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魑楼魅影（五）

东方骏觉得自己听到了某种动静，某种介于水蛇弹腾与鳄鱼爬行之间的窸窣怪声。可当他竖起耳朵仔细探听的时候，这股动静却突然消失不见，就好像从来都不曾存在过那样。半夜三更。一片废墟。完全看不见人影的空****建筑物里，突然冒出一阵神秘声音.....按照港片的套路，接下来就该是——

东方骏猛地吞下一口唾沫，强行把思路从悬崖边上拉了回去。“熙和姐，”他主动向长官打起招呼，同时尽量放松颈部肌肉，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紧张：

“你有没有发现，发现什么动静？”

“有。”沈熙和迅速瞅一眼二楼，回答的十分简洁：

“像是有东西在爬，不过两下就没了......等等，阿骏，你听到没有？”

“听到？你是说——”东方骏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这种愣神只持续了半秒。他很快也听到了那股奇怪的、仿佛突然从虚空里冒出来一样的嗡嗡噪声，就像把一整排风扇直接安到头顶一样。“螺旋桨！这肯定是螺旋桨，”东方骏把手掌放到耳朵后面，一边分析，一边频频点头：

“而且转速很慢。可能是被突骑连打伤了，飞到这边找地方迫降的。”

“好像......不太对劲啊，”白筱莹仰起小巧的下巴，很认真地歪过脑袋，也开始聆听这阵动静：

“引擎的声音很稳当呢，不像是被打坏了。而且发动机的数量好多......熙和姐，这是不是，嗯，是不是我们以前看见过的，那种长着大肚子的运货飞机？”

“对，是运输机。飞的很低，差不多就在头顶。”沈熙和注视着脚下的焦黑残骸，把其中一片硬皮革轻轻踢到一边。“应该是刚从虫洞里面出来，准备往广场上扔援兵。还真是让警察同志说中了。”

满地都是锋利的碎玻璃渣，看上去就像刚刚经历了一场大雪。一直以来，人们都坚信凯南岛绝不会有雪，这里的台阶甚至没有防滑垫，但是外星炸弹已经砸到了市区，再糟糕再不可能的事情，现在都有可能发生。“那咱们就得快点了。”东方骏紧张地环视左右，被那些色彩鲜艳的化妆品专柜搞的格外烦躁：

“熙和姐，走紧急通道还是扶梯？扶梯已经停了，应该没危险吧？”

“先查探一下。先侦察。”沈熙和用食指轻弹扳机护圈，显露出一丝少有的犹豫：

“安全通道的话，可能有人躲在暗处，刚才那声动静也许就是他们弄出来的。走扶梯的话，一路倒是敞亮，但上面躺着的那些......”

东方骏当然知道姐姐想说什么。他不是瞎子，也看到了扶手与防护玻璃上面的血迹，以及趴在扶梯上、从他们进来开始始终一动不动的那具尸体。从身上穿的帆布大裤衩、361白T恤来看，死者生前只是个普通人，他随着大流冲进了东风来，却在跑向地下一楼的半途，失足跌倒然后被上百双腿脚活活踩踏而死......

但在实在没法的情况下，也只能硬着头皮从他身上跨过去。“还是走有光亮的地方吧。防灾教材也不能完全照搬，”东方骏**一下**的嘴角，自己也知道这笑容比哭好不了多少：

“不方便的时候，还是我来背小莹。那，熙和姐？”

“扶梯就扶梯吧。”沈熙和认命似地叹了口气。她用纤手按住额头，闭上眼睛思考了大约两秒钟，这才重新展露出邻家姐姐该有的自信笑容：

“走吧，阿俊、小莹，先拿几瓶水，然后再——”

沈熙和的眼中，突然闪过一道异样的光彩。只见她抬起头来，先看了看满是服装专柜的二楼，然后又放平视线，仔细打量了一番一楼超市的入口。“我倒是有个想法。阿俊，小莹，你们听听看，”沈熙和令右手自然下垂，左轮枪口指向地面，转过身来热切地说道：

“地下停车场和人防工事，现在不见得安全。那种黑咕隆咚的地方，也不适合你们两个躲藏。所以我就想，也许我们可以——”

“也许躲在商场里面！”东方骏理解了邻家姐姐的意思，赶紧压低声音，近乎耳语地说道：

“躲在商场里面，就像我们听到的那个人一样？是这样吧，熙和姐？”

“有的时候，就是要把思路颠倒过来。”沈熙和的笑容有些无奈。她把目光转向了小莹，温柔、亲切，就像望着自己宠溺的小动物：

“小莹，你说呢？放心，要是按原计划走人防工事，我和阿骏肯定会保护好你的。”

“我......”白筱莹显得非常犹豫。她扭过头去，痴痴地望向了东边的雅诗兰黛专柜，穿制服的店员早就跑了个精光，慵懒的欧美老歌也不再播放，就连那些五颜六色的试用品，都被逃难的人群撞的满地都是。“我......我们，我们就先在上面躲躲看？找个机会，和家里联系一下？”

“对，要跟外界联系！”东方骏立即接腔。他暗骂自己是猪脑子，都这么半天了居然想不起这么简单的事情，亏你还看了那么多动作大片！“就是这么说的，熙和姐，就是那个常规护航什么翻译的，回头我给你传一份。我们得找到无线电，还有电池，要在商场躲藏的话，还需要找根撬棍当武器！”

“只是联系家里人的话，手机就可以了。”沈熙和拍拍腰包，把白色的肾4S砰砰震出来半截，“我也是疏忽了，一直没想到打电话的事情。阿骏，其他东西，就按你说的找一下吧，购物中心就这点比较好，什么都有。防火面具、耐用鞋子、棍棒、食物、饮水、创可贴或者药棉，走，跟我进超市找东西去！”

三人清脆的脚步声，响彻在空旷无人的东风来大堂。这座购物中心可能是启动了备用电源，各楼层仍旧像平常那样灯火辉煌，不过，整栋建筑的气氛并没有因此变好多少，对渺小的个人来说，这里就像深海一样陌生、广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