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真假太极拳
打死牛和飞毛腿郁闷，煮熟的鸭子又飞了，虽然没挨黑熊掌，可是心里那叫一个烦。他们发誓非找到这个蒙着脑袋揍他们的人。他们知道在潘家园练摊儿的根生消息灵通，就把他约出来喝酒。
根生是个侃爷，跟打死牛和飞毛腿在一块儿喝酒能不侃吗？他今天侃的是，他师父武功天下无敌，而且特喜欢收藏，是收藏家，他家里什么宝贝都有，连喝茶的碗都是清朝皇上用过的。
飞毛腿正琢磨是谁抢了他们的画，就问根生道：“你师父一个练武的，怎么喜欢收藏？收的都是假货吧？”
根生一个劲儿地摇头道：“这你可就说错了，他是收藏家协会的，经常有人拿着书画来让他鉴定。有时候警察都来找他，说是抓了盗墓贼，让他看看贼手里的字画是不是真的。”
飞毛腿听了直撇嘴，用揶揄的口气说：“你师父八成也是个盗墓的，不然怎么懂鉴定古玩？”
飞毛腿和打死牛都是记吃不记打的主儿，好了伤疤忘了疼。他们虽然不信根生的神侃，但还是很好奇，就商量晚上去会友武馆看看，万一根生师父那儿的收藏品能值几个钱，发一笔小财也未尝不可。
让打死牛和飞毛腿没想到的是，飞毛腿的轻功可算是神不知鬼不觉，他本想着爬墙进去，再从里面打开院门，放打死牛这些人进来。可是他刚上了墙头，一眼就看见闻龙正在院子里打铁砂袋，这是每天12点他和少杰的必修课——子午功。闻龙是什么耳朵，那是练出来的顺风耳。他根本不看，顺手从地上捡起一个二锅头瓶子，向后一甩，正砸在飞毛腿的脑门儿上，“啪”的一声，飞毛腿当时就头破血流，从墙头掉了下去。
闻龙打开院门，想着出去看看。可是门一打开，外面的打死牛等人以为是飞毛腿开的门，鱼贯而入。打死牛等人仗着人多，而且手里都拿着家伙，并没把闻龙放在眼里。棍棒齐下，闻龙不得不闪展腾挪，认真招架。双方在院子里展开一场混战。动静一大，惊醒了几个住在武馆里的学员。这些小伙子没有临阵经验，赤手空拳就跟对方打，结果自然抵挡不住对方的棒球棍，当时就有几个人被打伤。
这时那个又矮又瘦的扫地老人从耳房里走出来，他揉了揉眼睛，不慌不忙地从墙角拿起那个大竹扫帚，向打死牛等人走了过去。只见他轻描淡写地一抡扫帚，即刻就有一个壮汉倒地。老人看似无招无式，一阵乱打，直打得打死牛的人东倒西歪。他们抡着棒球棍打老人，可是那棒球棍打过去居然无声无息了，就跟打在棉花上似的，力道全被那扫帚化解了。等他们想把棒球棍抽回来再打，可是这根棍子居然抽不回来，反而是那个大扫帚顺着他们往回收的劲，幽灵般地打了过来。那扫帚上的竹枝就跟小刀子似的，打在人身上连衣服都打透了，连皮带肉撕下去几条。不一会儿这群跟老人交手的壮汉就被打得晕头转向，身上的衣服都一条一条的，鲜血淋淋。
打死牛一进门就和闻龙交了手，开始他还真能抵挡一阵子，可是不到十个照面，被闻龙一掌打在脑门儿上，他就感觉像被十二磅大锤砸了一下，酸麻肿胀，晕头转向。闻龙打了打死牛一铁砂掌还不算完，脚下不停，飞起一脚，把打死牛从院子里踢了出去。打死牛带来的人一看领头的都骨碌了，跑吧，一个个连滚带爬逃了出去。
闻龙没有追赶，练武术的一般都是不打倒、不打跑，怕被暗算。而且闻龙担心自己收藏的东西被偷，所以不敢离开。他已经看出了这些人的路数，分明是一群盗墓贼，没准儿这里面就有少杰要找的打死牛。因为他和打死牛交手的时候，发现此人颇有功力，至少练过三年铁砂掌，目前他武馆里的学员没有一个能赢得了这个人。
少杰听说师哥的武馆来了强盗，第二天就来了。听了闻龙的推断，他也怀疑这伙人就是那群盗墓贼，可惜闻龙没有抓到活口。
少杰脑袋有点儿大，因为吴氏姐妹说有个练炮锤的曾经抢了她们代销的名画，现在盗墓贼居然抢到师哥的武馆来了，这也太猖狂了。
