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曙光（二）

按理说，明珠港市区的监控网络如此发达，突骑连的侦察手段也是多种多样，弄清楚广场内部的情况应该不算难事。可问题是，外星鬼子的嗅觉，已经灵敏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它们明明只有地球二十年代水平的科技，却能把周遭的通讯基站一一认出，然后挨个地消灭干净。安装在广场各个角落的摄像枪头，也被会飞的大蜻蜓炸的一个不剩，就连装在红绿灯上的超速拍照，也没有一架逃脱厄运。

公安局那边传来的最后一张图像，是一柄寒光闪闪的利剑，对准监控镜头直刺而来。在那之后，通讯状态显示器上就只剩下一片沙沙作响的雪花。除了毁坏监控网络，降落到广场上的敌人援兵，甚至还就地取材释放起了伪装烟幕，就算突骑连真的放出四旋翼无人机，也没法看透那层又厚又黑、隔着装甲都能让人闻到塑料臭味的浓烟。

双方就这么陷入了僵持。章伯洋也只能原地保持警戒，然后绞尽脑汁思考应对之策。他和僚机正站着的这条马路，最开始的名字是叫纬二十一路，接任的市委书记嫌不好听，大笔一挥就给改成了百花巷。不过，无论是新名还是旧名，放到现在全都不合适，百坑路、百火路乃至百雷路，才是这条马路、这个南侧入口，乃至章伯洋现在内心的真实写照。

以往放假的时候，他和战友经常来这一片闲逛，对附近的状况熟的不能再熟。顺着南侧入口往北瞧，本来可以一直看到建行大楼的玻璃幕墙，在明媚阳光的照耀下，金光闪闪的煞是漂亮......

但这些都已经成为了过去时。现在亿达广场，到处都是滚滚的尘烟，随地可见乱窜的火星，看上去活像过火第二天的赤壁战场。透过洞幺号突骑的的光电球，章伯洋除了东风来屋顶泛出的幽幽蓝光，其他什么东西都看不清楚。

突骑连长知道，上百名鬼子就躲在那片黑雾里面，它们正一边忍耐着烟熏火燎，一边利用残骸加紧构筑掩体，豁出自己的性命不要，能拼多久是多久。刚刚冲到广场边上的时候，他还以为敌人的抵抗已被粉碎，接下来只需要随便打扫一下战场，可实际情况却是......直到现在，章伯洋一想起当时的愚蠢，嘴角就会情不自禁开始**。

那是6分钟前刚刚发生的事情。当时，章伯洋在完全没有进行侦察的情况下，迫不及待地就对右翼小队排长彭永靖下令，让他带着僚机从东侧入口发起突击，“声势大些！把残敌全引出来！”。与此同时，机枪班也会在伍班长的率领下，自西向东“消灭一切顽抗敌军”，争取前出至广场中央喷泉，与彭排长顺利回师......

计划是完美的，同时也是不切实际的。四架突骑刚刚开始进攻的时候，的确只遇到了几杆步枪射击，连毫毛都没擦掉一根。但他们刚刚冲进烟幕区，立刻就被运输机残骸堆成的鹿砦拦住去路，陷入了精心安排的交叉火力之中。

章伯洋当时看不清具体的战斗过程，只能通过电子地图与战术态势显示器，大致了解我方单位的位置变化。不过，语音通讯大大弥补了视觉上的缺憾，令他仿佛置身现场，与战友们共同面对敌人的伏击一般。

根据彭永靖在射击间隙的描述，或者说射击间隙的大吼大叫，当时的情况大致是这么回事：机枪咯咯欢叫，火炮声如闷雷，到处都是闪耀的枪口光焰，把楼房建筑打扮的活像圣诞树一般。五架扑翼大蜻蜓紧贴墙壁，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步兵分成一个个战斗小组，躲在电动车、巡逻车以及其他残骸后面，瞄准高大的突骑猛扣扳机。

随处可见火点，就连热成像仪也很难发现伏兵的位置。飞行怪物忽而紧贴地面疾驰，忽而蹬踢路灯杆急速改变飞行姿态。它们很少使用枪械射击，这些动作纯粹是为了吸引敌人注意力，偶尔也会打出一两只诱饵虫，给地面上的友军装甲车创造攻击机会......三分钟后，彭永靖和机枪班就被逼出了广场。外星鬼子不仅击退了突骑连的进攻，甚至还顺势发起了一次反击：

披甲步兵喊声阵阵，一组以步枪射击掩护，一组接连投出集束手榴弹，另一组则在连绵的爆炸声中跃出鹿砦，带着遍身的肿胀烧伤，怀揣地雷炸弹扑向入口处的突骑。装甲车辆紧随步兵班组，全身上下每一件能用的枪械都在喷吐火舌，跟霍青对上的那个车长，更是干脆打开顶部舱门，拔出长管手枪“啪啪啪啪”撸完了整个蜗牛型弹匣。

黄绿色的爆光映亮夜空，迅猛的弹雨拉出道道火线。四个路口的所有突骑，当时都被打得浑身直冒火星。彭排长的僚机梁自立，不知道是中了炮弹还是被自爆鬼子缠上，右脚公路滑轮连同小半个脚掌全被炸掉，破碎的脚面螺钉迸飞、管线噼啪，合金骨架刮擦路面发出的刺耳声响，章伯洋只要闭上眼睛，随时能够清晰地听到。

梁自立是从本国15军转过来的。如果他还是开那种轻型突击车，这次说不定就光荣在亿达广场了。击退鬼子反击，顺便把顶哈哈面馆炸成稀烂之后，章伯洋不得不承认，剩下的这批顽敌，绝非一个冲锋就能解决的鱼腩。那么究竟应该怎么办——什么东西？！

正前方，蓝底白字的路牌后面，似乎有团亮晶晶的影子一闪而过。章伯洋觉得自己听到了膜翅的扑打声，不过也可能是疲惫过度产生的幻觉，飞行怪物不大可能有这么大的匿踪本领......还敢侥幸？还没受够教训？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捅一下再说！

于是突骑连长摆动两侧笼手，将瞄准十字线压向那块孤零零的路牌，二话不说就是一个短点射。他的射击异常准确，穿甲弹直接把挂着路牌的钢管打成两截，干净利落好似武侠小说中的高手出招......但是没有爆炸，没有哀嚎，他真的只是因为疲惫过度，产生了不该有的幻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