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毒来毒往

深夜十二点左右,在宾馆**舒适地蒙头大睡的两位“纪委调查员”被姚劲推醒了,严哥揉了揉眼睛,问道:“天亮了吗?他交待了吗?”老方也坐起来,满脸期待地关注姚劲。

“交待了!”姚劲说罢把雷阵的自白书复印件扔在**,严哥拿起来,粗略看了一下,主要是搜索他交待的贪污受贿金额,最后看到交待的价值不到十万,不禁略有失望,把材料传给老方看:“才八九万,劲哥,你看拿他如何处理?已经转账了吗?”虽然他们比姚劲年长,还是尊称他为劲哥,这是江湖规矩。

“一晚上就能哄骗八万,效率还是蛮高的!”老方看了自白书后,还比较满意。

“没有转账,我已经叫小弟把他头套起来送回去,放了!”姚劲淡淡地说。

“那我们今晚岂不白忙了?”老严的话略有不满,他怀疑姚劲是否私吞了赃款。

“你们两位老哥好好学学法律,如果我们把他控制在这里,强迫他转账,就不是诈骗而涉嫌抢劫了,他虽然自由了,你们有他的自白书,随时可以责令他把钱交出来,钱到手后你们俩分吧,我不要这种钱!”姚劲有自己的打算,如果自己不搀和敲诈,不要钱,以后即使东窗事发,也只能算非法拘禁,自己拘禁雷阵八小时不到,也没有打骂等情节,还不够刑事立案,顶多只能治安处罚,这是给自己及自己的兄弟留条后路,这就是有文化的流氓的精明之处。

“劲哥,你这是为什么呢?难道你真把自己当作纪委,要替天行道?”老严诧异地问道。

“有了自白书,雷大市长只要还在位,就是我们的摇钱树了!”老方满怀憧憬地说。

“人不可太贪心,适可而止,你们研究研究刑法第二百六十六条,我故意把赃款控制在十万块钱之内,那样即使你们以后被抓,刑罚也在三年之内,说不定还是缓刑,做事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劲哥说得对,没想到劲哥这么快就拿下了他,居功至高又不贪财,还替兄弟着想,真是大哥风范,我请客叫几个漂亮小妹来,帮大哥按摩按摩,放松一下,庆祝我们马到功成!”老严道,虽然说要请劲哥按摩,实际上自己想小姐了。

“免了吧!”姚劲并没有半点成功的喜悦,返身默默回房间休息,为了钱财的方和严,他们得到目的就可以灯红酒绿去放纵,但自己要得到灵魂上的安宁却依然要走漫长而艰险的路。姚劲推开窗户俯瞰,这不眠的玻璃之城闪烁炫目的光晕,鳗鱼出入潮湿地铁站,知了攀上辉煌的发射塔,在欲火上聚焦那些华丽的影子,在喧嚣的声波中随时会碎落;地底下,暗潮汹涌,罪孽在权势滋润下疯狂地发酵!破碎声贯彻无眠之夜?我们拥有的只剩破碎的爱!

自己原来为追寻致富的捷径一直游走在边缘地带,从没觉得这么累,但是,当事情演变成正与邪的较量,自己一个孤独的浪子,挑战这庞大的巨兽,是破釜沉舟,还是随波逐流?其实每个人的经历与个性已决定他的选择?姚劲并不想找什么崇高的理由,他只想做个有情有义的人,这让生活变得丰富而多彩,哪怕又充满艰辛。

“先生,我来为您按摩,帮您消除疲劳,可以吗?”门没锁,一个女孩敲门后走进来,站在门后怯弱地问道,姚劲转过身来,室内只开了昏黄的睡眠灯,姚劲在窗口,女孩在门口,两人距离较远,在昏黄的灯光中面容不是很清楚,但女孩穿着超短裹身素裙,丰满的胸、性感的美腿尽显无疑,姚劲在窗边的沙发上坐倒,隐身在昏暗中,说实话,今天一天两场打斗,斗勇后斗智,被女孩这么一问,确实有点累了,肌肉感到酸痛,需要柔软的手来揉捏,他调侃地问:“怎么服务,有什么标准?”

