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青龙一姐
彭军说他的扳指值二十万，这价钱要得有些高，黑九子觉得不靠谱，撇着嘴向他说：“哥们儿，这东西值二十万？”
彭军道：“当然，这是真东西。”
田三多少懂点儿玉器，知道彭军要的价钱基本靠谱，向他道：“大哥，咱们既然遇上了，就是有缘。这么着吧，你给我们看看真货，价钱再商量。”
彭军道：“看货好说，你们说什么时候吧，咱们在潘家园门口见。”
田三道：“今天晚上9点吧，还在这儿。”
彭军道：“行。不过你们可得带上钱，咱们现金交易。”
黑九子撇嘴道：“行。给你看现金，咱们一手钱，一手货。”
黑九子什么时候花钱买过古董？他们做的都是无本的生意，要么到古墓里去挖，要么上门去偷、去抢。他们一合计，晚上就在潘家园门口，把个那卖扳指的爆捶一顿，然后把那个扳指贡献给岛主，得个十万八万的奖励，够他们喝酒的了。
黑九子、田三、田小风、孙军找个饭馆吃了饭，喝了几瓶啤酒，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慢慢向潘家园市场溜达。天一黑潘家园市场就清静了，他们就在大门外的路边抽烟，等着那个卖翡翠扳指的人。田小风手里还拿着一个包，鼓鼓囊囊的，看上去似乎是装了不少钱。
9点的时候，彭军从潘家园里边的树林里闪了出来。他穿着一身练功服，无声无息地来到黑九子等人面前。
田小风看了看彭军道：“哥们儿，东西带来了吗？”
彭军低声道：“你们带钱来了吗？”
田小风拍了拍手中的包道：“钱都在这儿。”说着把包打开一个小缝，露出了里面的现金。
彭军看了看黑九子等人，面无表情地说：“把包放下，你们滚蛋。”
黑九子等人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听错了，面面相觑，然后都笑了。
黑九子笑眯眯地向彭军道：“我说哥们儿，你吃错药了吧？你说什么？我们滚？把包留下？”
彭军低声道：“你没听见吗？”
黑九子盯着彭军道：“你谁呀？哪条道上的，不想活了吧？”他的话音未落，就听“啪”的一声，彭军飞快地打出了一个摆拳，那拳头是三角拳，三个手指在前形成一个尖，正点在黑九子的太阳穴上。黑九子是个一米八多的壮汉，这一拳愣把他打得向后转了半圈，仰面摔倒。
这突然的变故发生得太快，但田小风等人反应也不慢，见黑九子被对方一拳打倒，立刻扑了上来，对着彭军挥拳就打。哪想到彭军身手十分敏捷，三拳两脚，把田小风等人都打得东倒西歪。转眼之间，四人全被打倒在地，痛苦不堪。
彭军拿起田小风放在地上的包，掂了掂，转身欲离开。可他刚一转身，忽然发现身后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人，此人不知道怎么来的，他一脸大胡子，在夜色中隐约可以看见他目光中闪着炯炯寒光。彭军一愣，刹那间这个大胡子的掌已经打了过来，用的是“健步推山”。彭军想躲闪，但对方出掌的速度奇快，根本没有躲闪的时间。“啪”的一声，彭军被打得向后退了几步，险些栽倒，就觉得胸口剧痛，差点儿吐了血。他反应极快，顺势向后拧了个旋子，防备对方第二掌的同时，转身就走。虽然受了重伤，但彭军知道不走再挨一掌就得死在这儿。他早看好了逃跑的路径，几步跑到树林里，脚一蹬就翻上了潘家园市场的院墙。那个大胡子并没有追赶，看着彭军消失在夜色里，就转身离开了，也没有理睬黑九子等人。
黑九子等人看着这个大胡子，一脸的惊愕。田小风道：“我的天，岛主的武功果然厉害。”
彭军忍着伤痛跑到三环路上打了个车，没敢去医院，怕那帮黑道上的人找来，想到山本的武馆里有最好的跌打损伤药，而且山本也颇懂医道，就直接去了空手道武馆。
山本查看了彭军的伤势，很是吃惊，赶紧给他服了武馆特制的跌打损伤药。然后问他道：“你跟熊掌大侠交手了？”
彭军咬牙忍着疼对山本说：“我不知道他是谁，天黑没看清楚，就看见他满脸大胡子，个儿挺高，很壮。”
山本一听更吃惊了，疑惑地自语道：“难道是岛主？”他看着彭军问：“你怎么得罪他了？他可是盗墓贼里的支锅老大。”
彭军道：“我去潘家园市场卖东西，没想到他们黑吃黑。”
