为有心理阴影,只想赶紧回家,所以只是对他简单道了个谢,就心惊胆战地跑了。后来他们也没怎么见过,更何况是聊天。

宋迟墨妈妈刚好是她初中的英语老师,带过她一年。其实他们那一面之后基本没什么交集,她觉得宋迟墨应该不会认识她,没想到他对她还有印象!

“学姐你脸色不太好,我送你回去吧?”他笑道,语气温柔得不行,那笑容很干净也很纯粹,让人很舒服,搁任何一个小姑娘身上,都能让她脸红心跳,可偏偏他碰上的是安树答。

估计是和温喻珩这阵子相处,所以她和男生相处、聊天,已经没有以前的那种局促不安。

她突然有些难过。

烦。

她只是平静的摇了摇头,然后拒绝了:“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说完抬步子,但宋迟墨没有走,而是跟了上去。安树答眉心下意识的皱了皱,只不过宋迟墨比她高一个头,她又一直微低着头,所以他并没有发觉。

“学姐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宋迟墨,我们初中是一个学校的。”他手插在衣服口袋里,淡淡地笑道。

安树答点了点头:“我知道。”

宋迟墨的眼睛亮了亮:“真的吗?”

“你初中就挺出名,而且你妈妈教过我一年的英语,所以认识。”她笑着敷衍。

宋迟墨倒是显得有些兴奋,他们穿过一条街道,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春天的花开得遍地都是,好像什么都在复苏。

“初中的时候就听说过学姐的大名,女神学霸,不知道可不可以加个好友,希望有这个荣幸,在学业上获得学姐的帮助。”他笑得相当干净温柔。

“我不怎么用聊天软件。”她穿过一个红绿灯,继续往前走,早春的风还带着些寒,吹得她的脸有些疼。

宋迟墨明显僵了僵,但还是一笑而过:“放心学姐,我没事绝对不会骚扰你的,请给学渣一个努力学习的机会吧。”

风吹过来,冷的她缩了缩脖子,停下脚步,看向他。对方一脸的真诚,眼睛里都是期待的光。

话说这份上,安树答实在不好拒绝,关键她现在只想赶紧回家补觉,叹了口气:“手机带了吗?”

“带了!”宋迟墨麻溜的掏出手机来递给她,连嘴角到眼尾都是满满的笑意。

“学姐……”他叫住准备提步走的她。

她回头:“还有事吗?”

宋迟墨笑笑,似乎有些无奈:“学姐,你变了很多。”

安树答愣了愣,似乎是在咀嚼他这句话的意思:“是吗……”

她变了很多?变的没有那么乖?变得更加叛逆?

“你开朗了很多。”宋迟墨还是在笑:“以前你可不爱说话了。”

安树答愣了愣,无声地笑笑:“也许吧,人都是会变的,时间问题。”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的心脏被戳了一下,很痛,胸口又是那样,闷。宋迟墨看着她的背影越走越远,嘴角的笑意渐渐下来,取而代之一阵忧郁。

回家后,发现只有安廉江在客厅里抽着烟,还是那副好死不活的没精神样。

她在奶奶的房间里见过她爸年轻时候的照片,挺帅,长得很白净的样子,但年龄大了,渐渐的爬上皱纹,也就没了当年那股子精气神。曾经她也想过,乔佳干什么要嫁进来,选择当两个孩子的继母,来撑起他们这样一个近乎支离破碎的家庭。安廉江当时的颜值也许是其中一个理由。但岁月是把杀猪刀。

乔佳是个很拼的人,不管是家庭还是工作,妥妥的女强人,后来职位越做越高,他们当初买房的时候,问安廉江这边的亲戚借过钱,没借到不说,还招来一阵的冷嘲热讽,乔佳当时什么都没说,是问娘家才借到的。

后来安树答那个特能造作的堂婶也红眼,要去买房子,问他们家来借钱,安廉江问乔佳要钱,乔佳没给,第二天拿了银行卡去了趟4S店,当场就提了一辆宝马,然后发了条朋友圈:

刚提了新车,最近又得省钱了,穷啊。配了个捂脸笑的表情,下面是一张和宝马车的合影。

她自己一个人出的钱,一次性结清,算是狠狠打了安廉江那边不帮忙还喜欢冷嘲热讽的亲戚的脸。

可是当晚安廉江就和她吵架了。

安廉江说:“就为了气她你花那么多钱,你怎么就那么虚荣呢!有必要么?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道理你都不懂吗?”

