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村一如既往漫无边际地遐想着,忽闻两声“驹姐,驹姐”,声音低低的,却清澈明净,是叶子美妙的呼唤声。

“辛苦了。”驹子起身走到隔壁三张席的房间,道,“是叶子啊?哟,全拿来了,这多沉啊。”

叶子像是默默回去了。

驹子拿手指挑断三根弦,换上新的,调好音。这已经足以看出她琴技纯熟了。她打开被炉上鼓鼓的包袱,里面除了普通的练习琴谱,还有二十几本杵家弥七[3]的文化三味线谱,岛村略感意外地取过,说道:

“你拿这种谱子练琴吗?”

“这里不是没有师傅嘛,没办法。”

“你家不是有吗?”

“中风了。”

“中风了不是还能说。”

“说不了话了。左手还能动,舞蹈能指点一下,可三味线弹得人心烦。”

“看这个能明白?”

“明白得很。”

“别说普通人了,一个艺伎,在这偏远山区练琴如此刻苦,乐谱店准也开心。”

“以前陪酒多半是跳舞,那之后在东京练的也是舞蹈。三味线只记得一点,忘记了也没人指导,只有靠乐谱。”

“唱歌呢?”

“唱歌不太行。唔,以前练舞听惯了的勉强可以,新歌呢,要么是广播还是别的什么地方听到记住了,可唱得怎么样就不知道了,自己瞎唱肯定很奇怪吧。而且,熟人面前我唱不出来,换作陌生人,倒是能放声唱呢。”说着,她略略羞赧着,蓦地摆好架势,似在等待听曲,直勾勾盯着岛村。

岛村不觉为之一震。

他自小混迹东京市井,成天看歌舞伎和日本舞蹈,三弦曲词总还记得,自然不陌生,可并未自己学过。他心目中的三弦曲总是在正式舞蹈的舞台上响起的,不曾与艺伎陪酒的场面联系在一起。

“受不了,真是最让人没辙的客人。”说着,驹子轻轻咬了咬下嘴唇,但又把三味线摆上膝盖,顿时像变了副模样,径直翻开练习曲谱,说道:

“这是今年秋天看谱子练习的。”

是《劝进帐》[4]。

岛村猛然打了个寒噤,自脸颊直通透到腹部。脑中顿时空无一物,只有三味线的声音回响激**。他不是震惊,他简直是彻底拜倒了。虔诚的心震撼他,悔恨的心涤**他,仿佛力气被抽空,只有忽忽悠悠抛了肉身,任凭驹子将他推来**去。

十九二十岁的乡下艺伎,三味线水平如何他心中有数,陪酒助兴而已,竟弹得犹如正式登台一般,岛村不得其解,想这不过是触动了自己山中生发的感伤罢了。驹子又有意把唱词念得直愣愣的,或是嫌哪段太慢,哪段麻烦,略过不唱。但是,渐渐地,像是弹得入了迷,声音愈飘愈高,拨弦声凛冽彻骨,岛村惧意陡生,虚张声势似的枕着胳膊躺下了。

《劝进帐》一曲毕,岛村心下一松,想,这个女人真的爱上我了。却又为此感到同情。

“这样的天,音色都不一样。”驹子抬眼望向雪地晴天,只说了这么一句话。空气不一样。没有剧场的墙,没有听众,也没有都市的尘埃,声音清澈,只在纯粹的冬日清晨**漾,径直飘向远处冬雪覆盖的群山。

她总是习惯面向山谷孤独地练习,却不曾意识到,自己的听众是广浩的大自然,所以,她拨弹的力量自然越发强劲。那份孤独,踏碎了哀愁,寄寓着野性的意念。纵使略有根底,依乐谱独自练习复杂的曲目,要脱离乐谱娴熟弹奏,定然需要坚强的毅力,不懈的努力。

驹子这样活着,在岛村看来,既是虚无的徒劳,也为她渺远的憧憬哀伤,但那是她自身坚持的意义,寒意凛冽地,流泻在拨弹而出的乐音中。

岛村不懂细微的指法技巧,只能领会乐音所蕴含的情感。他对于驹子,正是最合适的听众。

弹到第三曲《都鸟》[5],许是曲风娇艳柔婉,岛村寒意已褪,和暖安适地凝视着驹子的面容,一种肉体上的亲密深切地泛上身来。

细高的鼻梁本略显清寂,可颊色鲜活地透着血气,像是轻声提醒着自己的存在。鲜艳润滑的朱唇,小小地收拢着也仍有光泽微漾,可即使随曲调张开了口,也仿佛会娇羞地倏然合拢,正如她肉身的风情。微微下弯的眉梢下,眼角不垂不扬,似是刻意笔直描摹的一双眸子,温润地放着光,娇俏可人。不施粉黛的肌肤,经过都市风尘洗礼,又给山色晕染,宛如剥去球根的百合或青葱,泛着生机,连脖颈都涌着淡淡的血色,清纯至极。

虽端正坐着,却比任何时候都显得稚嫩。

最后,她说弹一曲正在练的,便看着乐谱,弹了一首《新曲浦岛》[6]。曲毕,驹子不言语,把拨子掖进弦下,歪倒了身子。

春情陡然流泻。

岛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但驹子也全然不在意岛村的评价似的,自顾自地快活着。

“光听三味线的声音,你听得出是这里哪个艺伎弹的吗?”

