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论醉酒的重要性

短暂又漫长的半个月就在相爱相杀中悄然度过,不知不觉,游棠和叶屿似回到了从前,关系也和缓下来。

“火辣辣的心啊,火辣辣的情,火辣辣的小辣椒她透着心里红……”

游棠哼着歌从校园中穿过。夏日仅存的热情似乎都奉献给了军训,霎时灿烂过后转眼就委顿下去,换了秋风降临人间。才两三日的工夫,S大就仿佛披上了灿黄的新衣,到处都是一番新景致,其中以梧桐大道尤甚。

梧桐大道是S大的一条主干道,两侧遍植梧桐树,此时在秋意的抚摸下,繁茂的树冠层层渲染,顶部尚是青翠的颜色,底端却已染上大地的色泽,更有急切者借风松开树枝的脉络,迫不及待想要回归土壤的怀抱。

高年级的学生早已对这幅景象司空见惯,很少驻足观赏,可刚结束军训的新生们却新奇不已,三五成群地流连在此,或嬉闹,或拍照,或惬意地坐在长椅上谈天。

游棠被这份热闹所吸引,不由得转进来,踩上铺展在脚下的斑黄地毯,每走一步,就能奏出一段独特的音符;不时有新的落叶穿插在风的咏叹中,带来自己的华彩乐章。

眼前这一幕似曾相识,游棠眨巴着眼睛,许久才想起幼时确实来过这里,她还从一个小男孩手里抢了片好看的梧桐叶带回家,在妈妈的帮助下做成了书签。

一时兴致大起,她蹲下身想捡几片带回去重温童年记忆,正挑挑选选不亦乐乎,一个颀长的身影投在面前。

“你来得正好!”游棠头也不抬,把几片脉络清奇的叶子塞进叶屿手里,又重新投入到甄选中去。

“你这是在干吗?”叶屿捏着叶子一脸纳闷。

“重温童年。”游棠又递来几片,“哎,你知道吗,小时候就在这里,我从一个小男孩手里抢了片特别好看的叶子做成书签……只可惜后来丢了,我还难过了好久。”

“你的童年我不清楚。”叶屿摇摇头,慢吞吞道,“不过我知道,那个小男孩很可能就是我。”

游棠霍然转头:“你也被人抢过?不对,应该说……你被我抢过?”

叶屿伸出手比画着大概形状:“如果你抢的那片是蝴蝶状,那就是我没错了。”

游棠直着眼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抓起把叶子递到他面前:“我现在给你补上来得及吧?”

“你随手一把叶子就想把我打发?”叶屿玩笑道,“怎么也得把你压上才能还清这么多年的利息吧?”

“你比资本家还吸血!”游棠撇撇嘴。

她正要继续自己的大业,却被叶屿提溜着领子拉起:“别挖宝了文艺少女,快点起来洗洗手跟我走。”

“干什么去?”游棠把挑好的叶子妥帖地收进包里,又怕被压坏,干脆把原住民两本书转移到叶屿包里。

叶屿顺手拎出她的手机,指着她满屏的未读消息笑道:“看见没有?李啸说组织了聚会要给咱们接风洗尘。”

“哎呀,我关静音了!”游棠惊呼,连忙接过细看起来,“哪有人都回来快两个月才接风洗尘的?我看是借咱们的名头满足他自己的玩心吧。”

“他这段时间被李叔叔关了禁闭,难得能出来放风。”叶屿点点头,显然是赞同她的说法。

正说着,李啸的电话就打来了:“我说姑奶奶,你是被外星人绑架了还是掉进黑洞了,怎么大白天还失联啊?”

“你也没提前通知今天有活动啊!”尽管电话那头的人看不见,游棠还是没忍住翻出个白眼。

“我也没想到这个理由能放我出门啊!”李啸急吼吼道,“总之大家都到了,你们俩也麻溜点!”

“为了玩你也是够拼了!”游棠吐槽,“地址发过来,我们现在就走!”

“喳!”