乔佳是个暴脾气:“就他们这种人配让我让步吗?当初指着你脊梁骨骂,饭桌上冷嘲热讽我后妈不如亲妈,肯定带不好孩子,我聋的嘛?”

“我告诉你安廉江!这口气你咽得下我咽不下,你妈说你性子好你就真以为好了?我告诉你,这个社会的现状就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自己窝囊就别骂我虚荣!我告诉你我就是虚荣,我就是要把那帮看不起我们的人通通踩在脚下!”

“你别胡搅蛮缠!这么一大笔钱你为什么不和我打个招呼!这是我们夫妻的共同财产!”安廉江气得脸发红。

安树答那个时候就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写作业,眼泪啪啪的掉,一边掉她一边擦,生怕谁突然进来看见她这副矫情的丑模样。

然后隔一阵她就听到她哥把房门一脚踹开:“吵够了没!”

外面会安静一阵,接着继续吵。

安疏景没几分钟就进到她房间里给她收拾书包、换洗衣服,接着拿着那些东西,一把拽着她,就潇洒的带她住酒店去。

开两间房,挨着。

安疏景把她的那些东西一股脑儿的丢**,然后把她丢进去。关门的时候特别的不耐烦:“这里安静了吧?要是今晚课文背不下来就不许吃饭,还有啊,死丫头我告诉你,在这乖乖待着写作业,没事别上隔壁来烦我,听到没?”

她不知道她哥哪来的钱,能这么潇洒的开两间房,也不知道她哥要忙些什么,但是她觉得那一刻,她哥酷毙了。

所以特别听话的点了点头。

但是今天 ,她哥不在。

想到这里,她看着沙发上没什么精神头的安廉江,心头翻上些苦意和无奈。

她背着书包回房间,安廉江开了口:“去哪了,电话也不回?”

“图书馆。”

那一次之后,父女俩的话头更少了,她爸的白头发也多了几根。其实她对安廉江的感情特别复杂,恨和爱并存。是以他们两个连话都不知道从何说起。她爸其实挺疼她的,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但安树答对她爸的恨就比较直接。

两个都不喜欢说话的人,也害怕先开口。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英语作业快写完的时候。看一眼手机,是宋迟墨的新消息。

对方发了个打招呼的表情。

安树答思量了一下,斟酌了一下用词,发了条相当冷淡疏离的消息。

【安树答】:你好

【安树答】:安树答

然后按灭了手机。

把英语作业收了个尾,再翻出手机来看。还是只有宋迟墨的消息。

她看了眼,常规的打招呼,就没再回。

做完语文作业,她又看了一眼手机,还是没有温喻珩的消息,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

就在这时门被突然打开,她吓了一跳,立刻按灭了手机,但没藏好,被推门进来的乔佳看到了,她的心情似乎有些不好:“安树答,都快高三了怎么还在玩手机?手机放外面!”

她沉了口气,按了关机,把手机拿出去,然后回来继续写作业。

没一会儿,门外又吵起来了。

安树答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沉下所有的坏心情,专注着写作业,但是脑袋微微的有些刺痛,背后也是一阵冷汗。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可是再也不会有人打开她的门,给她收拾东西然后潇洒的带她去住酒店。

回学校的那一天,温喻珩没有来学校。

她以为是他受的打击太大,可桑嘉告诉她,温喻珩和江辞去华京参加奥数竞赛了,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江辞也没有来。

有一丝自嘲,安树答,你可真把自己当回事。

希望坏心情不要影响他的发挥。可后来她又想,安树答,你哪来那么大的魅力去影响他的心情呢?

这个世界上没有能影响他心情的人和事情存在,因为他的胜利从来理所当然,也不容置喙,就像穆逢说的那样,温喻珩永远知道此时此刻他应该做些什么,他永远懂得把两件事分开。

肚子有些不舒服,算算日子拿着东西去了厕所。

厕所这地方可真是个天然的八卦所。

安树答第一次听到有人议论她就是在厕所,那个时候是齐浣和张意昕。

这一次是她不认识的人,但是她们谈的主人公她认识。

温喻珩。

而很可笑的是……女主角又是她。

“听说安树答没?”

