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衣子和有津的约会,基本上保持每月一次的频率。不知是因为工作的关系,还是考虑到让佐衣子方便些,从九月份开始,有津把约会场所改成涩谷了。

十一月末,佐衣子在下午五点乘坐东横线到达涩谷。

在从终点处T商店的三楼走向T会馆的空中通道时,天忽然下起了秋雨。雨刹那间倾盆而下,空中通道的荧光灯一下子显得更亮了。车水马龙、拥挤杂乱的街道立刻被白色的雨幕遮住了。

站在空中通道中间的位置上,佐衣子俯视着被大雨淋透的街道。走在下面的行人一齐撑开了伞,没有伞的人们用纸袋或报纸等物品挡在头上,往附近的商厦逃去。正因为下面展开的画面跟自己无关,佐衣子不厌其烦地注视着。

会馆的一楼被跑进来避雨的人们的湿气和热气搞得云雾蒸腾。

佐衣子斜穿过这些人,走向了入口右手边的咖啡馆。

因为下雨,咖啡馆里有些拥堵。

“您这边请。”

服务员将她领到了窗边唯一的空座上。佐衣子坐下了。

“您要点儿什么?”

“咖啡,热的。”

从座位上隔着玻璃窗能望尽雨中的街道,此时打着伞来来往往的人们正好和佐衣子的视线处于相同的高度上。时间是五点十分。

有津还没有来。

看着被搅动的咖啡打着漩涡,佐衣子想起男人好像总是来得晚一些。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啊,佐衣子想。

雨滴在厚厚的玻璃面上,像瀑布一样奔流着。一片透视性很好的玻璃隔着的,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空间—暴雨淋漓的空间和咖啡香气弥漫的空间。佐衣子感觉有趣又不可思议。

干脆就不要来好了,佐衣子看着外面心想。

每次与有津约会,佐衣子的身体都会一点一点地变得****起来。在那个时候,外表看上去冷若冰霜的有津如同被邪魔附体一样,大胆而残忍。佐衣子的身体慢慢被驯服了。

“一个月只有一次,我不再是妻子。”

剩下的二十九天都是为直彦而存在的,佐衣子相信这样是可以被原谅的。旁边座位上的客人站了起来。

只要他不来,这个月就可以不必背叛丈夫了。

当佐衣子再次看向玻璃窗外时,有津坐到了面前。

“走吧。”

“等一下,先在这里待一会儿吧。”

有津坐在那里掏出了烟。

“好大的雨啊。”

佐衣子看着窗外,一边看,一边在想:今天能不能和有津不发生身体上的关系就分开呢?

旁边紧挨着的两个人站了起来,换上了一个年轻女孩。原本看着窗外的有津将目光移向了那边。

“跟她怎么说的呢?”佐衣子双目闪闪发亮,问道。

“和她分手了。”

“上次不是还在的吗?”

“后来她主动离开了。”

“为什么?”

“大概是想离开了吧。”

“会有那种事吗?”

“有,不信的话来浅草看看就行了。”

“不去。”

跟着这个男人,只会堕落下去。离开的女人是因为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一点,佐衣子想。

“那么,衣服和用品呢?”

“像样的东西都拿走了。”

“那就是不再回来了?”

“不知道。”

“找找看看吧。”

“不了,算了。”

“还恋恋不舍吧?”

“要说没有那是假的。”

佐衣子又看向外面,伞和脚持续不断。“我能从这个男人那里逃掉吗?如果逃不掉的话,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佐衣子抬起了头。

“我可不要做那个走掉的女人的替代品。”

“走吧。”

有津站了起来,不管佐衣子在说什么。

“等等。”

有津没等佐衣子说完,已经朝着出口大步走去。

雨比刚开始时小了一些,佐衣子被半抱着躲在了有津藏青色的蝙蝠伞下。两人穿过红绿灯,向道玄坡方向的石阶走去。前方有他们常去的酒店。

进入一条车流中断、人迹罕至的小路。石阶坡道的前方,等待他们的是酒店的霓虹灯。

“我说,今天不要了吧?”

佐衣子看着前方说道。有津不管她,继续往前走着。

“我说,只喝喝茶就回去吧。”佐衣子小跑着跟了上来。

“有时间吧?”

“但是,我其实是不喜欢那种事的。”

一个年轻男人从旁边经过。

“做那种事的话,我就会讨厌你啊。讨厌也没关系吗?”

“……”

“你是因为讨厌我才这么做的吧?”佐衣子说着,喘气粗了起来,“我说,这样大白天的,被谁看到就麻烦了啊。”

“不可能看到的。”

有津没有站住。一慢下来,佐衣子的肩膀就露到外面去了。没有办法,她又追上去了。

“不要了吧。咱们再找家咖啡馆坐坐吧。”

“咖啡馆除了吵有什么好的?”

“那么,我们去个安静的地方吧。”

“所以才到了这样安静的地方嘛。”

抬头一看,已经到了酒店门前。石墙间能看到郁郁葱葱的绿植。

“进吧。”有津以目示意。

“我说。”佐衣子道。眼前是有津的伤疤,那伤疤在雨中更加黑了。

“什么事儿?”

“你又混黑社会了吗?”

“黑社会?”

“是的,跟你在一起我也就成黑社会了啊。”

有津微微一笑,敏捷地走进了石墙中。佐衣子的身体也迷惑着,跟着走了进去。看着有津枯瘦的后背,佐衣子感觉自己看到了玉虫厨子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