出校门拦下辆出租车,不到十分钟两人就站在了“禅心清吧”门口,顺着侍应生的指引,他们成功地和当年游棠麾下的“拍砖小分队”会合。

“小李子,你还真是对酒吧情有独钟。”游棠瞅向“刑满释放”的李啸,“上次被你坑了就算了,你今天千万控制住自己,别把大家都坑进去。”

“咦,啸哥你干什么大事了,给大家分享一下呗!”立时就有人嗅到不同寻常的味道,嬉笑着追问。

“牺牲自己娱乐你们?”李啸横他一眼,“我看起来有这么傻吗?”

“有!”游棠接茬,“我都怕我妈不让我跟你玩。”

满堂哄笑,唯有李啸气歪了嘴巴。

眼见从李啸嘴里挖不出什么消息,一众损友齐齐把目光转向游棠:“棠棠姐给我们讲讲呗?”

“不许讲!”李啸拍案而起。碍于叶屿在场,他没敢去捂游棠的嘴,只拿一双眼发送威胁,“你要是说了,黑历史我就不帮你瞒着了!”

“我的黑历史你也基本有份吧?”为确认,游棠还特意筛了筛回忆,然后才继续道,“我倒霉你也跑不了啊!别忘了,你爸还在家盯着你呢。”

李啸呼吸一滞,显然是没想到这一茬儿。

“这样吧。”游棠笑眯眯道,“大家来举手表决……同意我讲的请举手!”

李啸黑漆漆的脸顿时被一片举起的手遮挡。此时此刻,他唯一的想法就是交友不慎。

恰此时悠扬的铃声在热闹中响起,看见班导来电,叶屿冲大家摇摇手机走出去接听,和送酒的侍应生擦肩而过。

李啸点了些调酒,因此侍应生甫一进入,一股酸甜香气便扑面而来。游棠抽抽鼻子,好奇地望过去:“这些都是酒吗?好香啊。”

“对,都是调制好的鸡尾酒。”侍应生笑着应声。

于是游棠像个好奇宝宝似的,睁大眼睛全神贯注研究颜色各异气味也不尽相同的一杯杯酒水,全然遗忘了就要吐露的故事,看得李啸喜上眉梢。

这酒送的好啊送的妙,一下子就把这姑奶奶的注意力都拉走了!

不如……

他换上一抹坏笑,清清嗓子凑到游棠身边,就要实施自我拯救大计:“游棠……哦,不,棠棠姐!说了半天你也累了吧?不如喝点东西?”

“这些吗?”游棠指指眼前一溜的缤纷色彩,一副心动又犹豫的样子,“我没喝过酒,会醉的吧?”

“哪能啊!”李啸使劲怂恿,“这些鸡尾酒度数都不高的!再说了游爷爷和游叔酒量那么好,你也不会差到哪儿去不是?”

他一番挑挑选选,端出杯放在游棠眼前:“看这个Zombie!虽然名字恐怖了点,但口味绝对不会让你失望!而且里面加入了大量的果汁—来,闻闻看,是不是有很浓的菠萝味?是不是很想尝尝?”

鼻端萦绕着酸甜的水果气息,游棠把杯子端在手里,隔着剔透的玻璃细瞧这一捧夹着冰块的橘色**:“为什么要叫它僵尸?”

“因为喝多了就会觉得自己跟僵尸一样。”李啸摊手,“不过你只喝这么一小杯的话,应该是体验不到这种感觉的。”

听了他的话,游棠渐渐放下心,试探着抿了一小口,味蕾上的新体验让她亮了眼睛,如发现新大陆一样惊喜。她舔舔唇,长鲸吸水般喝个干净,转眼满满一杯就空空如也。她放下杯子,颇有些意犹未尽。

“好喝!”她笑眯眯道。

见游棠喝得快,李啸本还有些担忧,又见她一脸餍足没什么不适,这才放下心,笑着伸手拍向她的肩:“可以啊!不愧是棠棠姐,第一次喝酒跟没事人一样……哎?”