“听得出呀,都不到二十个人,尤其情歌小调,最能体现弹琴人的特点。”

她又把三味线拾起,双腿仍曲着,稍稍分开,把琴筒搁在腿肚子上,跪坐在左腿上,身子右倾,说道:“小时候就是这样练习的。”溜了一眼琴柄,唱道,“黑、发、的……”奶声奶气地唱着,丁零零地拨着弦。

“《黑发》是你最早学的曲子?”

“不是。”驹子孩子似的晃了晃脑袋。

那以后驹子再留宿,就不再非赶着天亮前回去了。

旅店里一个女娃,总在走廊远远地喊“驹姑娘——”,尾音翘得老长,驹子把她抱了来放在被炉里,一心一意跟她玩耍,临近中午了,就和那三岁娃娃去洗澡。

出了池子,她一面梳着头发,一面道:“这孩子只要见了艺伎,就管人家叫驹姑娘,尾巴拖得长长的。照片呀,图画呀,凡是梳日本发髻的,她都叫驹姑娘。我喜欢小孩,所以她跟我熟。小君,去驹子姐姐家玩儿吧。”说着立起身,又闲闲躺在走廊的藤椅上,说道,“东京那帮急性子,已经开滑了。”

这房间所在的高度,正好望得见山麓滑雪场南侧。

岛村也从被炉里转过头看去,斜坡上积雪斑驳,五六个穿黑色滑雪服的人,只一直在坡脚的田里滑着。层层梯田还未被雪尽覆,坡度也不够,看着索然无趣。

“好像是学生,今天周日吗,那么滑有意思吗?”

“不过滑的姿势不错。”驹子自顾自地说,“滑雪场上要是碰见艺伎打招呼,客人会大吃一惊,认不出来的,因为滑雪晒得黑乎乎。夜里是化了妆的。”

“也穿滑雪服?”

“穿山袴。唉,烦人,真烦人,估计很快了,到时酒席一完,客人就会说,明天滑雪场见。今年不滑算了。再见。来,小君我们走,今晚会下雪的,下雪前的晚上很冷的哦。”

驹子走后,岛村坐在那张藤椅上,望见驹子牵着君子的手,在滑雪场尽头的山坡上往家走。

云出来了,云影披身的山,与日光残留的山交叠,阴阳变幻不停,景象清寒。不多时,滑雪场也给阴影沉沉覆上了。朝窗下一看,枯菊旁的篱笆上,根根冰柱凛然耸立,而檐头水管化雪的声音不绝如缕。

那晚没有下雪,一阵霰后下起了雨。

临行前夜,月色料峭,寒气凛冽,岛村又唤了驹子来。近十一点时,她非要去散步,粗蛮地把他从被炉里抱起,硬是拖了出去。

路冻住了,村子在寒夜深处沉睡。驹子撩起下摆,掖在腰带里。月色澄澈,宛如苍冰中的一把利刃。

“走到车站去。”

“你傻了,来回一里[7]路呢。”

“你不是要回东京了吗,我去看看车站。”

岛村从肩到腿都给冻麻了。

一回到房间,驹子蓦地懊丧起来,两手深深抄进被炉,颓丧着头,反常地连澡都没洗。

被炉桌被丝毫未动,盖被就叠在上面,垫背一角挨着地炉边,只铺了个被窝,驹子侧挨着被炉,静静地垂着头。

“你怎么了?”

“我要回去。”

“胡说。”

“行了,你睡吧,我就想这样待着。”

“为什么要回去?”

“不回去了,我在这儿待到天亮。”

“无聊,别闹别扭。”

“我没闹别扭,我怎么会闹别扭。”

“那你是?”

