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魑楼魅影（六）
东风来就像乡村基一样，是一家很受本地人欢迎的本地企业。平时即便不是节假日，这里随时也有几千名顾客吵吵嚷嚷，光是小孩哭闹的声音，就能找出从低到高的十八种不同声调。
自从08年这座广场建成，东方骏差不多每周都会过来一次。他对东风来的印象，一直都是人山人海一眼望不到尽头，最热闹同时也最嘈杂的六楼游戏厅，更是无数唾沫星子混上口臭，照着人脸上直喷过来......但在今天，同样的地方、同样的面积，看起来却仿佛突然扩充了十倍不止，变得比从未去过的外国还要陌生。
中央空调早就停了。虽然温度还不至于让人无法忍受，但是东方骏的背上已经渗出了不少汗珠。他紧紧握住从特警那里拿到的神火C-10手电，连蹦带跳地避开满地垃圾，尽量避免让自己的鲜血也加入进去......如果足够幸运的话。
超市入口被挤爆了。货真价实的被挤爆，合金栏杆与检测器全被推倒在地，一堆形状各异的凉鞋夹杂其间，生动地反映了当时的现场有多慌乱。入口两边，夜间特卖场更是一片狼藉，十几辆购物车横七竖八地翻倒在地上，活像是袖珍版的车祸现场，唯一一辆仍旧站着的，正随着滴答、滴答的声音，顺着车身栅栏不断流出淡红**......
只是冻肉开化了而已，冻肉开化。别去胡思乱想胡，只是冻肉！
东方骏如此告诫自己，然后跨过那些气味浓郁的鞋袜，与白筱莹一前一后进了超市。沈熙和照例在前，他俩依次随后，三人排成一个笨拙的三角队形，一边提防可能藏人的货架角落，一边在饮料区、方便食品区飞快搜刮，没用几分钟，就找到了大部分需要的东西。
“就差防火面具，再有就是急救箱了。”沈熙和站在结账柜台，或者说曾经是结账柜台的那堆碎木头片前面，对弟妹做了如此总结。她掏出一张红彤彤的百元超片，贴在唯一一架还算完整的收银机侧面，接着说道：
“应该是在刚出事的时候，被超市里面的客人趁乱拿光了。他们做事还真彻底，连那边的消防柜的都给搬空了。可千万别拿消防斧去干坏事。”
“干坏事？”白筱莹一下子瞪大眼睛，连忙把手里的甩棍举高：
“熙和姐，那我们要不要——要不要现在就去找地方躲起来？拿了这么多东西，够用几天了。”
“哈哈，小莹你真可爱，”沈熙和又摸了摸邻家小妹的头发，咧嘴一笑：
“现在就走当然可以。不过未免也太憋屈了......嗯，有了。阿骏，你把那边的打折广告递给我。”
“好嘞。”东方骏立刻照办，把那张鲜艳的铜版纸递了过去。可当他看到沈熙和接下来的动作之后，就连头发都被吓得竖了起来。“熙和姐！”东方骏徒劳地抬起胳膊，“你不是说，我们要在这里藏起——”
“别忘了颠倒思路，颠倒思路~”沈熙和无所谓地笑笑，把宣传页麻利地卷成了喇叭筒：
“软怕硬，硬怕横，不显示一下肌肉，就别想抢到地盘~OK，你们两个看好了~”
她就像猫科动物一样舔舔嘴唇，因为临战的喜悦，棕黑色的瞳仁闪闪发亮。只见沈熙和把手枪放到收银机的键盘上，喇叭话筒贴上嘴唇，“喂”地一声直接喊了起来：
“喂！缩头乌龟！说的就是你们，没卵子的傻X！我们就在一楼，够胆就来单挑，随便你们拿家伙，听见没有，够胆就下来——”
东方骏不假思索地就扑了上去，两只手胡乱摆动着，拼命想把那个喇叭筒打掉。“熙和姐！”他觉得脑壳都快炸了，心脏梆梆梆梆跳的比鞭炮还要热闹，一心想要阻止疯狂长官的继续广播：
“你饶了我吧！小莹，你也来——哎哎，哎哎哎哎？！”
他是一个高二男生，并且体育课的成绩还算不错，但他的攻势仍然被沈熙和的擒拿技巧轻易化解，两条胳膊不止怎么就到了身后，整个人不到一秒钟连转180度。“嘘！安静！”沈熙和一手控制住东方骏的动作，一手捂住不懂事小弟的嘴巴，同时还有余裕向小莹使眼色，让妹妹待在原地别有太大动作。
东方骏很快就放弃了反抗，而他的关节也同时被释放。沈熙和继续捂住小弟的嘴巴，凝息静神，竖起耳朵，耐心地听起了外面的动静。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过了足足五秒钟，沈熙和这才解除了对东方骏的束缚，把05左轮重新抓在了手里。“刚才炸出来三条鱼。”她俯下身子，低声向弟妹解释道：
“一个像是在负一楼。一个就在楼上。还有一个就在一楼，赛百味的方向。”
“知道了，三个动静。”东方骏揉着肘关节，闷闷不乐另兼呲牙咧嘴：
“熙和姐你下手能不能轻点？我又不是躲起来的小偷！”
“嗯——嗯，几层楼都有人藏，”白筱莹噘起小嘴，开始冥思苦想：
“熙和姐，那他们听见声音以后，是跑掉了呢，还是往这边来了？”
“好像是跑远了。声音没持续多久。”沈熙和举起手枪，对着出口虚瞄一下，继续向下说道：
“负一楼肯定不能去了，黑灯瞎火的，会被他们打埋伏。好吧，现在是去二楼还是留一楼？主动进攻也不是不可以......阿骏，你在干吗？”
“短信！”东方骏烦躁地答了一句，然后继续跟自己的破摩托罗拉做斗争，“怎么回事，短信微信全都发不出去。熙和姐，重要事情咱们还是别用嘴说吧，外人会听见的。怎么搞的，连一格信号都没有！”
“基站天线。”沈熙和的腮部肌肉，出现了一丝抑制不住的**，两团烈火也开始在眼中熊熊燃烧：
“肯定是鬼子干的好事，一定是他们把附近的通讯基站给炸了。真是看不出来啊，明明只有螺旋桨飞机，居然能认出来什么是通讯天线！”