他没有从师哥这儿得到盗墓贼的线索，就向他打听练炮锤的人里面有没有行为不端的，甚至盗窃抢劫的人。闻龙跟本门的人交往甚多，但是从没听说谁品行不端，基本上都是武德不错的人。因为炮锤门门规甚严，讲三德：口德、眼德、手德。发现有品行不好的人，基本都要逐出师门。
少杰把吴氏姐妹被抢名画的照片发给了闻龙，让他在收藏界打听打听，如果有了这幅画的下落，他们就可以喝二锅头了。
闻龙说现在真东西都在店外买卖，强盗或者盗墓贼和藏家在私下交易。收藏家得到真东西也不会到处炫耀，只有像任世元那样的傻子才满世界嚷嚷，惹祸上身。不过他在这个行里信息灵通，只要这幅画一露面，他就能知道。
这时有个学员进来对闻龙说，来了个自称是太极王的人想见馆长。少杰问闻龙，这个太极王是谁。闻龙一脸轻蔑地说，这个人的王是自封的。他姓王，就称自己是太极王，开了个太极班，教太极拳。这本来是好事，可他到处吹牛，把自己吹得神乎其神，好像他是张三丰的弟子，是天下第一高手。其实他一打就趴那儿，骗外人行，遇上内行一看就知道他没什么真功夫。闻龙让学员把太极王请到客厅，让少杰也见见这个吹牛大王。
一会儿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人走了进来，穿着练功服，上面还有个八卦鱼。闻龙和少杰起身迎接，双方都行的拱手礼。
太极王说明来意，说散打王挤对他，说他们的太极拳没有什么用，只能健身，不能打架，还约他公开比武。他想请闻龙当中人，双方立下生死状，打死白打。
闻龙听了直皱眉，心想这个散打王虽然不是什么一流高手，可是打这个牛皮大王绰绰有余。于是他劝太极王不要意气用事，别人爱说什么说什么，传授武功不是为了打架，太极拳本身就是以养生为主要目的的。少杰也劝太极王，说他们立的生死状没有法律效力，谁打死了谁都得承担法律责任。
但是太极王似乎对二人的说法并不赞同，执意要和散打王比武。闻龙心想，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让他吃一回亏，以后就不吹牛了，于是就答应当这场比武的裁判。等他们定好了日子，他一定去。
送走了太极王，闻龙感到很无奈，向少杰道：“中国武术文化里面有不少门派之间互相瞧不起的事，其实真没必要，散打也好，太极也罢，都有练得好的，练得不好的。”他问少杰有没有兴趣看看这场比武，少杰自然是想去，因为他知道这种事会在武林里引起轩然大波，弄不好西山老大和打死牛也会来，这是个难得的机会。
太极王和散打王约架的地方定的是散打王的训练场，这地方还有个像西方拳击比赛似的台子，台子上四面拉着有弹性的绳子。这天还真来了不少看热闹的，跟上次闻龙去空手道武馆比武的场面差不多。
闻龙自从与日本空手道武馆众人比武以后，人气大涨，成了武术界的头面人物，大家都敬佩他的武功。所以太极王和散打王都同意闻龙当裁判。闻龙在比武前说了比赛的基本规则，原则上点到为止，不能戳眼，不能踢裆，三局两胜，打倒对方算胜。
少杰和韩露也早早来到比武的地方，还叫了吴氏姐妹，让她们看看比武场上有没有那个抢劫她们的人。
山本也来了，还带了不少空手道武馆的教练。
比武开始。上台以后散打王和太极王都是趾高气扬的，可是一交手，散打王上来就用了个摆莲腿，正踢在太极王的后脑勺上，太极王一头栽倒，再没起来。闻龙一看太极王已经有点儿昏迷的意思，忙上前道：“比武结束，这场比武不代表散打和太极，只能代表他们两个人自己。至于什么武功比什么武功强，我看今天的比武也不能说明什么。练散打的注重实战，练传统武术的注重功力。哪个门派都有练得好的，也有半瓶子醋的。不能说散打比太极强，或者说是哪种拳法比其他拳法好。”看的人议论纷纷。
