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血色的“礼物”

安东尼让麦佳甯成了陆佟“狩猎”的目标,最终麦佳甯死在废旧厂房冰冷的手术台上。这是安东尼精心为麦振海送上的血色礼物,向26年前这位不分青红皂白的糊涂片警致敬。

“你这么恨麦振海,为什么没有亲自动手?”古琛问。

“我最爽的复仇方式,就是要他自食恶果!”说到这里,安东尼突然“咯咯”地笑起来。

古琛耐着性子问:“那桑广怡呢?她也曾经是名受害者,你为什么要把她拉下水?”

“桑广怡,呵呵!”安东尼发出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声,“我们之间是有笔账,要好好清算一下的,毕竟她才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时间退回到1993年6月30日,这一天著名的摇滚乐团主唱黄家驹在日本意外去世,歌迷们一度沉浸在悲伤中难以自拔,其中包括16岁的陆佟。

情绪异常低落的陆佟在闲逛的路上一次次踢飞小石子。突然,他听见一个小女孩的哭声,神经瞬间紧绷起来。那天下午放学的路上,还是小学生的桑广怡一边哭着,一边迈着小短腿往家走,湿润的眼睛快要看不清路了,这时面前的夕阳忽然变暗,她抬起头看见一双弯弯的眼睛。

陆佟脸上挂着无害的微笑,问:“小妹妹你为什么哭呀?”

“我……我考试没考好。”桑广怡怯生生地开口,嗓音带着浓浓的童音,清脆悦耳。

“哦,原来是这样,真是个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呀?”陆佟轻轻抚摸着小女孩的头发,触电般的感觉从指尖传进身体,陆佟发誓,他从没感受过如此通畅的呼吸。

“我叫小怡,桑广怡。”

“不哭,乖,大哥哥带你出去玩好不好?”陆佟说完,发现小女孩背过手不敢应答。他又向前迈了一小步,递出一支漂亮的棒棒糖,说道,“大哥哥好渴呀,小怡陪大哥哥去吃冰激凌好吗?”

桑广怡拿着棒棒糖,歪着头开心地说:“好!”

此刻陆佟感觉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了,他把桑广怡骗至元亨宾馆,将其囚禁在413房间里。

被锁在卫生间的第6个早晨,桑广怡趁陆佟睡觉的时候,在地上捡起自己一块衣服碎片,咬破手指写了个“救命”的字条,包裹了一小块肥皂,扔出了窗外。

安东尼的父亲叫蔡永贵,是个憨厚淳朴的老实人,娶了一位温柔的农村女人,生了个大胖小子取名蔡航。20世纪90年代初,赶上下岗潮,蔡永贵成为第一批下岗的工厂工人。为了养家糊口,他在一家饺子馆学面案,一家三口生活虽然清苦,日子却也幸福温馨。这天蔡永贵送蔡航上学后,到饺子馆去上班。蔡永贵上班的饺子馆与元亨宾馆就隔了一个胡同,他每次上班都把自行车锁在胡同的窗户底下,那个拐角正好能遮住日照。

今天他和往常一样锁自行车,无意中感觉脑袋被什么砸了一下,他抬起头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然后下意识地低头瞅了一眼,正好看见脚边有一个裹着肥皂的小布条。他捡起来打开一看,上面歪歪扭扭写了“救命”两个字,吓得他赶紧骑上自行车到最近的派出所报了案。

根据蔡永贵提供的线索,派出所很快控制住施暴的陆佟,并成功解救出桑广怡。老实巴交的蔡永贵想着做好人好事不留名,见小姑娘得救了就赶回饺子馆继续上班,却没想到警察很快找上门来,以犯罪嫌疑人的名义把他带走了。

原来陆佟的父亲是个民营企业的大老板,要钱有钱、要人脉有人脉。他得知事件发生后,第一时间就撒下大把银子给儿子疏通关系,最后还是经一个高人指点,找到当时还是个愣头青的片警麦振海,安排了受损失者和人证,指证陆佟因年轻气盛砸坏别人车玻璃,最终以行政处罚了事,念陆佟认错态度良好,情节较轻且未满18周岁,决定从轻处罚,改为批评教育。

