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走向命定的那个人

[1]

在新生们初步适应大学生活后,军训接踵而来。

大一新生们都穿上了迷彩装,排成方阵,在高温中进行艰苦卓绝的训练。

还不到两天,新生们就被晒得肤色黑了好几度。在饭堂里打饭时,大家都能轻易辨认出新生和老生。然而在新生群里,仍然可以看见白净无瑕的阮菀,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不过几天,经济学院新生里有个容貌出众的小学妹就传遍了D大的网络论坛,主人公自然是阮菀。学校的论坛上有一个帖子被置顶加精,帖子的名字是《今年有哪些引人注目的新生?不论男女!》,得赞最多的就是一张偷拍阮菀侧面的照片。

那帖子火热得在论坛上挂了好几天,因为讨论太激烈而被锁了。

阮菀的名气就那么不胫而走,就连她宿舍的几个师姐也经常被闹着要阮菀的联系方式,师姐们都被闹得苦不堪言。

军训最后几天,为了给新生们放松一下,学校特地安排了实弹射击的课程。

一大早,新生们被车子载到训练场,进行打靶射击训练。

射击区里枪声阵阵,有人打出了十环,时不时发出喝彩声。

轮到阮菀的时候,她忐忑不安地伏倒在地,用教官教导的姿势,扶着枪托。

兴许是姿势不对,站在一旁的教官适时地指导她:“手肘的位置不对,手要放在这里。”

他拿着她的手腕,放在枪托的位置上。

阮菀隐隐地听出他的声音,抬头一看,差点儿把枪给扔了。

她身旁站着的教官,不是陆朝诚还有谁?

陆朝诚低头在她耳边,笑谑:“怎么看呆了?”

随即,他像是不认识她一样,认真地指导着:“动作太僵硬了,身子放平。目标、眼睛和标尺要三点连成一条直线。”

他蹲在她身边,喉结滚动,阮菀全身就像过电一样。

随着指令一下,一阵枪响,阮菀也适时地在这期间把子弹全部射击出去,成绩……当然是惨不忍睹。

她打出了四个三环,还有一个五环,全都是因为手抖,加上身上没有力气。

射击完毕,陆朝诚把全身湿了一片的阮菀拉起来,拧眉:“成绩还不行啊……”

末了,他又说:“乖乖的,明天我去看你。”

阮菀来不及说什么,下一批同学又紧接着趴伏在地上做好准备了。

走出射击区的时候,阮菀的脚步都是虚的,手心里全是汗,一半是心虚,一半是因为紧张。

她左右看了看,还好大家都因为第一次射击而倍感兴奋,并没有人因为她和陆朝诚有过多的交流而产生怀疑。

第二天很快到了,又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大热天。

太阳火辣辣的,然而一路小跑过来的教官却引起同学们的注意,尽管穿着军服,头戴军帽,仍旧掩盖不住他俊俏的脸庞和遒劲有力的身材。

瘦是瘦,全是筋骨肉!

陆朝诚先是向同学们敬礼,而后说:“今天你们的方教官有训练来不了,由我来给你们训练。我叫陆朝诚,你们可以叫我陆教官。”

底下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陆教官好帅气啊!”

“好年轻啊,像大哥哥!”

同学们笑成了一团。

“你们也看出来了,我的年龄和你们差不多,但是我不会对你们有所松懈,该有的训练,该要求的动作,我会一个不落地让你们照做不误。”陆朝诚的目光扫过了每一个学生,在阮菀的面前稍稍停留后,抿嘴,“现在,稍息!”

陆朝诚的声音孔武有力,不到几分钟,就让同学们感觉到了军队铁的纪律。他对动作的要求十分严格,稍微有做错的,必须停下来纠正。

才过去十几分钟,所有人都已经累得汗流浃背了。

“现在,休息十五分钟!”陆朝诚拍手,“原地解散!”

同学们像鸟雀般飞散,纷纷躲到了大树底下和阴凉的地方。陆朝诚也没走远,就近到了一处树下休憩,眼神微微掠过了阮菀,又很快地看到别的地方去,隐隐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前天他碰巧遇到了教导员,提到了有个亲戚在D大军训,没想到教导员大手一挥,给了他来这里锻炼的机会。

只不过,这里的人太多,他只能看着阮菀,却不能说什么,更不能放松对她的要求。

其他男同学围坐在陆朝诚身边,都是同龄人,说着说着就聊到了一块儿。

陆朝诚话不多,大多都是男同学们在聊天,没承想,他们探讨的,居然是前几天学校论坛上的热帖,又稀里糊涂地聊到了班里的女生。

“我看徐子晴不错啊,长得高大。”

“那个二排第四的叫什么名字,我喜欢那种类型的。”

“这你都不知道,论坛贴吧热帖排名第一,大名鼎鼎的阮菀,软妹子啊!”