他的手才搭到游棠肩膀上,游棠却突然向下一塌趴在了桌上,看起来就像是被他拍倒的一样。李啸吓了一跳,连忙摇了摇她:“游棠!你怎么了游棠!”

其他人也纷纷围了过来,一脸不明和担忧。

在众人的注视中,游棠抬起自己仿佛调了糨糊的脑袋,不紧不慢地露齿一笑:“有点晕晕的……咦,我是不是醉了?”

醉了?

这不科学啊老铁!你们老游家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好酒量呢?被你剁吧剁吧和节操一起喂人类好朋友了吗?

就在李啸风中凌乱的时候,叶屿回来了。

“她喝酒了?”他皱眉看着一旁的空杯问李啸。

李啸语无伦次:“我……我以为……以为她酒量应该不错嘛。”期期艾艾半晌,他猛地叹气,“唉,她怎么就醉了呢!”

叶屿听懂他的意思了:“因为她随关阿姨,沾酒就醉。”

没想到是这个原因,李啸一阵瞠目。他正要仰头保持四十五度角明媚忧伤,却见叶屿半扶半拉起游棠。

“我先送她回去,你们慢慢玩。”

明媚忧伤什么的,都见鬼去吧!李啸立时回转脑袋,向叶屿大力挥手告别。走吧走吧,走了就没人揭他的短了!

也许是他的意图太过明显,已经走到门口的叶屿脚下一顿,挂上亲切无比的笑向一屋子眼巴巴的小弟道:“你们之前不是想听李啸的故事?正好我明天空着,给你们分享分享怎么样?”

“没问题,叶哥!”

“好的,叶哥!”

“叶哥明天见!”

四起的欢呼声中,李啸亲临友谊破碎现场,体验了一把世界对他深深的恶意。

清吧的大门就像光影的分界线,里面有熏暖的灯火在低语,外面则被黑夜紧紧抱拥。

叶屿拐进便利店买热牛奶,出来的时候就见游棠蹲在路边,借着头顶的路灯看蚂蚁搬家。他一笑走近,递出手中的牛奶瓶:“喝了会舒服点。”

游棠抬起头,脸上白皙如常,若不看她迷蒙的眼神,根本想不到她已经醉到迷糊。尽管酒量差得可以,她的酒品却好得不得了,整个人安安静静的,好像一个仿真版娃娃。

只见“娃娃”摇摇晃晃站起身,盯着眼前的牛奶瓶好一会儿,突然向后退一步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不可以,妈妈说过不可以喝陌生人递来的东西。”

叶屿哭笑不得:“我又不是陌生人……我是叶屿啊。”

“你才不是。”游棠摇摇头振振有词,“你的眼睛挤在一起,鼻子嘴巴也是歪的,哪里是叶屿?”

被“换脸”的叶屿一阵无言。他摩挲着手里温热的瓶子,思索着怎样才能给自己验明真身。游棠却凑上来绕着他走了两圈,抽抽鼻子下结论:“你身上有叶屿的气息,你是不是认识他?”

叶屿本人对此表示好奇,他的气息是什么样的?

“这个不重要啦!”游棠挥挥手,皱起眉头追问,“你到底认不认识他嘛?”

没被认出来,叶屿有点不开心,瞥她一眼淡淡道:“我是他朋友,他让我来接你。”

游棠没听出来话里别的意味,只当眼前人真的是叶屿的朋友,便接过牛奶放心喝了起来,似乎叶屿认可的人在她面前自动打上了“靠谱”的标签一样。叶屿叹口气,被她这一番举动捉弄得没了脾气,暗自决定等这丫头清醒后谈谈“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重要性。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牛奶喝了大半,游棠的眼睛也被热气熏染上了一层水雾。她愣愣地望着“叶屿”,目光却像划破虚空,落在了不知名的地方。

“是不是叶屿又要离开,所以才让你来接我?”

“什么?”

叶屿下意识皱了皱眉。他见游棠面色不对,思路不由得往深处拐去。思来想去却觉得迄今为止,唯有在部队的这两年算得上是离开。

难道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良久不得解,满腹疑惑的叶屿干脆用不解的语调试探道:“为什么这样问?他不是一直都在?”