热心的麦振海甚至找到办桑广怡案子的队长,说陆佟是被蔡永贵利用了,为陆佟彻底摆脱了嫌疑人的身份。砸车玻璃的事成了陆佟的不在场证明,虐待小女孩的锅轻轻松松就被甩了出去,而蔡永贵反而成了此次案件的最大嫌疑人。

事情解决后陆佟立刻去见了蔡永贵,对蔡永贵多管闲事的行为嗤之以鼻。

“你这个畜生,那么小的孩子你怎么下得去手!”蔡永贵看见陆佟,激动得隔着铁栏杆上前去抓他。

“你搞错了吧,现在这畜生不如的事是你干的,你怎么反倒骂起我来了?”陆佟后退一步,像是看精神病院里的疯子一样看着蔡永贵说。

“你在说什么?我是被冤枉的,”听了陆佟的话,蔡永贵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放我出去!我儿子还在等我接他放学呢,快放我出去!”

陆佟明目张胆嘲讽道:“你不是英雄嘛,英雄就应该舍小家为大家,所以你以后都不用接儿子了,你就洗干净屁股替我把牢底坐穿吧!”

“不可能,”蔡永贵使劲抓着栏杆,“他们早晚会查出真相,一定会还我清白,你这个坏事做尽的人渣,等着遭报应吧!”

“你才是人渣呢,救了个贱货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你撒泡尿看看你自己那窝囊废的样子,你以为你是谁呀,我的闲事你也敢管!我让你管,让你管!”陆佟踹着蔡永贵伸出的手,踹不着他的手就使劲踹栏杆。

陆佟骂了一会儿觉得没劲就走了,蔡永贵精神上却受到严重的打击,他捂着受伤的手腕喃喃自语着:“你这个人渣……你不得好死!”

这天本是个普通的黄昏,不知是渲上了谁的不幸,将云彩都染成了血红色。

这一日黄昏,有父亲见到从学校欢快跑出来的孩子,微笑着接过孩子的书包;这一日黄昏,有出公差的男人回到家,翘首期盼的妻子温柔地接过他的外套,和他紧紧相拥;这一日黄昏,小蔡航一直没有等到爸爸妈妈来接他。

放学后小蔡航同往常一样,站在学校门口等妈妈来接,可是等了半个多小时也没有等到,后来还是他的老师把他送回了家。

小蔡航走到家门口,有好多邻居婶婶对着院里指指点点,还有许多警察在家里进进出出。小蔡航用力挤进人群,刚一进院门就看见妈妈跌坐在角落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蔡航急得直哭,他冲到妈妈面前用小手帮妈妈擦眼泪,边擦边安慰:“妈你咋哭了,谁欺负你了?我爸呢?我爸去哪儿了?”

“航航,咱们家天塌了啊……”蔡妈一把将孩子拥入怀里,号啕大哭起来。

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自从蔡家男人出了这档子见不得人的事,蔡家院门就一直死死关着,娘儿俩为了不让人背后指指点点戳脊梁骨,天天昼伏夜出,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蔡永贵再也没能按约定接儿子放学,他躺在看守所里,担心他的妻儿吃不下睡不着。真正让蔡永贵心灰意冷的,竟然是他救下的小女孩。

最初听说女孩身体恢复了一些便来看他,蔡永贵以为她是来感谢自己的,却没想到她竟然在家人的陪同下,指证自己就是对她施暴的坏人。

“你们搞错了呀!这孩子一定是被吓糊涂了,孩子你快说实话呀孩子!”蔡永贵激动得嗷嗷大哭,泪流满面地用力拍着桌子,拼了命地大喊大叫来证明自己是被冤枉的。

隔着铁栅栏的蔡永贵不断挣扎,铁栅栏发出“当啷、当啷”的声音,配合他狰狞的面部表情。

桑广怡摇着头一直哭,哭得所有人心都碎了。她看到蔡永贵眼睛里突然没了光彩;这一刻他的心也跟着死了,从此他一个字也不肯再说。

桑广怡的亲属一口咬定,蔡永贵就是丧尽天良的施暴者,于是她的家人丧失了理智,疯了一般折磨蔡永贵的妻儿。

桑广怡的妈妈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带着七大姑八大姨来蔡家闹事了,她们要求的赔偿款对蔡家来说是一个天文数字,蔡妈把家里全部积蓄和亲戚借的,一共八百二十块钱都给了对方,但也只是杯水车薪。

蔡航妈是一个没念过几年书的妇人,把儿子护在身后,跪在地上一直认错求饶。她知道自己的男人做了猪狗不如的事,身为人母的蔡妈自己都觉得愧对桑家孩子,她一边哭一边磕头,恨自己不能以死谢罪。

桑广怡的家人不依不饶,想要把蔡航揪出来撒气,蔡妈用身体挡住呼啸而来的拳脚,桑家人扯住她凌乱的头发把娘儿俩分开,然后对着蔡航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蔡航又疼又怕,几乎哭得要背过气去,场面一度混乱。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你们怎么不去死呢?”