那个散打王有些得意忘形，向闻龙道：“闻馆长，你说得虽然对，但是我有不同的看法。他是练太极拳的，和我比武用的就是太极拳，他输了就说明练太极拳的人输了。”
这时在闻龙武馆扫地的老头儿走上了擂台，向散打王道：“我说老弟，你看不起太极拳，我也是练太极拳的，很想领教一下你的功夫，不知道你是否愿意赐教？”
闻龙一看自己武馆里的扫地老人上来了，略感吃惊，但没有说话。
散打王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位又瘦又小的老头儿，轻蔑地问：“请问您是哪位？在武术界似乎没听说过您的名号。”
扫地老人冷冷一笑，向散打王和众人道：“我是会友武馆扫地的，看这位练散打的老弟有些本领，想请教一二。”
台下的众人大惊，议论纷纷。
散打王道：“这可是真打，不是表演。万一我要是失手把您打坏了怎么办？”
老人道：“没事，你要是一拳把我打死了，算我倒霉，有闻馆长和这么多武林朋友在这儿作证。”
散打王道：“看来这老先生不是一般人呀，我要不迎战面子上还真过不去了，以后我这武馆还怎么开呀？”
闻龙道：“好吧，那你们就点到为止。”
散打王用眼睛瞄着老人，突然出手，第一招还是那个摆莲腿，但这回踢空了。他出手就没停，跟着拳头像雨点儿似的打向老人。可是他的拳脚打过去都无声无息了，老人身影飘忽，身如棉絮，所有打过来的拳脚力道都被化解于无形之中。
没一会儿，散打王就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了，可一拳也没打到老人。他有些急了，使了个飞腿，蹬向老人的前胸。老人说声：“四两拨千斤！”一下抓住了散打王的脚脖子，顺势一拉，散打王腾空而起，重重地摔下了擂台。
现场一片惊呼声，有人赶过去搀扶散打王，但是他似乎被摔晕了，半天没睁开眼睛。
吴雪向吴霜道：“这老头儿用的功夫是‘沾粘随’，一般人的拳头打在他的身上跟打在棉花上一样，全被化解了。我过去以为这只是理论上的功夫，实际很难练到这种地步，没想到还真有人能练出这种功夫。”
少杰向韩露道：“这老爷子化解力量的感觉很难练，没三十年的苦练根本不行。刚才那个练太极的挨打就是因为他没练到家。”
吴霜兴奋地拍手大呼：“好！打得好！再来一个！”她转头向少杰道，“大白熊，该你了，你过去和那个老头儿比试一下，看看你的熊掌打到他身上是不是跟打到棉花上似的，全被化解了。”
少杰笑道：“我发现你总是跟我过不去，恨不得让那老爷子一巴掌把我从这院子里打出去。”
吴霜瞪了少杰一眼，向扫地老头儿道：“喂，扫地的老大爷，这儿有个号称熊掌大侠的，想跟您比试，他不服。”
老头儿看了看少杰，笑道：“熊掌大侠？这个名号响亮。熊掌是少林高僧模仿黑熊创的象形拳，很少有人会练。”
少杰上前向扫地老头儿施礼道：“每次到我师哥那儿去都看见您，恕我眼拙，没想到您是前辈高人。”
老头儿也笑道：“我也常看见你，你是后辈当中武功修为最好的。而且你在江湖上名声甚好，我也早有耳闻。”
少杰道：“谢谢前辈夸奖，您别听这姑娘瞎说，她是想借您的扫帚把我从这儿扫出去。”
老头儿笑了笑，没说话。
第二天早上，少杰在树林里练功的时候，闻龙武馆扫地的老爷子来了，说是他经常路过这儿，顺便看少杰练功。少杰和老爷子聊武术，老爷子说他发现少杰的武功硬的东西多，属于虎型劲，要是再练点儿柔的功夫，练成蛇型劲，柔中带刚，那就更全面了。少杰听自己的师父说过蛇型劲，大蟒蛇能把水牛卷起来勒死，但是这种劲很难练。他当场就向老爷子求教。老爷子素喜少杰的人品，也爱惜人才，本来就想传少杰点儿真东西，过去在闻龙那儿人多眼杂，多有不便，今天来找少杰，就是要传他一些太极拳的精髓。他让少杰用熊掌打他，少杰试着向他打了一掌。老爷子身形飞快转动，少杰的熊掌打过去，无声无息，都被老人化解了，少杰不由惊得直冒冷汗。他明白，要是交手的时候力道被对方化解，就只剩挨打的份了。随后老人手把手指点少杰如何化解对方的力道，如何先听劲，再问劲，知道对方发力的方向，然后再化解。