“才没有……”游棠摇头,“他两年前就离开过一次,两个月前才回来……这两年我根本联系不上他!”

她歪着头问:“你不是他朋友吗?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哦,我一时没想起来。”叶屿忽略脑海里浮出的莫名怪异感,随口回应道。他观察着游棠的神情继续探话,“他在一支特殊的部队里,训练期间隔绝了通讯,你联系不上不是很正常吗?”

“部队?”此话一出,游棠顿时愣住了,她垂下眼睫,目光透出几分茫然,“我不知道……他没有告诉过我……”

发现叶屿在自己面前状态失联,却在他人面前行踪透明化,这个认知顿时让醉酒后格外玻璃心的某只小辣椒难受了。

叶屿也愣住了,一个猜测忽地飘进他的脑海。这个猜测让他猛然起身,目光紧紧锁在眼前人身上,连声音都压入了急促:“你不知道?”

见游棠点头,他满脸不可置信,忍不住追问:“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走之前明明给你留了信讲明了去处!”

游棠现在的脑力,就如同偏远地区时断时连的信号一样,完全没有怀疑眼前这个“叶屿的朋友”是怎样得知其中详情,只忙着回溯当年的记忆。

“没有!”半晌后,她使劲摇头否认,声音染上些许不满,“就算你是叶屿的朋友,也用不着骗我吧?别说是信了,他一个字条都没留下……当时把我们都急坏了!”

原来是没有收到他留下的信吗?

脑中的迷云豁然消散,叶屿舒展开皱紧的眉头,望着噘着嘴的游棠若有所思。

虽然不知道这其中哪里出了岔子,但总算找到问题的根源了不是?那么接下来只要找个时间消弭误会,一切也就迎刃而解了—老实说,某人小脾气什么的,叶屿还是略有些吃不消。

而在他理清了来龙去脉因果缘由的时候,游棠也灌完最后一口已经不怎么热了的牛奶。跟眼前这个“叶屿的朋友”一通絮叨,她心中的郁结尽散不说,还对先前多愁善感的自己颇为嫌弃。脑热之下,她把手里空瓶往旁边一拍就要立flag:“要是叶屿他再玩消失,我就……”

“你就怎样?”叶屿好奇。

游棠嘴巴张了闭闭了张,语塞良久挫败道:“我不知道……”

“哦?”叶屿悠悠挑眉。这丫头居然有无计可施的时候?

游棠顿时大倒苦水:“这家伙太奸诈了!回来以后态度好得不得了,搞得我都不好意思跟他计较,只能自己暗戳戳腹诽,差点憋出内伤!”

她长叹一声,目光无限萧索,觉得人生真是惨淡。

“本来还想着打一架出出气,结果两年不见,我压根就打不过他了……唉,你别光听啊,给我出出主意呗!”

瞧着她眼巴巴的模样,叶屿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伸手捏捏游棠的脸颊,清咳一声正正脸色,“善解人意”地支着儿:“其实……这事很简单。”

闻言,游棠整张脸都传达着“求解”二字。

“既然放了你两年鸽子,那就把他赔给你做补偿怎么样?”叶屿一本正经地把自己卖了。

“真的吗?”游棠的眼睛瞬间放亮,半点bug也没察觉到,整个人兴高采烈地跳了起来,“你真是个好人!”

平生第一次被发好人卡的叶屿抽抽嘴角,终于良心发现停止了对醉酒少女的“坑蒙拐骗”:“走吧,送你回家。”

“你知道我家在哪儿吗?”游棠笑嘻嘻道,“不知道吧?我告诉你啊—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

魔音来得猝不及防,叶屿脸色一僵,垂眼望着她引吭高歌一言不发。见他反应平淡,游棠撇撇嘴:“好吧,我家不在东北,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喂,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因为你家就在我家对面啊!叶屿面无表情地默默道。

“你这人真没意思。”游棠冲眼前的石桩子跺跺绵软的脚,转身迈着七拐八歪的步子就要自力更生。叶屿捂着头无奈地叹息一声,连忙跟上去,不时把走出S形步子的醉鬼拉回正轨。

偏偏醉鬼还不自知。

“不用拉我,我自己能走……你看我走得多直!”