蔡妈看着家不成家的样子,儿子被打自己却无力反抗,忽然觉得心灰意冷,趁着人们的注意力都在儿子那边,一个人站在水井边上,突然声嘶力竭地哭了一嗓子:“住手!住手!别打了……我去死,我给你们偿命!”

“妈——”小蔡航凄厉地哭喊。

“儿子!妈对不起你呀!”

蔡妈说完,只听“扑通”一声,人就跳井里了。

蔡航从地上挣扎着回头,他妈已经不见了,他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到了井边,只看见井里翻腾了两下,然后“咕咚、咕咚”冒着泡,蔡航凄惨地大声叫:“妈!妈!你别丢下小航——”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桑家人不再闹了。

这时候老邻居们闻声赶了过来,有帮着救人的,有帮着报警的,有看顾小蔡航的,可惜救护车赶到的时候,蔡妈人已经没气了。

蔡航妈尸骨未寒,小蔡航开始跟着大伯这个单身汉讨生活。

在陆致远的精密布局之下,没过多久人证、物证就全部指向蔡永贵,惨遭诬陷的他被法院一审判决罪名成立,自此深陷囹圄的他与儿子一堵高墙相隔,成了一辈子无法跨越的障碍。

为了再次和妻儿相聚,蔡永贵始终没有放弃上诉,直到允许探监的时候,他见到了戴孝的小蔡航,整个人被吓蒙了。

“我妈死了!死了!这下你满意了吗?”小蔡航两眼通红地道出母亲的死讯,他哭着喊道,“你这个让人恶心的强奸犯,我为什么会有你这样的父亲!我跟妈到底做错了什么?明明是你犯的错,凭什么害得我跟妈到处遭人唾骂,你为什么还有脸活着?你为什么不去死……”

小蔡航提出断绝关系后,毅然决然地走了,蔡永贵回到牢房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他满脑子都是下班接儿子放学时的欢声笑语、媳妇站在院门前迎他们爷儿俩回家的回忆;他仿佛亲眼看见媳妇当着自己的面往井里跳,他拼命想拦着她别做傻事,却最终救不了绝望的媳妇;还有戴孝的儿子,他看向自己时恨之入骨的眼神,就像一把刀一样插在他心头。那些交叉的幻象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一夜之间他就白了头发。

蔡永贵日思夜想,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本来是见义勇为做好事,怎么会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他甚至一度怀疑当初做的选择是错的。

他终日以泪洗面,他曾一直觉得自己问心无愧,刚开始他也不怕被千夫所指,可是妻子的噩耗和儿子的憎恨让他失去了动力,他撕了刚刚服刑时托人写的上诉书,留下一封遗书给儿子,便“上路”了。

蔡永贵在信中依然坚持他的选择,他说自己不后悔,他愿意以死证明自己的清白,他相信法律会还他一个公道!他唯一觉得对不起的是他年轻善良的妻子,还有最让他放心不下的儿子,但愿他走了以后,小蔡航能远离是非,健康成长,幸福平安。

安东尼到现在依然清晰地记得,自己最后对父亲说的那句话:“你去陪我妈吧。你死了,咱们都能解脱了!”

安东尼认为正是这句话,要了父亲的命。

“虽然陆佟是罪魁祸首,陆致远和麦振海是助纣为虐,但真正的始作俑者是桑广怡呀!”安东尼激动地握紧了拳头,用力拍打着桌子,“是她惹的祸端。这个胆小鬼为了摆脱过去搬了十几次家。我偏要找到她,让陆佟再一次迫害她。我还给他们安排一个‘惊喜’的邂逅,我多体贴!”