“听说了,就她那个事吧?”

“对啊对啊就是那个事。”

“唉,她人品也太差了吧?为什么男神不仅看不出来还和她走那么近啊?”一个女生洗着手,颇有些惋惜的意味。

安树答开门的手顿了顿,偷听不礼貌,但她本就是个自私的人。

“鬼知道,我看那个帖子里还说他们当初坐得近,所以安树答的考试成绩都是抄的温喻珩的,我看那个安树答长得还挺乖的那种,没想到是这种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去真假的?怪不得她考这么高,不劳而获也太讨人厌了吧!”

安树答的手指蜷缩起来,一股闷气在胸口绕着、抵着,消散不去。

“所以说人不可貌相呗。”

安树答闭了闭眼睛,眼前有点晕。

“啪嗒”门开了。说小话被当场抓包的两人呆在原地,均有些尴尬。

她走出来,心脏累得不行,但还是尽量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淡淡地看了她们一眼。然后越过去,洗手。

“明周淇告诉你们的?”她洗着手,面色很淡,看不出喜怒哀乐。

“我们有义务告诉你吗?”其中一个女生冷笑。

“你们不告诉我……”

她关上水龙头。

笑:“我怎么知道该告谁诽谤呢?”

温喻珩是在周四回的学校,他一点都不知道安树答遭受的流言蜚语,可她却已经听到了好几个版本。

十班知道的人不多,知道也不会当着正主关系好的人说,更不会当着正主的面说,她是去问的张意昕。

刚开始的时候,她转移话题不说,在安树答的强烈坚持下,才吞吞吐吐的说了一个她知道的版本——故事的主人公是温喻珩和安树答,而安树答在其中扮演着恶人角色。

刚好这个时候齐浣过来找张意昕,看到安树答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脸色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那个……年级里传的……”

“谣言。”她回得很平静,但是衣袖下面的手指却抖得很厉害。

齐浣撇了撇嘴,她最近埋头学习,似乎对温喻珩已经没那么狂热了:“嘁,我就知道,明周淇就会给自己编故事。”

安树答咽了咽口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先走了。”

后来一上午的课都没有听进去,中午桑嘉喊她,她也没去吃饭。

不知怎么,她最近好像变得很懒。

温喻珩到校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

江辞笑得相当开心,听说他们两个并列奥数竞赛全国一等奖。

温喻珩倒是仍旧那副懒洋洋的样子,看不出什么心情。

一群人都在欢呼,何来凯相当狗腿地一边给温喻珩捏肩膀,一边拍他马屁:“咱们珩哥就是牛!”

温喻珩懒洋洋地笑,不动声色地抖了抖肩膀,保持距离。

听着他们的欢呼声,安树答抿了抿嘴。

原来即使那么生气的走人,也真的不会影响他的丝毫状态,温喻珩还是那个温喻珩,什么都不能撼动他胜利地位的温喻珩。

安树答一时又欣慰又觉得心里荒凉。

欣慰温喻珩不会被任何人和事扰乱目标,荒凉她在他心里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她觉得自己真矫情,话头是她挑的,明知道说出来对方可能会生气、会被伤害、会头也不回的离开她,甚至同学关系也会直接崩掉。可她还是做了。

晚自习的时候苏函凑了过来。

“咳咳,答答……”

她抬头笑了笑:“怎么了?”

“是这样的,珩哥让我和你说一声,一会儿晚饭去老地方,说那个满汉全席什么的是债,他想继续请你吃,他说我这么说你肯定懂。”苏函一边思考着一边道。

随后笑起来,用胳膊肘戳了戳她:“你俩个这打什么哑谜呢?”