少杰练了几下，可怎么也找不到听劲、问劲和化劲的感觉，苦笑着摇头道：“这太难了，我可能十年八年也练不成。”
老人点头道：“这种沾粘随的功夫确实不是一朝一夕能练出来的，得看你的悟性，还得下苦功夫。”
少杰道：“这沾粘随的劲跟我练的硬功正好相反，所以我感觉特不适应。”
老人道：“所以我才让你练，因为人家知道你的武功以后就会想办法对付你，遇上高手你就很难取胜。比如你师哥，你现在就赢不了他。”
少杰道：“当然，我师哥比我武功好。”
老人道：“可是你要是把沾粘随的功夫练好了，他想要赢你可就不容易了。”
少杰道：“我们是师兄弟，不可能真动手。”
老人摇头道：“这可难说，你师兄可不像你，他这个人城府很深，不像你傻实诚。”
少杰笑道：“我可不实诚，吴霜老说我是狡猾的大白熊。”
老人笑道：“你没有坏心眼儿，这就是实诚。不过你聪明，有悟性，对我的脾气，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所以非教你不可。”
少杰心里热乎乎的，打心里感激老人。老人嘱咐少杰，他教他练太极拳的事，不能告诉闻龙，免得他挑眼。
自从得到老爷子的指点，少杰一有时间就认真地练习太极拳，体会沾粘随如何化解对方力道，久而久之居然找到了感觉，而且进步之快让老爷子都有些吃惊。老人心想，这小子一身熊劲，要是再有了大蟒蛇的柔劲，那可就成了武林大怪兽了。
这天早上韩露到少杰练功的地方来找他，发现树林的远处有个美女在看少杰练功，仔细一看，像是吴氏姐妹中的一个。等她想走近看的时候，那个美女却竟自离开了。她判断，这可能是吴雪，要是吴霜准扑上来叫狡猾的大白熊了。不过吴雪来干吗？是想学少杰的三皇炮锤？不可能啊，少杰练的武功，哪样也不适合女孩子。那她到这儿静静地看着少杰干吗？难道……想到这儿她不免有些心烦意乱。她走到少杰身边，向他道：“嘿，大白熊，有美女看你练功呢。”
少杰道：“是吗？在哪儿？”说着四下看了看，可是此时吴雪已经走了。他向韩露笑道：“这儿只有你一个美女，那准是你看我练功来的。”
韩露撇嘴道：“想得倒美，我可没工夫看大狗熊表演。我是有事找你。”
韩露告诉少杰，经过她的调查，山本的青龙白虎帮在日本确实有黑道背景，至少他跟日本的黑道来往密切。
韩露的调查结果并不出乎意料，少杰从一开始就怀疑这个日本的武术帮派在中国开武馆肯定不是最终目的，十有八九是借机收集中国的古玩。他们要是和当地的不法之徒勾结，会弄出不少案子来。陕西云陵盗墓案被抓的盗墓贼曾经说北京有个掌眼，专门高价收购古玩。山本是不是这个掌眼？吴氏姐妹被抢劫，虽说打死牛这帮盗墓贼是作案的嫌疑人，可是赃物的去向十有八九和这个青龙白虎帮有关。现在需要尽快找到证据，但这个山本是吃窝头抹臭豆腐的主儿，更像是个京油子，怎么看都不像个国际走私犯罪团伙的头子。少杰甚至怀疑自己的感觉出了问题，他让韩露分析分析山本这个人。
韩露认为不能只盯着山本的空手道武馆，之前发生的很多事，都说明有个类似熊掌大侠的人躲在暗处，这是个高人。
少杰从韩露的话里听出了言外之意，那就是他的对手武功十分厉害，跟这个人交手，弄不好会丢了性命。但是在少杰看来，他的对手武功厉害自不必说，更厉害的是他隐藏在暗处。好把式怕冷手，暗算是最难防的。就像对方身上有隐形衣，你看不见他，他能看见你。他神不知鬼不觉地给你来一黑枪，大白熊就成黑瞎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