陆朝诚不知道,阮菀竟然因为自己的名字,被安上了“软妹子”的称呼,更是一夜之间成为D大男生梦寐以求的对象。

休息回来,同学们突然发现,陆朝诚操练得比刚才更狠了。

原先一个动作只需要维持一分钟,突然间加码成为两分钟。

男生们苦不堪言:“陆教官怎么回事,突然间变成了地狱教官。”

“我快撑不住了。”

“我也是……”

陆朝诚走过来,警告他们:“不要交头接耳!”

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就连女生也感觉到那股慑人的气魄,咬紧牙关听指令做动作。

陆朝诚从众人面前走过,一个一个指导动作。走到阮菀身边的时候,他的手只不过稍微碰到她的手臂,阮菀整个人幅度很大地踉跄了一下。

她太紧张了,以至于连最基本的动作都做不好。

陆朝诚皱着眉头,打量片刻说:“你跟我来,其他人原地稍息。”

阮菀浑身抖得筛糠一般,跟着他走了出去,仿佛英勇赴死。其他同学都用同情的目光目送他们走出操场。

“陆教官不会让她单独罚站吧!”

“完了完了,阮菀要遭殃了。”

“那是多可爱的妹子啊!陆教官居然狠心下手整治,也太不怜香惜玉啦!”

[2]

阮菀头重脚轻地跟着陆朝诚绕过操场,来到一处教学楼前,两人进了一个无人的教室。

陆朝诚把教室门关上,把身体抵在讲台前,朝她勾手:“过来。”

阮菀嗫嚅:“朝诚哥哥……”

她站在那里,不敢动。

陆朝诚挑眉:“你怕我?”

“我、我不是故意做错动作的……”

阮菀害怕得哭了,双肩抖动,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

她真的不是故意做错动作的,只不过太紧张了,所以才会迈错步伐!

陆朝诚缓缓吐出一句:“我没怪你。”

“是我太笨了。昨天也是,我、我好差劲,给陆家丢脸了……”

阮菀心情紧张,一到没人的地方,就更加忍不住了,眼泪像开闸了一样,滚落下来,她只能用手挡。

“别哭了。”陆朝诚黑着脸,想把阮菀的手拿下来,她越发地抗拒。

他不会哄人,翻来覆去就是这么一句,阮菀哭得更惨烈了。怎么都哄不好,陆朝诚只能使出杀手锏:“再哭,我就亲你了。”

这招屡试不爽,阮菀像是被吓到了一样,眼泪立马止住了,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那样子,活像是受了惊吓的小鹿。

陆朝诚走过去,强硬地把阮菀拉过去,按在座位上。

他说:“你在这里休息一下,等会儿吃饭的时候再出去。”

刚刚看她那发白的脸色,要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真想强迫她喝下一大瓶水。

尽管知道自己这次过来,只是想看看她的情况,不能给她开小灶,放松对她的要求,但还是忍不住心底的爱怜,想让她多休息一会儿。

阮菀从座位上弹起来:“这不好吧,万一让人发现我在这里偷懒……”

“没人会发现的,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陆朝诚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眉头都舒展开。

“朝诚哥哥……”阮菀踉跄几步,“我还是出去训练吧。”

陆朝诚浑身像不受控制一样,从后面轻轻地搂住了她。

阮菀浑身僵住了,哆嗦着声音:“朝诚哥哥,这里是学校,你快点放开我!”

她越是不肯,就越是激发起了陆朝诚的控制欲,他把她的身体扳过来:“软妹子的称呼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论坛上都在讨论你?”

“那是别人乱起的……”

阮菀的声音滞在喉间,被陆朝诚的唇瓣给封住了。

阮菀被他那雷霆万钧的气势给吓住了,软趴趴地任由他搂在怀里,半天喘不上气来。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陆朝诚又吻她了……

她缩在他怀里,小猫一样呜咽着,觉得自己太不争气。

过后,他伸手摸了摸她娇艳欲滴的嘴唇,气呼呼地说:“除了我,不能有其他人觊觎你。”

还没说完,阮菀眼睛更红了,小声地抽泣,奶声奶气的,可怜又无辜:“呜呜,可是这里是在学校,你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亲我……”

陆朝诚心里抽疼了一下,伸手抹着她的泪,声音不由得放软了:“好了,以后不这么对你了,别哭了。”

他不安慰还好,一安慰阮菀哭得更凶了,她一想到如果陆朝诚这么对别人,那她可要伤心死了。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接踵而来的是更大的风暴。

起初,是有人匿名在学校的论坛上发了一个帖子,帖名是《劲爆!某教官疑似追求大一新生?》。

帖子绘声绘色地描述了楼主昨天经过教学楼时看到的一幕:某个教官和一个新生在教室里,不知道两个人说了什么,妹子哭喊着说放开,却被教官一把抱住。

下面,有人质疑事件的真实性,认为只不过是发帖人自己胡乱编造。

很快,那名楼主发了一张模糊的照片,从照片中可以看出,教官正在抱着那个妹子,虽然从背影上看不出来两人的样貌,但是却瞬间引爆了D大论坛。

——军训才几天啊,就这样啦?