“纯按摩三百元一个小时,如果要打炮三千,包夜五千,只要您满意,怎么做都可以?”女孩低头说得低而快,好像做错了什么事。

“你为何这么贵?”姚劲随口问道,他知道市场的行情,一般KTV的陪唱女孩带出来包夜,顶多一千元,桑拿的女孩就更便宜。

“因为我是新人!物有所值,先生,702的客人已经为您买了包夜的单!”女孩边说,边走近姚劲,将裹胸的裙子褪至腰部,露出丰满坚挺的**,像一个等待验收的商品,这商品就像一个嫩美的水果,非常诱人。姚劲看女孩有点熟悉,打开亮光灯,才看清她的面貌,大出意外,她正是旋转餐厅的服务员小白,自己的小弟阿成的女朋友,难怪今天在餐厅等人时没有发现她,本来准备找阿成来演司机,也没找到。小白也认出了姚劲,更加羞愧,但是衣服已经脱了,她索性闭上眼静立着,此时他们之间到底是顾客和商品的关系,还是与朋友妻的关系,完全由花了钱的姚劲决定。姚劲皱眉、闭眼,略带责怪的口气低而重地说道:

“小白,把衣服穿好,你怎么干起应召女郎了!阿成知道吗?”

“劲哥,如果你觉得尴尬,我就去702室,把小丽换过来吧!”既然已经被喊出名字,不能再装作不相识,小白把裹胸提上去,尽量显得平静地说,但她的眼角擒着泪水,在灯光中反射出晶莹的光。

“胡扯什么,你把我当嫖客了,我只是筋骨有点酸痛,想找个人捏捏,你既然来了,就帮我捏捏吧,我们顺便聊聊。”姚劲并不是柳下惠,但他绝不会花钱买女人陪自己上床,小白已认出自己还脱衣服亮乳,简直有点侮辱自己,不过他觉得小白似乎在试探自己,也许她想向自己倾诉,但他搞不准谁会真的关心她。

姚劲趴到在**,让小白按摩他的背部和腰部,小白柔软的手轻轻地敲击,掌握不好力度,按摩技巧生疏,姚劲语气缓和地说:“你要是还把我当作大哥,有什么事就对我说吧!”他知道,此时越是批评责怪,她越不会跟自己说。

“我借了地下钱庄的高利贷,如果我继续当服务员,根本还不起钱,只好接受他们的安排!”小白的语气有一种认命的淡然和悲凉。

姚劲听到高利贷心里咯噔一下,有些刺痛的感觉,这种逼良为娼的事,虽然自己追债时极力避免,但公司其他业务员干得还少吗?没想到连自己手下兄弟也未能幸免,自己可以出面,但不能破坏规矩。姚劲皱着眉毛追问道:“你借了多少钱,通过谁借的,你借钱干什么?”

“阿成不愿依靠他那好色而不负责的父亲,他说想和我开个店,好好过日子,我就通过血城借了三十万给阿成用于店面装修,到年底连本带利接近还四十万,他介绍给我这份兼职工作,保证一年能还清。”

“你永远也还不清!”姚劲猛地翻身坐起来,地下钱庄操纵借贷者那一套,姚劲太熟悉了,一个弱者一旦被他们操控,除非到死才能解脱。

小白呆坐在床边,不知是被姚劲冷酷的断言吓懵了,还是被惊醒了。

姚劲再没有心情惬意地享受按摩,他到沙发上坐下,严厉地问小白:“你是怎么认识血城的?”血城是个麻烦人,他在公司的地位,与自己以前的地位差不多,只是最近自己被彭勇重用,地位才超过他。

“我原来在金鹏的KTV当公主时认识了血城和阿成,去年我家人生病缺钱就向钱庄借了几万块钱,因到期未还被血城逼着当小姐接客,阿成帮我还了钱,我才出来当了服务员,现在只是回去重操旧业。”小白的语气尽量显得很平淡,难道她很快就接受了现实?

“你到会替自己开脱,以前你是公主不接客,现在成了应召女郎,这是堕落!”姚劲拍案而起,在窗边来回踱步想该怎么解决这件事,他隐约感觉遇到小白太巧了,值得怀疑,突然驻足问道:“你来这里是谁安排的,他们知道是来伺候我吗?”