“桑广怡当年还是个孩子,其实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活在愧疚当中,我想你的父亲如果还活着,一定愿意再给她一次机会。”古琛蹙着眉头看向安东尼,感觉他这么多年被仇恨蒙蔽了心智,既可怜又可恨。

安东尼怒不可遏地道:“我当年也是个孩子,谁又给过我机会!”

“麦佳甯就是上天眷顾你的机会,如果你肯放下仇恨,就能抱住她,可惜了。”

再次听到麦佳甯的名字,安东尼捂着嘴沉声抽咽,他忆起背负了二十多的血海深仇,每每面对害死双亲的陆、麦两家人时,他都想要扯碎他们的身体,撕裂他们的灵魂,他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可当看到麦佳甯的日记时,安东尼恍惚间想起她的一颦一笑,耳边又传来她轻柔的声音,她总是满眼爱意地望着自己,安东尼在这一刻才后知后觉,他对这一场错爱终究是不舍的。

安东尼承认了自己一直不愿承认的事实,他爱自己的妻子。他突然情绪失控,号啕大哭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待安东尼的情绪稳定了一些,老焦便跟同事进来将安东尼带走。

安东尼站起身,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你是怎么怀疑到我的?”

“是你在仓库的资料墙上,亲手留下的破绽。”古琛学着安东尼的笔迹,在纸上匆匆写下他习惯的笔迹,结尾时故意加了“·”符号。

安东尼哭笑不得,他没想到自己露出马脚源于这个小小的黑点。他的拳头反复松开又握紧,做了好几次深呼吸。临走之前他说:“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我会向他们提出建议,对你父亲的案子重新审查。”不等安东尼说明诉求,古琛便先行回答了,顺带把目光投向闫栋。

闫栋点了点头,应道:“没错,正义也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安东尼对着他们深深鞠了一躬:“谢谢。对了,还有你朋友的事,请帮我对她说一声对不起。”

古琛转开了视线,没有讲话,再次目送安东尼离开,那个男人的背脊已不似第一次见面那样坚挺。

那些背负沉重过去的人,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少一丝伤痛,即使枕戈泣血、大仇得报,双手染血之后的内心也再难得到平复。

安东尼是连环杀人案的始作俑者,面对仇恨他在法律和犯罪之间做出错误的选择,最终变成和陆佟一样残忍的人。

安东尼酿造了无数家庭不幸的悲剧,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成了他心理扭曲的牺牲品。他做了十恶不赦的罪人,在短暂的余生里,他将在沉重的愧疚中得不到一丝喘息,至死方休。

如果他的双亲泉下有知,又如何得以安息?

“6·21连环杀人案”宣布告破,由此案牵出的93年蔡永贵冤案引起了警方重视,省公安厅收到有关“蔡永贵翻案”的提议,已经从上级那里得到批准,重新调查。

省公安厅杨铭副厅长对此发表讲话:“法律永远是正确的,作为执法者我们首先是要服务于人民,做人民的守护者。我们要始终坚持实事求是,掌握实质证据,我们的职责是让罪有应得者得到法律的制裁!

“但是执法者也是人,执法者也可能会出错。我们手中握着的是一柄双刃剑,用好了可以保护公民的人身财产安全,用不好就可能会酿成冤假错案,我们的职责容不得一丝疏忽大意!为了审判裁决公正,我们必须提供毫无疑点的证据材料,希望在座的各位同志能吸取‘蔡永贵案’的教训,像这样的悲剧不得再次发生!

“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不只是重审‘蔡永贵案’,还要针对其他与蔡永贵有同样遭遇的人群,要对冤假错案展开大规模的重审行动,该面对的绝不逃避。关于这一次行动,我再提出以下几点要求:第一,无论职级高低,全体配合调查;第二,哪里错了,哪里纠正;第三,坚决杜绝遮丑、护短,敷衍了事的臭毛病!”省公安厅的精神传达到地方部门。告别了渤洋市局的同志,陈宇阳带着一队人返回了瞳城。

唐彧听说案件完结了心里非常高兴,忙里偷闲给古琛打来慰问电话,张口闭口还是那么不着调。

“怎么想起走亲情牌了,面对凶残歹毒的犯罪分子,你的手段不是直接打碎吗?”听了陈宇阳的叙述,唐彧总觉得古琛对安东尼手下留情了。

这个时间,头上贴着创可贴的楚骁谕,从4S店取回维修好的车,他把交通事故的后续事宜全权委托给楚家的律师代表处理。他心情大好,开着车带上古琛、都晓白还有麻豆一起回瞳城。