山本苦笑道：“他们是盗墓贼，哪有不黑吃黑的，连我他们都敢黑，何况你一个人。他今天手下留情了，没想杀你，只把你的胸膈骨打伤了，如果他再多用三分力，你的胸膈骨一断，压迫心脏，当场就得吐血而亡。”
彭军道：“那个人的武功确实厉害，一掌打过来我想躲都躲不开，又快又狠。”
山本摇头道：“以你现在的武功，当然不是他的对手。你练的是自由搏击，纯外家功夫，没有内功护体。岛主的铁砂掌至少练了三十年。他祖上是清朝皇宫里的带刀护卫，大内高手。他在缅甸有玉石矿，前几年他在日本卖玉雕，不少日本黑道上的武士都吃过他的亏。以岛主的功夫，当今恐怕只有熊掌大侠能和他打个平手。”
彭军不解地问山本道：“您认识这个人？”
山本摇头道：“我也是听日本道上的朋友说的，没见过他。有人说他没胡子，那满脸的大胡子是假的。他在海上承包了一个小岛，搞旅游开发，所以叫岛主。实际那海岛上藏着他盗墓得来的东西，外人要想偷他的那些宝贝可不容易。这个人很神秘，谁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也没人知道他承包的海岛在哪儿。只有你们那个街坊马玉知道他的本来面目，他们的关系不一般。”
彭军有些吃惊道：“马玉认识他？”
山本道：“是啊，岛主也在打那个小楼的主意，他跟马玉做生意是另有所图。”他沉思良久，向彭军道：“这几天你在我这儿养伤，暂时先别回家了。我让日本那边寄一些药过来，给你调治一下。你是拣了一条命。以后别去潘家园了，那个岛主手很黑。”
毕海燕等山本来听歌，山本还真来了，是晚上客人很少的时候来的。他似乎满怀心事，要了一杯酒，一个人看着对面的小楼发呆。毕海燕上前与山本打招呼，山本只是笑了笑，让她坐在边上，陪他喝一杯，并问了她一个问题：那个小楼上的白发老太太是真疯还是假疯？
毕海燕恨透了那个整天和她作对的疯老太太，她不知道山本为什么会对那个疯老太太感兴趣，她煞有介事地向山本道：“那个老太太是真疯，经常深更半夜的在小楼的平台上唱歌，跟鬼哭似的。”
山本听了皱了皱眉道：“她唱的是日本歌？”
毕海燕道：“对，是日本歌，唱的什么我们谁也听不懂。”
山本点头道：“你应该是听不懂，她唱的是那个年代的歌，现在的日本人也不一定有几个人会唱，这说明她对日本人还是有情意的。”
他又问道：“那个老太太就是一个人生活吗？没有子女？她靠什么生活？”
毕海燕道：“她一辈子没结过婚，哪来的子女。她现在就靠出租房子生活，那楼里好多房子是她的，每个月的租金可不少呢。”
山本又问道：“那个马玉住的房子是老太太租给她的吗？”
毕海燕摇头道：“马玉那房子是她老公从老太太那儿买的，老太太有钱，卖一套房子，钱存银行里，利息就吃不完。”
山本点了点头道：“马玉的房子是这个老太太的，这就对了。”他没再问什么，结了账就走了。
等山本走了，毕海燕才想起还没卖那个翡翠扳指呢。
黑九子等人在潘家园挨了打，幸亏岛主出面救了他们。黑九子不甘心，准备找武林高手出面报仇。田小风认识东北老乡大虎，论他的功夫，在东北老乡里面是数一数二的，而且大虎仗义，只要请他喝顿酒，打架的事准帮忙。这天田小风做东，黑九子等人陪着，请大虎喝了一顿大酒。田小风说了被打的事，大虎听了有些犯嘀咕，田小风说的这个人怎么那么像彭军呀？难道彭军也入了黑道？他更好奇的是那个传说中的岛主。他向田小风打听岛主是谁，田小风其实也不知道岛主的真实身份，甚至不知道他的真名。只知道他是个文物鉴定专家，盗墓这行的老大。有时候能在旧货黑市上见到他，都叫他老大或者岛主。老大住哪儿也没人知道。他发现了古墓就在网上用暗语联系，而且经常换联系方式。他们有时候收了古董就在潘家园等老大鉴定，他要是来了，一眼就能看出是真是假，但是谁也不知道老大什么时候来。
大虎当然不会跟自己的师兄彭军交手，但是他仍答应了田小风，为他们出面，灭了那个东北老乡。
这天朝阳门小楼来了个绝色美女，二十岁出头，身材窈窕，大大的眼睛，白皙的皮肤，一头金色的长发披在肩头，衣着亮丽而高雅，看上去相貌比马玉还漂亮。她边上楼边看门牌号，来到一家门口犹豫了一下，按了门铃。那位白发老太太打开了门，问：“小姐你找谁？”
金发女郎道：“我找马玉。”
老太太道：“马玉住我的楼下，二层2号。”