“702的客人打电话要小姐时,为了能要来一流的小姐,特地报了你的大名,我所在的陪唱场子是陈奎的,我来这伺候您他应该知道!”

姚劲顿时明白,这显然是个陷阱,如果自己今晚睡了小白,明天这个消息就会在公司传开,老大睡了小弟的马子,自己的声誉会一落千丈,自己的小弟恐怕要纷纷跳槽跟别的大哥了。或者,自己出头替她解决高利贷,就会得罪血城,血城是刘钢的得力干将,陈奎乐得坐山观虎斗,自己最佳的应对是及时将小白送回去,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但既然已经了解到她的境况,姚劲如何能够故作不知,任其堕落。

“阿成现在在哪?”姚劲问道,解决这件事,必须先找到阿成。

“我不知道,那天中午在旋转餐厅他拿了我为他借的钱之后,他说要去找店面租,这两天我一直联系不上他,我正想求您帮我找找他!”

“好吧!”姚劲意识到了问题,阿成要开店,不可能没人告诉自己,唯一的解释,就是阿成在撒谎。小白找他有点困难,但自己找他很容易,姚劲站在窗边给自己的几个小弟打了电话,很快和阿成要好的小刚回话告诉自己,阿成现在正在新天地游戏室玩赌博机,小刚在电话里吞吞吐吐,在姚劲逼问下才说阿成最近开始吸毒,每次吸毒之后就要去玩赌博机。姚劲叹了口气,自己再三劝这些孩子不要碰毒品,却抵不过社会上的**,他们毕竟并不是生活在真空中,看到身边的熟人一个个都在吸,大家以相互请吸毒为时尚,心灵空虚者、受伤者,更难逃‘毒’口。自己这几天忙于调查万莹的事情,懒得管他们,谁知老虎一打盹,就出了意外。

姚劲慢慢扣好衬衫纽扣,把打火机装进口袋,他知道此次出门,可能又要面临一场争斗,他若无其事地对小白说,“我马上送你回家,明天你回餐厅工作,别回公司了,高利贷的事,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我现在哪有家,我就住在夜总会,原来租的房子已经退了!”

“你先住在这,等我找到阿成再说!”姚劲的话音果断干脆,令失去主意的人顿生依靠之感。

凌晨一点左右,姚劲驱车行驶在街头,虽然霓虹灯依旧灿烂,但街上行人车辆已非常稀少,在街上游逛的,大半数属于赌徒、街痞,还有盗窃犯,街头的女子,大都也是从舞厅或赌场出来的,或者一些流浪的民工、夜市商人,有钱的往往有闲,闲得蛋痛便生出寂寞感。缺钱的夜以继日地挣钱,那里还顾得上寂寞,自己属于哪一种人呢?

奔驰车行到新天地游戏城楼下,姚劲径直将车辆停在人行道上,便风风火火地冲上楼,游戏城没有门面,乘电梯上去整个四楼都是,里面摆了一些格斗机、射击机、跳舞机以及模拟驾驶机等,但并没有赌博机,也没有客人在玩。姚劲径直去了厕所,他知道赌博机在密室里面,外面只是应付检查的,密室的入口在女厕所。赌博机在游戏室屡禁不止,不是它很隐蔽,而是公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能有保护伞,或者公安对此不愿作为。比如这次雷霆行动,这样的游戏室也没有纳入打击的目标,如果像这样的游戏室都一起打击的话,公安局的人手再翻几倍也忙不过来。其实这类电子游戏室,赌起来也不小,客人花几千快上分,一个晚上可能会输干,一个人沉迷于这种‘小赌’,十几万块钱,不到一星期就会被游戏机吸干。血城在斗殴中帮助刘钢赢得了地下赌场、赌船以及地下钱庄的管理权,作为奖赏,他获得了这个小游戏室的管理权,这是他用命拼来的,当然他要把这个游戏室当作摇钱树用起来。