是,直得快赶上波浪线了。叶屿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在酒的后劲的作用下,游棠人是越来越迷糊,兴致是越来越高涨—若不是叶屿拦着,她已经要跟街边的花花草草握手了。

喝醉的游棠什么的,简直太可怕了!叶屿下定决心,以后要让游棠离酒远一点。

握手不得,游棠撇撇嘴,有些不高兴地甩了甩手,但很快她又被不远处的动静吸引走了注意力。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有人当街欺负弱女子!”她撸起袖子热血上涌,怒视着斜前方相对而立剑拔弩张的一男一女,拔腿就要冲过去。

“你干什么?”叶屿连忙一把拉住她。

“你没看见吗?那个女孩子被坏人缠上了,我得去帮她!”游棠跺跺脚,“救人如救火,你快点放开我,晚了就来不及了!”

“就你这醉醺醺东倒西歪的样子,到底是救人还是帮倒忙还两说呢。”叶屿拍拍她的脑袋,又望望那边争执不休的两人,“再说了,人家情侣吵架,你去瞎掺和什么?”

“咦?”

闻言,游棠有些不信,睁着醉眼把那两人看了又看,趁叶屿不注意突然拐着步子靠近,站在吵得难解难分的情侣旁边想要弄弄清楚。

身旁多了个“求知若渴”的人乱入,硝烟浓郁的气氛也多了丝不知从何而来的古怪尴尬,小情侣对视一眼,默默地闭上嘴。

“抱歉。”落后一步的叶屿赶上,向两人充满歉意地点点头,拖着游棠就要赶紧离开。

回家的一路上天雷勾地火霹雳带火花,游棠尽出幺蛾子,生生折腾得叶屿在十月底出了一头大汗。好在大院就在眼前,叶屿吸口气平复着略糟糕的心情,开始了对扒着大树不撒手的某人新一轮的劝说—某人坚称此树骨骼清奇,非合影不得走。

恕他眼拙,诚然这树老了点,可他实在不能从一棵掉得叶子都不剩几片的树上感受到“骨骼清奇”这四个字……不对,一棵树跟骨骼清奇有个毛线关系啊喂!

“不是已经给你拍了十来张合影?”叶屿木然道。

“拍得多有什么用,一张都没拍出这棵树的仙风道骨!”游棠猛摇头,举着手机在叶屿脸前直晃悠。

叶屿瞅着眼前手机壳上向他咧嘴大笑的皮卡丘,心情更郁悒了。好吧,是他孤陋寡闻了,那么谁能好心告诉他,怎样才能拍到一棵老树的仙风道骨?成精吗?

眼见失败再一次冲他咧嘴而笑,叶屿心塞得简直要扑倒在地。既然动口没用,就只好选择动手了—他干脆利落揪下游棠,两臂一张把人打横抱起转身就走,整个过程还不到三秒。

正忙着和树交流感情的游棠眼前一花,回过神来已经被抱着进了大院的门,她呆呆抬头,定定瞅着近在咫尺的一张侧脸。

被人一眨不眨地看着,纵然知道她醉着,叶屿还是有些不自然。又怕她继续折腾,便多分了些心神垂眼留意,却正好瞧见游棠掩嘴打出个哈欠,头一歪靠在他肩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睡了过去,转眼就有微沉的呼吸声传来。

“……”

莫名有种被套路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明撩不成反被套路的叶屿满心复杂地敲响了游家的大门。

“应该是棠棠回来了。”屋里,刚旅游归来的游家二老正在看电视,游爷爷笑眯眯起身去开门,“棠……怎么是你小子?”

