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人们

从霍顿斯湾镇去往湖畔的砾石路途中有一个喷泉。水从路边沉下去的瓦砖中流了出来,淌过瓦砖裂缝的边缘,穿过附近生长着的薄荷丛,流进了沼泽里。黑暗中,尼克把手臂伸进喷泉里,但是因为水太冷,并没持续多久。他感觉到底部的泉眼中有沙子喷了上来,轻轻地拂过他的手指。尼克心想:我愿意整个人都泡在里头,那绝对很过瘾。他把胳膊拿出来,一屁股坐在路边。这个夜晚热极了。

他顺着马路望去,透过树木能看见比恩家的白色屋子 撑立在水面上。他不想到下面的码头去,大家都在那儿游泳呢。他可不想看见凯特和奥德加在旁边晃来晃去。他能看见那辆车就停在仓库边儿的马路上,奥德加和凯特就在那儿。奥德加每次看凯特的时候,那眼睛就像死鱼眼一样直勾勾的。

奥德加难道不清楚吗?凯特根本不会嫁给他。她不会嫁给任何一个没跟她做过那事儿的人。如果他们要和她做,她会从心底退缩,变得难以接近,然后赶紧溜掉。他本来是有机会的,能够使她不那么抗拒,态度又臭又硬地跑开,反而令她敞开自己,放松自在、无拘无束地让人拥抱。奥德加总认为是爱情让人们促成好事。他的眼睛鼓得老大,眼睑边缘也有些发红。她不会忍受他碰她的,这都得怪他那眼睛。奥德加得不到手,只好希望他们俩永远做朋友:一起在沙堆里玩耍,在泥巴上画画,乘船逛上一整天。凯特总是穿着泳衣,奥德加眼都要看直了。

奥德加三十二岁,已经做了两次精索静脉曲张手术了。他长相丑陋,大伙儿都喜欢看他那张丑脸。奥德加想和凯特做一回,他把这事儿看得比天还大,可是他不可能如愿。因此,每到夏天他都很遭罪,可怜的家伙。奥德加善良极了,他对尼克比对任何人都要好。现在,只要尼克想和凯特搞在一起,他就能得手。尼克想,奥德加会自杀的,如果他知道他们俩的事儿的话,不过我想不出他会用什么方式自杀。他不能想象奥德加的死亡。或许他不大想做那事儿。不过,人们还是在做,那可不仅仅是爱情的事。奥德加以为只有爱情才会让人那样做。老天知道,奥德加也算够爱她的了。做那事儿是种嗜好,对肉体的嗜好。将一个肉体引介给另外一个肉体,想要让对方相信自己,得冒点儿风险,绝对不能吓到对方,要把她想象成你中意的人,只索取肉体而不要向灵魂发问,让温存和你的小嗜好并行,叫对方也感受到愉悦和幸福。可以开开玩笑让对方放松下来,别那么害怕,事后还要把情绪整理好,不出岔子。这可不是凭爱情就能办到的,因为爱情总让人恐惧。他—尼古拉斯?亚当斯,就能得到他想要的,因为他身上有种魅力,这种魅力可能并不会持久,也许他终有一日会失去它。他希望能把这种魅力给予奥德加,或者跟奥德加说说它也行。但是,他不能对旁人把什么事儿都抖出来,尤其是奥德加,不,奥德加并非特例,对所有人都是这样,去哪儿都一样。他最大的毛病就是太多嘴,还总改不了。他曾因为这个毛病把自己卷进不少事儿里。不过,他还是可以谈些什么,帮帮普林斯顿、耶鲁还有哈佛的那些小处男。为什么州立 大学里总没有处男呢?大概是因为男女同校的原因吧。他们遇到了想要结婚的女孩。女孩可帮他们大忙了,后来还和他们结婚了。至于奥德加、哈维、迈克和剩下的那些男孩将来会是个什么境况?他不知道,因为他活得还不够长,预见不了什么。他们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他们会变成什么样儿呢?他怎么会知道。他懂事才不过十余年,哪能像哈代 和汉姆生 那样写出那么多东西呢。他现在还不能,等他五十岁后再说吧。