此时密室内,灯光昏暗,赌博机旁的赌客寥寥无几,远远地,从背影姚劲就认出阿成一个人正昏天黑地在赌博机上不停地按键,那种动作很机械,已经失去了理智,更像是吸毒后身体的抽搐反应,但姚劲知道,实际上他无意识的每一次按键,可能就要输掉几十到几百快的分。

姚劲将阿成拖离游戏机,扇了他一巴掌,阿成身体晃了晃,眨了眨眼,愣是没认出姚劲来,姚劲看到旁边有一瓶矿泉水,拧开对着阿成脑袋浇下去,阿成机械地擦去眼前的水珠,这才在半梦半醒间认出姚劲,他喊了声“劲哥”,颓然瘫坐在游戏机旁的椅子上。此时,游戏室看场子的打手从监控室过来,是个年青的新人,他并不认识姚劲,他边走边训斥姚劲:“捣什么乱!不玩就出去!”,并伸手来推姚劲,姚劲正在气头上,顺手一个擒拿,把青年的手臂扭转,一使力把他按趴在游戏机上,姚劲伸手拿起一把游戏币撒在他的脸上,恼怒地说:“叫你们老板来!”

很快,血城就赶来了,在这种游戏城内玩电子赌博,如果客人输得太多了,有时会闹事,要求老板退一些,老板如果没有实力,是开不下去的。血城带来三四个手下,准备见机行事,一进来,就看见姚劲正在训斥阿城。姚劲说他一句,打一个耳光,接连打了他三个耳光,阿成好像被打清醒了,立于椅子旁边站稳了,任姚劲责骂,不走,也不辩解。

“照照镜子,你还有人样吗?你父亲又添新丁,不管你了,你就自暴自弃?让自己的女人接客来养你,你他妈还是男人吗!我刚到这城市时比你苦逼一千倍,你他妈一表人才,怎么就不争口气呢!”

血城认识姚劲,姚劲是道上有名的福将,参加过多次斗殴却很少受伤,这绝不是运气,而是实力。他暗暗盘算到底要不要与姚劲动手,他一向不服姚劲,但多少对他有点忌惮。

“劲哥,你这个彭董的红人来了,事先也不打个招呼!”血城半讽刺地打个招呼,皮笑肉不笑地走了过来,他的小弟成扇形把姚劲包围。姚劲丝毫没有把这暗中的威胁放在眼里,他厉声斥责血城:

“血城,你接管这个店,就忘了规矩,你一边放债给公司的兄弟,一边让他在你的场子里赌,你怎么不去抢钱!黑道也要讲规矩的。”

“姚劲,我不怕你,现在公司已经被彭志勇分裂了,这个场子是刚哥给我的,与公司无关,钱也不是借给他的,我并没有违背规矩!”

“你们趁他在神志不清时让他赌,这与抢钱有什么区别?按道上的规矩,我要你退还他在此输掉的所有钱!”姚劲拿出打火机,在手上玩弄,目光直逼血城,血城知道姚劲打火机的传奇功能,他恼怒起来点把火把这烧了都有可能,但此一时彼一时,现在,血城并不怕姚劲。

“按规矩,输上万的客人要求退钱,才退十分之一,哪有全退的?你今天客气地协商,我就退一点,你跟我赌狠,一分钱都不退,你又怎样?听说你与老警孟飞遥关系不错,他是你未来妹婿,你是不是要威胁我,让警察来查封我的店?我随时恭候!”血城拿出一包烟,自己点了一只,旁若无人抽起来。他的话充满挑衅的语气,而且设置了陷阱,道上已经在怀疑姚劲是孟飞遥的耳目,如果和警方扯上关系,姚劲在道上就会成为过街老鼠。

血城想刺激自己失态,一定要冷静,姚劲努力平息胸中的怒气,他终于体会到彭董的那句话“一旦你从江湖退休,就连鸽子也会在你的头上拉屎”,姚劲明白,彭董已经金盆洗手,打电话给彭董再没有用,此刻,要么火拼,要么认栽,但绝对不可以求助警察。

“劲哥,钱输了算了,我们走吧!”阿成此时已经完全清醒,非常着急,他知道姚劲的脾气,自己不低头,他绝不会认栽,火拼一触即发,对方人多势众,他不想因为自己,让这世界上自己唯一敬重的大哥受伤。