“没什么,身子不舒服。”

“我当是什么事,有什么大不了,”岛村笑了起来道,“我又不会拿你怎么样。”

“我不。”

“你也是胡来,那样乱走。”

“我要回去。”

“你也可以不回去。”

“我难受,哎,你快回东京去吧,我难受。”说着,驹子轻轻地趴在了被炉上。

难受,是因为对旅人难以自拔的感情而感到不安吗?还是因为面对这样的时刻,强忍郁闷无法排遣?她对自己的感情已到了这个地步吗,岛村默然半晌。

“你快回去吧。”

“其实我想明天就回去了。”

“哎,为什么回去?”驹子如梦初醒似的扬起脸。

“就算一直待下去,我也不能为你做些什么。”

她直瞪瞪地盯着岛村,突然激动地嚷起来:“不可以,你不可以这样!”说着焦躁不安地立起身,猛地抱住岛村的脖子,心慌意乱地道,“你不可以说这样的话,你起来,我叫你起来呀。”嘴里说着胡话,自己也倒了下去,癫狂得身不由己了。

半晌,她睁开温润的眼睛,静静地道:“你明天真就回去吧。”说时,拾起掉落的头发。

岛村次日下午三点出发,换衣服时,旅店掌柜悄悄把驹子唤到走廊,听得驹子应说“就照十一个钟点算吧”。也许掌柜的觉得十六七个钟太长了。

岛村看了账单,凌晨五点离开就算到五点,次日十二点回去就算到十二点,都是照时间算的。

驹子外套上围了一条白围巾,一直送他到车站。

岛村为着消磨时间,买了木天蓼酱果和金针菇罐头等特产,距发车却还有二十多分钟,便在站前不老高的广场上走着,一面遥望四面环抱的雪山,感慨着这片土地之狭小。山谷背阴,寂寂地,衬得驹子过于乌黑的头发更显凄凉。

远处河流下游的山腰处,莫名射着一抹淡日。

“我来了以后,雪化了很多啊。”

“不过,只要下个两天,很快就会积出六尺高,多下些时日,那电线杆子都得给雪埋了。走路时要是想个什么事,比如想你,准会绊上电线,刮破脖子的。”

“积得那么深吗?”

“听说前面町上的中学,学生会在大雪的早晨,从宿舍二楼**身子往雪里跳,一下子就沉到雪里看不见了。就那么在雪地底游走,跟游泳似的。你看,那边也有除雪车呢。”

“我想来看雪,不过正月里恐怕旅店客房紧张吧。火车会不会给雪崩埋了?”

“你可真奢侈,你一直过着这样的日子吗?”驹子说着,看了看岛村的脸,又说道,“为什么不留胡子呢?”

“嗯,想留来着。”岛村抚摩着刮得泛青的下巴,发现自己嘴边划着一条漂亮的皱纹,使柔和的面容显得端肃,或许驹子也是因此而对他过分倾心吧,这样想着,一面又道:

“你怎么每次卸了妆,面色就跟剃刀刮过似的?”

“恶心的鸟在叫,不知道在哪里叫的,好冷。”驹子望着天空,两手夹在腋下,又说道,“候车厅不知道有没有暖炉。”

这时,有人从街道拐到停车场的大路,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是穿着山袴的叶子。

“啊哈……驹姐……行男他……驹姐……”叶子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又像从魔窟里逃出来的孩子紧紧抱住母亲似的,抓着驹子的肩膀,道,“快回去,他不好了,快!”

驹子闭上眼睛,像是在忍受肩膀的疼痛,脸色煞白,不料她却断然摇了摇头,说道:

“我在送客,回不去。”

岛村大惊,说道:

“送什么送,不要管我了。”

“就要管,我都不知道你还会不会再来。”

“我来,我会来。”

这些话叶子像是充耳不闻似的,只急切地道:

“刚才我给旅店去了电话,他们说你在车站,我就跑来了。行男他叫你。”

她去拉驹子,驹子只一动不动地忍着,可又猛地挣开了她,嚷道:

“我不要!”

霎时,倒是驹子趔趄了两三步,她哕着吐了会儿,却什么也没吐出来,眼圈湿了,脸颊泛起鸡皮疙瘩。

叶子愣愣地,一脸严肃地凝视着驹子,但她的神情太过认真,不知是愤怒,还是震惊,还是悲伤,像是戴着一张面具,看起来单纯至极。

她神情不变,掉转身,猛地抓住岛村的手,说道:

“对不起,请让她回去吧,让她回去,好吗?”

她一个劲儿地锐声央求着不肯撒手。

“会的,我让她回去。”岛村大声道。

“快点回去啊,傻瓜。”

“你说的什么话!”驹子对岛村说着,又伸手把叶子从岛村身边推开。

岛村正要抬手指向站前的汽车,却发现手指发麻,是方才给叶子死命抓的。

“我马上就让她上那辆车回去,总之你先回去,这里大家都看着呢。”

叶子点了点头,说道:“快点,要快点啊。”

话音刚落,回身一阵风似的跑走了。岛村目送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一丝此刻不应有的困惑掠过心尖,为什么这姑娘总是那样一副认真的样子呢?