他在黑暗里跪了下来,头伸到喷泉那儿喝了一口水,觉得好多了。他知道自己会成为一个伟大的作家。他懂得许多,旁人压根比不上他,没人比得上。只是他懂得的还不够多,以后会多起来的。对于这个,他心里清楚。水太凉了,激得他眼睛有点儿疼。那一口水喝得太猛了,像吃了冰淇淋似的。你连鼻子都泡在水里喝水时,就会有那样的感觉。他最好去游个泳。胡思乱想是没有任何益处的,只要脑筋一动,就没完没了了。他走到马路上,经过左边停着的汽车和大仓库。秋天的时候,会有大批的苹果和土豆从这儿装船运走。走过比恩家粉刷成白色的房子,他们有时会趁着灯笼的光亮,在硬木地板上跳舞。他走上码头,来到大家游泳的地方。

他们都在码头的尽头那里游泳。尼克沿着架在水面上的粗木板走过去时,听见长跳板震了两下,然后“哗啦”一声,码头下的木桩间顿时激**了起来。那一定是吉,他想。然而,那是凯特。她像海豹一样钻出水面,攀上梯子把自己拉了上去。

“是威米兹 。”她朝其他人喊道,“过来加入吧,威米兹。简直棒极了。”

“嗨,威米兹。”奥德加说,“伙计,真是太有意思了。”

“威米兹在哪儿?”是吉的声音,他游远了。

“威米兹这家伙不会游泳吗?”比尔低沉的声音越过了水面,传了过来。

尼克觉得心情大好,因为有人这样儿喊你是件有趣的事情。他蹬掉了自己帆布鞋,把衬衫从头顶扯下来,脚踩着裤子跨了出去。他**的脚掌感觉到码头的厚木板上散落的沙子。他飞快地跑向软跳板,脚趾在跳板尽头猛地一跃,绷紧身子跳下去,利落地滑进深水,一点儿都没意识到自己是如何跳下来的。他入水前深吸了一口气,所以现在他在水里一个劲儿地向前游着,弓着背,蹬直脚面儿往上蹿。不多时,他冒出了水面,面朝下浮着。他翻个了身,睁开眼睛。他对游泳并不怎么在意,只有一猛子扎进深水里才能让他兴奋。

“怎么样,威米兹?”吉就在他后头跟着。

“暖烘烘的。”尼克说。

他深吸一口气,用手抱住脚踝,膝盖顶在下巴下面,慢慢沉入了水里。水面上层很暖和,但是他很快就往下游去,沉到凉爽中,接着就觉得冷了。他快到底部时,就冷得有点儿刺骨了。尼克轻轻贴着水底游动,水底十分泥泞。他讨厌伸直脚蹬水出来时脚趾触到泥地的感觉,不过从水下出来又闯入黑暗的感受让人颇觉奇特。尼克在水中缓了一会儿,用脚踩着水,十分惬意。奥德加和凯特在码头上说着话。

“你有没有在泛波光的海上游过泳呢,卡尔?”

“没有。”奥德加对凯特说,声音听起来不大自然。

那样的话,我们全身上下都能擦火柴了,尼克想。他吸了一大口气,提膝蜷腿,双臂紧紧环抱着膝盖沉了下去,这一次他的眼睛是睁开的。他慢慢下沉,身体先偏了偏,接着一头扎了下去。这感觉不太好,在黑暗的水下他什么都看不见。他头一次跳水时把眼睛闭着看来是对的。这种反应想来还怪有趣的。不过,真说起来其实也时灵时不灵的。他没有一路游向深处,而是绷直了身体游上来,穿过冷水层,待在暖水下面。在水下游泳太有意思了。和水下游泳相比,在水面游来游去就很无趣了。因为浮力的作用,在海面上游泳也会有很多乐子。不过海水太咸,在那儿游泳会让人觉得很渴,在淡水中就没有这样的烦恼。就像今天这样一个炎热的夜晚,在水里游游泳,多好呀。他钻出水面呼吸空气,刚好停在码头的边缘,于是他攀上梯子爬了上来。

“哦,威米兹,要来个跳水表演,是吗?”凯特说,“那就好好跳一个。”他们一起坐在码头上,背靠着一个大桩子。

“跳个压水花儿的,威米兹。”奥德加说。

“没问题。”