“急什么!”姚劲淡淡一笑,拉过椅子,平静地坐下,拿出一支烟,点燃,自若地抽起来,他淡定地对血城道:“别拿警察说事,我一个电话,马上来十几个弟兄把你的店砸了,我们谁都别报警,你可有种!”姚劲无店一身轻,他要与血城弄翻,没有什么东西怕被人砸。

“看着劲哥的面子上,我可以将阿成今天晚上输的钱退给他!”最后,还是血城退让一步,现在已过了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时代,混社会,混的是智力,而不是体力!陈奎把姚劲支到这里,摆明了是想让我们火拼啊,血城变聪明了,他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说到规矩,金鹏公司的铁律不允许贩毒,但彭董退位后,群龙无首,有人竟然在公司的场子里贩毒,阿成他神志不清,你怎不问问他是怎么粘上毒品的,我听说花都的陈思豪培养了阿成的毒瘾再贩毒给他!如果你有本事让陈奎把场子里贩毒的人交给你办了,我就把小白高利贷的利息抹去。我这个人,虽不是好人,但我和你一样痛恨毒品!”

“好!一言为定!”姚劲干脆地伸手,他知道血城拍自己马屁,目的是想让自己去找陈奎麻烦,但是即使他不挑拨,如果陈奎真的敢在公司的场子里贩毒,害自己的兄弟,姚劲饶不了他,但首先要查清楚。要取得证据,这样,无论黑道白道,自己都立于不败之地。

大约二十分钟不到,已经快凌晨深夜三点,骑摩托车来、打的来、自驾车来的,十几个打扮狂野,雕龙纹虎的青年人,在新天地游戏城楼下的露天大排档集合,血城在楼上看这架势,暗地佩服姚劲的号召力,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和姚劲闹翻,而是及时把麻烦转嫁给了陈奎。姚劲之所以把弟兄们都召集来,他想通过阿城的事给平时尊敬自己的小弟们上一课,毒品万万碰不得,贩毒更是人神共愤的事,必须受到惩罚。

人到齐后,看到一个个兴奋而躁动的脸庞,姚劲却颇感担忧,他们对于打架兴奋而期待,只是为了追求刺激,根本不管为什么而战,自己从不想绑架这群孩子与自己一起犯罪,即使今天这场架不可避免,至少自己先要让他们明白为什么要打。姚劲姚劲掐灭了烟头,环顾四周,深夜的街道,闪烁迷人的灯光,迷幻但是安静,姚劲的话不特别响亮,但吐字清晰、沉稳,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很感谢弟兄们深夜来捧场,我一直反对打架靠人多,反对聚众斗殴,这一次把你们聚到一起来,虽然有人多撑势子的嫌疑,但是等会没有我的命令,大家谁也不要出手,哪怕我被人打倒了,我没发话,你们都不许动手。今晚的起因大家估计都知道,阿成不听我平常的教导,吸毒、赌博,你们看看他现在的样子,再这样下去,就成行尸走肉了!惹了一声麻烦,还连累爱自己的人,我不想多说,他已受到惩罚,作为兄弟我们要拯救他,必须要让他清醒并彻底与那些毒友断绝,同时那些害他上瘾,卖毒品的人,必须要付出代价,平常你们喊我‘劲哥’,现在我带你们去,给你们上一堂现场课。”

该交代的都已交代,姚劲正准备挥手说“走”,阿成突然跪倒在姚劲前面,拦住了路,恳求地说道:“劲哥,你们不要去,这全是我的错,是我自己心情不好吸的毒,与别人无关,我努力戒掉,你们不要去!”。

“是不是花都的陈思豪请你吸毒的,你说是还是否?”姚劲停下脚步,厉声地问,他明白阿成担心闹出大事,但是这件事,自己必须管。

“虽然是他请的,但他也是出于好意,一星期前,我父亲断了我的经济来源,还失联了。我在花都喝闷酒,陈思豪看到我闷闷不乐才邀请我一起到包间玩,我们十几个男男女女一起在包间里‘溜冰’,我以为吸一口不会上瘾,而且他们都在吸,样子很舒服满足,我就尝试了一下。是我立场不坚定,辜负了劲哥,与别人无关,劲哥你别去,我改还不行吗!