第一眼落在叶屿身上,游爷爷挑眉有些讶异,紧接着目光一滑瞧见被他抱着的自家孙女,登时就不淡定了:“你你你!棠棠……你把我们棠棠怎么了?”

叶家这小子对棠棠有意思他知道,可这小子胆也太肥了,八字还没一撇居然就敢当着他面抱棠棠!太过分太不把他这个老人家放在眼里了!

游奶奶也闻声而来,刚靠近门口就闻到了淡淡的酒味,再看叶屿一脸无奈哪还有不明白的,当即一拽戏精上身的游爷爷不耐烦道:“行了瞎说什么呢,没看见棠棠醉了?还不赶紧把路让开让小屿进来!”

“是……这样吗?”在游奶奶的眼风下,游爷爷讪笑着往旁边挪了挪放叶屿进来。

“棠棠给你添麻烦了。”游奶奶又对叶屿歉意道。

“您客气了。”叶屿摇摇头一笑迈步,熟门熟路进了游家大门向游棠的房间而去。擦肩而过的瞬间,游爷爷脑中灵光一现抓住了重点:“你小子是何居心?居然带棠棠去喝酒!”

游奶奶白了跳脚的老伴一眼:“这你得去问李家小子,别说你不知道是他组织了今晚的聚会。”谁让这李家小子溜出门的时候正好被他们看见了呢?

“你怎么尽护着这小子?我说说都不行了?”游爷爷不满。

“行,当然行,最好是直接吓跑完事,然后你就能看到棠棠跟你急了。”游奶奶轻哼一声,不再理会幼稚的老伴,转身跟进了游棠的房间。

安置好游棠,叶屿便回了对面自己家,见时间不早索性也准备洗洗睡觉,只是临睡前他习惯性地向对面望了一眼,却发现本该熟睡的游棠赫然坐在阳台中央。

这是个什么操作?

十月底的天气已经很有一番凉意,尤其是晚上起了风,更显得只穿着一身薄睡衣的游棠“楚楚冻人”。叶屿揉揉额角从衣柜里提出件厚外套,动作利索地翻了过去。

那厢游棠披散着长发盘腿而坐,双手搁在膝上有模有样掐着法印,白净的脸上一派肃穆。感受到肩上一重,她睁眼就对上抱手而立似笑非笑的叶屿。

“大晚上坐这儿吹冷风?嗯?”

他尾音挑起,口吻危险,听得游棠不自觉地抖了抖。较之先前她显然清醒了些,至少认出了眼前的人是叶屿。

“嘘。”竖起手指轻嘘一声,她朝叶屿摆摆手,示意他不要打扰自己,“我忙着呢。”

“忙什么?”叶屿接话。

“当然是承接天地灵气,吸收日月精华了。”游棠回答得振振有词。

叶屿抬头望着被乌云遮蔽的天空无言,思忖着游棠喝到假酒以至于伤到脑子的可能性。

“既然被你发现了,那我就把秘密告诉你好了。”

“哦?”叶屿捧场地回应一声,整个人却兴致缺缺—他早就不对醉酒状态的游棠抱有期待了。

“咳咳!”游棠却显得很郑重,她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开口,“其实,我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小仙女,却被巫婆施了魔法,要是不在夜晚修炼,我就会在白天变成田螺……对了,那个坏巫婆还抢走了我的羽衣,你能不能帮我抢回来?”

看着眼巴巴的游棠,叶屿抽了抽嘴角。这已经不是喝伤脑子可以解释的了,这分明就是喝得大脑拆分重组了吧?照这个剧情发展下去,是不是还会接着出现牛郎织女、白雪公主等元素?

“行了小仙女,快点回去睡觉。”对此,头疼的叶屿选择了最简单粗暴的解决办法,直接提溜着游棠的领子把人丢回**。

游棠在床垫上弹了弹,打个滚将自己埋进柔软的被窝,只露出颗脑袋在外控诉道:“不让我修炼,你真是太过分了!你和坏巫婆是一伙的!”