——是哪个教官,哪个新生?

——万一是师姐呢?

——我啥都不知道,但是从截图来看,都是俊男美女!好酸啊!

整个网站瘫痪了半个小时。

网站重新恢复后,帖子已经“404”了。

[3]

如果只是阮菀一个人的事情被放在论坛上,或许不会引起太大的风暴。可是一旦牵扯到教官,事情就从学校传到了军校,军校找个人太容易了,这事情自然瞒不过陆家上下。

没多久,陆朝诚被一通电话给叫回家。

陆建伟气愤地把一沓打印着网页截图的纸摔在桌子上,雷霆万钧道:“说,这是怎么回事?”

陆峥默默地站在一旁,为自己的儿子捏了把汗。

始作俑者陆朝诚却像没事人一样,眼观鼻鼻观心,平和道:“爷爷真想知道?”

“我让你说!”陆建伟真是被气坏了,抖着白胡子,抑扬顿挫道,“陆家长房长孙头一次执行任务,就闹了这么一出,追求女学生?你还有脸回来!陆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陆建伟气得在书房里来来回回地走,陆峥的眼皮突突地跳着,知道这回陆朝诚是捅了娄子了。

“还不赶快说,想把你爷爷气死啊?”

他使了个眼色,陆朝诚才吐出一句:“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你是觉得我老了,眼花了,看不出这个人是你?”陆建伟气得够呛,想拿拐杖打他。

可陆朝诚早已经不是十几岁时的模样了,经过多年的训练,他已经是在刀山火海里摸爬滚打过来的战士,在训练中,就算是下刀子也要往前冲,陆建伟的拐杖打在身上,也只是轻飘飘的几下。

陆朝诚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只是幽幽想着,爷爷真的老了,手劲儿都没有壮年时候大了。

“这个人是我,我不否认。”陆朝诚毫无愧色。

“那另外的女学生呢?”

“是阮菀。”

陆朝诚本以为招出来之后,陆建伟对他能有好颜色,哪里想到,打在身上的拐杖力度比之前更大了。

是真疼啊!老人家宝刀未老!

陆峥心疼道:“爸,朝诚他毕竟还在训练……”

“我让你去招惹阮菀!说,她是不是被你强迫的?”

照片上的姿势暧昧,再怎么遮掩也没有用,摆明了两个人就是在一起了。

“不是,我是真心诚意要和她在一起的。”陆朝诚咬牙说。

陆建伟更气了:“在一起的事情,怎么不早说?啊?非得捅了娄子才让人知道?你就算了,阮菀一个女孩子家,脸皮薄,你这小子!我好不容易找来的孙女儿,都被你给祸害了!”

陆建伟噼里啪啦好一顿打,要不是有陆峥在一旁劝阻,恐怕陆朝诚又得在**躺上好几天。

待陆建伟打折了一根拐杖,才气喘吁吁地坐下来:“这事情得有个说法,你以后不能辜负了人家。”

陆朝诚觉得全身都快散架了:“别说了,她还没同意呢。”

“你!”陆建伟挥起半截拐杖又要打,“还没同意你就这么对她,你是活腻了!”

陆峥赶紧上前劝说:“爸,小心身体,顺顺气。”

不得已,陆建伟下了最后通牒:“我们陆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一个不懂得讨媳妇喜欢的,要是真的喜欢就赶紧把人追回来!”

陆朝诚说:“她不同意,我有什么办法?”

“做小伏低,死缠烂打,懂不懂?”陆建伟抚了抚胸口,顺着气说,“我不管别的,她要是被你坏了在学校里的名声,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这事情很快传到了沈向晚的耳朵里,她连夜就把阮菀给叫了回来。

吃完饭,沈向晚把阮菀叫到了一旁。

她忧心忡忡地问:“小菀,你和朝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阮菀眼圈一红,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哽咽道:“陆阿姨……”

沈向晚把阮菀抱在怀里:“你从小在陆家长大,我对你和对女儿也差不多了,你心里有什么想法?”

阮菀肩膀一抽一抽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是不是朝诚那小子强迫你的?你但凡有一点不乐意,我给你做主。”沈向晚拧着眉,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不外乎她会这样想,阮菀从小被娇宠着长大,身边就只有陆朝诚一个,而陆朝诚呢,生活环境就更单一了。两个人要是真的把兄妹情给当成了情侣之间的感情,那么在这个时候把他们拉开,也再好不过。

陆朝诚那愣头青好办,就是不知道阮菀心里是怎么想的,乐意不乐意。

沈向晚心里百感交集,有一种错综复杂的感情在交织着,又想让阮菀当儿媳妇,又有点矛盾,总归是觉得差了点儿什么。

阮菀哭哭啼啼,又是点头又是摇头:“我也不知道……”

“你讨厌他吗?”