“出于好意?哼!这个世界上只有恨一个人,才会请他吸毒,只要他染上毒瘾,迟早会家破人亡,你什么仇恨自然也就报了!”

“我和阿成无冤无仇,他为什么害我!”阿成说,“就是害,我也是被我父亲害的!他为什么生了我却不管我?”

“有更多的人吸毒,他们才能贩毒赚钱,以前你们没有仇,现在他就是你的刻骨仇人,你父亲虽然有过错,但你已经成人,你做错任何事都没有他的责任,你不要虐待自己惩罚父亲,这很可笑!”姚劲厉声地教训阿成,把自己的过错怪罪在家人身上,姚劲是绝对不允许的。

“陈思豪有没有说,‘吸一口,不会上瘾’的话?你们看别人都在吸,也就随波逐流,然而对心灵空虚的人来说,吸一次,已足够上瘾。”看到阿成点了点头低下脑袋,姚劲不想再多说,道理已经说明白,此事宜速战速决,姚劲挥手道:“走吧!”

午夜的街头,迷幻的街灯下,花都夜总会门前,从弥漫的雾霭中,依稀看见一群愤青在一个魁梧的年青人带领下涌来,他们有的持双节棍,有的持钢管,有的怀揣刀具,个个义愤填膺。劲哥要帮小弟出面讨还公道,那就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可能要大干一场,机会难得,大家兴奋异常,连鬼神也自动让道,幸亏在凌晨时分,街上没什么人,如果有人拍下来,大家会以为古惑仔又在拍续集了。

花都夜总会与新天地游戏城在一条街,这条街虽是叉街,却是娱乐一条街,这里的娱乐场所较多,档次不太高,大众化,龙蛇混杂,什么客人都有,阿成第一次就是在这里吸的毒。凌晨二点左右,花都的前厅经理小武正打着哈欠,盘算着等最后一拨客人散了,自己就可以休息了,突然,十几个群情激昂的古惑仔,气势汹汹占领了前厅,这里原本属于金鹏的场子,还从来没有人敢来惹事,没想到退出金鹏公司才几天,就有人来砸场子,为首的高大青年过来了,他穿着暗红色休闲西装,短发,精壮而干练,不正是姚劲吗?

“去把陈思豪找来,否则我就把这场子砸了!”姚劲玩弄打火机,冷冷地说,嗓音不高,但那绝对是说到做到的气势。

“这是奎哥的场子!我不知道陈思豪在哪!劲哥你等会,别为难我!”说话间,小武按了吧台下面的按钮,这是给看场人报信,有人来闹事了。

“我知道是陈奎的场子!”姚劲道,“陈奎已不再是金鹏公司的人!我等十分钟,你们把陈思豪找来,否则,这店就如此菜!”姚劲轻轻一推,吧台上价值数千块钱翡翠白菜落到地上摔得粉碎。接下来是漫长的几分钟,姚劲靠在大厅的沙发上泰然自若地抽烟,其他小弟,有的玩耍着双节棍,有的来回走动,一个个等不及要狂砸一翻,让躁动的青春发泄一翻。

几分钟过去,店外来了几辆摩托车和一辆汽车,进来头十个人,为首的一个青年穿着带帽的夹克,帽子套在头上,手里拖着一根棒球棍,身后一群身上纹着虎豹等各色纹身的年青人,手里操着刀棍等各种斗殴工具,来势汹汹。现实世界与影视世界相互交融,不知道先有鸡还是先有蛋,有时候现实世界的丰富更甚于影视上,这是一个时刻发展变化的世界,但总有一些不愿被淘汰的念旧族,这些靠打打杀杀混世的街痞就像一些过时的手工艺人,已经不能适应现代社会,他们怀念往日辉煌,但社会的车轮不会倒退,头脑固化的人迟早要淘汰。现在的黑社会要想立住脚,也要靠关系、人脉来掩护,再不是靠逞强斗狠打江山的时代了,所以那些‘狠角色’、练家子的需求只会越来越少,现在是阴谋家的天下,直来直去的血性汉子在被淘汰之前仍然渴望最后的辉煌,就像武士时代末期的武士,为了名誉对最后一战仍然全力以赴。