金发女郎歉意地笑笑说：“对不起，打扰您了。我来过一次，忘了门牌号。”说着返身下了楼。
金发女郎来到马玉家门口按了门铃，开门的是马玉，她隔着防盗门看着眼前的人，疑惑地问：“小姐你找谁？”
金发女郎淡淡地说：“马玉小姐，你不认识我了？半年前我可到你这儿来过一次，还买了一幅八大山人的画。”
马玉想起来了，眼前这位金发女郎是岛主的秘书，那个美丽的日本女郎，笑道：“噢，我想起来了，请进，请进。”
金发女郎进了马玉的家，马玉给她沏了一杯茶，问道：“小姐怎么称呼？上次忘了问你了。”
金发女郎说：“我叫张丽，你没听他提起过我？”
马玉愣了一下，似乎明白了，这个漂亮的女孩子是来向她讨债的，一笔情债，不禁苦笑着说：“我明白了，你是为他而来，对吗？”
张丽看着马玉，显然不想遮遮掩掩，表情凝重地向马玉道：“我想和你探讨一个字。”
马玉似乎没听明白，问道：“探讨一个字？什么字？”
张丽郑重地说：“情。”
马玉自然明白这个情字的内涵，她笑道：“我明白了，你是重真情的人，我抢了你的情人，你来和我讨说法，想问我是不是对他有情，或者懂不懂爱情，对吗？”
张丽看着马玉，并没有说话。
马玉苦笑一下说：“说实在的，现在我也不明白，他说他爱我，对我是一片真情，可我从来没有相信过他，真的，这是我的心里话。”
张丽依然冷冷地说：“我不信，他离开我难道不是你勾引了他？”
马玉心里有些烦乱，点上烟抽了一口，向张丽道：“你说我勾引了他，也是冤枉我了。我从来不主动勾引男人，是他自己找上门来的，真的。”
张丽皱了皱眉道：“他和我曾经海誓山盟，可是自从到你这儿买了那幅八大山人的画以后，就对我越来越疏远，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马玉点头叹道：“唉，痴情女子负心汉。我看得出来，你是个重情义的女人。可是你为情所累，自己折磨自己。”
张丽表情有些痛苦，起身看了看马玉家墙上挂的五美图，向马玉道：“你这张五美图中的女人，都是红颜薄命，看来你也是个苦命的人。”
马玉苦笑着站起身，站在五美图前感慨地说：“红佛、绿珠、西施、杨玉环，一个比一个美，一个比一个命苦，最后都死于非命。我比她们也好不到哪儿去。我以前是歌厅小姐，好不容易嫁了个有钱的老板，可结婚一年不到他就出车祸死了。唉，我命苦，早就看破红尘了。”
张丽看着马玉，目光中多了些同情和怜悯，语气缓和了许多，说：“看来你也是个不幸的人。”
马玉苦笑一下道：“看得出来，你是一个不错的女人，我将来万一选择了你爱的人，我现在就向你表示抱歉。”
张丽愣了，感叹道：“难道男女之间真的就没有真情吗？”
马玉想了想道：“真情？有，当然有真情。我身边就有对我一往情深的男人，你看见这张画了吗？这个画画的只画我一个人，他就是能为情牺牲一切的人。”
张丽好奇地问：“可是你对他没有情，对吗？”
马玉笑着说：“不能这么说，我对他也是有情的，但不是专一的情。我刚才说过，我用情不专。”
张丽有些张口结舌：“你……”
良久，马玉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把烟吐向天空，看着渐渐散去的烟雾，忽然看着张丽问：“我听他说你在日本的时候是青龙白虎帮的一姐，你是职业杀手吗？”
张丽摇了摇头道：“我没杀过人。”
马玉看了看张丽道：“你似乎不是日本人，你的中文说得很好。”
张丽道：“我本来就是中国人，我的父母当年去日本打工，我是在日本出生的。”
马玉对张丽的身世很好奇，因为有人说她是杀手。杀手应该是相貌凶恶，一脸冷漠。可是张丽是个美艳的女人，很有女人味儿。她好奇地问：“你父母在日本打工？是做生意吗？”
张丽道：“他们在日本开了一家武馆，教中国武术。他们两个人都是练武术的，日本有不少中国武术的爱好者。”
马玉心想，人真不可貌相，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子，兴许真是身怀绝技的杀手。她又问张丽道：“你为什么不在日本发展？日本的经济不是很发达吗？”
张丽道：“我的父母不让我在日本生活，而且不让我嫁日本男人。他们希望我回到自己的国家来，做个中国人。”