“……”

“喜欢他?”

问急了,阮菀又是哭。

这时,温如梅推门进来,心疼道:“怎么阮菀一直在哭呢,让奶奶看看。”

阮菀好不容易止住眼泪,就听见沈向晚在说:“妈,朝诚那事儿……”

温如梅正色道:“我不管你们其他人愿不愿意,反正这门亲事,要是不成,那么另说,可要是成了,我可是举双手同意的,老头子要是不同意,就让他去外头找一个比阮菀更好的女孩子!”

她爱怜地看着阮菀:“小菀多好一孩子啊,给朝诚我还不乐意呢,怕朝诚委屈了她!”

温如梅抬起头:“向晚,这事你不同意?”

“我不是……”沈向晚纠结道,“我只是在问阮菀的想法。”

“这是他们小年轻的事儿,感情的事让他们自己说了算。”温如梅把阮菀推出门外,“去,出去玩去,省得在家里闷坏了。”

这么一顿敲打,沈向晚心里也清楚,除非阮菀不愿意,否则温如梅是不会再接受其他孙媳妇了。

她只能在心里默然喟叹一声。

[4]

阮菀哭哭啼啼的从沈向晚的房间里出来,看见陆朝诚怀抱双臂站在门口。

“我妈为难你了?”

阮菀眼圈红红的,看得陆朝诚十分心疼。

她摇了摇头:“没有。”

“有奶奶在,她不敢为难你的。”陆朝诚吐出一句。

阮菀抬起头,眼底有抹不开的震惊:“是你让奶奶来的?”

“这不是没事了?”

刚刚被陆建伟打到的背部还隐隐作痛,陆朝诚一有动作,就牵动了伤口。尽管如此,他心里还是挺舒爽的,这事情就这么曝光了,比他想的要顺利多了。

陆家的人都接受阮菀了,以后都不用再遮遮掩掩,而阮菀呢,只不过是抹不开面子而已,总会有接受他的那一天。

谁想阮菀又哭了,陆朝诚满头黑线:“你怎么又哭了?”

阮菀嗫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是真的伤心了。

“学校那边怎么办?”

尽管没有拍到两个人的正脸,可该知道的人还是会知道的,万一学校的人指指点点……那她以后该怎么办好呢?

“不用担心。”陆朝诚拍了拍她的后背,“你大一了,我也毕业了,要是学校方面有困扰,我带你去和辅导员解释。”

阮菀哭哭啼啼的:“我不要,你不要再提起这件事了,呜呜……”

陆朝诚想了想,说:“那找一天请你宿舍的人一起吃饭吧。”

“为什么啊?”

“你还要一起住四年的,我总得和她们搞好关系吧。”

这个要求并不算过分,阮菀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阮菀意想不到的是,吃饭当天,陆朝诚穿着一身军装来的。他站在宿舍楼下的时候,整座楼都哗然了。

宿舍楼上的女孩子们挤在阳台上窃窃私语:“下面那个不是陆教官吗?”

“他怎么来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阮菀红着脸,和陆朝诚一路招摇地走到了学校门口。

学校门口的小吃街本来就人挤人,他们去的那家饭店生意特别好,几个人就围坐在一张小桌子旁吃饭。

陆朝诚和阮菀两人坐在一起,她有些尴尬,和陆朝诚之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

几个师姐坐在另外一边,笑眯眯地捅着阮菀:“这就是你青梅竹马的哥哥啊?”

阮菀脸红得像小虾米,不敢看向陆朝诚,只讷讷地向众人介绍:“这是我哥,陆朝诚。”

陆朝诚脸色平静道:“平常多劳你们照顾阮菀了。”

那口气老气横秋,像是她长辈似的。阮菀在心里呕死了,又什么都说不上来。

在饭桌上,阮菀如鲠在喉,连吃饭都没胃口。

偏偏陆朝诚还一直嘱咐其他几个人多关心她的生活,如果有什么事情,要及时告诉他。

不仅如此,他还深恶痛绝地抨击了眼下大学生谈恋爱导致的各种乱象,严肃道:“阮菀要是交了男朋友,我们家的人都会要求过目的,绝对不会让她和外面不三不四的人交往。”

庞娟、咪子和宋敏几个女孩子,战战兢兢地吃完了这顿饭,拉着阮菀逃之夭夭。

晚上宿舍夜谈会,宿舍几个女孩子仍心有余悸。

咪子说:“天哪,今晚这顿饭是我吃过最难熬的了,像是我高中老师到家里进行家访。”

庞娟:“你这青梅竹马的哥哥,是哪儿来的迂腐的人哪,我爸都没这么管过我,太可怕了,我居然听他训话了三十分钟!”