“陆致远那样的人都得以苟活,难道真要让世人寒透心吗?如果真是那样,这个世界的公道何在?吸取这次的教训,阻止这种悲剧再次发生,才是我们最应该记住的!”古琛坐在主驾驶后座位上,查阅着最新的电子邮件,他讲话的口吻和杨铭副厅长出奇一致,都是以总结经验教训为主。

“我就说你有当英雄的觉悟和潜质吧!”唐彧看着办公桌上美国队长的手办,笑弯了眼睛,“对了,我听老陈说起一个奇迹生还的被害人,叫桑什么来着?”

“桑广怡。”古琛提示说。

“对!就是那个反杀凶手的神奇女人桑广怡,我听老陈说她有轻度抑郁症,但是反杀陆佟的时候,被断定精神正常,有刑事责任能力,这样的话公诉人肯定会以‘防卫过当’大做文章。”唐彧根据经验,不容乐观地分析。

“公诉人一定会与辩护人就‘防卫过当’‘正当防卫’展开激烈的讨论,不过我相信法律一定会给桑广怡一个公正的判决!”

“我怎么好像闻到了希望的味道,你是不是太过乐观了?”唐彧“啪”的一声打开打火机,点燃一支醒脑烟。

“我只不过是基于法律做出的正确判断。”古琛合上笔记本,把视线转移到麻豆身上,“你这个香蕉人,不要把办案以外的时间都花在女人身上,有空儿多关心一下祖国的实时动态!”

“知道了古大神,小的遵旨!”唐彧学着都晓白的口吻调侃道。

楚骁谕把车速控制得刚刚好,他和都晓白在前排谈笑风生,古琛在后排一边赏风景,一边提醒唐彧:“是不是因为我离开太久,导致有些人的求生欲变弱了?”

“你说啥?那个……先不跟你讲了,我这边有个加急的事情要处理。”唐彧反应迅速,“差点忘了,你什么时间回来发信息给我,我帮你订机票。先这样,拜拜!”

挂断了电话,古琛享受着窗外的怡人景色。这一刻没有人潮喧嚣,没有尔虞我诈,只剩下都晓白和楚骁谕的嬉笑。

每一段旅途都是短暂的告别,古琛和都晓白也是一样。

回到瞳城,古琛在楚骁谕家的酒店下了车,因为麻豆不再需要人特别照顾,都晓白自然再找不到留下的借口,只能依依不舍地告别了古琛,在楚骁谕的陪同下离开了。

经过13天的出差旅行,古琛对都晓白的感觉从最开始的陌生到熟悉,再到现在这种亲密无间,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愫在古琛心里萌芽,这种情愫多半源于愧疚,毕竟安东尼案都晓白一直在帮他,而他似乎还没好好感谢人家。

如果是以前,古琛会自动忽略这种复杂又没什么用的情感,但是当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再次回到住过的套房时,整洁如新的房间里空****的,让他感觉有点寂寞。

另一边楚骁谕开着车载着都晓白,在老城区七拐八拐,绕进了一幢破旧不堪的老楼,整个小区陈旧老化,里面的环境脏乱不堪,附近绿化全靠野生花草撑场面,常见的户外健身器材形同虚设。

楚骁谕的车在其他地方不算显眼,但是停在这一带,却格外引人注目。楚骁谕下车碰见附近老街坊的时候,总感觉他们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他拎着刚买的菜也没多想,跟着都晓白进了单元楼。

由于是老小区,没有电梯,两个人气喘吁吁地爬上了7楼。楚骁谕喘着粗气,看着都晓白掏钥匙开门时,心里却有一种莫名的心酸。

楚骁谕每天忙得焦头烂额,在工作上挖空心思讨好他大哥,为的就是转移大哥的注意力,能照顾好心爱女人的日常起居,可是常年出差在外和超强的工作量,以至于他能为小白做的越来越少。

都晓白租的房子是典型的一室一厅一厨一卫,楚骁谕扫了一眼便找到了厨房。他拎着果蔬、打开冰箱,发现里面除了几瓶啤酒和鸡蛋,竟然空空如也。

楚骁谕关上冰箱门,心疼地问:“这儿的环境老旧,交通又不方便,干吗要搬来这里?找不到合适的房子,暂时住在宾馆就好了,有吃有住有人照顾不好吗?”