“我还能更过分一点。”叶屿眯起眼睛,嘴角勾起抹阴险的笑,“比如说……烧了你的羽衣,让你再也上不了天。”

游棠抖了抖,一言不发地扯起被子盖住脑袋。见状,叶屿满意地点头,一点都没有威胁醉鬼的愧疚感。他正要举步回家,手又被人一把抓住,回头就发现游棠掀了被子趴在床边,眨巴着眼睛泫然欲泣。

“难受,想吐!”

晨光破晓,安憩的城市慢慢苏醒,带着四射的活力开始了新一天的生活,游棠揉揉钝痛的脑袋,睁开迷糊的眼睛望着天花板发呆。

不知道为什么,她昨晚总有种如芒在背的感受,就好像……有人在盯着她一样?她扭扭有些僵硬的脖子,视线从床边掠过,下一秒,她震惊了。

“你怎么在这儿!”

瞌睡虫瞬间跑了个干净,游棠一个鲤鱼打挺滚到床角,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相识这么久,叶屿终于忍不住要对她这朵娇花下手了?

只见叶屿靠坐在床边面沉如水,一双眼冷飕飕地扔着眼刀。看得出来,他此刻的心情非常之不好。游棠咽咽口水,小心翼翼向他扬起个友好的微笑:“那、那个……”

叶屿嫌弃地瞟她一眼,一言不发起身就要离开。游棠愣了愣,这才后知后觉一拍床板怒道:“喂!大清早出现在我的房间,你不觉得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解释?”叶屿停下脚步折回来,双手一展撑着床沿,俯下身盯着她笑了,“我怎么觉得应该是你给我一个解释?你可是折腾得我一宿没睡啊。”

嘎?

游棠瞅着叶屿眼睑下淡淡的青影,把他的话掰开了揉碎了细细思索,蓦地脑中劈过一道惊雷—莫非!是她自己终于忍不住对叶屿这朵娇花下手了?

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乱说污我清白啊!

游棠在心里疯狂叫嚣,被自己的想法劈得外焦里嫩,连脸都皱成了一团。叶屿挑眉,有趣地观赏着她的反应,他敢打赌,游棠的想法绝对跑偏到奇怪的方向去了。

抱着被子缩在角落的游棠觑着叶屿的表情,努力挤出个笑脸:“所以……我到底对你做了什么灭绝人性伤天害理的事?”

“你都不记得了?”

游棠诚恳地点头,以示自己没有消极抵赖的想法。

“看来是断片了。”叶屿摸摸下巴,叠起手在床边坐下。

喂,你这个遗憾的语气是怎么回事?游棠瞪他。

发现当事人之一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完全没有印象后,叶屿的目光顿时不善起来:“我就是想问问,为什么你昨晚抓着我不撒手不说,我一走你就闹着要吐,我一回来你就什么事都没有?”

亏他还怕某人真的难受守了一夜,现在看来都是在耍酒疯?叶屿瞅瞅腕上还未褪去的红印,脸色一下冷了八度。

游棠也瞄一眼那明显是被自己抓出来的印子,讪笑着从角落挪出来一扭一扭移向叶屿:“那什么,我不是喝多了什么都不知道嘛……”

叶屿冷笑:“以后一滴酒你都别想沾!”

“必须的!”游棠连忙附和。喝一次的代价太大了,就算她脸皮厚也不能这样丢啊!她都不敢猜自己昨晚干了多少蠢事!

见她保证得干脆,叶屿的脸色缓和了些。游棠连忙祸水东引把锅丢了出去:“你看,要不是小李子说那什么‘僵尸’好喝,我也不会去尝试嘛!这是情有可原的对不对?”

睨她一眼,叶屿起身向阳台走去:“我先走了,大家还等着呢。”

“做什么?”

“当然是给大家讲讲李啸先前的‘英雄事迹’了,昨天你醉倒后我们商量好的。”他脚步不停漫不经心道,话音落下的同时已经翻进自家阳台消失在游棠的视线外。

游棠撑着脸颊的手一歪,脑袋险些磕到墙上,然后默默在心里替李啸点了一根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