宋敏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他是不是还兼了几天教官?听说大一很多学妹很迷他呢……”

庞娟暗搓搓道:“去掉他那老干部式说教,我觉得其实陆教官很有魅力。”

“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有这种想法呢。”咪子转而问,“阮菀,你和你哥哥有没有可能啊?如果没有的话,我想当你嫂子啊。”

宋敏咳了咳:“咪子,那你得到后面排队了。”

几个人笑成一团,虽然知道只是开玩笑,但阮菀心里还是不好受,她没想到陆朝诚一到学校里就引起这么大的**,还有这么多人喜欢。

可那是她从小到大的朝诚哥哥啊……

阮菀的心思暗暗地藏着,之后也没再见到陆朝诚了。

紧张的军训过后,在上课之前,学院突然公布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要在正式上课之前进行摸底测试。

大一新生们刚被军训折磨得苦不堪言,接着又被这摸底测试打了个措手不及,都纷纷跑去图书馆学习。一时之间,学校图书馆一座难求。

阮菀本来就是超常发挥吊车尾考上的,这一下更是饱受压力,每天一早就到图书馆报到,看书也总是看到很晚才走。

这么扛了一个星期,阮菀终于扛不住了,在考试前得了重感冒,阮菀在图书馆一边抱着热水袋,一边写数学卷,写得头昏眼花,难受得趴在桌子上小声啜泣。

“同学。”有一双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递给她一张纸巾。

阮菀想也不想地接过去,揩了揩鼻子。

她揉着眼睛,转过身,正准备说谢谢的时候,就看到了陆朝诚的脸,他还伸手在唇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阮菀太过诧异,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陆朝诚扶起她,很快和她身边的同学换了座位。

图书馆里是不许大声喧哗的,阮菀拿起笔记本,在上面写:“你怎么来了?”

而后她把本子递给陆朝诚,陆朝诚又在她的字下面添了一行。

“他们说你在准备摸底测试,周末没有回家。”

陆朝诚的字写得行云流水,阮菀也不知道回他什么,正在迷糊着,陆朝诚已经把她桌子上的数学习题集拿过去,低头细细端详。

阮菀转过头,看见他拿着笔,很认真地在上面写着什么。

习题集推过来的时候,阮菀发现陆朝诚在她不会的题目旁边详细地写明了公式和注解。

阮菀有点羞赧,纸条再传过去,写着:“我不是解不出来,只是暂时没想到而已。”

陆朝诚的答复很直接:“再不好好努力,测验该不及格了。”

阮菀吐了吐舌头,埋头苦学。

也不知道做了多少习题,就在她正在想一道函数题时,有个女孩子悄悄地走过来,拿着手机小声问陆朝诚:“这位同学,我想和你做朋友,可以扫一下你的微信二维码吗?”

下一秒,阮菀的笔尖停顿了,脑子空白一片,手心开始冒汗。

陆朝诚仰起脸,声音清亮地说:“不好意思,我女朋友不喜欢我加别的女生。”

那名女生看了阮菀一眼,失望地离开了。

阮菀一张脸全红了,脑子里像是有很多小蜜蜂在里头嗡嗡叫。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陆朝诚逼近她,敲了敲桌子:“题目写多少了?”

“我不会……”

陆朝诚拿起笔,清朗地说:“X2+(y+ 3 X2)2=1,这是一个二元二次方程式,可以转换成函数图形。”

他在纸上画了X轴和Y轴,先画了一条波动曲线,又把笔递给阮菀。

“我画了一半,还有一半你来试试看。”

阮菀都快哭出来了,她哪儿懂这个啊,不然也不会复习大半天了还解不出来。

“我不知道……”

陆朝诚接过笔,在上面画了对称的图案。

“这两条曲线是对称的。”

阮菀歪着头看了半天:“可它为什么是一个心形?”

陆朝诚快内伤了,这时坐在对面的人忍不住叩着桌子提醒:“同学,表白可以到图书馆外面吗?”

话音刚落,其他自习的人眼风齐刷刷地往这边瞧,眼神里头全是怨怼,那表情仿佛在说“为什么明明在图书馆自习,还得被喂一口狗粮”。

阮菀算是全明白了,脸红得要烧起来:“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那同学说话直爽:“别解释了,刚刚有人跟他要联系方式,你不是不肯吗?”

“我没有不肯啊。”

“别闹,你刚刚都急得快哭了。”

阮菀又羞又臊,在她想找个地洞把自己藏起来之前,陆朝诚起身,面色平静地拉着她走出图书馆。

两人绕着图书馆外围走,阮菀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委委屈屈地说:“你以后让我在学校里怎么见人哪?”