尼克湿淋淋地走上了跳板,回忆着跳水的动作。奥德加和凯特看着他。夜色中只见一道黑影站在跳板尽头一跃而下,这是他从海獭那儿学会的。进入水中后,他一转身向水面游去,心想,天啊,要是凯特在我身边那该多好。他一下子蹿出水面,感觉眼睛和耳朵里灌满了水。他一定是还没出水,就换气了。

“太完美了,完美至极。”凯特在码头上大喊。

尼克攀着梯子爬了上来。

“其他人去哪儿了?”他问。

“他们游到水湾那儿去了,游远了。”奥德加说。

尼克挨着凯特和奥德加躺在码头上。他能听见吉和比尔在远处的黑暗中划水。

“你是个了不起的跳水健将,威米兹。”凯特说着用脚碰了碰他的背。尼克因这触感一下绷直了身子。

“我不是。”他说。

“你跳得太棒了,威米兹。”奥德加说。

“没那么好。”尼克说。他在思考,思考有没有可能和某个人一起潜入水里。他可以在水下憋气三分钟,游到深处碰到水底的沙子,然后,他们一起浮上来,换一口气再沉下去。如果知道方法的话,潜入水里是件很简单的事。有一次,他为了向大伙儿炫耀,在水下喝了一瓶牛奶,还剥开并吃了一根香蕉。不过要待在水下还得借助点儿外力,如果水底有个圆环,能让他用胳膊勾住,他就能做到。天哪,怎么会这样,你永远都不会得到一个女孩了,没有哪个女孩受得了这些,她不灌一肚子水才怪呢。要是凯特,一准儿给淹死了,因为她可不是什么好的潜水员。他希望有个女孩会喜欢这些。或许他能找到一个这样的女孩子,也有可能永远不会。除了他,没有人有这样好的水下功夫。游泳的家伙,呸,游泳的都是些蠢货,没人比他更懂水性了。埃文斯顿 有个家伙可以在水里憋气六分钟,可惜他是个疯子。他希望自己是条鱼,不,他干吗要做条鱼呢?他笑了起来。

“有什么事这么好笑,威米兹?”奥德加用沙哑的声音说道。他在凯特跟前就是用这种声音说话的。

“我希望自己是条鱼。”尼克说。

“这是个不错的笑话。”奥德加说。

“那当然。”尼克说。

“别跟个傻子一样,威米兹。”凯特说。

“你想做条鱼吗,巴特斯汀?”他把头枕着木板,背对着他们说道。

“不想,”凯特说,“今晚不想。”

尼克用背使劲在她的脚上顶了顶。

“你想成为哪种动物,奥德加?”尼克问。

“约翰?皮尔庞特?摩根 。”奥德加说。

“真有你的,奥德加。”凯特说。尼克觉得奥德加有些得意扬扬了。

“我想成为威米兹。”凯特说。

“你要想的话,总能成为威米兹太太的。”奥德加说。

“不会有什么威米兹太太的。”尼克说。他收紧了背上的肌肉。凯特的两条腿伸直了抵着他的背部,就像她在火堆旁把脚搭在圆木上休息一样。

“别那么确定。”奥德加说。

“我确定极了。”尼克说,“我会跟条美人鱼结婚。”

“那她不就是威米兹太太了。”凯特说。

“不,她不是,”尼克说,“我不会让她成为威米兹太太的。”

“你怎么阻止她呢?”

“我绝对会阻止她,让她放马过来。”

“美人鱼不会结婚。”凯特说。

“对我来说最好不过了。”尼克说。

“曼恩法 会判你的罪的。”奥德加说。

“我们会在四英里范围外 ,”尼克说,“我们可以从酒贩子那儿弄来食物。你可以搞一套潜水服过来看我们,奥德加。如果巴特斯汀想来的话就带着她一起,我们每周四下午都会待在家里。”

“我们明天去做什么?”奥德加问。他的声音又哑了下来,又和凯特亲近了。

“哦,去他的,我们别谈论明天了,”尼克说,“来谈谈我的美人鱼吧。”

“我们谈过你的美人鱼了。”

“好吧,”尼克说,“你和奥德加一边说话去,我要想想我的美人鱼了。”

“你真邪恶,威米兹,你邪恶得令人恶心。”

“不,我不邪恶,我可老实着呢。”接着他闭上了眼睛,说,“别打扰我,我要想想她。”