“听说劲哥要砸奎哥的场子!”为首的带连衣帽的青年走向前,掀开帽子,露出脸上几道刀疤伤痕,令人生畏,他用棒球棍指着姚劲问道,态度有点倨傲,但并没有不恭。姚劲认识他,他是陈奎手下最能打的猛将之一,人称强哥。两年前有一次有十几个流氓在公司的娱乐场所肇事,挑小姐毛病,打小姐,实际上是竞争者指使来砸场子的,华强一人一根球棒,把他们全都打趴下。上次陈奎与刘钢在大老板跟前展示实力,华强和姜伟斗得旗鼓相当,血城拔刀偷袭他,姚磊替他挡了一刀。金鹏公司原来有三个老总:彭勇、刘钢、陈奎,各自的第一猛将是大雄、姜伟、华强,至于姚劲、血城、姚磊都是后起之秀。华强也听说后辈中姚劲最能打,早想和姚劲较量一下,但以前都为金鹏公司做事,没机会对阵,现在公司分裂,总算找到机会较量。

“不一定,把陈思豪交出来,问题查清楚,就能避免不必要的打斗!”姚劲起身说,迎上前,与华强距离两米站定,两人针尖对麦芒对视着。

“陈思豪的事我们会调查清楚,给你一个说法,如果他确实主动贩毒给你的人,我会斩断他的手指;如果是你的人主动委托阿豪求他帮自己买毒品,那就与他无关了!”华强把球棒扛在肩上,冷冷地说。

“贩毒就是贩毒,哪有这么多借口,这么说你是不想交人了?”

“你要想要人我们就交出来,岂不很没面子,除非你打赢了我!”

“我从来不愿做无谓的打斗,如果你一定要为一个烂崽出头,我就只有得罪了,叫兄弟们都退远点,别出手,这是老大之间的事!”

“我正有此意,这年头,大哥不好当啊!”华强笑道,手往后一摆,他带来的人立即后退几米,姚劲空手向前,对他道:“希望你讲话算话!”

话音一落,华强已然出手,球棒带着风声袭向姚劲,远远就听到虎虎风声,他专找姚劲软肋攻击,赤手空拳的姚劲不敢大意,跳闪腾挪,只是躲闪,华强的手下大声叫好,显得斗志昂扬,姚劲的小弟则个个面露担忧之色,有的大声喊道:“劲哥小心!”。几个回合下来,姚劲没有机会还击,明显处于下风,在躲闪抵抗之中,姚劲的手臂和背部还是挨了两棍,几个回合下来后,两人分开稍息之际,姚劲揉了揉酸痛的手臂,依然面带微笑。

稍息片刻,华强仍然是强攻,球棒虎虎生风,招招击向姚劲的头、档、关节等要害,姚劲一路闪躲,退到吧台边上,顺手拿起一件摆在吧台上的长袖T恤衫,迎上去裹住球棒,顺势滑到根部,裹住华强的手腕,用力一带,把华强牵引着撞向门厅柱子上的玻璃。华强的头将玻璃撞碎,头上虽然没有流血,但形势逆转,就在这一瞬间发生了;其实姚劲之前一味躲让,早就对华强的套路、力度、速度观察、判断清楚,利用华强轻敌,实施早已成熟的反击方案,才一举成功。姚劲手掐向华强的颈部,准备继续掐住他的后颈把他的头往柱子上撞,华强突然猛回头,令人想不到的是,他竟然不顾自己嘴角受伤,紧咬着一块玻璃碎片,锋利的玻璃片正好划向姚劲伸来的手指,姚劲忙收手,还是被划破手指,同时华强从腰间摸出匕首,划向姚劲腹部;姚劲弓腰后闪,胸部还是被划了一道伤痕,鲜雪染红了衬衫,众人大惊,如果不是姚劲反应快,换了个人,也许已经肚破肠流了,大家对华强的狠毒总算有了直接的深刻的印象,试想,他如果杀死了姚劲,即使立刻跑路,他的老板依然会很麻烦,这就是老板不大喜欢这类狠角色的原因了,因为不好控制。