陆朝诚一脸无奈说:“难不成你想把我推给别人,那我只能回去找刚刚那个女生了。”

“不要去……”

阮菀想也不想地揪住他的衣角,瘪着的小嘴可以挂油瓶了。

“为什么?”

“因为、因为……”阮菀眼睛左右乱瞟,急得手足无措。

“我能教你射击,还能教你函数,除我之外,你去哪里找这么好的人?”陆朝诚咳了咳,“小菀,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不是的。朝诚哥哥,我只是……”

陆朝诚捏她鼻尖,哂笑:“不是?我就当你同意了,好好学习,不然下周我还来。”

那天之后,陆朝诚彻底坐实了“阮菀男朋友”之名,D大的人都知道阮菀的男朋友不止是一名铁血教官,还会用函数表白。

托陆朝诚的福,自此之后,阮菀身边别说追求者了,就连一只苍蝇都看不见。所有男生见了她,都是规规矩矩的,谁都知道她有一个青梅竹马的男朋友。

当然了,这些话也不知道是谁散布出去的。

临近毕业,阮菀才想起来,这或许是陆朝诚故布疑阵也说不定,他就是想绝了追她的人的念想,好把她牢牢地捏在手里。

尽管如此,阮菀和陆朝诚的感情也并没有突飞猛进的变化,陆朝诚自毕业后,每天都有特训活动,两人见面的时间少之又少,可陆朝诚还是时刻把阮菀的生活控制得密不透风。

[5]

“你真的考虑好了?”

“真的考虑好了。”

班主任吴老师把阮菀的资料放在桌子上:“去美国读书不是儿戏,你真的考虑清楚了?有没有和家里人商量过?”

阮菀咬着下唇:“我……他们不会不同意的。”

事前她问过沈向晚,沈向晚是这么说的:“如果你有心想继续深造的话,我肯定会支持你的。”

至于陆朝诚……

阮菀并没有问过他的意思。

大学四年期间,尽管两人过着聚少离多的生活,可陆朝诚还是时刻把阮菀的生活控制得密不透风。

整个大学期间,她总要时不时地向他汇报自己的行程,他的行踪却总是不能对她说明,他总是突然出现在她身边,又突然离开。她不能跟身边的异性有过多的接触,不能参加一些社团的活动,不能干这个,不能干那个……阮菀觉得自己就像个被人控制的木偶,而陆朝诚就是那个对她有着绝对操控权的人。这些无形的压力把阮菀压得喘不过气来。

每次见到陆朝诚时,阮菀不再怀抱过去那样的期待和开心了。

她怕见到他时他又给她说什么不许做的事情。直至大四这一年,阮菀得到了学校导师的推荐,可以申请国外的大学,攻读研究生学位。

阮菀很想去这个学校,先是问了沈向晚的意见,在得到她的准许后,向学校提交了申请表。

可现在又刚好卡在了最重要的一步,申请表下来了,需要家长签字。

阮菀把表格带回陆家,沈向晚那关是过了,陆峥那儿就不是那么容易过的了。他坐在书桌前,踟蹰道:“小菀,朝诚知道这件事吗?”

阮菀眨巴眼睛,低头:“他不知道。”

陆峥语重心长地说:“你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和朝诚一路走来,我们都看在眼里,现在你想读书深造,我和向晚都支持你。但是朝诚毕竟是你的男朋友,这件事情我觉得还是得告诉他。”

阮菀嗫嚅:“我不是想瞒着他,只是不知道怎么告诉他。”

“你不知道怎么开口,就让我来说。”

陆峥还没打电话,陆朝诚已然站在门口:“不用打了,我妈都告诉我了。”

陆朝诚显然是风尘仆仆赶回来的,连衣服都没换,身上脏了一块,是训练的时候,在地上蹭的小块泥巴。

他本是直来直去的铁血军人,只不过在阮菀这件事上,有点儿拖泥带水了。

陆峥皱眉:“你不是还在集训?”

“我请假了。”

陆朝诚入伍不过几年,胸前已然有闪闪发光的军功章了,都是他拿命换来的,他没有依靠陆家的任何力量,在军队里更不肯向人透露自己是陆家人。哪里最危险,他就抢着去哪里,也由此和阮菀聚少离多。

陆峥是个开明的长辈,把外套拿在手里:“我出去会朋友了,你们两个人好好聊聊。”

走之前,他拍拍陆朝诚的肩膀:“小菀是个好孩子,无论怎么样,你都得支持她的选择。”

陆朝诚抿着嘴,什么都没说。

陆峥把门带上了。

阮菀心里战战兢兢的,不敢去看陆朝诚,她不知道他会不会发脾气,她甚至想好了会有怎样的暴风骤雨。

书房里静悄悄的,连外面的蝉鸣都能听见。

阮菀低着头,听见陆朝诚在吞咽口水,喉咙上下翻滚。

他把衣领扯开,说:“这么久没见,不准备和我说点什么?”