其实楚骁谕真正想说的是,小白你要不要搬来我这里住?但是楚家的水深不见底,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站稳脚跟,他绝不敢拿他和都晓白的幸福冒险。

“这房子在闹市,临街人气旺,再者7楼楼层多好啊,最关键是把东山,你知道它的寓意是什么吗?”都晓白不知道楚骁谕又在闹什么情绪,拿了刚买的啤酒和柳橙汁递给他选,顺带在弟弟面前吹吹牛皮,“我都晓白要想东山再起,可全靠它了!”

“不愧是都三岁,听你一席话,这房子立刻摇身一变,成风水宝地了。”楚骁谕心中郁闷,拿过啤酒立刻拉开拉环,正应了古人那句“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小孩子喝什么酒!”都晓白凶巴巴地抢过啤酒。在她眼里,楚骁谕还是当年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少年,不过很显然这个少年已然成长为丰神俊朗的男人了。

都晓白把柳橙汁送到楚骁谕手中,自己喝了口啤酒,她看着发霉的墙壁以及永远关不严的水龙头,自嘲地说:“你姐我哪有这么好的口才,是房产经纪说的,要不是听他忽悠,我怎么会租这么个鬼地方!”

和仲广东分手的那段时间,麦菲很快以女主人的身份鸠占鹊巢,都晓白不愿打扰其他朋友的生活,无家可归的她只能白天四处找房子,晚上随机选地方凑合一宿,直到七夕那天都晓白喝醉酒睡错了房间,邂逅了古琛。

“不用说了,你一定是看中了人家经纪人的美貌。”楚骁谕端着柳橙汁苦笑,心想:你怎么总是拿我当弟弟对待,你这个傻瓜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看清楚——我是一个男人!

都晓白按着桌子踮起脚尖,用手指勾了勾楚骁谕的下巴,逗他说:“他的美貌哪能跟小谕子你相提并论!要不是这儿的房租便宜,我信他才有鬼。”

“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你眼神儿有问题,今天总算证明你审美没毛病!怎么样都晓白,要不要趁着我不成熟、你还没老,抓紧时间投入我的怀抱呀?”楚骁谕敞开怀抱,笑得别提有多坏。

都晓白听了先是惊讶,下一秒就跳起来,在他后脑上敲了一记爆锤,并揪着他的耳朵训斥:“你个小屁孩儿跟谁学的?没大没小,还敢直呼我大名,别忘了我比你大,出于礼貌你还得叫我一声姐呢!”

楚骁谕吃痛地歪着头,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求放过,可见都晓白怒气未消,只好撇着嘴转移了视线,却一不小心对上她的胸部。

楚骁谕眨巴眨巴眼睛,说了一句更欠揍的话:“也没见有多大嘛,话说都三岁你成年以前,为什么没把胸再长一长呢?”

“楚、骁、谕!”都晓白听了“腾”地涨红了脸,她从菜板上拿起一把菜刀,被反应灵敏的楚骁谕撤回去,换了一把不锈钢汤勺给她,转身就向客厅跑,边跑边鬼哭狼嚎:“不好啦!不好啦!都三岁要杀人灭口啦?”

都晓白放下啤酒罐,立刻跟着跑出去,叫嚣道:“臭小子,还敢给我起外号,看我不拆了你的骨头!”

“都三岁你这人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呀,我前两天刚救了你,你可不能恩将仇报啊!”

都晓白不停地发出“嘿哈”的声音,抡着“凶器”气势十足,两个人在十几平方米的客厅里绕圈,乐此不疲。

“这个简直太难喝了。”楚骁谕边喝饮料,边从容地躲闪对方的攻击,喝完还露出嫌弃的表情。

“你在我家里还敢挑三拣四!”都晓白用汤勺敲桌子警告。

“知道了,知道了,您家的什么都好。”

都晓白拿着汤勺终于够到楚骁谕的手臂,楚骁谕“哎哟”一声,顺势接过汤勺,说:“不闹了,您老消消气,小的我这就去做饭,一会儿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