华强放弃了球棒,手持匕首,疯狂地乱舞,他的额头、嘴角、虎口都在流血,显得十分可怕、危险,困兽犹斗,有可能两败俱伤。姚劲吃了一点亏,不再手下留情,继续缠斗,姚劲用手里T桖衫缠住华强持匕首的手,顺手从吧台拿过一瓶伏特加,砸在他的手腕上,酒瓶碎了,浓烈的白酒流出来;华强用左手去扯裹在右手上的衣衫,姚劲迅速缠着华强的手腕闪到华强的背后,只听“咯嗒”一声,华强的手臂已经脱臼,姚劲用肘猛击华强的背部,立即将华强击趴到在地,另一只脱臼的手被压在其背部,华强痛苦不已,脸上虚汗淋漓,但是用左手撑住,不肯完全趴下求饶。姚劲痛下杀手,是被华强的阴毒给气的,此时他坐在华强背上,已然完全控制了他,他腾出一只手拿出打火机,立即有弟兄送过来一支烟,姚劲点燃了烟,然后把裹在华强手臂上的T桖抽出了,用打火机点燃,扔了出去,他满怀悲悯地看着仍在苦苦挣扎的华强,说道:“强哥,靠狠毒吃饭,永远只能做个棋子,总有被抛弃的时候,如果我刚才狠一点,早点拿出打火机,你的手臂就不只是脱臼,而是要换皮了,你总有老的时候,反应比不上年青人!我劝你趁早放弃这口舔血的饭!”

“姚劲,今天你赢了,不代表你永远会赢,轮不到你来说教!”华强虽然输了,但是当着小弟的面,嘴仍不怂。

“我总是会赢,因为我在用头脑战斗,而你仍然只会玩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那玩命的打法,同时我也比你年青,这一行真的不适合你了,看看你身上也伤痕累累,还有几年能拼?”姚劲说罢,一用力,把华强脱臼的胳膊又接了回去,然后起身,拉起他坐起来稍息,递给他一支烟并亲自点上,继续诱导道:“我介绍你到新金鹏公司当替身特技演员,凭你的身手,以后会有自己的角色,这才是你的路,从李连杰到吴京,不都这样闯过来的吗?”。华强狠狠抽了一口烟,虽然默默不作声,从身体到灵魂都已然被姚劲击败,而他那一帮小弟面面相觑,没想到强哥也有今天这种优柔寡断的样子。

“劲哥,你赢了!但是今天晚上我们仍然交不出阿豪!”姚磊终于从门外的轿车上下来,进来收拾残局,他的脸色很难看。

“你来这里干什么,叫陈奎来,必须把陈思豪交出来!”姚劲看到姚磊也很意外,皱了皱眉,没想到姚磊够阴的,早来了就是不露面。

“劲哥,我替奎哥看管这个场子才几天,没听说有人在此贩毒,其实强哥今晚是出于友情来帮我忙的,不想我才升职做主管几天就被人砸了店!你给我个面子,给我三天时间,到时候我把陈思豪找来,把这事调查清楚,还你一个说法。”道上有道上的规矩,既然大家都不想惊动警方,就要按道上规矩办,即使是亲兄弟也不例外。

“好,姚磊,此事你不知情最好,你想当大哥,大哥不是好当的,你的手下贩毒,到时候不是一句不知情你就能规避责任!”姚劲说罢,手一挥,手下小弟如潮水般随之出去,唯有华强仍闷坐在地上抽烟。

社会底层的穷人虽然人数多,却大都相互厌恶,因为他们从对方的身上,只是看到失败的自己;社会精英人数虽少,他们却合纵连横,结成种种神秘团体,更倾向于合作,“穷人混亲戚,富人玩圈子”,他们用强大机器对付弱小个体,操纵傀儡,内幕交易、制造意外……如果不能战胜它,就必须降低自己的底线屈从它。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悲剧英雄,自己不是英雄,更不喜欢悲剧,要做就一定要成功。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它指引一个个看似孤立的反抗,对这个世界进行调整,都是为了让所爱的人,能拥有一片美好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