安树答有一瞬间的失落,但是想想那本来就是开玩笑,当初说不想吃也是她的借口,还挺不好意思的。

她笑了笑,摇头:“他不欠我的,你和他说不用还了。”

想了想,还是从书包口袋里掏出一个钱包,从里面拿出那仅剩的两百块钱,那是她妈上次给她的买书钱,拿出来的瞬间有些肉疼,但还是咬了咬牙递给苏函:“跟他说,这钱当还以前那几顿的饭钱,可能不够,等我回去会把剩下的还他。”

苏函接过钱,有些无措,她对他笑了笑:“没事你给他吧,他懂的。”

那一刻她才发现,原来只是简单的掰断关系都有这么多的东西要还,她爸妈要是离婚,分的岂不是更多?

后来那一节晚自习课下,温喻珩直接一脚踹了教室后门,把大半个教室都吓了一跳。还记得刚分班那会儿,温喻珩的校霸形象挺深入人心,总让人有些畏惧,一个多学期下来,他却轻而易举的扭转了所有人对他的印象,现在反而是彬彬有礼又好相处的形象,比较让人印象深刻一点。.

但今天这一脚好像又隐隐地让人觉得,当年那些传闻或许并不是空穴来风。温喻珩脾气是挺不好的,但他不随便在外人面前发,尤其不在安树答面前撒气。

从来没有。

第二天温喻珩直接没来,听江辞和宋彧今聊天,说是竞赛考太好,心情不错,和一帮狐朋狗友庆祝去了,也没请假,直接翘了。

安树答听到了几句,佩服得不行,搁她身上,她绝对不敢。

宋彧今又问他怎么不去。江辞说他对酒池肉林的生活过敏。

安树答叹气,这两货真是塑料兄弟情。江辞抬眼的时候,刚巧看到安树答朝他们这里发呆,没忍住,轻咳了一声,又对宋彧今道:“那边喊得太热情,阿珩推辞不过才去的,其实他不是很喜欢这种场合。”

“绝对!不是常客!”

这话锋转得快。愣是把温喻珩刚刚放浪形骸的二代形象,扭转成了好脾气、懂礼貌、不忍心拒绝好友邀约的翩翩公子。

安树答笑了笑,她看到江辞又往她这边瞧了几眼。

她还能不懂吗?

温喻珩好像也这样。有一次在他面前提了一嘴说“我觉得江辞人挺好的,长得也挺帅,相处起来很舒服,做事认真靠谱,关键有种沉稳儒雅的老干部风,很随和。”

结果把温喻珩气个半死,然后阴阳怪气的以“斯文败类”为轴心,奸商为半径,内涵了江辞好半天,然后一下午都没给江辞好脸色。

江辞对此没发表什么意见,跑到安树答身边的时候,推了推那副斯文得不行的圆框眼镜,问她:“你刚刚是不是在那货面前,说我什么好话了?”

她点了点头。

江辞了然,特老干部风的叹了口气:“爽。”

温喻珩有一次和她说江辞的时候,这么形容他们的关系:表面和谐,背地里互骂,但其实革命友谊又比谁都固若金汤。

温喻珩连着翘了两天课,直到周五,才迈着疲惫的脚步出现在教室里,而她一大早就去找了穆逢,说想要争取华京大学的保送名额。

穆逢挺意外的:“之前找你谈话,你还说不要,这次挺可惜的,华京大学的文科名额,这次就一个。”穆逢一边说着一边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申请表。

她之前不要,是因为她对保送没什么兴趣,除了不用高考外,没什么选择的权利,所以她不想去。

按了按笔,“啪嗒”一声清脆无比。

“不过现在也不晚,考察期挺长的,最重要的也是你每一次的成绩排名,只要稳居前三,再到明年的华京大学自主招生考试正常发挥就不是什么问题……”

“诶对了……”

穆逢喝了口水,继续看着她填表:“你知道我们这一届的文科班,华京大学的申请人有谁吧?”

安树答开始填家庭住址那一栏,她点头:“江辞,和明周淇。”

穆逢点头,淡淡吹了吹茶面,激起一圈圈细小的涟漪:“温喻珩那小子是志不在此,其他人是不敢报,竞争太激烈,但要是有个目标能拼一拼,其实也挺好的,但你当初放弃,我觉得是挺可惜的,不过还好,改主意的不算晚。”

安树答笑笑,收笔。

“穆老师,我还有一件事。”安树答笑起来,那笑容有一种让人变开心的魔力。

“嗯,你说。”穆逢回得也相当温柔。

“您上次和我说的那个全国作文大赛,我决定参加。”

穆逢眯起眼睛:“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积极了?”