他躺在那儿想美人鱼的时候,凯特和奥德加说着话,她的脚还在他后背上抵着。

奥德加和凯特在那边说话,但他什么都没听见。他躺在那儿,什么都不想,快活极了。

吉和比尔在远处上了岸,沿着沙滩走向汽车,把车开到了码头上。尼克爬起来穿好衣服。比尔和吉坐在前面的座位上,长距离游泳累坏了他们。尼克、凯特和奥德加坐在后排。他们向后靠着,比尔开着车一路轰鸣着上了山,拐到了大路上。到了主高速公路上,尼克就能看见前面车子的车灯了。他们的车一爬坡,前面的灯光就逐渐消失在视线中。没过多久,他们的车赶上去时,灯光便又开始闪烁了,待车子被比尔甩在身后时,灯光又暗了下来。公路在高处同湖岸并行。几辆来自夏洛瓦 的大轿车迎面开了过来,车里坐着那些有钱的浑蛋。车子大摇大摆地驶过马路,根本不打暗灯,跟火车似的开了过去。比尔对着停在路边树下的车打着闪灯,示意他们让道。一路上没一辆超车的,不过有辆车一直开着闪灯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直到比尔开远了它才消停下来。比尔放慢速度,猛地拐进一条沙路,那条路穿过果园直达园内的农舍。车子低速平稳地在果园里行驶着。凯特把嘴凑近尼克的耳朵。

“还有一个小时,威米兹。”她说。尼克用大腿朝她的腿上使劲儿顶了顶。车子在果园高处的山头转了一圈停在了屋子前面。

“姑妈睡了,我们得安静点儿。”凯特说。

“晚安,伙计们,”比尔小声说,“我们明早过去。”

“晚安,史密斯。”吉低声说,“晚安,巴特斯汀。”

“晚安,吉。”凯特说。

奥德加也住在这里。

“晚安了,伙计们,”尼克说,“再见,明天见 。”

“晚安,威米兹。”奥德加站在门廊上说。

尼克和吉走到路上,进了果园。尼克伸手从公爵夫人树 上摘了一个苹果。果子还是青的,但他仍旧咬了一口,咂干发酸的果汁,把肉吐了出来。

“你和大鸟 游得可够久的,吉。”尼克说。

“也不是很久,威米兹。”吉回答他说。

他们从果园出来,经过邮箱,走上路面结实的州立公路。道路横穿过小溪,那里的凹陷处弥漫着一片冷雾,尼克在桥上停了下来。

“走啊,威米兹。”吉说道。

“好吧。”尼克答应了一声。

他们一路走上山。公路绕着果园转进树林子里。他们经过的屋子都没有亮灯,也没有机动车开过他们身旁,整个霍顿斯湾进入了梦乡。

“我还不太想睡呢。”尼克说。

“想让我陪你走走吗?”

“不用了,吉。不用麻烦了。”

“好吧。”

“我跟你走到木屋那儿就行了。”尼克说。他们拉开纱门走进了厨房。尼克打开冷藏室找了一圈儿。

“想来点儿这个吗,吉?”尼克说。

“我想要一个派。”吉说。

“我也是。”尼克说。从冰箱上面取了张油纸,把几块儿炸鸡和两个樱桃派包了起来。

“这个我带走。”尼克说。吉就着一个装满水的桶喝了一口水,把嘴里的馅饼冲了下去。

“吉,如果你想读点什么的话,可以去我房里拿。”尼克说。吉盯着尼克包好的食物。

“别干蠢事儿,威米兹。”他说。

“没什么事儿的,吉。”

“好吧,只是别犯蠢。”吉说。吉打开纱门走出去,穿过草地来到木屋。尼克关了灯走了出去,顺手关上了纱门。他带着用油纸包好的食物穿过潮湿的草地,翻过栅栏,上了马路。他走在大榆树下面,穿过镇子,经过十字路口最后一个“农村免费投递”邮箱,出来上了通往夏洛瓦的高速路。越过小溪后,他抄近路穿过一块田地,沿着果园的边缘一路走去直到空地边上,爬过铁栅栏进了树林子。林子中央有四棵铁杉树紧紧挨在一起长着。地上十分松软,落满了松针,没有一丁点儿露水。这片林地从未被砍伐过,森林的地面上温暖干燥,没有灌木。尼克把食物放在了一棵铁杉树下面,躺下来等着。他看见凯特在黑暗中穿过树林,但是他一动不动。她没有看见他,便站住了,胳膊上抱着两条毯子。黑暗中她看去就像挺了个大肚子的孕妇一样。一开始,尼克被吓了一跳,接着又觉得好笑。