阮菀泫然欲泣,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憋在眼眶里:“朝诚哥哥,我、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

她抬头看他,眼睫毛上已然带了晶莹的泪珠。

陆朝诚说的没错,距离两人上次见面,都已经八个月有余,陆朝诚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也不告诉人他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这次他比上次黝黑了不少,也更瘦了,脸上还带了伤。

陆朝诚渐渐靠近她,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摩挲她的手指。

“嗯。”

他也不说什么,只是把她的手拿捏在手上,一根一根地亲着。这次一走,他按捺得太久了,只想把她揉在身上,嵌到心里。

阮菀浑身战栗,汗毛都竖起来,夹带着哭声:“朝诚哥哥……”

她的哭声里杂糅了许多,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求饶。陆朝诚心里难耐,只觉得亏欠她许多,他等她太久,她也等得太久了。

怎么这大学的四年,这么难耐呢?

他把手抚上她的脸:“毕业论文写完了?”

“写完了。”

“什么时候开始答辩?”

“快了。”阮菀心里打鼓,鼓起勇气说,“其实我们学校有个人才培养计划……”

陆朝诚把她抵在书桌边上,她的腰卡在桌沿上,低头就能看到那份出国申请书。

阮菀看见陆峥和沈向晚都在上面签了字,长吁一口气。然而不容她多想,陆朝诚的双眼看着她的唇瓣,把手放在她后颈,不由自主地贴了上去。

放开她的时候,两个人都是气喘吁吁的。

阮菀脸上像天边的晚霞,绯红一片。

陆朝诚像是铜墙铁壁一样,把她禁锢在那方寸之间,他的气息尽数喷薄在她脸上。

他的嗓音醇厚,有无比的**力。

他说:“阮菀,我们结婚吧。”

阮菀脑海里轰然一声炸开了,脸上惨白,咬着下唇,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只是揪着他的衣角喃喃:“朝诚哥哥,我……”

陆朝诚挑眉,伸手挑起她的下巴,直视她的眼睛。

“怎么,你不愿意?”

阮菀避无可避,只能迎上他的目光。

他的语气仿佛不容置疑,阮菀摇了摇头,说不出拒绝的话。

“我只是……”

“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我……”

“陆家对你不好,还是你讨厌我?”陆朝诚皱眉,急切地等着答案。

在他的追问之下,阮菀连话都说不全,哆嗦着声音:“不是的,你对我很好,陆家的人也都对我很好。”

“难道你不想嫁给我?”

阮菀深吸一口气,吃力地说:“朝诚哥哥,我想……在结婚之前去国外深造。”

她不敢去看陆朝诚的脸,不知道他会不会盛怒。

“怎么不敢看我?”陆朝诚把她的脸扳起来,加重了语气,“你有那么怕我,嗯?”

阮菀越发想哭了,心里觉得委屈,可怜巴巴的,嘟囔着:“我、我原先就想去了,不过一直都不敢告诉你。”

陆朝诚神色轻松:“想去读书,你做好准备了吗?”

“我已经申请过了……”

阮菀说完就后悔了,这不就说明她之前一直在瞒着他吗。

果不其然,陆朝诚手上加重了力气,深深地看着她,嘴上说笑,眼里却是认真的神情。

“我怕你不同意。”阮菀眼泪汪汪的,“我保证,只去一年,一年后完成学业了我就回来结婚,好不好?”

陆朝诚不怒反笑,用手背擦了擦她的眼泪:“想读书而已,我又没有说不行。”

“那你是答应了?”

“可是你一个人去国外读书,我又不能跟过去,你孤零零在国外怎么生活?”

“我……”阮菀愣愣的,“我会努力自己一个人生活。”

陆朝诚揉了揉她的头发:“那我呢,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了?这四年里,我们才见了几次?你再过去一年,那一年之后你想继续深造呢?”

“我、我不知道……”

“那里没有我妈,没有陈姨,也没有爷爷奶奶,他们想你的时候怎么办?”

阮菀之前没有想到这个问题,现在一想到如果离开了家人,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心里又难过极了。

“我没想过这个。”

“爷爷奶奶身体不好你也不是不知道,每天都念叨着你,奶奶要是看不到你得多伤心啊。”

“呜……朝诚哥哥,你别说了。”

陆朝诚爱怜地搂着她:“你好好想想。”

阮菀被他三两下说得眼泪汪汪的,她想到了陆家人对自己的好,又想到自己终归还是喜欢陆朝诚的,只能捂着心口点了点头。

“我不想和你们分开。朝诚哥哥,我同意结婚……”

[6]

婚纱店里,阮菀身着一条一字肩的白色曳地婚纱从试衣间里走出来。

那天之后,陆朝诚把两个人结婚的事情告诉了陆家长辈,不到几天,长辈们就把结婚事宜都安排得妥妥当当了。她像是一个提线木偶,只能跟着他们的节奏走,完全身不由己。

陆朝诚不在,唐思楠拿着两杯奶茶坐在休息室里,看见她的时候朝她摆了摆手。

阮菀把衣服换下来,唐思楠塞给她一杯coco。

“你就这么仓促地把自己给嫁了?”