安树答笑,把刚填的申请表拿起来指了指:“这不是刚填了这吗?江辞已经有一场全国竞赛一等奖了,我也得拿个国奖平衡一下呀。”

穆逢笑着说她:“你终于有点野心了。”

安树答笑,没说话。

中午她没什么胃口就没去吃饭,只从桌肚里掏出面包来吃了几口,果腹。

于是到了晚上,她就有些撑不下去。晚自习肚子饿得不停地叫,课间的时候,她从桌肚里拿出一些面包来吃,看了一会儿错题,眼睛不自觉想往后排瞟。

他似乎低头在写着什么,大半个身子都被明周淇挡住了,前面的明周淇相当殷勤的问东问西,他出奇的没有赶她走。那一瞬间,所有的心酸好像有了决泄的理由,鼻头一酸,眼泪掉了出来。

她惊,赶紧从桌肚里掏出纸巾擦。

“答答你怎么啦?”桑嘉拿着作业经过她的时候,发觉了她的不对劲。温喻珩终于懒洋洋地抬头,视线越过眼前叽叽喳喳的明周淇,看向她的方向。

“没事我肚子疼。”说着就把眼泪憋了回去然后往厕所跑,没敢去看温喻珩的方向。

下半节晚自习,温喻珩没在教室,不知道去哪了,直到铃声响起来,晚自习结束,他才姗姗来迟似的回到教室。教室里乱糟糟的一片嘈杂。桑嘉赶着抢浴室先走了,她一个人默默地收拾东西。

“啪嗒”一声,桌上多了一个袋子。她愣,抬头。是温喻珩。

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你不肚子疼?”

安树答抿了抿嘴,觉得他们都已经掰了,他这样,她受之有愧。

温喻珩没说话,只是眉心里有些气,他拿起书包甩头就走。他生气了,但她不知道原因。客气也不对吗?

桌上那些东西没拿。安树答抿了抿嘴。扒拉开那袋袋子,一些糖分挺高的小零食,还有一些红糖姜茶的冲泡剂。她的鼻子忽地又有些酸,觉得他这样对她太好了,可对他自己来说又太残忍。她心里开始舍不得让他做这些个糟心事。

于是第二天体育课前,安树答找了温喻珩。

他挺意外,朝江辞打了个响指,江辞回了他一个“OK”的手势,温喻珩手里抱着那个新买的篮球,跟着她去了一个人少的地方。

她想开口感谢他,但是觉得这样太生疏,怕他又不高兴,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本应该她先开口,此刻却像个哑巴似的不知道怎么说。她想开口和他说这些,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了,因为她没那个立场和资格。

温喻珩先开口了:“宋迟墨是谁?”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手里的篮球。安树答嘴边的话一噎,不知怎么,突然有些梗塞和不知所措。

她抬头看他眼睛:“……一个学弟。”

温喻珩笑了笑,但那狭长的丹凤眼里着实没多少笑意。

她看着他,突然就读懂了他的笑容,眼神有一瞬间的慌乱,一股没来由的心慌和被侮辱的酸胀袭上来,压得她有些喘不上气来,心脏某个地方疼得仿佛要开裂。

她苦笑了一下,脚步虚浮,轻微踉跄了一下,几乎看不出来。这一刻,她的心累极了,瞬间什么话都不想说了,也什么都不想去解释。

她突然明白了一些什么,扯了扯嘴角,转身。这一刻她才清醒过来,原来,他们从未相互信任过。

温喻珩在她面前展现着最好的自己,是为了让她开心,可这样对她却是一种心理负担。而她呢?因为那些事一直习惯性地封闭自己的内心,不对任何人敞开心扉,包括温喻珩,这对他又何尝不是一种心理负担呢?

她撇了撇嘴角,提步离开,却被温喻珩拦住了去路。

“我没怪你。”

安树答顿住,回头看他。

他顿住,视线重新聚焦到她的脸上,他仿佛能听到他此刻快冲出胸口的心跳声。

“只是学弟吗?”

“只是学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