“你好呀,巴特斯汀。”他说。她的毯子掉了下来。

“哦,威米兹。你不该这样吓我。我刚刚还怕你不来了呢。”

“亲爱的巴特斯汀。”尼克说。他搂过她来,感受着她的身体依偎着他,那甜美的身体靠着他的身体。她紧紧贴着他。

“我太爱你了,威米兹。”

“亲爱的,亲爱的老巴特斯汀。”尼克说。

他们铺开了毯子。凯特把它们弄平整。

“把毯子带出来可太危险了。”凯特说。

“我知道,”尼克说,“我们脱衣服吧。”

“哦,威米兹。”

“这样更有趣。”他们**着坐在毯子上。尼克觉得有一点儿不好意思。

“威米兹,你喜欢我不穿衣服的样子吗?”

“天啊,我们还是钻进毯子里去吧。”尼克说。他们躺在两块粗糙的毯子中间。他滚烫的身体贴着她冰凉的身躯。他要的就是这个,现在得手了。

“觉得好吗?”

凯特一个劲儿逼着他要答案。

“有趣儿吗?”

“哦,威米兹。我想要,我需要它。”

他们一起躺在毯子里。威米兹把头移下来。他的鼻子沿着她脖子的线条一路抚下,来到她的胸前,就像抚摸钢琴琴键一样。

“你闻起来好清凉。”他说。

他用嘴唇轻轻蹭着她……

“这样觉得舒服吗?”他问。

“我爱它,我爱它,我爱它。哦,再来,威米兹。再来,再来,再来,求你,威米兹,求你,求你,求你,威米兹……”

“要到了。”尼克说。

他突然感觉到**的身体被粗糙的毯子磨得难受。

“我很差劲儿吗,威米兹?”凯特问。

“不,你很棒。”尼克说。他的头脑运作得飞快,清醒得不得了。他看东西也锐利清晰。“我饿了。”他说。

“我希望我们可以整夜都睡在这儿。”凯特依偎在他怀里。

“那会很棒,”尼克说,“但是我们不能,你应该回到房子里去。”

“我不想回去。”凯特说。

尼克站起身来,微风吹拂着他的身体。他赶快穿上衬衣,穿上衣服后他觉得舒服多了。他把裤子和鞋子也穿上了。

“你该穿衣服了,斯图 。”他说。她躺在那儿,把毯子拉上来蒙住脑袋。

“就一小会儿。”她说。尼克从铁杉树那边拿起了食物,拆开来。

“来吧,穿上衣服,斯图。”他说。

“我不想穿,”凯特说,“我打算在这儿睡一整夜。”她裹着毯子站了起来,“把那些衣服给我,威米兹。”

尼克把衣服递给她。

“我刚才在想这件事,”凯特说,“如果我在外头睡觉,他们只会认为我是个傻瓜,带着毯子跑这儿来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睡这儿不会舒服的。”尼克说。

“如果我不舒服,我就进屋去。”

“在我必须走之前我们吃了它吧。”尼克说。

“我得穿件衣服。”凯特说。

他们坐在一起,吃了炸鸡,每人都吃了一块樱桃派。

尼克站了起来,接着又跪下亲吻了凯特。

他穿过湿漉漉的草地来到木屋,上楼进了自己的房间,很小心地没发出吱吱作响的声音。这感觉好极了:躺在**,有床单,能伸展你的手脚,头可以枕着枕头。躺在**真好,舒适、幸福。他明天要去钓鱼。他暗自祈祷着,就像他往常祈祷的那样(如果他能想得起的话),为他的家庭,为他自己,为当个好作家,为了凯特、奥德加和伙计们,为了钓到好鱼。可怜的老奥德加,睡在那边屋子里的可怜的老奥德加,他明天可能钓不了鱼了,搞不好会失眠一晚上。可是,依然没什么是自己能做的,一件能做的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