唐思楠穿着正装,刚刚从律师事务所面试完回来,对阮菀毕业后马上结婚的想法有点不理解。

阮菀耷拉着头,眼神迷茫:“我也不知道,其实我挺想去国外深造的。可是朝诚哥哥说了一大堆话要我好好考虑清楚……”

唐思楠把袖子撸起来:“还有什么好考虑的,你不过就是去一年而已,他都不同意?”

阮菀嗫嚅:“陆家对我太好了,朝诚哥哥他……他又想要我嫁给他,我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你得把你真实的想法告诉他啊。”

阮菀摇头:“算了,我已经决定不去了。”

唐思楠接着说:“其实你也不过是去读书,一年后就回来了,这事情和结婚又不矛盾。你真舍得在陆家蹉跎一辈子吗?”

阮菀咬着唇:“一年太长了,我舍不得他们。”

结婚前夕,陆朝诚赶回来试礼服。

阮菀呆呆地坐在一旁,失魂落魄的样子。

陆朝诚叫住她:“你不试你的?”

“我上次试过了。”

“伴娘服呢,你也选好了?”

陆朝诚问了好几句话,阮菀全都没听进去,脑海里乱糟糟的,全是上回唐思楠劝她的话。

要不要说出来呢……

“阮菀,你在想什么?”陆朝诚穿了一套深色礼服出来,礼服严丝合缝地贴合着他的身体,竟然惊人的好看。

阮菀深吸一口气,勉力说:“朝诚哥哥,我想……我还是想在结婚之前去国外深造。”

她不敢去看陆朝诚的脸,不知道他会不会盛怒。

“怎么突然又转变心意了?”陆朝诚加大了音量,“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

阮菀越发想哭了,心里觉得委屈,可怜巴巴的:“我想过了,一年太长的话,也可以去短一点的课程……”

陆朝诚手上加重了力气,深深地看着她,脸上在笑,眼里却是认真的神情。

“这次要去多久?”

“我问过了。”阮菀眼泪汪汪的,“有半年的进修班,完成学业了我就回来结婚,好不好?”

陆朝诚不怒反笑,用手背擦了擦她的眼泪:“可是现在结婚的事都说开了,婚礼事宜也准备得差不多了,总不能因为你的任性,把整个婚礼都改期吧?”

阮菀心下惶惶,眼泪又大滴大滴地掉下来:“那怎么办?”

“三个月,”陆朝诚最受不了她的眼泪,只能服软,说,“最多只能给你三个月的时间。”

阮菀听从陆朝诚的建议,报了国外一个学习烘焙的进修班。

不久之后,阮菀飞往澳大利亚学习烘焙。

只不过悉尼之行也并没有很久,不过才上了一个多月课,陆朝诚就飞了过去。阮菀上课的时候,他在外头等着,也不说什么其他的,就说婚事临近,过来看看未婚妻。

这样弄得阮菀也受不了,只能丢盔弃甲,乖乖跟着他回来举办婚礼。

尽管时间上十分仓促,但阮菀和陆朝诚的婚礼还是办得十分体面。

陆家只请了近亲过来,其他朋友就更少了,宾客们都是经过陆家挑选的。阮菀在教堂内,穿着一袭华美的白色婚纱,在陆峥的引导下,缓缓步入礼堂。

陆朝诚西装笔挺,站得笔直,脸上是少见的放松神态,可紧紧握着的手又暴露了内心的紧张。

阮菀一步一步走上红地毯,走到命定的那个男人面前。

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婚礼前一晚,沈向晚嘱咐她的话。

——小菀,你从小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我把你当我的亲女儿一样看待,现在又成了我的儿媳妇。我知道你心思细腻,敏感多思,你也不用太为旁的事担心,以后只要你们两个人互信、互爱、互敬,就好了。

主婚人问:“陆朝诚先生,你是否愿意娶阮菀为你的妻子,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都将毫无保留地爱她,对她忠诚直到永远?”

阮菀的手挽着陆朝诚,耷拉着头,听见他坚定地说愿意。

主婚人又转而问:“新娘阮菀女士,你是否愿意与你面前的这位男士结为合法夫妻,无论是健康或疾病,贫穷或富有,无论是年轻漂亮还是容颜老去,你都始终愿意与他相亲相爱,相依相伴,相濡以沫,一生一世,不离不弃,你愿意吗?”

阮菀用重重的鼻音,踟蹰:“我……愿意。”

陆朝诚掀开婚纱盖头想要亲吻她,却发现阮菀早已泪流满面,竟是哭成了泪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