马玉问：“你在中国留学？听着很新鲜，你学什么专业？”
张丽道：“学考古。”
马玉笑了，说：“我明白了，你跟我是同行，但是比我专业。难怪岛主说你是她的秘书，他收藏古董，你学古玩鉴定，有共同语言，而且你还能帮他鉴定藏品，防止他打眼。”
张丽笑了笑道：“我没能帮他防止打眼，在你这儿不就打了眼？”
马玉知道她指的是什么，自我解嘲地一笑，没有说话。
张丽和马玉谈了很久，最初的敌意渐渐消失了，两人有很多共同语言，甚至有些惺惺相惜。张丽走的时候答应马玉，以后有时间再来看她。
张丽从马玉家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听说马玉住的这个小楼的楼顶平台经常闹鬼，很好奇，就上了平台。这平台上静悄悄的，站在这儿，看着远处的万家灯火，她思绪万千，想到了远在日本的父母，当年为了生活千辛万苦地远渡重洋，自己现在无依无靠，情感屡屡遭受打击，如果父母在身边，她一定不会这么孤独。小时候父母曾经教她唱过一首日本民歌，似乎是一首思念亲人的歌。于是她便站在楼的边缘，低声用日文哼唱起来，她的声音有些凄凉，眼泪也静静地流淌下来。
白发老太太不知什么时候走上了平台，无声无息地站在张丽身后不远的地方。良久，张丽拭了一下泪，忽然看见一个白发老太太站在身后，吓了一跳。
白发老太太忽然开口道：“姑娘，这首歌很老了，应该是你父母教你的吧？女人在痛苦的时候就会唱这首歌。大半夜的，你一个人在这儿干吗？你不会想不开要从这儿跳下去吧？”
张丽打量一下老太太，只见她穿一身白，在夜色中像幽灵一样恐怖，尤其是她的眼神十分诡异，不由得后退了两步。
老太太道：“你来找马玉？找到了吗？”
张丽这才想起来的时候走错了门，是这个老太太指的路，她从恍惚中清醒过来，点了一下头道：“找到了，谢谢。”
老太太诡异地微微一笑道：“想不想听我给你唱一首日本歌？”
张丽有些疑惑，虽然她不想听，但是觉得这么拒绝老人家有些不礼貌，就点了点头。
老太太走到楼边上，对着夜空轻轻用日文唱了一首歌。张丽在日本长大，但是没听过这首歌，歌词大意她基本听懂了，是一首思念亲人的歌曲。而且这个老太太似乎年轻的时候是唱花腔女高音的，现在依稀能感觉出她的嗓子很好，唱高音的时候并不费力。她被这老太太的歌声吸引住了，感觉这个老太太很神秘，必定有着非同寻常的经历，不然歌声中不会有这么多的哀怨。
就在这时，楼梯口上有个黑影一闪，似乎有人在暗中偷听。
张丽十分警觉，马上喝问道：“谁？”
从楼梯走上来四个穿中国功夫服的小伙子，他们来到张丽和老太太面前，一个小伙子向张丽道：“这位女士，我们有话向这位老人请教，不好意思，请你回避。”
张丽愣了一下，担心这么晚了这些人对老太太不利，所以站着没动，仔细打量着这些人。
这时老太太回过头来，对着几个年轻人道：“你们帮主好大的架子，他怎么不亲自来？”
一个小伙子向老太太一拱手道：“我们帮主请您到对面酒吧喝一杯清酒。”
老太太哈哈一笑道：“我可没闲工夫陪小辈喝酒，有事让他上来说，别躲躲闪闪的。”
小伙子道：“我们帮主说在这儿说话不方便，请您老借一步说话。”
老太太有些怒道：“岂有此理，真不懂规矩。”
张丽看着这几个小伙子，觉得他们有点儿强人所难，甚至有逼迫老太太的意思，便向他们道：“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了，老人家不想去，你们就别死乞白赖的了。”
一个小伙子白了张丽一眼道：“这跟你没关系，请你少管闲事。”
一个小伙子上前向张丽一拱手道：“小姐，得罪了。”说着拉开了空手道的架势。可就在这一瞬间，张丽突然飞起一脚，正踢在小伙子的下巴上。“啪”的一声，小伙子仰头栽倒。另外三个小伙子对视一下，一起向张丽冲上来，拳脚相加，十分凶猛。张丽在原地旋转，用的是武当太乙神剑门的身法，对方的拳脚居然都打空了。此时张丽身形一晃，已经来到对方的身后。只听啪、啪、啪三声，三个小伙子的后腰上都挨了一脚，身体向前一冲，全趴在楼沿上，差点儿栽到楼下去。
这时楼梯口又出现两个人，正是吴霜和吴雪，这二人手里都拿着一根七星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