叶子那美得近乎悲凉的声音,落在岛村耳畔,仿佛幽幽地在雪山某处回**。

“去哪里?”见岛村去找汽车司机,驹子拉住他,说道,“我不要,我不回去。”

岛村突然对驹子感到一种生理性的厌恶。

“你们三人之间发生过什么我不知道,但那男孩子可能就快死了,他想见你,才让人来叫你啊。乖乖回去。你这样会后悔一辈子的,他要是在我们说话这会子工夫就断气了怎么办?你不要固执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不是的,你误会了。”

“你被卖到东京去的时候,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来送你吗?你最早日记上记的第一件事就是他,你怎么能不去见他最后一面?他人生的最后一页,你去为他写上吧。”

“不要,我才不要看人死。”

岛村不明白,她这是冷漠无情,还是为爱痴狂了。又听她嗫嚅着说:

“我不会再记日记了,我会烧了。”说着脸颊泛起红晕。

“唉,你是个厚道的人吧。如果是一个厚道人,我可以把日记全送给你。你不会笑我吧,我觉得你是个厚道人。”

岛村莫名觉得感动,是的,再没有比自己更厚道的人了,这么想着,他就不再逼驹子回去了。驹子也沉默了。

旅店派驻车站的茶房出来,通知他检票了。

只四五个当地人,一身森冷的冬天装扮,默默下了车。

“站台我不进去了,再见。”驹子说着站在了候车厅的窗边。窗户紧闭着,从火车里望过去,仿佛破败荒村的水果铺子里,一个污渍斑斑的玻璃箱,一颗奇异的果子遗落其中。

火车开动了,候车厅的玻璃窗蓦然放光,驹子的面容似缓缓点燃,飘浮在那片光辉中,再定睛看时,已不见了。那面颊,与朝雪之镜时一样鲜红。而对于岛村,又宛如与现实告别之际的颜色。

火车自北边在县境的山上行驶,穿过长长的隧道,宛如冬日午后的淡日给地底深处的黑暗吞噬一般,又宛如古旧的火车把明亮的外壳褪落在隧道一般,火车自层峦叠嶂间,驶下了暮色初升的山谷。这一侧尚无雪迹。

沿河行驶,不久驶出旷野,山顶似粉雕玉琢过,又施施然垂下一条优美的斜线,直延伸至远处的山麓,那里月色渐深。这是旷野中唯一的景致。天空霞光淡渺,远山通体靛青。月色已不苍白,只淡淡的,尚未流露冬夜的清寒。天上不见飞鸟,山脚下的原野无遮无拦,无止境地左右流泻,临触及河岸处,立着一座像是水力发电站的纯白建筑。那是一派萧索的车窗外,残留的暮冬余晖。

水汽暖热,车窗渐渐朦胧,原野在窗外流淌,一点点黯淡下去,窗玻璃上又映出乘客半透明的身影。是那暮景之境的把戏。与东海岛线路不同,这列火车仿佛来自另一个国度,只有三四节斑驳陈旧的老式车厢,电灯也暗沉沉的。

岛村犹如身处幻境,忘却了时间与距离,神思迷离,身不由己,而车轮单调的滚转声,听着越发像是女人的话音了。

那些话音支离破碎,却是女人拼尽全力活着的证据。他几乎不忍去听,更难以忘怀,而岛村如今渐行渐远,那声音也遥遥远去,只为他的旅途平添愁绪罢了。

行男是否已经死去了?为何她固执地不愿回去?她是否因此连行男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呢?

乘客少得出奇。

一个年过五十的男人和一个面色红润的姑娘相对而坐,正聊得起劲。姑娘滚圆的肩膀上缠条黑色的围脖,颊色鲜红似焰火熊熊燃烧。她胸部前倾,专注谛听,欢快地应答着。两人像是在长途旅行。

但是,火车停靠在制丝工厂烟囱高耸的停车场时,大爷忙从置物架上取下柳条行李包,从窗户放到站台上,一面说:

“后会有期啦。”

说完就下车了。

岛村泪水几乎夺眶而出,连自己也莫名其妙,更触动了与女人辞别后的离别愁绪。

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二人只是萍水相逢。那男人应该是四处经商的生意人吧。

[3]杵家弥七(1890—1942年):日本长歌三味线家。1922年把三味线曲制成曲 谱,次年创办三味线学校。

[4]劝进帐:歌舞伎十八番之一,是长歌舞蹈剧。三世並木五瓶作词,四世 杵屋六三郎作曲。1840年初次公演,成为七世松本幸四郎的代表作,流 行一时。

[5]都鸟:二世杵屋胜三郎作曲的长歌。描述了春夏时节的隅田川风物所掺杂 的男女情爱。

[6]新曲浦岛:基于浦岛传说的舞蹈剧。坪内逍遥创作,长歌的序的部分由杵 屋勘五郎和杵屋寒玉作曲。

[7]此处的里为日本长度单位,1里约等于3.9千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